那么容易了。你可能容忍,你的亲生儿子,事事以一个姨娘为先,倒将你置于其后?”
何丽华闻言,眼里的犹豫不决终于完全消失,咬牙说道:“这叫我如何能忍?此剑婢,罪无可赦!”她一掌拍在红漆镂空雕花桌案之上,使得那三叉盘螭银烛台都震了一震。却听“啪”的一声轻响,其中一根蜡烛爆了一个烛花,火苗愈发浓艳了。跃动着的光影里面,贵妇人娇美的面容,隐隐有些扭曲起来。
陈桓并不宠爱他的两个妾室,因此,她们两人住的地方就颇有些偏僻了。陈府西南角落一个静寂的小院子里,幽静浓密的树荫底下,万娇蕊正坐在豆青瓷凉墩之上,纳着一只鞋底。看那鞋底的形状和大小,明显是给孩子穿的。她手指头上戴着铁质的顶针,一下一下的将长长的针吃力的顶进厚厚的千层底里面去。动作看似专注,眼神却漂浮着。
她相貌生得并不娇媚,一眼看去,甚至颇为忠厚,是一副不会轻易被人提防的模样。只是,人不可貌相这句话,恰好便是用来形容她这种人的。她的眼睛有些小,嘴唇有点厚,鼻子的形状也不甚好。那一夜若不是陈桓喝醉了,无论如何也是不会收用了她的。
再次顶进去一针之后,万娇蕊抽出长长的麻线,用针的尾端搔了搔发痒的发鬓。她头上挽着简单的圆髻,髻中插着一支金头银簪子。金头打成了茉莉花的形状,中间点缀着一颗小小的珍珠。在从枝叶缝隙里透进来的阳光底下,微微的发着亮光。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万娇蕊怔忪着笑了起来,小眼睛里有睛光一闪,配上她忠厚的长相,看起来十分违和。
院子里非常安静,只有树枝被风吹动的沙沙声,时不时的响起。再过一段时间,蝉鸣的声音,便会出现了。距离夏天,已经不远了。
虚掩着的院门被推开,万娇蕊的丫鬟祥儿端着茶盘走了进来。她走到树荫底下,将托盘里面的甜白瓷茶盅放在石桌上,说道:“姨娘歇一歇吧,瞧着手都快要长出老茧来了。二爷也并不缺鞋子穿,哪里就用这样急了?”
万娇蕊并没有放下针线,一边继续做着鞋,一边说道:“你不知道,二爷最爱穿我做的鞋子了。眼看着夏天要来了,我给他做两双轻便凉爽的布鞋,在家里穿是最好的。”
祥儿道:“昨天我瞧着夫人那边,也在催着针线上人给大爷二爷做鞋子呢。”
万娇蕊眼也不抬的说道:“夫人那边做的是夫人那边做的,我做的是我做的,哪里能拿来比较?再说了,夫人那边的鞋子是针线上人做的,我这边可是亲手做的。到时候两相一比,二爷会更感激谁?”
祥儿闻言笑了,说道:“还是姨娘灵醒,最知道二爷的心。”
万娇蕊也笑了,对着自己的心腹丫鬟,也不装模作样了,说道:“饶是那何丽华歼似鬼,也要喝了老娘的洗脚水。哪怕是我不得宠生不出儿子又怎样?她的儿子,却是给我生的呢!”
祥儿听了这话,正要笑着再凑趣几句,忽然院门“砰”的一声被用力推开,一行人走了进来。被丫鬟婆子簇拥在中间的,却不正是她们刚才提起的何丽华是谁?
何丽华这还是第一次踏足万娇蕊的院子,使得万娇蕊吃了一惊,心里隐约生出不好的预感来。她定了定神,忙放下鞋子和针线,领着祥儿匆匆走上前,屈膝施礼,陪着笑说道:“婢妾给夫人请安,夫人今日怎么贵足踏剑地了?”
“剑地?”何丽华唇边露出一丝淡笑,说道:“这里哪一寸土地不是我陈家的,哪里称得上是剑地?”
万娇蕊满脸憨厚的笑容一滞,随即又舒展了,忙道:“那是那是,原是婢妾说错了话,还请夫人不要放在心上。”
“你说错的话做错的事多了去了。”何丽华道:“如今,我也不想再跟你多说什么。——我只做就是了。”说完,何丽华冷冷的看向万娇蕊,眼神极其的凌厉。接触到她的视线,万娇蕊禁不住浑身一凛,悄悄的给站在一旁的祥儿递了个眼色。祥儿收到她的暗示,脚步朝着后方悄无声息的移动着。退到角落里之后,便要拔腿朝着院子外面跑去。无需何丽华指示,碧罗伸手朝着祥儿一指,斥道:“拿下那个剑婢!”
听了碧罗的话,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疾步上前,一个捂嘴,一个扭胳膊,将祥儿给制住了。见状,万娇蕊眼里露出恐惧之色,看向何丽华道:“夫人,你这是要做什么?”
何丽华淡淡的回答道:“将你卖到山高水远的地方,叫你永远也回不了京城。”
闻言,万娇蕊眼里露出绝望之色,一下子瘫倒在地。但随即,她又振作起来,爬到何丽华膝下,拉住她的裙角连连说道:“二爷呢?二爷呢?夫人你如此行事,就丝毫不顾忌二爷的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