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柳绿已经机灵地放下美人锤,两步小跑拿了梳子和发簪来,她和春红俱是陆家精心调教的一等大丫鬟,梳头化妆这等事情本就是分内之事。
给顾盼简单地挽了个髻,因了头发还没有全干,余下地散在了背后,又给顾盼拿了个披肩,以免头发阴湿了衣裙,顾盼暗忖,这个柳绿却是比春红仔细。
打扮妥当,顾盼毫不犹豫地迈步出门,径向花厅行去。行了约有半柱香的功夫,到了花厅门口,刚好看见李祈正送一个人出来,顾盼和他打了个照面。
顾盼一怔,那人却是一脸的平静,扫了一眼顾盼的服饰,便屈膝下拜:“内臣李思齐给齐王妃请安了。”
顾盼狐疑地看了一眼李祈正,李祈正满面悲戚,对着她轻声道:“李公公是来传口信的,今天早上,瑜贵妃娘娘小产了。”
顾盼面色大变,瑜贵妃还差两个月便要临产,余人俱说,若是一举得男,瑜贵妃的地位只怕还要进上半步,要知道,再往上,那就是皇后了。
没想到,瑜贵妃竟然小产了,若说这里面没有什么猫腻,顾盼也是不信的。
想到请安之时,瑜贵妃对自己也算诸般照顾,顾盼面露难过之色,对着李思齐问道:“母妃的身子可还好?我明日便去入宫探望。”
李思齐的一张脸洁白如玉,刀削斧劈一般,不见半点表情变化,平静地道:“太医说,娘娘静养一段时间就好,近来还是不要打搅吧。”
顾盼垂下头,轻声道:“我定然在家日夜焚香,祷告贵妃娘娘早日康复的。”
李思齐平静地点了点头,平板地道:“王妃的话,杂家定然转告给贵妃娘娘知晓。”
话罢,对着李祈正和顾盼深施一礼,淡淡地道:“杂家这就告辞了。”
李祈正伸手握住了顾盼的手,对着李思齐点了点头,又唤来府里的管家,送了他出去。
待李思齐的背影消失在了视线中,李祈正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顾盼抬起头来,看着他,一脸不安地道:“怎么会这样?”
李祈正看着她苦笑一下,又看了眼左右,周遭洒扫的婆子丫鬟们立刻低下了头,他冷笑一声,意有所指地道:“就连皇宫大院都不安全,何况这小小的王府,若是少了个把人,谁又能查出来什么呢?”
话音一落,视线范围内的所有下人都跪了下去,李祈正哼了一声,握住顾盼的手,转身领着她进了花厅。
花厅乃是王府之中宴客之所,亦是府里最大的厅堂,此时仅有二人身处其中,一眼望去,空空荡荡。
李祈正拉着顾盼坐下,亲手倒了一盏热茶给她,待她手握住了茶盏,方压低了声音道:“贵妃娘娘是早上食用了早膳以后,腹痛难忍的,太医看过后,说里面含了红花。”
顾盼手一哆嗦,险些握不住茶杯,据她所知,宫中但凡有品阶的娘娘,每日里食用的饭食都是先由专人尝验过的。
按照李祈正所说,这一顿早膳里下了药,那至少御膳房的御厨,尝毒的宫娥,还有送饭的宫娥是跑不了的。
李祈正双手握住顾盼托住茶盅的手,暖阳阳的大手似乎比手里的茶盅还热上三分,顾盼心神一安,却听得李祈正又道:“凡是跟此事扯上关系的御厨宫娥尽皆服毒自尽,包括一个五品女官,总计七十六人。”
顾盼果然如同李祈正预料般,双手剧烈的抖了起来,手里的茶碗顷刻间溅出不少茶水,若非李祈正死死握住了她的手,这一盏茶转眼就要打翻在地。
瑜贵妃何等尊贵,后宫之中,仅在皇后之下,竟然被人暗算到了这个地步,这个人要有多大的能量,能让后宫这么多人为她所用
顾盼随即想到,皇宫尚且如此不安全,瑜贵妃如此尊贵尚且有人敢下手暗算,自己一个齐王妃,实在是不算什么
宫里几个主位娘娘的面孔快速地在她脑海里闪过,清净淡雅的瑾妃娘娘,精于算计的乐妃娘娘,威仪逼人的皇后娘娘,到底,是谁下的手呢?
李祈正把茶盅从顾盼手里取出,喂她吃了一大口茶水,把茶盅放下,拥她入怀,在她耳边继续道:“瑜贵妃身边伺候的女官宫娥,总计一百三十八人,全部被父皇下令杖毙。”
顾盼突然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不可避免的蔓延到了身体的每一处,当初到瑜贵妃所住的长乐宫时,还曾感慨,满宫都是年轻貌美的少女,没想到,转眼间,那么多鲜活的生命,那么多美丽的少女,竟然一下就都没了,天家无情,一至于此。
她死死抱住了李祈正的一条胳膊,仿佛那是水里唯一的浮木,一张脸也埋在了这胳膊上,呼吸之间,全部是上等丝绸的味道,带着些许的尘土气。
那对瑜贵妃动手的人能量几乎大到了无法想象,明面里,瑜贵妃身边的人伺候不周,全部换了,是皇恩浩荡。事实上,瑜贵妃身边的亲信被一下拔出,又换来一批不知根底的,可想而知,这里面不知道被安插了多少钉子,从此后,瑜贵妃只怕步步维艰了。
李祈正低沉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我本来不想对府里的这些人动手,可是贵妃娘娘这件事等于敲响了一个警钟。”
顾盼扬起头来看着他,心中和他亦是一样的心思,这两日她接受了太多消息,人似乎一下从懵懂之中被震回到了现实,由不得她不振作起来。
她心里已经怀疑,对瑜贵妃动手的,就是皇后娘娘。瑜贵妃深受皇上宠爱,此次一举得男,说不准皇上就废了太子。太子身体羸弱,成亲多年尚无子嗣,这在皇室传承之中,乃是大忌。
李祈正松开手臂,伸出手轻抚了顾盼耳边的一缕碎发,细声道:“我在外面也有些可靠的人口,过几日,就把她们传唤进来,到时候就看你的安排了。”
顾盼一怔,随口问道:“怎么不直接替换掉府里现有的下人们?”
李祈正双手一摊,苦笑道:“等她们来了,你就晓得了。”
顾盼不禁好奇起来,待到两日后,见到这一批各式各样的下人,她才算明白了李祈正的意思。
顾盼正装打扮,满身朝服穿戴,只在头冠上取了巧,叫人用一只展翅金凤代替了那沉重的朝冠,叫这些人四人一组轮流觐见。
当先一组,高矮不一,胖瘦均有,顾盼一眼看出,这四个年过半百的婆子俱是灶上的好手,一个个烟熏火燎了多少年才熏得蜡黄的脸,配上一身洗都洗不掉的烟火气。
只是这几人又有些奇怪之处,就说左手那婆子,一只手总是情不自禁地往怀里塞去,随后又抽出;中间的婆子一双眼骨碌骨碌乱转,总是往人身上瞄来瞄去。
顾盼暗暗纳闷,这李祈正是请了一群什么活宝回来,她和颜悦色地问道:“诸位嬷嬷从前都是做什么营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