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写好的平安信扔进火盆里烧掉,但愿宋氏在九泉之下能够看见。他一点也不怀疑自己经历的一切是一场骗局,人能作假,鬼却不会配合。
遇见赵家仆役时他就发现这些人的服装与大明皇朝迥然相异,袖口收紧,衣摆裁短,整体风格更趋近于胡服,来往鬼怪亦是如此。服饰的变化最能看出时代的变迁,他记得当年与主子回上京时也曾路过临安府,那时百姓可不是这样穿的。不过一年时间就改换日常服饰,这在现代有可能发生,在封闭守旧的古代却绝无可能。
有姝掏出藏在贴身衣服nei的银票,感觉懊恼极了。时光变迁,时移世易,他的家财万贯尽皆化为乌有,且还成了一个身无分文、来历不明的穷光蛋。夏启朝虽然以姬氏正统自居,但想也知道,官府肯定不会承认六百年前的户牒和路引。
没有银子,没有身份,没有路引,吃遍天下的愿望算是泡汤了。有姝挠头,心道自己怎么总是如此倒霉?
恰在此时,方才那只小鬼回来了,为难道,“大人,您让小的帮您找谁?小的或许听错了。”
“我让你找赵有姝。”有姝将史记一本一本放回原位当爱情变的悲伤。
“可是,您不就是赵有姝?要不小的帮您找一位鬼医?”
有姝,“……”
屋nei安静片刻,有姝又道,“罢了,你给我找几样东西过来。朱砂三钱、壁虎一只、萤火虫二十只,现在就要。”
小鬼兀自念叨了一会儿,确定记牢了便消失不见。片刻功夫,便有一只黑猫衔着一只壁虎入nei,又有许多萤火虫在音风的驱赶下钻入放置在桌上的一个琉璃瓶里,最后,小鬼才从墙缝中闪身而出,递上一个油纸包。
有姝也没闲着,在屋里翻找了半天方在枕头下发现几根头发。他将朱砂和萤火虫碾成碎末并调成糊状,又将头发烧成灰撒进去,最后制成一种深红色会发光的古怪液体。所幸赵家是官宦之家,保存有临安府地图,寻人之事也就更为便宜。
他将地图铺在桌上,用毛笔沾了少许液体,沿着临安府城墙画了一个法阵,最后一笔落下,本就微微闪光的法阵忽然暴亮,紧接着又迅速熄灭。
成了!有姝第一次画寻人法阵,没想到这么快就起了作用。他立即用针刺破壁虎腹部,取出一滴鲜血,滴落在法阵中央,口里念念有词。鲜血并未渗入纸张,而是像珠子一般滚动起来,数息后,它在地图的某一个位置停住,然后化为一个小小的箭头。
有姝定睛一看,血珠赫然停留在赵府,且箭头确确实实指着自己。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阵法出错了?他不信邪,又试一次,结果还是一样。
小鬼定定看他几眼,心道大人虽然法力高强,但脑子似乎不怎么够用。自己找自己,也是没谁了。
“这个不准,换一个。”反复试了五六遍,有姝终于放弃。他将血珠抹干净,然后取出一块白布,迅速扎成一个有手有脚的小人,又在小人腹中藏了几根头发。
做到这里,他顿了顿,问道,“你知不知道赵有姝的生辰八字?”
小鬼并非赵家家奴,而是这座宅邸上、上、上任主人的仆役,死了已有五六十年。赵家人住进来那天,他就开始在各房晃荡,也亲眼看着赵有姝从垂髫小儿长成少年郎,哪里会不知道他的生辰八字摆在何处?
“大人稍等,小的去您母亲屋nei看看。”小鬼刚跑出几步,又转回来谄笑,“大人放心,小的必不会冲撞夫人。”
片刻功夫后,他带回一张宣纸。有姝接过一看,不禁皱眉。怪事,除了年份不同,赵有姝的生辰八字竟与他一般无二,具体时辰更是分秒不差。
难道又是巧合,但世上怎会有这么多巧合?有姝虽心中犹疑,却还是将生辰八字叠成三角小包,与头发一起塞入布偶腹nei,然后摆放在法阵中央。他换了一种咒语,刚念数息,就见小人忽然直立,迈开小-腿步步行走。
这次却不是找人,而是让赵有姝自个儿走回来,若是离得不远,想来再过几个时辰就会到。然而有姝再次失算,小人走几步,他也跟着走几步,直至身不由己地撞到桌沿才作罢。
小人似被什么东西阻碍,小-腿-儿迈啊迈,就是停留在原地无法动弹,有姝也无可奈何地跟着它一起往桌沿撞。
腰都撞青了他才停止吟诵口诀,脸色变得十分纠结。几次施法都表明一个匪夷所思的结论——之前的赵有姝,似乎,正是他自己?但是怎么可能呢?自己六个月前还待在山上。
又如何不可能?山中六月,世上却已六百余年!在这个诡谲莫测的世界,什么怪事不会发生?有姝试图用空间折叠、空间跳跃、二十六维空间等理论去解释这一现象,最终却弄得自己更为混乱。
小鬼也凌-乱了,没见过有人找自己找得如此津津有味,前后竟施法八-九次才甘心。大人这是嫌日子过得太无聊,给自己找乐子?
有姝没找着乐子,反整出一堆烦恼。然而他是那种得过且过的人,今日之烦恼绝不带到明日,天色这么晚,还是洗洗睡吧。他将东西收拾干净,吹灭蜡烛,头一粘枕便睡死了。
小鬼无语片刻方悄悄遁走。
翌日,有姝在一阵大吵大闹中醒来。只见一群拿着钢刀的捕快正与一群拿着棍子的仆役在院外对峙,而他的新任爹娘双双堵在门外,叫嚷道,“想把我儿抓走,除非从我们尸体上踏过去!”
这是来抓人了?昨日有姝便知道“赵有姝”有官司在身,却并无紧迫感,目下,发现自己很有可能就是“赵有姝”本人,才一下子清醒过来,赤着脚跑到门边张望。
赵知州和王氏连忙将他往背后塞,说什么也不让他露头。
捕快们不敢得罪赵家,却也不敢违抗太守之命,为难道,“赵大人,您还是尽快把令公子交出来吧。太守大人已写好折子,您若是徇私枉法,他便要向上头奏禀此事,届时不止令公子遭殃,您这一身官服怕也保不住了!”
胖成球的赵知州立马脱掉官帽,叫嚣道,“不交就是不交,拼着这身官服不要,你们也别想把我儿抓去!”
这也太不可理喻了,还是父母官呢!捕快心中颇为不齿,待要继续劝说,却听屋nei传来一道悦耳至极的嗓音,“那个,你们是以什么罪名抓我?”
“自然是杀人罪!”捕快十分不客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