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为家,很难有机会遇到,更遑论得到经他开光的护身符了。
可见,杨萱他们几人还真是有福气。
杨修文双手合十,连连道谢,“有劳大师。”
知客僧含笑离开,不过一炷香工夫,手里托着个朱漆茶盘回来。
而身后另外跟了一人。
那人约莫三十出头,身体瘦削,穿件灰蓝色长衫,面皮非常白净,半点胡须没有,眼里天生带着三分笑意,非常亲切。
杨萱却是身心俱震。
这个人她见过,是前世最得丰顺帝信赖的御前大太监范直。
丰顺帝登基时,她已经避在大兴田庄了。
有天正下大雨,她掌了灯在屋里抄经,有个姓张的小媳妇进来回禀说外头有人想借个躲雨歇脚的地方。
她披着蓑衣出去察看,正瞧见范直从马车下来。
旁边一个內侍替他撑着伞,另一个內侍扶着他的胳膊,而身穿大红色飞鱼服的锦衣卫指挥使单膝点地,跪在雨水里充当车凳。
万晋朝宦官权大,启泰帝晚年病重时就宠信內侍超过朝廷重臣,没想到丰顺帝继位之后更甚。
尤其是范直,据说就因为他在御前夸过一句武定伯府里茶盅睛美,世间罕见,第二天武定伯就被锦衣卫抄了家。
经过农妇口口相传,其中不知道已经加了多少作料,杨萱原本是不信的。
可眼前的情形却由不得她不信。
她也完全没想到,堂堂正三品、令无数达官显贵闻风丧胆的锦衣卫指挥使会如此奴颜婢膝地去奉承一个阉人。
范直见到她,脸上带着亲和的笑,拱手揖了揖,“我们一行赶路经过此地,不防遇到大雨,能否讨些热水来喝。”
这种天气,她不好拒人于门外,便打发春桃将他们引到旁边偏厅歇息,又吩咐张家媳妇沏茶。
没多大工夫,张家媳妇进来期期艾艾地说:“那位爷衣襟淋了雨,想借个火盆烤火……我看他们像是赶了许久的路,厨房里有现成的菜,要不再做点家常便饭?”说罢奉上一只银元宝,“那位爷给的赏钱。”
二十两的银元宝,便是整治一桌上好席面也绰绰有余。
杨萱没看在眼里,可对于下人们来说却是极厚重的打赏。
杨萱淡淡道:“你看着办吧。”
婆子欢天喜地地退了出去。
结果,不但上了点心瓜果,上了一桌饭菜,还烫了一小坛老酒。
范直跟两位內侍在偏厅烤火,而锦衣卫的指挥使与十几位穿着玄色甲胄的军士则身姿笔挺地站在院子里,任由着白练般的雨点击打着他们。
雨下了约莫小半个时辰,那些军士一动不动地在淋了半个时辰大雨。
待得雨停,范直亲自向她道谢,“承蒙乃乃热情款待,万分感谢,我姓范名直,他日若有为难之事,我可略尽微薄之力。”
也便是那次,杨萱终于得知杨家家败的nei情。
当时,范直曾叹着气说:“杨大人为人端方,又有一身才学,圣上曾极力劝服他,可惜杨大人刚愎自用太过固执……圣上也曾惋惜不已……”
自那以后,杨萱陆陆续续听说过不少范直的消息,却再没有见过他。
自然,像他那种位居高处的贵人,也绝非说见就能见到的。
而今重活一世,没想到竟能遇到尚未得势的范直,杨萱心中五味杂陈,不免多看了几眼。
范直察觉到她的目光,微微一笑,对杨修文拱手揖道:“太子殿下正与主持说话,听说杨大人在此,吩咐我给大人请个安。”
知客僧笑着揭开茶盘上蒙着的大红色绸布,“这几样物件也是太子殿下亲自挑出来的,不知杨施主看着如何?”
杨萱偷眼望去,茶盘上铺了层宝蓝色姑绒,随意摆着金璜、玉佩、禁步、手镯等物,约莫七八样,都是极其睛巧的物件。
想必是惠明大师特地为达官权贵们准备的。
杨修文也考虑到这点,面色有些沉,淡淡道:“既是殿下喜爱之物,我不好夺人所爱。”
范直笑道:“杨大人多虑了,因殿下正好在场,便多了句嘴,不过倒是得了惠明大师的称赞,说殿下眼光好,这几件都非凡品。”
杨修文沉吟不语。
范直脸上笑意犹存,可眸中已隐约有了冷意。
杨萱猜出父亲不想承太子的人情,但她却不想开罪范直,毕竟他是太子宠臣,一句话或许就能定人生死。
想到此,杨萱扯一下杨修文衣袖,稚气地开口:“爹爹,我觉得那只碧玉的葫芦很好看。”
葫芦只寸许大,通体碧绿澄明,蒂把处系一条大红色的穗子,非常漂亮。
范直掂起玉葫芦捧到杨萱面前,笑问:“二姑娘喜欢这个?”
杨萱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