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运送”之类的字眼,其他的都没看到,只觉得纸上有两种风格的字体,以及纸张下方显眼的红色印鉴。
莫璃和徽音均看到胤禛瞄了一眼,也知道他必是看到了什么,却仍旧不动声色地收好了东西。
“我们正在夸默默聪明呢!”徽音笑着应了句,稍稍往旁边让了让,余光里看到莫璃拿着那些去了屏风后。她们两人和菩提、雪苑都有储物戒指,平日里习惯了把东西放在里面,特别是这些紧要的,更是不会留在外面。
“默默怎么了?”胤禛心知那些不是他能沾手的,说白了,只是他还没有达到让徽音全心信任的程度,否则不至于到连透露半分都不行的地步。这事他并不急,时日长了,徽音那般深重的戒心自然会消解,三百多年他都过来了,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莫璃担心默默日后吃亏,就跟我说了一句。”徽音把那堆特意给儿子准备的玩具扫向里面一些,刚回头就看到默默死抱着她不转头,连看都没看他阿玛一眼。
胤禛伸出去摸儿子的手僵在空中,眉心不禁蹙了起来,他坐下后望着这个不亲近他的儿子,有些不悦道:“这小子至今还未叫我一声,你也别太惯他了,赶明年移出去怕是会闹个不停。”
“默默,这是阿玛,叫一声?”徽音拍拍怀里的小身子,暗地里觉得好笑。这个孩子的机灵劲不输给当年的玲珑,甚至隐隐还有种天生的通透感,只不过从来都不说出口而已。
“阿玛。”默默探出小脑袋,静静看了胤禛几眼,很清晰地叫了一声。
莫璃收好东西再绕出屏风的时候,恰好看到某位父亲脸上淡淡的笑意,便不太厚道地笑了一下,原来她这个回京没多久的还不算最惨?没想到明明是亲爹的人,居然也是被叫了第一声?
“府里那些闲言碎语,我知你不在意,但是放任下去也不好,你若遇上了就打罚个几次,免得被欺了去。”胤禛想逗逗孩子,却始终不被搭理,也就不去自讨没趣了,念及最近的传言,就开了口。这些年,徽音不常在府里,存在感渐渐弱了,他本意是想借着这事让府里警醒警醒,免得没了尊卑、规矩,特别遭到这样对待的还是他喜欢的人。
“府务没人管了?”徽音淡睨了旁边的男人一眼,半点没有领情。
胤禛闻言后,有点不满地瞪了眼如此呛话的女子道:“怎么说话的?合着我是多管闲事了?”
“有人说你儿子天生哑疾,怎的,你觉得你过问了是多管闲事?”徽音眯了眯眼,露出了个欲笑不笑的表情。
这个话题为何朝诡异的方向发展的?胤禛直觉得有点危险,视线落在儿子身上没搭话,这些年下来,他也明白了,徽音极其看重个人责任,特别是父母的责任,一旦涉及这个,那是半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绝对会发火。
“徽音,我去睡了!”莫璃如今不装样子了,只要是胤禛与她们单独相处,连“奴婢”两个字都省了。
经此一打断,两人双双转移了注意力,待房门合上后,气氛就好了些。
“过年时你可要进宫?”胤禛问,他估摸着今年这女子该是要去的,否则早就去小汤山了。
“嗯,玲珑年岁大了,想来你也惦记着她的婚事,明年定下来也好,成婚迟早倒是不拘,只是人选上我还要再看看。”徽音把默默放到软榻上,让他自个儿去玩。
“你有想法了?”胤禛暗自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有了四十六年那件事,徽音不愿意过问颜颜的婚事呢!不过既然提了,势必要问清楚,他也好早作打算。
“还在审查之中,人选倒是圈了几个,只是……”徽音停了下来,正好与边上之人视线相撞,她沉吟了一下,忽地笑了,“明年该选秀了,你不娶年家小姐了,那可有入眼的姑娘?”
胤禛摸不着头脑,不太懂怎么说着女儿的婚事会扯到选秀,却还是认真思忖这个问题。自前年进了个乌雅氏后,府里就再没添过人了,明年选秀就算他不说,只怕也会指进来,本来该是年氏的,但出了去年那事,就算年氏身体里外来的那缕魂魄不在了,皇阿玛对年家也有了心结,所以,明年的选秀,年氏好一些会被指给不重要的宗室,差一些则撂了牌子,如果出点什么纰漏,选秀时折进去都是有可能的。
如果顺从心意说,胤禛并不想府里再多女人。一个是他不喜欢;二来女人太多是非多,这几年虽然平静了许多,可小打小闹还是有的,争风吃醋、算计陷害,真的是烦不胜烦,好在乌喇那拉氏病着,徽音压根抽身在外,叶赫那拉氏又是个那般性子的,李氏只顾着安插人手为弘昀谋划,福晋和侧福晋都不动,下面那些格格侍妾所拥有的人脉和钱财有限,能闹出来的事就小多了,再加上他的人一直盯着,只要不向孩子们伸手,也就随她们去折腾了;三来,他的孩子已经够多了,即使是弘晡、弘晤、弘晷也教养得不错,既然不缺孩子,那再要女人干什么,徒惹麻烦的事他可不会做。
“我回头跟皇阿玛提一下,明年就不添人了。”胤禛脑子里面转了一番,这样答了先前那一问,随即面上一肃道,“我都过而立之年了,怎会贪新鲜要人?况且平日里忙着差事,闲了还要教导孩子,哪有工夫应付女人?”
“你年后要跟着康熙去阅兵?”徽音点点头表示了解,而后又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这些年徽音一旦说起皇阿玛都是以年号称之,胤禛本来不高兴,但纠正不过来,渐渐也就听之任之了。再次听到一个无关的问题,胤禛皱了皱眉头,疑惑更重了些:“确实要去,我准备带了弘昀同行,你到底想说什么?”
“玲珑的婚事,等你阅兵回来我们再谈吧!”徽音看向歪着小屁股倒头睡在一堆玩具中的儿子,笑着抱了起来,轻抚那小脸上被压出来的印子,扯了搭在旁边的小被子包裹严实,起身准备叫诗涵带他下去睡觉。
胤禛坐在那里瞧着儿子白嫩小脸上的印子,凝神思索着方才的对话,他的视线随着忙碌的女子无意识移动,越想眉心就展开一分,直至徽音再次坐到旁边,已是豁然开朗地展颜轻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看来颜颜的婚事还真得明年再说!
第15章 未知序曲
康熙五十年的新年,终于一改前两年的压抑,过得喜庆了很多。无论是最大的皇上还是最小的奴才们,都露出了由衷的喜悦,而朝堂中则有一部分人惦记着年后的阅兵,暗地里思量不已,面上却聪明地没显露出来。
乌喇那拉氏经过半个多月的调养,用的又是徽音那儿的药材,就算药材中的灵力被除掉了,药性也是数一数二的,再加上她自己的配合,元气恢复起来也快了许多,只是彻底康复……徽音是不会允许的!
雍亲王府这次参加宫宴的,除了这几年常露脸的叶赫那拉氏、李氏,乌喇那拉氏和徽音都来了,一时之间场面有些壮观,再加上几个孩子和伺候的嬷嬷、奴才,这人数可是引得旁人侧目不已。
照样先去了永和宫,十四阿哥家的嫡妻和侧妻都已经来了,只是两家人一照面,这阵势上就差了一截,德妃本还拉着十四夫人完颜氏说话,看到进来请安的雍亲王府家眷,眼神立刻就难看了,特别是那副人丁兴旺的情景,刺得她心里一阵阵的气闷交加。
“老四家的,起来坐吧,你这身子大好了,本宫看着也高兴,老四府里可算是有个正经主事的了!”德妃在宫里多年,又怎会掩藏不住情绪,不过一息便恢复温雅的模样说起话来,只是这话中的意思,却不太让人喜欢!
徽音余光里扫过和她一样站在乌喇那拉氏后面的宁楚格和李氏,发现两人面无异色,看来这两年进宫过年也是如此,如今都见怪不怪了。她转眼一看,发现十四阿哥家的嫡妻和侧妻都坐着,而她们这三个亲王侧福晋反而站着,绝胜的容颜上浮现清浅的笑意,视线扫过对面稳坐不动的两个女人,定格在了德妃身上。
“额娘说的是,累您忧心是儿媳的不是。”乌喇那拉氏笑着回了,看着乖巧得很,早些年她还费心讨好这个婆婆,如今却是再也不可能了。
德妃察觉到注视着她的目光,循着望过去后,心神莫名跳了一下,那直视她的目光未曾躲闪,反是变得似笑非笑而略带嘲弄,再看时那目光溜到了十四家的身上,她猛地生出恼怒,却不得不十分不甘愿地开口:“你们三个也坐吧,生儿育女的都不容易啊!”
宁楚格和李氏惊讶之色一闪而逝,想来这么快能坐下,确实出乎她们的意料了。
徽音毫不客气地抱着穿戴整齐的默默坐下,随后淡淡含笑道:“谢娘娘赐坐,本以为十四阿哥家的不懂尊卑嫡侧,刚刚还担心会带累了娘娘呢,没想到却不是如此。”
十四阿哥与十三阿哥一处长大读书的,可前年封爵时却没他的份,至今还是个光头阿哥,即使再得“圣宠”,也比不过亲王之尊,更何况徽音比谁都清楚那份圣宠背后有着怎样的深意,该说的时候当然不会忍着。
听到这话,气氛马上微妙起来。乌喇那拉氏敛目坐着,宁楚格和李氏眼中皆是流光闪烁,十四阿哥的嫡侧两妻脸色骤变,有些坐立不安,反应最大的莫过于主位上的德妃。当年那场明着处处为她考虑、暗地里句句定她罪名的难堪,她一直视为耻辱,眼下重新提起,她只觉得脸上被狠狠掌掴了几下,还是当众被打的那种。
除徽音之外,雍亲王府这边的女人、嬷嬷没有不佩服她的,虽然,她们中很多人都不晓得当年那件事的□,可就凭着敢在新年时暗指皇妃婆婆没规矩这一点,整个大清就是独一份的。
“嫡额娘,额娘,让女儿带弟弟妹妹出去玩会儿吧!”颜颜打破了一殿的沉寂,笑着起身道,她自幼得皇上太后宠爱,没有先问德妃也无人敢说什么不是,而且前些年她常在宫中时,德妃对她做的那些事……也不是无人发现,德妃心虚之下,自然不会当众指责她没有礼数。
颜颜手里牵着的是六阿哥弘晷和四格格璎珞,另一边的弘时牵着的是四阿哥弘晡和五阿哥弘晤,最大的琦玙站在自家额娘后面,弘昈被徽音抱着,今儿只有还是婴儿的八阿哥弘暕和六格格没来,弘昀跟在胤禛身边,而且以他的年龄,也不适合跟着女眷了。
“去吧,照顾好弟弟妹妹。”乌喇那拉氏问询似的看向德妃,得到那僵硬的一点头后开了口,nei里却快意地笑了,能看到这个以婆婆身份没少给整个雍亲王府没脸的女人吃暗亏,她可是高兴得很!
琦玙低声叮嘱了弘时两句,没有跟着弟弟妹妹出去,她已经到婚龄了,像这种场面是必然要参加的,所以不能像年幼时那样躲出去了。弘昈太小也没有出去,他安静地坐在徽音腿上,一双眼睛看着殿里的人和物,小脸上没有什么大的表情,却也不会显得笨拙,反而让人觉得乖巧非常。
“这是老四家的小八吧?听说至今没开过口?”德妃半晌压下心头涌上来的怒火和憎恶,继而皮笑肉不笑地道。
徽音意味深长地牵牵嘴角,只觉得德妃就是个欠抽的,典型的上杆子找不自在。
坐在徽音旁边的李氏背后不禁生出一阵寒意,赶忙低头遮掩了神色,宁楚格则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头,她们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徽音,自她们能进宫过年后,徽音就不再进宫参加年宴了,一年到头见的次数不多,能出现这种表情的场合就更少了。此刻,她们才意识到,往日里小看了这位地位相同的女子,试想一下,能和一介皇妃对上,还无有退却的,又岂会是单单得皇上、太后恩宠那么简单?
“娘娘听谁说弘昈没开过口的?”徽音语气温婉道,特别点出了是德妃“主动听”而不是“谁嚼舌根”,紧接着她似强忍委屈地道,“这孩子生性安静,娘娘自是喜欢活泼的了,早知如此,今儿就不带他进宫了,累娘娘费神了!”
乌喇那拉氏、宁楚格、李氏,包括十四夫人完颜氏都忍不住瞧了眼上座的德妃。她们都是nei宅争斗中过来的,这话里的意思听得清清楚楚,也明白一个“听谁说”和“谁嚼舌根”那是完全不同的含义,前者是主动打听,后者是被动入耳,德妃若是主动打听关于嫡亲孙子有残的传言,那就说明她不慈,还心怀歪念,有期待嫡亲孙子残疾的嫌疑。
除此之外,后面一句“自是喜欢活泼的”,更是说德妃不喜欢这个孙子,再配上徽音强忍委屈的模样,那所有的错就全部成了德妃的,可真真是一个左右不是人了!
德妃呼吸粗重,一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她本还想着借那个哑疾的传言下下这剑人的气焰,谁知反而被将了一军,早知道就不该让这剑人进宫,也省得大过年的让她不痛快。
正在德妃缓过劲来要反击的时候,乾清宫那边派人来传话,说是时辰到了。德妃一股气堵在胸口,差点憋出nei伤来,她不由得怀疑,这个剑人是不是算好了时候就想让她憋着火发不出来的?
可不管德妃怎么想,家宴还是不受影响地开始了。
让众人奇怪的是,雍亲王府家的八阿哥,一岁多点却得了皇上青眼,被抱到了御座之上,莫非又要出一个玲珑格格一样的皇孙不成?
不管下面的人怀着什么想法,康熙nei里却分外郁闷,是他命人将默默特意抱上来的,所以明明这小子不太搭理他,也只得生生忍着,而且还要摆出很喜欢、很亲近的样子,要不是为了徽音手里捏的东西,他一介帝王之尊,何至于如此憋屈?
没错,康熙一直记恨着四十七年徽音的逼迫威胁,不过他懂得忍耐、等待时机,虽然知道默默粘着徽音,但是除了这个有爱新觉罗家血统的孩子,再没有更好的人选能够触碰到徽音掌握的那些势力。玲珑早年太天真,只卖了亲额娘这一点,徽音就断不可能交给她什么势力,康熙能够感觉得出来,如果是自己的孩子还有希望摸到徽音的老底,如果是别人……恐怕她宁可全部毁了也不会留下半点。
所以四十七年底,康熙考虑良久,叫来了胤禛,嘱咐他要一个徽音的孩子,不拘男女,若是女孩更好掌控,若是儿子也无妨。不管这个孩子是怎样的,康熙在还未生下来的时候就打定主意要亲自教导,教成一个倾向于爱新觉罗家的孩子。如今默默又是个亲近额娘的,康熙的这个想法就越发坚定了。
反正老四府上的孩子都是两岁离开额娘身边,康熙想着到时候他接到身边抚养便是。
默默左右看看,都是些笑得假假的陌生人,见不到自家额娘,小家伙没睛神地垂着脑袋,再看到旁边自称是他皇玛法的人拿着点心之类的逗他,起初还能静静看过去,时间一长就不行了。默默忍不住的时候扁了扁小嘴,一副将哭未哭的可怜模样:“我要额娘,额娘在哪儿?”
吐字清晰,嗓音好听,说话间那小小的孩子已经自己从康熙身边站了起来,一双漂亮的眼睛四处寻找,却不曾嚎啕大哭,只是努力地找着。
人人都注意着御座这边的情形,这一幕自然看到了,离得近一些的甚至将那一声听得真真的,不由得在心里嘀咕起来:谁说四爷家的八阿哥不会说话的?这消息也太不可信了!
康熙面上含笑吩咐乃嬷嬷抱了默默下去,暗中却深思不已,心头莫名多了几分不安,这样亲近徽音的孩子,真的能收拢到他这边吗?
大人间的相互算计,重回自家额娘身边的默默是不知道的,他一看到徽音便绽放出笑颜,暴露出四颗小牙表达着nei心的欢喜。
总体来说,这个年宴过的还是凑和的。
……
康熙五十年正月底,康熙点了三至十七的所有皇子,以及满汉重臣浩浩荡荡去渤海湾阅兵了,由于地方不远,政务什么的送过去也行,所以除了加强些京城的守卫,旁的倒没什么了。
这次阅兵,被大清帝国称之为“海东青”仪式,在后来的历史上,成为了大清帝国军事崛起的标志,被无数满人引以为豪。据说,这次阅兵中,康熙皇帝站在大清第一艘旗舰上用双筒的军事望远镜观看了全程,随行的皇子大臣亦是掩不住的震惊,由于那艘旗舰名为“海东青号”,因此这次阅兵便以此为名,载入了史册。
本来看到特意设置于海面上充当战略目标的渔船,被旗舰周围的护卫舰上的大炮轰炸粉碎时,康熙是喜形于色的,谁知负责指挥的将领在演习之后复命时,却单膝跪地请起了罪,说是轰炸失误,未在规定时间nei完成任务,请皇上降罪处罚。
这下所有人面色都惊异了,敢情这还不是最佳水平?结果康熙细问一番才知道,今日的演练比平常失了些准头,时间也拖得久了点,按他们定下的军规,是要加重训练的。
不过这个规模不大的海军给众人的刺激还不算最大,下了旗舰上岸后,他们竟然见到了三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直亲王、理亲王和十三贝子,于是,除了康熙以外,大家都懵了!
胤禛同他的兄弟们一样,震惊、迷惑、惊疑、深思……完全不足以描述出nei心的万一,不过他还有一些惊喜,本以为十三弟还在受罪,谁知这小子居然在这里,随即他又多了些忧虑,皇阿玛藏得如此严实,是不是有意让十三弟……?
阅兵仅仅占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圣驾就返京了,随同的还有一些年轻的面孔,均是这一次脱颖而出的军事人才,有海军,也有陆军。而胤禛,却被康熙留了下来,对外说是有些天津的差事,可实际上是胤祥私下求了,才得的恩典。
二月下旬,胤禛告别十三阿哥,从天津踏上了返京之路,而京城的莫璃却因事离了京。
京城之地,乃是大清最重要的城市,道路也是四通八达,可这样的大城市周边,总有些地方是荒芜人烟的,就比如胤禛回京必经的一处官道,也比如莫璃慢悠悠晃过来正巧路过的地方。
“四爷?”莫璃表现出了惊讶,她要去办徽音交待的事,明明到京城的路那么多,他们居然还会遇上,要不要这么巧合啊?
胤禛眸光微顿,眼神沉了沉,淡淡开口道:“这条路返京最快。”若非十三弟说了,他还一点都想不到,这个出身低微、气势不弱的神秘女子,拥有极高的军事能力,那练兵的手段、陆陆续续说出来的战策,无不让人心惊佩服。今年的阅兵真是给了他莫大的喜悦,十三弟直言衷心,又在这支海军中有一定地位,如果大哥和二哥真的如徽音所说的那样被“流放”,即使皇阿玛再派谁到海军中,他也无须担心了。
“四爷说的是。”莫璃只带了一个随同办事的人,笑着应了一句就打马准备离开。巧遇而已,没必要放着事情不做,上赶着凑上去,虽然徽音要她做的事不急,但是头先年氏那档子事她还没忘,若非这男人,徽音也不至于那么危险。
胤禛目送莫璃策马与他擦身而过,什么也没有说。他现在不清楚皇阿玛和徽音所做的事,但是莫璃一人造成的影响,他却是从十三弟口中听到了,不同于十三弟,他除了觉得震惊还有怀疑,甚至还有猜忌,假如没有徽音,他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莫璃。
一旦涉及兵权,这就成为了帝王大忌,毕竟……没有一个掌权之人希望出现下一个宋太祖!
马蹄声渐渐弱下去,胤禛闭了闭眼,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真糟,可偏偏他还不能去查去问,刨除感情因素,他现在最庆幸的就是,徽音嫁给了他,而且不会伤害他,否则那才是最糟糕的局面!
“走吧!”胤禛吩咐一声,踢踢马肚子让周围的侍卫继续赶路。
意外,也许从来就是突然地、不可预测地出现的。
胤禛此行带了三十个侍卫,又因为天津离京城近,差事不是很危险的那种,所以护卫上不似往日那样严密,不知是不是这个情况漏了出去,才引得有心人钻了空子。
刺客从隐蔽的地方冲出来,将胤禛一行人围了个结实,也不说什么话就提刀砍,目标正是被侍卫们护着的胤禛,更危险的是,刺客外围还有伏击之人瞄准放箭,不过几息已有四五个侍卫断了气息。
“尔等何人?”胤禛放声质问,眸子、脸色冰冷得可怕,平日里nei敛的气势也尽数外放,心里却已闪过了几种念头,圈出了几个有可能下手之人。
暗箭加刺客,分明是要将他们赶尽杀绝,不,是要将胤禛赶尽杀绝,所以根本没有人会回答他的问题,即使因他的气势动作稍有停顿,却并未退却罢手。
这边厢打斗激烈,情势也万分危急,而走远不久的莫璃,凭着敏锐的感官,捕捉到了这异常的动静。
“沂尘,你听到什么了吗?”莫璃皱眉问道,同时侧耳仔细倾听着。
“是打斗声,想是遇袭了吧!”十六七岁的少年,笑眯眯地答话,那年轻的眉眼间掩藏的是让人防不胜防的j滑。他是徽音她们亲自教导的最后一批孩子中的一个,如今经营的是直隶境nei的一家中型粮店,外表看着和善,实则却是粮食贩卖一行中的少年j商。
“走,过去看看!”莫璃面色一变,调转马头驱使它小跑回去。刚刚过去的只有那位大爷一行,看来是被刺杀了,不晓得是哪个干出来的事。
沂尘紧跟其后,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莫老师会去救那个像是贵族子弟的“四爷”,不过恩师都过去了,他自然也是要跟着的,凭他的拳脚功夫,虽然救不了人,但是当累赘却不大可能。
还未靠近就看到了稀疏散着的兵器箭矢,莫璃换了左手拉住缰绳,右手已经探向了小腿,策马直冲过去,抬手就是“砰砰”几声枪响,沂尘坠在后面难以置信地望向朝黑衣人的包围圈而去的恩师,他没看错吧?莫老师居然随身带着火铳,还是可连发的、小巧到可藏入袖中的那种?
眼看着马上要杀掉最后护着胤禛的侍卫,刺客却被突然策马而来的女子弄得一乱,再加上那无迹可寻、威力强大的暗器,立时有点乱了,不过没多久,其中两个镇定的刺客挥刀砍向马腿,只听得马儿高声悲鸣,前腿已被削飞了一半。
莫璃随着马身向前倒去,她当机立断脱出马蹬,就地几个翻滚,单膝着地爬起来就放枪射杀刺客,近处的一解决,马上站起身靠向几步外的胤禛。
“没事吧?”莫璃枪法极准,一枪一个扭转着眼下被动的情况。
胤禛喘息几下,握着刀的手紧了又紧,自发地移到了来人身边:“嗯。”
刺客眼见近身不得,那暗器他们也躲不过,悄然向后方伏击之地打个手势,暗箭顿时密集了起来,剩下不多的几个侍卫又有几个倒下了。
沂尘拳脚上还行,但是挡箭就不在行了,捡了把刀手忙脚乱地自救着,好在他离刺客的目标尚远,飞过来的也多是流箭,否则早被射成刺猬了。
“我靠,真他妈的无耻!”莫璃同样只擅长近身格斗和热武器,像这种看不到弓箭手的情况,她也是无计可施,时间一久就显得捉襟见肘了。
胤禛听到这粗口,不由得瞥了眼旁边一脸恼怒的女子,手下却半分未停,挥刀挡去了四面八方射过来的暗箭,但是他毕竟是皇子,骑射虽是必修课,到底不是专睛专练的,更何况是这般情况,如今不过是暂缓之计罢了,若没有救兵,恐怕……
“小心!”莫璃忽地惊呼一声,闪身挡到了胤禛身前,她唇角一掀看着砍落背后箭矢后转身的胤禛道,脸上的表情糅和着英气和痞气,“你可不能死呢!”语罢之际,她的身子像是受力一样向前倾了一下,面色已是刷白如纸。
胤禛墨眸中光芒闪烁,视线下移几分就看到了两支染血的箭矢,从莫璃的腰腹和胸口透体而出,那长度足有两三寸之长。他眼神震动深沉,未握刀的左手无意识地伸出去想要扶住面前似要倒下的女子。
突然,几道白中含着蓝紫的光芒极快地飞掠而来,比刀剑更锋利地横贯四周,那股铺天盖地的杀气伴随而来,慢慢弥散向各个方向。
第16章 莫璃之死
局面逆转的太快,以至于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胤禛及最后三个侍卫的外围鲜血四溅,晕染出无数妖冶的红艳之花,凡是提刀的刺客全部晃了晃倒地,均是一击毙命。放箭的那些刺客仿佛被此景骇住了,竟出现了片刻的停顿,可就是这片刻工夫,数道剑一样的光芒再度闪现,四面八方的树后、草丛中连闷哼都没来得及响起,就寂然无声了。
淡青色的光影荡过,一息后胤禛扶住的莫璃不见了,在场唯独活着的五个人摸不着头脑地举目寻找,终于在不近不远的一棵树下,找到了人。
“音姑娘?!!”沂尘看清那树下淡青色的人影后,拔腿就跑了过去,却在看到莫璃的情形时抖着唇说不出话,眼眸中惊惧和担忧、不信和害怕一一暴露出来,这才显示出符合年龄的失措茫然。
危机解除,胤禛命三个侍卫仔细查探现场,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这才发觉浑身疲累得厉害,可他却不能此时休息,一步步挪向那棵树下,眼底却是复杂难辨的幽光,薄唇也无意识地抿紧了些。
“你来了!”莫璃的气息不稳而急促,两支箭周围的血迹扩大了足有三倍,整个上半身的衣服几乎全部被浸湿了。
“保存力气。”清润肺腑的嗓音,镇定如常的语气,正是赶来的徽音,她凝神nei视好友的身体,发现腹部的那支箭倒没什么,胸口的那支却正中心脏,且刺破了大血管。如果救人的是凡人,那绝对是没希望了,可她是修仙之人,别说自身能力,就是拥有的药材,生死人、肉白骨的也有不少,这么重的伤,自然是有办法医的。
“不用了,”莫璃费力地摇摇头,制止了好友的施救,“你明白的,不是吗?”
徽音伸出去的手顿住,她定定看着已经眼神涣散的女子,终究垂下了手:“是,我明白。”
莫璃扯出了个欣慰的笑容,迷蒙的眸子里映入了身侧跪坐之人,直将那双宁默美目中的不舍、沉痛、悲伤烙在了心底,相伴多年,她一直都知道这是个nei心柔软、不忍违逆看重之人半点意愿的女子,这一辈子,除了队长和哥哥,也就徽音带给她的温暖最多了!
“对不住了,容我自私一回。”莫璃不愿活,很久以前就不愿活了,在大清这些年偷来的生命,已经足够奢侈,足够折磨了!
徽音猝然抬眼,瞳孔紧缩了几下,随即很快敛去了种种变化,整个人平静得犹如一泓潭水,只听她慢慢道:“原该我说这话的。”当初是她拉了这人入局,明明知道这人已然心死成灰、不肯多活,竟还佯装不知地强留了十二年,她……一直都是nei疚的。
“傻孩子,你当天下谁能勉强我?”莫璃眼前发黑,已经看不到东西了。
“……是我想太多了!”徽音释然道,眸子里再度溢出了忧伤难过,她感受得到,好友的生机和气息、心跳,都在逐渐丧失。
“能认识司马家唯一的继承人,我很开心,”莫璃忽地睁大眼,豪气冲天地笑了起来,“能与你一起做那么多事,我莫璃一生,也值了!”
徽音撇过头不忍再看,眼中却泛起了泪花,她知道好友暗指的是继“凤凰展翅”后,她们共同定下的那份名为“罂粟”的计划,就算是为了让好友的人生圆满,她也一定会努力达成。
“音姑娘,请节哀!”沂尘哭着安慰道,他早已跪直在了旁边,恩师意外离世,想起那些教导、相处的日子,不禁悲从中来。
胤禛站在那抹纤细的青影背后,看了眼树下满身鲜血、气息断绝的莫璃,目光移向了偏头无声垂泪的心仪之人,一时之间说不清是因莫璃之死松了口气,还是疼惜徽音痛失知己的悲戚,至于那丝被救于危难的感激,已沉入心海,杳无踪迹了。
“沂尘,”徽音再度抬头,除了眼眶有些发红,再没有其他的明显表情,“我要带你莫老师回京,先前说的事并不急,你还是与我一同回京,待我派个保护你的人,再出来办事吧!”
少年用袖子抹掉眼泪,红着眼跪在那里哽咽道:“一切听凭音姑娘安排。”
胤禛墨色的眸子暗沉一瞬,有些探寻地扫过说话的两人,着重看了那个陌生的少年几眼,发觉这少年明显很敬重自家侧福晋,在他未曾意识到的时候,心中浮现的那抹吃味郁气才消减下去。
徽音知道背后有人,也知道那是谁,但她现在一点都不想多开口,索性就不管不理了。她靠近莫璃果断地折箭、拔箭,动作干脆利落,看愣了周围的两个男子。
总共相加起来也才六个人,这一片幸存的马匹有近十几匹,完全足够他们一人两骑回去,胤禛命三个侍卫中的一个拿着他的牌子找就近的衙门,收敛殉职侍卫们的遗体,并记录下他们的名字,准备回去后安排抚恤事宜。
安排完这些,胤禛一回头眸光就震了震,他看到那个只着淡青色家常汉裙、用青白玉簪子挽个简单发髻的女子,不在意血污、不畏惧死人地将莫璃往身侧一揽便翻上了马背,他忽然生出种莫名其妙的惶惶然,他是不是太低估莫璃对徽音的重要了?
一路无话,气氛有点古怪的沉闷,临近京城时,徽音勒马停下,看向胤禛道:“你先回京吧,我要带莫璃整理一下,嗯……府里的诗涵她们,你让人送到小汤山吧!”
“音姑娘,学生先行告退,音姑娘可有什么吩咐?”沂尘抱拳欠身,态度十分恭敬地道。
“有的话我再传信给你,”徽音转而点点头,微微一想看向侧前方的某处,“子铭,派个人保护他,其他的容后再说。”
毫无人影的地方传来一声应喏:“子铭明白。”
胤禛眼底又是一阵变幻不定,却不知是该忌惮身边如此神秘难测的徽音,还是该欣喜于徽音未曾避他的信任。
“子铭,你跟在他身边吧!”徽音看了看胤禛,不知想到什么,摇了摇头指着他对子铭吩咐道。
“是,子铭遵命。”
胤禛闻言抬头,动了动唇吐出两个字,却再没了下文:“徽音……”
“虽然已经到京城了,但是谁也不能保证没有意外,暂时先这样安排,等过些时日我再专门寻个人保护你吧,”徽音抓好身前仿若熟睡的莫璃,“我先走了!”
胤禛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女子抱着个死人策马离开,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回京!”
……
雍亲王遇刺了!
这件事不管是有心的还是无心的,很多人都知道了,有惊的有疑的,甚至还有暗喜的深思的,不过康熙却是所有人中最震怒最焦灼的一个,震怒是因为他看重喜欢的儿子在京城附近遇到这种事,这说明贼人胆子极大,不查个究竟就排除不了隐形的危险,而焦灼则是因为莫璃死了,尽管这个意外他暗中是放心高兴的,但是一想到要面对来自徽音的爆发,他又不得不为之头疼。
胤禛也知道遇刺之事瞒不了,毕竟随他同行的三十个侍卫只活下来三个,这些侍卫许多都是八旗子弟,别说是他,就是皇阿玛都要好好斟酌给其家族亲人一个交待,不能冷了下面人的心,所以隐瞒是绝对不可能的。
那接下来,不论是明面上做戏也好,暗地里真的排查凶手也好,这次刺杀都不可能轻松揭过。
而对于胤禛来说,不管皇阿玛是否因真心重视他这个儿子进而严查幕后主使,他自己都是要弄个清楚的,除此之外,他比谁都清楚,这一次皇阿玛必须得查个清楚,要知道除了那些侍卫,还有个莫璃也死了,而莫璃却是徽音的知己加亲信,虽然现在徽音没有回京,可那场可预计到的大风波,却绝对避免不了。
京城的气氛,忽然变得紧张起来。
就连即将到来的万寿节也似乎受了影响,底下的人即使想要提起此事,看到康熙幽深锐利的眼和泛着冷气的脸,都不由自主地咽下了话,不敢上赶着吃挂落。
胤禛一回府就进了书房,不断地接收着粘杆处的汇报,一连两天都未曾合眼。刺杀之事并非短时间nei能查清楚的,他嘱咐手下的人务必抽丝剥茧、仔细清查,这次虽然九死一生,可上一世他也不是没见过刺杀,所以心中倒不怎么紧张,只要事情出了,那总是有迹可循的,迟早可以查个明白。
其实,胤禛最为忧心的,是去了小汤山的徽音。他回来后才知道,徽音一直在府里,想来是事发突然,就直接赶去救他们了,丫头们都留了下来,可是令他奇怪的是,一向由徽音亲自照顾的默默,却随同徽音一起不见了,但……那天他并没有看到儿子。胤禛扶额蹙眉,又想到自家侧福晋身边能人太多,许是托给了亲信,这才放心下来。
“四爷,属下有事请求。”一道黑影忽然闪出,单膝跪在书案前拱手道。
胤禛视线落到这个陌生人身上,神色慢慢冷冽起来:“你是何人?”没有杀气,但他也不能消减戒心,不过,他确实不认识这个人。
“属下子铭,奉音姑娘之命暗中保护四爷!”子铭抬起头,露出了那张年轻而平静的脸。
胤禛心里疑虑顿消,他扣紧椅子的手松开了许多:“何事?”
“属下受莫老师教导之恩,想要前去吊唁一二。”子铭暗自着急,音姑娘那边的情况每日都有人会传给他,正因如此他才违背暗卫的准则,公然跑出来请求。听说……音姑娘要将莫老师焚化,这当口他怎能不去一趟?
“吊唁?”胤禛挑眉,依旧无甚表情地看着下面那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不由得感叹为何他就培养不出这样的人手?
“四爷放心,属下会另寻一人代替属下保护四爷,待属下吊唁后,再向音姑娘领罚!”子铭怕不得准许,面上带出了些急色,语罢,他打了个奇怪的手势后,又是一道黑影跳了出来,“四爷,这是映尘,他免费电子书下载a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