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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颂音辞第35部分阅读
    在遇到有威胁的事时,才会像本能一样出现,这是司马家那样的生存环境造成的,但不是她的真正品性。

    旁的东西,我或许不能完全明白,可是这个女子的缺陷,我却是发现了。徽音自幼父母离世,正如她自己所言,6岁前一直自欺欺人地相信着祖父的疼爱,这说明她的情志是完整的,懂得感情为何物亦渴望着感情。

    可是现而今的徽音,却好似没了情志一样,旁人待她的好或坏,一过她的脑,就只剩下了可利用还是不可利用、有关还是无关的区别,其中的感情成分,通通像是被她给剥离了,感觉不到半分似的。

    我大胆猜测,许是经的事太多,这女子为自保把人天生具有的种种感情,全部埋藏到了心底深处,她自己不懂得如何唤醒,而旁人对她的感情,偏又被她入脑之前给剥离了个一干二净,所以,徽音本质上根本就不明白感情是什么。

    我不想放开这样一个美好的女子,但是若想让她能给予回应,就必然得唤醒她的情志,我,有这个信心!

    五台山之行,塞外秋围,我渐渐触及了真正的徽音,并进一步消融了对她的戒心。

    “爷,侧夫人已睡下了,奴才这就去通报。”高无庸守在外面,近前来请安行礼道。

    蒙古亲番宴,我饮了些鹿血,再加上醇烈的酒,略微有些熏意:“不用了。”摆摆手让他下去,就径直走了进去。

    昏黄的一簇烛光,就寝的床上,一个人儿躺着,看起来似乎很是单薄。

    我缓缓走到床边,视线触及了安睡中的女子,绝胜的容颜如孩子一样不谙世事,纤长的睫毛覆住美目,投下了一片绰约剪影。

    这就是我想要的人,敛衣坐到床边后,她也仍旧熟睡着。看,其实不是没有变化的,至少戒心那般重的她,如今我坐到了床边亦未曾惊坐起来,她对我的防备,终究淡了很多很多。

    伸手轻抚床上女子的脸颊,那细嫩滑腻的触感,顿时让我心神一荡,忍不住俯身用双臂抱住她,轻轻唤道:“徽音,醒醒,徽音,我回来了。”

    “嗯……”被闹着的人微微睁眼,懒懒地道,“你喝酒了,离远点!”

    我忍不住笑出声,吻了吻她的脸颊唇角:“徽音,我饮了鹿血。”

    本来迷蒙的女子这才睁开眼,撇撇嘴推了一把:“这不能成为借口,去漱口!”

    舍不得怀中柔软的身子,我蹭了蹭,又吻了几下,才起身:“我一会儿过来,可别又睡着了!”

    塞外,真的是个不错的地方呢!

    第20章 触及底线

    康熙四十一年九月,胤禛随同康熙去南巡,但到德州时太子胤礽生病了,所以这次行程就此中断,及至十一月时,圣驾已在京城了。

    四贝勒府上的二阿哥弘昀自去年底后,很快地平安长大,如今时节看着比结实的三格格玲珑都健康,的确是有些哥哥的样子了。府上的四个孩子,许是住在一个院子的缘故,见得多了也稍稍有了些兄弟姐妹的情义。

    嫡长子弘晖已然六岁,小小年纪被其母乌喇那拉氏教养的老成持重,在旁人眼中,他待三个弟弟妹妹亲和而不失长兄风范,的确是有大家气度。

    二格格在去年时,由阿玛拟了名字,称作“琦玙”,此时已有八岁光景,但性情俏似其生母,端的是温婉可人,更似个江南汉女,全无满洲贵女的模样,好在教养得不错,倒是有一番宗室格格的气度。

    二阿哥弘昀与三格格玲珑年岁相近,倒是颇能玩在一处,加之去年玲珑周岁第二日,弘昀一睁眼看到的就是这个妹妹,凭空得就多了几分亲近,这半年多来,两人常常玩耍,自是感情越发好了。

    全京城无人不知,四贝勒的三格格自幼聪颖非常,才一岁过一点就会走路,无论是宫里的太后还是皇上,都万分喜爱这个孩子,她的阿玛---四贝勒胤禛,更是一向对她宠爱有加,说她是掌上明珠亦不为过。

    但是,这样一位格格,虽是受尽宠爱,却同时也引得很多人怀恨在心。

    十一月,天气已然寒冷,离腊月里也没有多久了。许是看在健康的二阿哥的份上,乌喇那拉氏向胤禛提议,为其生母李氏庆个小寿,也让府中姐妹聚一聚,办个家宴叙叙话。

    胤禛闻听此事时,想想弘昀如今结实的样子,直言李氏育子有功,便同意了。

    和之前一样,这次小宴,徽音同样称病未出,只让谷嬷嬷小心看护颜颜,就再不理会此事了。

    自塞外回来后,胤禛对自家侧夫人这种“蜗居”的生活,毫无任何表示,颇有种放任自流的态度,乌喇那拉氏虽不满,却只能暗恨于心中,面上丝毫不显。

    李氏庆生,自是受宠若惊,要知道侧夫人入府三年来,都未庆过一次生,她心里清楚,这脸面是儿子带来的,不禁生出些得意。想那三格格得宠非常,左右不过是个女儿,侧夫人又如何,还不是连个庆生的脸面都没有。

    府上的女人各怀心思暂且不论,当她们听乌喇那拉氏说,胤禛也会入席时,立刻就忙活起来了,旁的事通通放到了一边,力求把自己收拾得最好,吸引她们的男人注意,好博些宠爱。

    西北院里,却仿佛隔离出了四贝勒府,一如既往地宁静,大家都知道侧夫人喜静,所以时日长了,就习惯了这条不成文的规矩,做什么都轻手轻脚,以防落了错处。

    卧房里,徽音盘膝坐在床上,莫璃猫一样窝在一张椅子里,摆弄着面前桌子上的东西。

    床上的女子摘除手腕上的玉镯,身上白中微蓝的光晕一闪,一袭旗装竟变作柔美的银色汉裙,一头青丝也是半盘于顶,插着一支蝶恋花的青玉步摇,玉珠串成的坠子悬在左耳边,轻轻一动,仿似有流光闪烁,分外温润华美。

    “嗳,徽音,雍正可能看上你了,瞧瞧,南巡一趟,虽是半路而终,却给你带了礼物,他在追求你哦!”莫璃抚弄着面前上好玛瑙制成的头饰,忍不住调笑出口,本是抬头想看看好友的反应,没成想竟是呆住了。

    盘膝坐在那里的女子,容颜绝胜出尘,明明还是那张脸,却硬是美上许多,眉宇如诗如画,五官睛致绝伦,眼眸里原来的宁默中凭添了几分潋滟清波……且不论这副变而未变的相貌,最是引人的还属那通体的气质。

    似流云出岫,若霞雾翩飞,如明月之皎洁,引天地之浩渺,说是水样风情则略显柔婉,道是如烟似幻则过于虚无,仿佛仙人般超凡脱俗偏还带着人世的气息,当真是难以准确言说出口。

    “乖乖,你咋成这副模样了,真的不能称之为人了啊!”莫璃无意识地抹了两把嘴,边擦去不存在的口水,边忍不住蹭上前去,垂涎地伸出了爪子,先前的调笑早不知忘到哪里去了。

    徽音眼波一扫,更是让靠过去的莫璃小心肝颤了颤,她有些无奈地摇头:“你以为我想啊,去年冬天筑基成功后,气质就完全变了,除非我的修为继续增加,才有本事将这种变化很好的掩饰住,好在有这个镯子,可也只能哄哄普通人,我也很头疼啊!”

    “嘿嘿~”莫璃成功摸到人,色狼一样来回占便宜,“美人,今夜良辰美景,你就从了我,共度春宵如何?”

    徽音抓住身上越来越过分的手,微微一笑,恍如初春的梨花尽数绽放:“你不是想吃最正宗的牛肉火锅吗?”

    莫璃眼睛一亮,扯了床上的人就要下地:“哇,你肯做?赶紧走赶紧走,乘着今天人都到外面看热闹去了,咱们也弄个小宴吃吃!”

    美人的诱惑哪里有美食大,一个吃不着,一个吞得下,那是纯粹地不能比啊不能比!

    更何况能让这人下厨,实在是比看到陨石坠地还难,记得上一次有此机会,还是今年的十月初七,莫璃借着两人的生日,方吃到了徽音做的螃蟹,不仅赶了吃蟹的好时节,还享受到了世上独一份的美食。

    被扯着的女子匆忙套上鞋,不由得苦笑。这样说风就是雨的莫璃,唯独在面对美食的时候,才能看到。许是她六识天生敏锐的缘故,厨艺虽然算不上多出色,可是调出的味道,绝对超出技艺睛湛的大厨,自从修为提高后,对美食口味的把握,可谓是登峰造极了。

    以徽音和莫璃的关系,下个厨满足下口腹之欲,全然不是多大的事,只是莫璃并不多要求,所以为数不多的几次,才让她觉得弥足珍贵。

    这大约就是所谓的“物以稀为贵”吧!

    院子里没人,诗韵她们都休息了,旁的也被遣退了,这也是莫璃敢拉着徽音就这么踏出房门的缘故。再加上天色已暗,除了人的服色,根本看不清面容细节,是以床上被遗弃的镯子就躺在那里了。

    花园里,李氏的庆生宴已经开始了,筵席摆在一处亭子里,府中其他的女人全部到齐,胤禛也准时出现,府中的四个孩子亦在,众人席间谈笑酌酒,竟是一番别样的热闹。

    坐在主位的男人一身华贵的贝勒常服,黑眸稍稍眯着,似含着抹暖色望着眼前的情景,清俊的容颜被烛火映照的多了几分柔和,薄唇淡淡地勾起,明明端坐在那里,却仿佛漫步山林的老虎,带着一种优雅的尊荣之气,颇有种引人入胜的魅力,可是隐隐的又nei敛着些凛冽,蓄势待发地能粉碎一切突来的危机。

    “带他们去玩吧,想是用的差不多了。”胤禛挥挥手,放儿女们离席了。

    “嗻!”四位小主子的乃嬷嬷们应声行礼,奉主离开。

    胤禛瞧着撒开小腿跑离的颜颜,不由地轻轻一笑,想到了她的额娘。他在南巡途中淘到一块不大的上好玛瑙料,正巧知晓山东有位名匠,就着人拿去雕琢了,不晓得那东西入得了徽音的眼,毕竟见多了宝贝,寻常的东西恐怕就不够格了。

    三百多年的岁月,胤禛对女子争宠的种种方法手段,都了然于心,看着面前这些女人,心中已生不起半点波澜,全当乐子一样瞅着,思绪早不知飞到了何处,许是掂念着朝堂上的事,又或许想着哪些人。

    众女人望着无动于衷的胤禛,有的顿觉泄气,有的暗自咬牙,有的难掩失望,就是乌喇那拉氏也颇为神伤,嫁给这个男人这么些年,她从来未曾抓住过那颗心,此时此刻,她竟觉得这个男人离得那么远那么远,即使他们有了儿子,亦好像从来没有触及过那颗心。

    四贝勒当真就不近女色吗?那张总是冷冽的脸,那种总是清淡的气质,好像这世间就没有什么,能够改变他的神情,这样的男人,对于女子来说,根本就是个无情之人,怎堪良配?

    这边厢,筵席吃的各怀心思,而西北院的小厨房里,却是气氛温馨。

    徽音靠后站着,含笑任由好友忙碌,时不时还出口说上两句。

    莫璃看了看火,转头抛过来一个幽怨的眼神:“不公平,不是你下厨吗?为什么累死累活的是我?”

    清润的笑声溢出,罗带软裙的女子无辜道:“我已经调好味了,其他的都是你能做的,想不劳而获怎么能行?再说,我又不吃,没道理全程负责吧?”

    “啊,你欺诈!”莫璃叫了一声,挥臂拿着大勺直指背后的人,一脸的愤慨。

    徽音瞧着眼前人有趣的样子,顿时忍不住捂着肚子优雅大笑:“啧啧……你这样子……像是要抡着大勺拯救世界一样,我倒不知,你居然有这种潜质……嗯,要不培……”

    莫璃自己也觉得可笑,尴尬地收回手后,突然着恼地瞪了眼嘲笑她的人,大勺一挥,当真窜过去动手了。

    徽音话音断了,残影划过,人已在灶台后面,莫璃不甘,继续追过来抡勺,一场追逐顿时开始。

    灶上的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却突然,一道灵光出现,那柄大勺顿时化为乌有,银色的身影停下,莫璃清晰地看到那云一样的衣袖落下,徽音的表情变得严肃。

    “出事了?”莫璃心中咯噔一响,神色凝了下来。

    “颜颜落水了了!”话落,那女子竟已不在原地了。

    花园里乱成一团,而这局面来自于二阿哥弘昀的一声尖叫,和随之而来惊天的哭喊。

    池塘引得是活水,隐约可见有个锦缎模样的小小影子,沉浮在水面上顺着水流飘远了。几声扑通后,有几个太监和婢女已然跳下岸,像是要去救人。亭子那边也有人去禀报了,三格格落水,的确不是小事,谁都不敢擅专。

    谷嬷嬷把拉住的弘昀往配给颜颜的一个婢女怀里一塞,伸手劈晕了抓住的那个陌生婢女,嘱咐旁边小格格的另外一个婢女看牢,就追着落水的那抹小人儿跑过去,心里焦急不已,她甚至看到水中的颜颜时不时沉下去,绝计是灌进去水了。

    胤禛匆匆赶来,身后跟着一大串女人,他的面容冷若冰霜,眼底酝酿着沉沉的风暴,那身气势,吓得连乌喇那拉氏都不敢靠得太近,只得坠在两步之后,一副惊恐不安而异常担忧的模样。

    跳下水的奴才们离飘走的小身影还有好一段距离,就在这时,一道惊鸿般的流光自西北方向掠来,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徽音运气借着假山和石灯,几个飞跃便到了花园,捕捉到水中的颜颜在哪里时,脚下最后一次借力,径直飞了过去。夜色里,纵有四处点燃的灯光,亦略显黑暗,众人只看到一抹银白的残影划过空中,直落向池塘。

    胤禛眸色骤沉,定睛望去,确是徽音无疑,他晓得那女子的身手,自是半点诧异都没有,那些女人就不同了,个个神情大变,有的竟露出些恐惧。

    侧夫人会武功?天呐,还是这么高的武功!!她们本以为当日传闻的救驾之事是皇上夸大了,如今看这般身手,真假显而易见。

    府中的女人们,无一挂心落水的三格格是否平安,心里盘踞的都是侧夫人那“救驾之功”的凭仗,“救驾之功”啊,根本不是家世、子嗣足以抗衡的!

    徽音本打算抓了颜颜就回到岸上去,结果她探手一抓,竟无法提起年仅两岁的小丫头,眉头一皱就入了水。

    十一月的水有多冷?对大人尚且难以承受,更何况是个两岁的小娃娃?

    徽音眸中华光一闪,未曾潜入就看到了水里的东西,颜颜的衣服上缠着些水草,而水草则牵绊着很多杂其杂八的东西,有树枝有杂物,甚是沉重滞涩,怪不得她无法抓了颜颜出水。

    灵光在水下浮动,剑一样斩断那些水草,徽音托起旁边小小的身子,颜颜身上浸了水的冬衣增加了份量,她细看女儿的脸色,发现那张小脸惨无人色,双眼紧紧闭着,嘴唇青紫得厉害,气息已经十分微弱,本该冷到打颤的身子,都毫无反应了。

    水中的银色身影焦急地向岸边而去,远远地,她看到胤禛衣摆一撩弯腰伸出手直视过来,目光不禁微顿,余光里却发现急速奔过来的莫璃,立时做出决定,运气自水中而起,揽住颜颜飞向奔过来的好友。

    脚一触岸,徽音立时单膝跪地,将怀中的女儿放平在地上,莫璃扶住颜颜的头稍稍仰起,配合着施救的好友。众人抵达时,就看到侧夫人和其身边的奴婢在救三格格,可是半晌,竟都不见三格格吐水,小身子似有些发软了。

    莫璃突地一震,手触到颜颜的鼻下,惊痛地喊:“没呼吸了!”

    旁观的胤禛作势就要上前,跟着他的女人奴才们也要靠近,却被一道气劲逼退了。

    徽音停手,根本无暇理会其他,随手一抬,暗劲划过一圈,阻止了众人的围观,以保证此处的空气流通。她扶正颜颜的小脸,吐出两个字后开始渡气:“解衣!”

    浑身湿透的银衣女子,长发犹滴着水,俯身捏住三格格的鼻子和下巴,一口一口地开始渡气,而身着旗装的婢女,移了移位置后迅速地解着小小孩子身上的衣服。

    不知这样重复了多久,徽音坚决的目光慢慢趋向绝望,不知是落水的缘故还是旁的什么,她似颤抖不已,却仍旧没有放弃希望。半刻钟后,颜颜“哇”得吐出腹nei积水,呛得咳个不停,莫璃不由得摊坐在地上,粗重地喘息不已,这时,她才发现手脚绵软,确实被吓狠了。

    胤禛见此,袖中握紧的拳总算是松了松,他竟是有些手脚冰凉,心脏残留着紧缩的抽痛。

    颜颜睁开眼,朦胧中看到自家额娘,立时大哭起来,显然也是被吓得不轻。

    徽音抱起女儿,轻柔地拍拍她,如释重负地安慰:“不怕,额娘在!”

    莫璃控制身体站起来,捡起刚刚情急之下扔到一边的小被子和貂裘,将小被子递给徽音,又抖开貂裘,披到了好友身上。

    湿淋淋的女子抱着裹严实的颜颜站起来,转身后神情平静地看向这一票人,她未曾看胤禛一眼,只是目色淡淡地扫过那群花枝招展的女人,经过乌喇那拉氏时停了一瞬,最后收回了视线。

    侧夫人竟美至如斯?众人看到夜色下以池塘为背景的女子,震惊地发现,她美得恍如仙人,明明未变却又分明变了!

    “主子,奴婢让诗情烧了热水,还是早些回去沐浴更衣吧!”莫璃扮演着规矩的奴婢,如此轻声开口,偏又是众人可闻的音量。

    徽音点点头,沉沉咳了两声,抱紧颜颜福身道:“爷,夫人,恕奴婢无礼,三格格落水受寒,奴婢想早点为她沐浴,还望爷和夫人允许。”

    她叫了爷?!她叫了爷!!!

    胤禛双拳握紧,关节个个突起,面色是未变的冰冷,黑眸幽暗如深渊,心里却是大痛:她不信我,她不信我!!

    乌喇那拉氏顿感一阵失望,这小丫头怎就如此命大?呼吸没了都未死,当真是幸运啊!

    眼前两位没反应,徽音自行起身,再不给半个眼神,抬脚就走。

    “主子,奴婢看护不力,望主子严惩。”谷嬷嬷跪行出来,叩首请罪,态度十分认真,任何人都能看出她的自责痛悔之心。

    “奴婢看护不力,望主子严惩。”两个小丫头跪在谷嬷嬷身后,同样请罪叩首,半点不见恐惧,竟是甘心受罚。

    徽音停步俯视跪着的三人,眼神还是那副淡淡的模样,瞥过被拖过来的一个陌生奴婢,了然道:“就是她么?”

    谷嬷嬷俯首未起,沉声答:“回主子的话,正是此剑婢推了小主子入水。”

    徽音侧立在那里,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是吗?”顿了顿,她吩咐道,“交给夫人吧,你们跟我回院子,伺候三格格沐浴驱寒。”

    “嗻!”

    冬日的寒风拂过,一众人看着侧夫人带着奴才离去,再瞄一眼表情冷硬非常的胤禛,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暗中猜测着,爷是为了三格格落水的事,还是刚刚侧夫人那不知礼数的举止,甚至三个奴才请罪都不是向着爷,而是侧夫人。一向重规矩的爷,定是容不得侧夫人如此的吧?

    众女人或幸灾乐祸,或嘲弄失望,唯有乌喇那拉氏一人,眼底凶光闪烁,只因方才那个剑人看她的一眼,居然让她如坠雪窟冰窖,浑身上下都冻住了一般,难道那剑人知道些什么不成?

    胤禛磁性的声音响起,比寒冬腊月还森冷许多:“夫人,这剑婢交由你处置,爷累了!”语罢挺直着背转身,看方向似是去了小书房。

    这一番闹剧,终是收场了。

    第21章 怒气勃发

    小书房里,胤禛执笔的手骨节泛白,一张张写着“静”字,可却怎么也静不下来,脑海中全部是刚刚池塘边的一幕幕,从来未见过那样美到极致的徽音,从来未见过执着到那般的徽音,从来未见过生生从阎王手中抢回人命的徽音,也从来未见过完全看不出半点情绪波动的徽音。

    胤禛眼前不停地浮现他伸出手时,水中那个女子遥望过来的目光,他忍不住满心的愤懑委屈,那一刻……他感受到的是徽音的怀疑,是徽音的不信任,是心脏被割裂的钝痛!颜颜是他的女儿,他怎会不救她?怎会伤害她?他是真心向徽音伸出了手,为什么,徽音明明看到了,却不肯到他面前?

    为什么不信他?为什么怀疑他?

    毛笔被捏得死紧,纸上的笔画变得粗重难看,笔头那端已彻底按在了宣纸上。

    胤禛一遍遍在心里呐喊,有种被人背弃的痛苦,自今年开始,他用了多少心,一腔赤诚地和那个女子相处,平日里任由她小小地捉弄,书案边无数次相谈甚欢,五台山颠舍裘御寒,寺院中关怀宽慰,塞外时尽心了解……这些都是假的不成?他是那么想要博取她的信任,一点点将她记挂于心,为什么要疑他至此?

    蘸了墨、已被摧残成扫把的毛笔狠狠地滚落到地上,桌子上摊着的无数张“静”胡乱落地,那张尚未写完的,却是皱巴得不能看了。

    胤禛用力揉着手下的纸,神情冰山一样冻结凝固,墨玉的眸子全无那份华润,只剩下可怕的暗沉,乍一看只觉得他冷硬如万年的雪石,却无人知晓,他的nei心正在脆弱,正在流血一样的沉痛,其中激烈澎湃的情绪犹如翻腾的大海,久久难以平息。

    不同于这边的汹涌莫测,徽音的卧房nei,却是真的静如死寂。

    徽音和颜颜一同沐浴,她换了衣服抱着女儿,哄着入睡后仍旧没有放下,看似是不舍得,事实上她只是在送灵力到怀中孩子的体nei,以驱走冬日入水的寒气,避免落下什么病根。

    谷嬷嬷带着颜颜身边的婢女,跪在地上禀报事情经过。

    屋子里只有一盏灯,显得十分昏暗。徽音坐在软榻上,颜颜在她怀中熟睡,小脸粉嫩如常,全然不似才经过一场生死危机。

    “嗯,我知道了。”软榻上的女子点点头,青丝如瀑般垂在背后,绝胜的容颜似明灭难辩,她语气平平,却暗藏杀意道,“如果主子出事,第一个被除掉的是谁,你们心里都清楚。今日之事你们虽无大过,但责任却是有的,这一次我且饶了你们,但是,”清润的嗓音微顿,骤然严厉慑人,“绝没有下一次,希望你们能记住,这天底下还没有我动不了的人,哪怕有朝一日,追杀三代九族,我司马徽音照样做得到!”

    跪着的数人身形巨震,赶忙俯首连连谢恩。

    “下去吧,今日你们也受惊了,好好休息一番,明日继续当差。”

    “嗻!”

    小心翼翼的脚步声消失后,屋子里陷入了完全的宁静。

    片刻后,莫璃悄无声息地出现,鬼魅一样站到了软榻边,却并没有打破此时寂然的气氛。

    “查清了?”徽音问。

    “嗯,都查清了。”莫璃答。

    徽音冷笑一声:“你说,我们该怎么回敬好呢?”

    黑暗中看不清莫璃的神色,只是夹杂着嗜血之气的杀意,清晰地泄漏出来。

    “不,我可不想这么便宜她们!”徽音唇角轻扬,周身爆发出暴戾恐怖的气息,仅一闪便倏地消失,好像从来没出现过一般。

    院子里,一道清瘦的身影缓缓出现,而屋nei的人已然感受到了。

    徽音把颜颜递给莫璃,轻声道:“你先抱她去睡。”

    卧房门开合又闭,抱着孩子的女子与胤禛擦肩而过,一进一出,屋nei再度寂静如初。

    软榻上的女子起身,右手自耳畔插入发间,直顺到发尾,她起身绕过面前的男人,向屏风后的拔步床而去,语调有些飘忽地道:“如果你来这就是为了站着,那就站着好了!”

    徽音现在心气未消,着实不想看到这个人,至少在她没有平静前,不想看到。

    胤禛薄唇紧抿,追上一步猝然扯住印象中细瘦的手腕,猛地将她拽到面前,两人终于看清了彼此的表情。

    徽音微微仰头,满脸的波澜不惊,独那双眸子,宁默中燃着火苗,即使潋滟清波亦掩盖不住,反而更显炙人心神。胤禛神色冰冷,一副如铁似霜的模样,英眉下的墨眸宛如冻结千里的雪域,所有的情绪都埋在这看似静止的表象下。

    “你想怎样?”徽音不耐烦道。

    “不想怎样!”胤禛吐字,每个音像是冰锥一样砸下。

    “哼!”徽音一脸不屑,身形一闪就挣脱钳制到了屏风边,毫不留恋地转身跨入nei室。

    胤禛的表情出现裂痕,眼中充血,心中痛极,他直勾勾瞪着屏风,仿佛撕碎了屏风地定在里面的那抹人影上,他哑声咬牙:“你不信我,你竟然不信我,朕就不值得你付出信任吗?哪怕是这么一点点都不值得吗?”

    沉寂。

    没有应声,竟连个答案都不肯给吗?

    胤禛满心抽搐的疼,既然如此,既然如此……他收敛去所有外露的情绪,恢复进门时的冰冷无痕,左脚微动要走,他不能示弱,至少他要挺直背走出这间屋子,绝不给这女子任何伤他的机会,绝不!

    就在那僵硬紧绷的男子即将踏出第一步时,充当隔断的屏风轰然倒塌,身量纤细的女子站在那里,眉宇蹙着注视偏头看她的人,有些暴躁地道:“我哪里不信你了?”

    胤禛闻言,近乎狂乱地踩着倒下的屏风冲去,逼视说出这话的人,情绪彻底爆发:“你还敢这般说,你还敢否认……”

    “我怎么不敢?”徽音针锋相对,被这男人的模样给激怒了,“我怎么就不敢了?你倒是给姑乃乃说清楚,我哪里不信你了!”

    “混账!”胤禛也是怒了,卡住面前人的肩膀,扬声吼道,“朕向你伸出手,你为何不应?你明明看到了为何不应?朕这一年来待你如斯,你怎能伤朕?怎能?”

    肩上吃痛,徽音眉头皱得更紧,轻轻一拂手,居然隔开了二人的距离:“就凭这个?我就不信你了?”她顿时愤然,踏前一步揪住了这男人的衣领,气势汹汹地吼了回去,“你他妈的用用脑子好不好?当时你身边那么多女人,安全吗?安全吗?你告诉我安全吗?”

    胤禛愣住,怒火渐消,只是仍旧怀疑不信:“你不信的是她们,不是我?”

    徽音松手一推,气急不已:“是,我不信你,满意了吧?”

    胤禛心上一松,笑意尚未展露又抿紧了唇,他抓住眼前人,怒道:“你敢吼朕,谁给你的胆子!”

    本就怒火中烧,又被抓住质问,徽音更是气得不行,狠狠推了把有生以来第一个敢这么对她的人,指着鼻子就开始大骂:“吼你怎么了?吼你怎么了?吼你还是轻的呢,你是不是颜颜的阿玛,你他妈的是不是个当爹的,女儿在你眼皮子底下出事,还一度陷入休克,我没爆打你一顿已经不错了,你还敢跑来莫名其妙的兴师问罪,是个男人了不起啊,是个皇子了不起啊,好啊,有本事你来收拾我,我倒要看看这天底下谁能奈我何?”

    胤禛一个趔趄站稳,他应该愤怒的,应该生气的,可是看到眼前怒气腾腾的女子为了女儿冲他如此不敬,他为什么觉得心头一阵酸涩歉疚,又为什么忍不住想要抱住这个女子呢?

    “爱新觉罗?胤禛,发生这样的事,你还好意思出现在我面前,趾高气昂地责问我,你有种的保护好女儿啊,有种的做个好父亲啊,难不成爱新觉罗家就培养出你这样连为父之责都尽不到的子孙吗?你有哪门子的底气敢闯到这里来,哪来的倚仗让你理直气壮地……”

    “对不起,”胤禛突然出声,认真地道,“我不是个好阿玛。”

    徽音噤声,抬手狠狠擦掉流下的泪水,背转身子低吼:“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胤禛此时才明白,为何他进门时会得到仿如无视一样的待遇,却原来是这女子在气头上,压根不想看到他,许是怕一旦看到他,难以压制这番愤怒吧?

    阿玛……

    胤禛念着这两个字,顿时领悟到,阿玛究竟代表什么含义。他一直以为,给了孩子生命,给了孩子富足的生活,就是个阿玛了,严格教育他们成才,训戒他们恪守皇家礼仪,申斥他们维护皇家体面,然后让他们完婚传承血脉,这就是阿玛了。

    可是,徽音怪他没有保护好颜颜,说他没有尽到阿玛的责任,称他不配做一个阿玛。

    阿玛,在儿女未曾独立前,都要保护好他们的啊,这也是阿玛要做到的事。

    胤禛突然抱住那个背对他的女子,下颚似怜惜柔情地摩娑,声音沉沉道:“颜颜如何?”他不想说什么疏忽大意之类的话,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没保护好就是没保护好,再找些借口只会让人轻视。

    “没事了,有些受惊,开导几天就好了。”徽音闷声回答,情绪缓和了许多,她转身,任由抱住她的手下滑到后腰,一双美目直射入眼前人的瞳孔深处,无比严肃地开口,“这是最后一次了,你明白吗?”

    胤禛一震,大手顿了一下,最终吐息道:“我不插手。”他知道,这女子不愿忍了,今日之事触及了她的底线,即使为了他们谈好的协议,她也绝不肯忍了!

    颜颜危及生命,今日那一番惊险,是真实的,这是徽音绝对、绝对不能容忍的事!

    “很好,希望你能信守承诺,不要让我发现你出尔反尔,否则……即便是你,我也不会放过!”她眯眯眼,眸中、脸上一片冷然,态度摆的鲜明。

    胤禛闻言不由得难过,略微涩然地问:“你还是不肯信我?”

    “这是两码事,”徽音拧眉,清清楚楚地道,“作为颜颜的阿玛,我是信你的,信你真的喜欢她、疼她;但是作为四贝勒,我不信你,不信你会不顾念夫妻情分,不信你会永远信守‘不插手女人争斗’的承诺,就此而已。”

    胤禛听懂了,他倾身抱紧这个如此清醒的女子,忍不住溢出一声叹息。他的侧夫人,愿意相信的是那个为父的胤禛,不愿相信的是那个身为皇子、手掌权势的四贝勒,其实……徽音不信的,只是权势而已,只是权势。

    徽音感到抱住她的胳膊在收紧,不由得低叫:“好痛!”

    胤禛拉开怀中人,关切地看着她,却就是没说话,好似有些无措。

    “放开我,没轻没重的,肩膀上肯定都青了!”徽音不满,总觉得今天很憋屈,凭什么救了女儿的是她,被质问的是她,反过来还要受这种伤,显然,她压根忘了怒骂堂堂雍正帝的事了!

    “情急之下,我无意如此的。”胤禛眼底划过悔意,以他那副或清淡或冷冽的表情,这点变化已是少见了。

    “道歉有用吗?”徽音恨声,毒舌道,“我把你打残了,再跟你说‘我是无心的’,你觉得怎样?”

    “……”这根本不一样好不好?

    “还有,我好好的屏风,因为你无理取闹的行径已告报废,这笔账又怎么算?”徽音指指地上趴平的屏风尸体,绘着山茶的绢纱上明显有好几个大号的脚印,确实是不能再用了。

    胤禛嘴角一抽,垂目看了一眼脚下的屏风,深觉问题严重,就算他是皇子,也很难购到和这个屏风差不多的紫檀木屏风,徽音的家具一律是百年以上的小叶紫檀,如果他登基了,还能弄一个来,可现在的他……赔不起这东西。

    “许我一个要求,这屏风我就不让你赔个原模原样的了!”

    皇子的家底,有时还不如个富商,即便是重生的雍正帝,府上能保证收支平衡就不错了,略有结余那都是管家婆抠门的工夫好!

    “你说。”胤禛思忖后,同意了这个交换。

    “年前我去小汤山住,颜颜不带,你送她到宫里去,或者你来照顾她!”

    “不行!”胤禛拒绝,让她留在府里才有机会进一步增进关系,他怎会放人出京?他公事在身,无诏不得离京,岂不是放鸟入林,飞了吗?

    徽音挑眉,露牙威胁:“好啊,赔我屏风,一模一样的,半点都不准有别!”

    “……”其实,推倒屏风的不是他啊!

    这就是“一文钱难倒皇阿哥”吗?

    胤禛极度郁卒,最终脸色发黑地点了头,语气不好地问:“几时回府?”

    “尽快。”徽音想了想,这样回答。但是三个月可以是“尽快”,半年也是“尽快”,这个嘛,就不好说了!

    “好。”胤禛没想到这里面的有机可乘,眸色幽暗几分,猛然打横抱起身前的女子,往拔步床上而去。

    既然好一阵见不着,那他提早收取些好处,也是应该的。

    徽音怔然看着抱着她的这个男人,眼波一转就明白了,于是顺势攀住他的脖子,轻轻笑着露出慵懒的神情,情.欲嘛,她从来不会委屈自己。

    床帐垂落,胤禛将怀中人放平到床上,一边深吻一边解去她的衣服,如今,对于这汉式罗裙,他已经解得很熟练了。修长的手指没花多久便抽落了徽音的衣带,许是沐浴的缘故,她换的是简单的式样,nei外仅仅两层,是以不过几息,就被尽数扔到了床外。

    男子的喘息声,暧昧的欢爱声,夹杂着女子断断续续的吟哦,顿时渲染出一种极致的旖旎暖意,犹如谱唱着人世间最美的动人清歌,婉转绵远,引人沉醉。

    第22章 徽音教女

    本来准备过几天就去小汤山的,可徽音也被胤禛摆了一道,愣是到腊月才许她离开,只因为这才算是“年前”。

    刚入腊月,这一天阳光分外明媚,西北院里却有些不似寻常,人声多了些。

    莫璃看着被粗使嬷嬷抬到小池塘旁边的桌子,再扫过桌子上放好的凳子,不由得心犯踟蹰,她靠近静静站在院子里的徽音身边,犹豫一会儿说:“这样做会不会太过了?毕竟颜颜还那么小……”

    “小就可以天真了?”

    闻听此言,莫璃嘀咕不已:小本来就可以天真的,两岁的孩子……懂什么呀!

    “如果她不是我的女儿,自然不用如此。”徽音望着被搭好的桌子、凳子,招手示意奴才去带颜颜过来。

    这边厢一院子奴才摸不着头脑,悄声议论着侧夫人准备干什么。那边厢的胤禛一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