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清风颂音辞第21部分阅读
    和命在旦夕的骇人感觉,没有谁会弄错,若非这女子反应过来,说不定就真的……

    取下脖子上的吊坠,徽音苦笑着放到了坐在椅子上的男子面前:“刚刚奴婢真的是无心的,四阿哥,您以后万不可如今日这般靠近奴婢,太危险了!”看到吊坠被拿起来打量,她解释道,“这坠子是用最坚硬的材质做成的,起初是奴婢母亲的遗物,后来奴婢将它切割成如今这样,非常时候可作暗杀自保之用。”

    光泽感出众的细细链子,下面挂着一个呈剑形的晶亮坠子,边沿有镶边,乍一看华美异常,时而映着光还闪烁出璀璨的莹亮,单看作工和外表,确实是件极美的首饰,只是细看就会发现那圈镶边,在某种角度下实在是锋利的紧。胤禛莫明心惊,他不敢想象这样的东西竟能用来杀人,而不久前他也差点……由此不得不让人往深处想,为什么徽音的反应会是这个样子?仅仅是抓住手腕而已,什么样的环境造就了如此惯性使然的反应?

    书案边的女子忽然抽回还在被把玩的吊坠,无比自然地重新挂回脖子上,胤禛也确实不敢抢回来,这次是他第一次惊醒般意识到,这个女子……他的侧夫人拥有莫测的武功和非人的警觉,绝不能等闲视之,他不能被那夜婉转承欢的一刻迷惑,不能!

    知道方才足以定罪论处的行为必须要解释,徽音一边整理衣领,一边轻声开口:“四阿哥莫怪,奴婢自幼父母双亡,伯伯们为了争夺继承权没少对奴婢下手,下毒、刺杀纯属家常便饭,祖父也……若非有这样绝佳的戒备和利落的身手反应,恐怕奴婢怎样都活不到现在。”不过,每次被刺杀,她要躲的是狙击枪的子弹,而非简单的暗器,这也是无涯居为什么建在方圆没有可隐蔽藏身之处的小山坡上,且从上到下不惜血本全部用了防弹玻璃的缘故。

    坐着的胤禛某个瞬间看到轻描淡写说出这番话的女子,低垂的脸上似有嗤笑嘲弄的表情,那种之前不容错辩的自我厌弃的神色,再一次被他看了个完全。胤禛想,他其实是信了徽音所说的,只是怀疑还没有完全散去……猛然想到今日来此的目的,他哼了一声:“爷的侧夫人可否解释一下新婚洞房之事?外面的说法可是睛彩得很啊!”

    讽刺,这种口吻彻彻底底就是讽刺!

    徽音瞳眸滴溜一转,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她转而去倒了杯茶放到胤禛面前,笑容婉约如常地说:“四阿哥今日是来问罪的?”语罢她轻轻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继续道,“新婚那时奴婢的确是有意为之,也不似您想得那样单纯只为逃避同房,而是……而是因为皇上。”

    话到此处,胤禛震了震,慢慢思索起未能及时洞房背后深层次的含义,不消片刻便明白过来,脸色渐渐缓和了几分。

    “当然,除了打消皇上对您和奴婢的疑虑,奴婢也是有私心的。”徽音坦然直说,没打算隐瞒,“因为出宫待嫁之时,皇上有意想看看奴婢的嫁妆丰厚几何,再加上……您曾在婚前奉旨探病,送嫁妆时又风头太盛,奴婢想着平息一下府中各位主子们的不满,所以当日才会……”

    听了这些,胤禛彻底明白了,若非皇阿玛故意为之,也未必会弄成今日这般,给了他的侧夫人极高的荣宠恩赐,固然有逼迫观察徽音的意思,同时也是在试探他,好在洞房延后,显示出了他不好女色、意志坚定的品性,成婚之时面对极盛的情景他表现的亦可圈可点,想来皇阿玛将徽音指给他,有的不止是担心,还有疑心吧?

    只是……胤禛睨了旁边女子一眼,虽心里松了口气,可表情还是端着的:“别以为爷不知道你的小心思,只怕你念着一个人受累,不如拉其他人下水,方才有今日之局面,若非如此,坊间流言怎会到那种程度?”

    “四阿哥错怪奴婢了,流言之祸皇上想必在腊月初七就有所觉了,如何能到今日这般实非奴婢所能预料的。”徽音撇开自己,提点了一下胤禛,看他面色沉了沉,知道他已明白,便颇有深意地加了一句,“而且,流言之事奴婢确实不能管,入了您府上,皇上可是一直看着奴婢呢,擅自妄动,引来的可就不单单是奴婢一个人的麻烦了。”

    默不作声的男子低了头,抓着椅子扶手的手青筋暴起,胤禛有些难过痛心,明明都是皇阿玛的儿子,难道就为了试探可以妄顾他的名声吗?若是太子……恐怕皇阿玛早就暗中派人散去流言了,制造流言的人定也没有好下场,可是轮到他呢,皇阿玛便不管不顾了?

    徽音悄然覆住椅子扶手上的那只修长的手,安抚性地拍了拍,语声低缓地道:“皇上是君是父,能让皇上消减顾虑,其他的又算得了什么?”顿了顿,她凑近些轻轻在胤禛耳畔动唇,“人言虽然可畏,但适当引导说不得有利可图,皇上许是也看着您的应对之道呢!”

    是了,皇阿玛先是君,而后才是父,即使是他的儿子,也难免被猜忌,损及一些名声能换得他的些许信任,胤禛不禁苦涩入心,这是不是还应该感到庆幸?耳畔微弱的女子气息,略带些温热和暧昧,胤禛听进去了她的话,的确,皇阿玛还在看着他的应对,哪里容得他伤心?

    掩去种种思绪的男子垂目书案,随手拈起一张纸,说不清是意外还是吃惊地问:“这是……”他明明记得这女子不是用的那种楷书吗?怎么又写出这样风格迥异的字体?

    徽音整理着已经写满的纸张,有些奇怪地看向胤禛:“您应该知道的吧,女子真正的手书怎能轻易流传出去,奴婢一向小心惯了,什么印鉴、字迹、随身物品之类的,宁可毁了也决不能流传在外。”

    放下手中的纸,坐在那里的男子端着茶盏的手指一顿,状似平淡地出声,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这一瞬间的语气竟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求证:“这么说,你这字爷是第一个看见的?”

    “嗯?不是呢,”徽音并未留意胤禛的细微变化,只当如常的笑了笑,补充道,“诗韵她们这几日也见着了,奴婢还命她们烧了之前写的那些纸,所以……。”

    “爷晚上过来,你准备一下吧!”打断那未完的话,放下没用一口的茶,起身的男子随意抽了两张写满字的纸,径自走了,“这两张爷留个底,放心,爷还没有污了自家侧夫人名声的念头,况且损人不利己之事,爷也干不出来!”

    徽音不解地看着离去的那道修长背影,只觉得莫名其妙,想要就直说呗,难得多说几句话,居然全部都是废话,真是让人搞不懂了!不过他说晚上要过来……?在屋里收拾纸张的女子习惯性用手指点点额头,紧接着便放开脑海中闪过的那一点小纠结了。

    嘛,来就来吧,反正有一就有二,没什么可深思的,准备晚饭和热水,该用膳该沐浴,一样样来就是,她司马徽音从不惧什么!

    第44章 年宴遭遇

    四夫人惠心带着奴才走在前面,身后跟着的是亦步亦趋的徽音,她们此时是要去永和宫,今天是皇家举办家宴的日子,四贝勒府的女眷只有她们两个有资格入宫参加。惠心不由自主用余光瞥向后面的女子,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入府不到一月的女子,无论是品貌、身段还是气度,都是少有的出色,可让人奇怪的是,如此的女子居然看似不太得宠,而且回门那天的事,她本以为会让徽音和李氏斗起来,谁曾想竟完全没个动静,的确如五弟妹说的,这是个不好说的人。

    站在永和宫外等到宫女通传后,惠心和徽音一前一后进了永和宫,德妃正和住在永和宫的几个嫔、贵人聊天,都是乘着等待乾清宫家宴开始前的场面活,伺候一个男人的女人,关系怎么可能好得起来呢?康熙三十九年的这个时候,德妃身边的儿子里,只有四阿哥娶了嫡侧两妻,十四阿哥还未指婚,因敏妃故去暂由德妃抚养的十三阿哥同样未曾指婚,所谓的侍妾、房里人是没有进宫参加家宴的资格的。

    惠心应了德妃的话落座,徽音侍立在她身后,规规矩矩扮演着恭顺妾室的角色。婆媳两人你来我往地聊着天,时不时哪个康熙的小妾也搭上几句话,总得来说,气氛还是不错的。神游天外的徽音低头含笑,一副“我在认真听”的模样,实际上早就不知道分心干什么去了。

    “看我,怎么现在才想起来,徽音丫头,你也坐吧!”德妃想着晾够了,这才出声赐座,毕竟是太后看重的人,可不好太过啊!

    站在那里的女子闻言一愣,惠心见此救场似的轻拍了她一下,没成想竟被躲了去,她微感诧异,但旋即快速反应过来道:“妹妹发什么呆?额娘赐你坐呢!”

    徽音下意识地闪开了旁人的碰触,恭敬地走了出来,在场之人皆以为这是要谢恩,德妃嘴角略有快意地勾起,没等她心里出现压住这个受太后恩宠的儿子侧妻的喜悦,就见走出来的女子跪在了地上,表情严肃认真而恳切关心地叩拜道:“娘娘不可,奴婢身为侧室,在夫人面前哪有坐下的资格?永和宫固然是娘娘寝宫,您又是四阿哥的亲额娘,万不能因奴婢让您引来他人非议,知晓的道是您体恤奴婢,不晓得的指不定编排成什么样子了,奴婢既是奴才又是晚辈,绝不能让娘娘受累啊!”

    永和宫里顿时寂静无声,在座的嫔和贵人仿若见鬼一样暗扫跪在那里一脸“我为你好”的女子,惠心似是反应不及,仍有些愣神,而上首坐着的德妃却是表情僵硬,眼角有些抽搐地憋了口气,可是面对这样一番言辞,她还只能表示出欣慰,其他的什么都是错,如果这一遭传出去,就等于说明了她曾给太后看重的孙媳妇下马威,那样更落不了好。

    “你说的是,快起来吧!”

    除了德妃和徽音,其他在座的人心神微紧,她们都听出了这句话里的冷意,可惜……站起来回到原来位置的女子似乎完全没有觉察到,无论是面色还是动作,全部正常得恍若无事。

    惠心想,她大概对新入府的侧妻有些认识了,能义正言辞地在过年时给从包衣宫女混迹为妃的永和宫主子一个软钉子,且还反驳不得,这样的女子是个简单的吗?看来这个对手她要小心对付了,一般的手段恐怕不会有用,如今敢和德妃叫板,日后还有什么是她不敢想的?嫡妻的位置,甚至世子的位置……

    某个贵人垂头思量着,对四贝勒娶了没多久的这位侧妻有些敬佩,听听刚刚那番话,明面上看是担心德妃受人闲话之累,实际上是在矮了自己身段地暗责德妃没有规矩,枉顾嫡侧名分,这片关心……啧啧,德妃怕是难以咽下去吧?

    能在这里坐着的女人,哪个不是人睛?便是想明白的惠心,都有些暗地里嘲弄德妃,原本没分府之前,她和四阿哥是住在宫里的,作为儿媳妇,又是不受重视的儿子的媳妇,她在永和宫受的委屈可真是不少呢!

    “奴才给德妃娘娘请安,德妃娘娘吉祥,家宴开始了,乾清宫来人传话说到入席的时候了!”一个小太监跪在殿门外递话,自有德妃身边伺候的打赏了。

    主位上的德妃起身,脸上浮现了温雅的笑容,招呼着在座的女人出门,临走前她不着痕迹地看了还是恭敬侍立的徽音一眼,眸光如毒蛇般音狠森寒。惠心恰好也在那个方向,对这眼神感受到了七分,就这她都不禁冷颤连连,再观照旧跟在她身后的某女子,敏锐地发现了那唇边一抹不屑讽刺的弧度,显然完全看不起德妃的样子。

    所有女人按品级着装打扮,依制站在各自的位置缓缓向乾清宫的方向而去,腊月的冷冽犹有余波,再加上服饰的厚重,几乎没有人不感觉到僵硬的,徽音带了一个那种火红恒温的珠子,且她习武自是不同于先她两步的惠心,步履间未见半分迟钝滞涩。当然,还有一个人和她差不多,那就是腕上套着那串佛珠的胤禛,他和众位皇子列队入席,之前还经过了一套繁杂的程序,站在他前后的是三阿哥胤祉及五阿哥胤祺,不过他们都显得有些僵硬,脸上蒙了一层寒风刮过的红色,颊边双双起了基皮疙瘩。

    胤禛没觉得冷,当他面色正常地发现三哥、五弟上下牙有些打颤时,才意识到不同。又感受了片刻,他不禁用手指摸了摸垂到掌心的那颗珠子,果然还是入手温热的样子,心里猛地觉得震惊,莫非真的像那女子说的,是个宝贝?

    待这么多人尽数入席后,已经过去了很久,胤禛视线掠过皇子家眷的席面,果然看到惠心被冻得略僵的脸色,以及徽音毫无变化的模样,他在袖子里拈了拈那颗珠子,打算回头再试试,是不是真的有祛寒取暖的作用。

    落座在清一色的皇子嫡妻后面,徽音淡淡瞟了眼面前摆着的膳品,虽是平日难见的御膳,她却觉得还比不上诗情做的家常便饭,不由得叹了口气。她无聊地扫过整个场面,果然这种宴会就是用来折磨人的,以后装病不参加了吧,反正尽量减少进宫次数也是有益的,没道理彻底撇开司马家了还遭这种罪!

    还好四阿哥动作快,在年宴前引导了坊间的流言,如今京城里议论的中心话题,变成了年后逐步开始的三年一届秀女大选,关于四贝勒腊月新婚的洞房□,已经渐渐淡了下来,否则今日年宴哪能好过?光四面八方各有意味的视线,都够徽音受得了,如果再多个脑残的上赶着说出来,哼哼,那这宴可就谁也吃不舒坦了!

    不过……徽音小小失望了一下,四阿哥竟然没利用解决流言之祸的时机,达到一些旁的目的,嘛,说到底他现在还没有夺嫡之心,不管是没想到也好还是没那个念头也好,都是正常的事,她想得有些多了。

    康熙举杯作了一下开席讲话,随后宣布筵席开始,太监、宫女们训练有素地穿梭在各个席位之间,更换着早就摆好的观赏果品,上了第一轮的膳食。皇子席面那边从大到小依次献上年礼,还有年幼的小阿哥们欢声笑语,家宴的感觉是对了,嫔妃们配合着康熙的合家欢乐图,时不时软语玩笑几句,度都把握的不错,能引来康熙和太后的几道笑声又不会出格、犯忌讳。

    海嬷嬷被太后叫到跟前耳语一番,而后退下来离开了,有心人发现海嬷嬷绕过殿nei的席位,竟走到了皇子家眷的位置。徽音礼仪不错地端着身形,其实已经无聊地观摩起乾清宫的装饰了,却忽然海嬷嬷到了她身旁。

    “四侧夫人,主子唤您过去呢!”

    惠心偏头看来,目光带着询问,阿哥席那里的胤禛也注意到了,正看着这边。徽音略感惊讶,随即踟蹰地笑了笑:“海嬷嬷,奴婢没见过大场面,能不能让夫人带奴婢去给皇玛嬷拜年啊?奴婢有些怕出丑……”

    海嬷嬷含笑点头,眸底划过一道赞赏的微光,这丫头,确实识大体啊,难怪主子真心喜欢了!

    “主子也是好久没见过四夫人了,一直记挂在心里,前些天还念叨来着!”

    听到海嬷嬷如此说,即便惠心清楚不过是个客套话,也只能应了,太后身边的老人,就算皇子都不敢拿大,何况是她?尽管沾了徽音的光才有这么个近前露脸的机会,让她心里很不舒服,但是好歹也是能面圣的,如果得了上面青眼,对她的好处实在是极大的。

    胤禛遥遥看到他的嫡侧两妻跟着海嬷嬷渐渐靠近圣驾的位置,莫名地提了提心,惠心他是不担心的,可徽音就……

    太后瞧着落后于四夫人行礼的徽音,满意地点了点头,她就知道,这丫头是个懂事的,若是个没脑子的,怕是一个人就听宣前来了,哪还能记得嫡侧之分?

    “平身,”康熙自然看到面前跪着的两个女子了,他指指惠心,“费扬古的丫头,到朕跟前来,”等人再度跪到脚边,他笑容慈爱地说,“你阿玛是个好样的,朕记着他呢,你今儿没领弘晖进宫?那小子该有四岁了吧?”

    胤禛此时也到了御前,他跪下来请了安,谁知康熙暂时止住了惠心的回答冲他笑骂:“你上来作甚?下去和你兄弟们喝酒去,朕和你媳妇说说话,吃不了她!”

    这话一出,胤禛和惠心皆闹了个红脸,太后笑呵呵地点点跪在她脚边的徽音:“瞧瞧,就你是个脸皮厚的,都不知道害羞!”语气宠溺,仿若对待疼爱的小辈一般,有心之人自是又一番思量。

    徽音躲了躲太后点她的手,似满不在乎地道:“皇阿玛是安四阿哥的心呢,奴婢有什么可害羞的?”

    胤禛瞪了那女子一眼,只此一下又逗笑了康熙和太后,不过他还是听话地行礼退回席位上去了。惠心此时叩头答道:“回皇阿玛的话,臣媳的阿玛一直念着皇阿玛的恩典,时常担忧您的身体呢。臣媳今日进宫时晖儿犯困,若是带进宫怕是要受寒,所以便留在府上了,劳皇阿玛记挂,实在是臣媳的不孝!”

    “孩子安康就好,没得为了让朕看看就累了孩子。”康熙摆摆手,耳朵注意着太后那边的交谈nei容,“徽音丫头,说什么呢?”

    太后拍拍拉住的那只细嫩素手,答了话:“正说这丫头年前送来的几道点心,哀家尝着味道不错,想着讨个方子做来试试。”

    “点心?”康熙示意惠心起身,体恤她跪着辛苦,同时疑惑地看向太后身边的女子,眉梢挑了挑,“徽音丫头,几时送的点心,朕怎么不知道啊?”

    徽音摆出个奇怪的表情,理所当然地说:“奴婢每隔几日让郑嬷嬷送进宫的啊,皇阿玛怎么可能不知道?而且那些点心适合皇玛嬷这个年纪用的,奴婢看着皇阿玛还很年轻,所以就……”

    话未说完,但意思已经表达清楚了。凡进宫的东西,有皇上不知道的吗?点心是适合老年人用的,皇上还年轻自然用不到,至于作为婆婆的德妃,皇上都用不到,她就更不用了,所以这事挑不出错来。

    康熙被噎得无语,他当然知道送点心的事,但是他想表达的不是这个,为什么区别对待的这么明显?难不成因为他和这女子之间问题多了些,日常的福利就通通没了吗?

    “徽音啊,就没有哪种点心适合你皇阿玛用的?”太后来打圆场,她毕竟在宫里生活了很多年,又得太皇太后教导过,康熙和徽音之间的玄妙她虽然未能全部知晓,却也看得出一两分,有机会的时候,自然是要尽力帮帮康熙的。

    “奴婢现在还没研究到那个程度,要不……奴婢把给皇玛嬷的点心方子交给御膳房?有御厨们在,皇阿玛不是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了?”徽音提议,表情很无辜,让人一看就不由自主地信了她的话。

    康熙冷哼一声,不满之意明显至极,他心说:那能一样吗?能吗?

    当然,堂堂大清皇帝,怎么能把心里想的说出来?所以康熙大度地表态,他不在乎这一茬了:“徽音丫头,点心这事揭过不提,你看看,今儿大过年的,你是不是该给朕送个年礼啊?”

    “咦?”徽音看了看旁边站着的惠心,再看看皇子席那边的胤禛,皱眉认真地和明黄朝服的皇帝探讨“年礼”问题,“皇阿玛,四阿哥不是献过年礼了吗?”

    “那怎么能算你的?”康熙反驳,不见半分退让,铁了心要年礼。

    徽音严肃了:“怎么不算?奴婢现在是四贝勒府的,皇阿玛难道否认这一点吗?”

    康熙听出来了,这家伙是不打算出年礼了,话题都转移到赐婚的认可上去了。他大手一挥,坚决道:“别和朕玩文字游戏,你就直接说,年礼送是不送?”

    乾清宫里除了位置偏远一些、听不清楚圣驾这边情况的人在低声交谈,其余人多少能注意到的,都巴巴看着恍若无人纠结“年礼”的皇帝和四贝勒侧妻,皇子里有几个瞥向胤禛,觉得他的侧夫人实乃天下第一人,没想到恰好看到四阿哥如常一样面色冷淡,似乎从容到了一种境界,天知道他袖子里的拳头都不知握紧了几次。

    “送不送是个问题,”徽音深思片刻,摇了摇头,“奴婢还是觉得,四阿哥献的年礼里面已经有奴婢的份了,皇阿玛您不能这样,除非众位阿哥们的侧福晋、侧夫人都自个儿再给您献一次礼,要不然奴婢单送一份,这不合规矩啊!”

    康熙肺腑里憋了口气,不上不下地委实难受,可叹就算真的气到了,明面上他也不能表现出来,于是未能得偿所愿的康熙爷怒指敢当庭拒绝他的要求,还拒绝得这么……这么有道理的女子,吐出一句话:“朕知道了,你这丫头就是个铁公基,一毛不拔!”

    “谢皇阿玛断语,皇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下,但凡聪明的没有不明白其中意思的,太后笑着安抚康熙一眼,转而戳戳徽音的脑门:“女儿家家的,得这么个断语很好听吗?还不快给你皇阿玛说几句好话,看被你给招惹的?”

    膝行到龙椅那,徽音一改方才的种种神态,似笑非笑、蕴含深意地问:“皇阿玛要奴婢送年礼,可是有入眼的了?”

    康熙心头一突,眸色幽深了几分,他懂了,这女子是在告诉他,那些宝藏一样的嫁妆,谁也打不了主意吗?是了,有当朝天子“铁公基”的断言,日后谁人能从她那里要出什么东西呢?许是半厘银子的要求,她都能以此为凭挡了回去!

    “你若有心,何需朕多言?”

    徽音闻言浅笑,明白康熙是让她看着办,如此是再一次妥协了?她仰头直视入那双暗沉的睛明眸子里,显示出了诚意:“奴婢自然是孝敬皇阿玛的,等回去了便挑了好东西给您送来,到时候皇阿玛莫要嫌弃才好啊!”

    “是好是坏,朕总要看了才知道,徽音丫头,你说是吧?”康熙勾唇,同样望进面前女子的宁默美目深处,他从不会许诺什么,一切,还要看具体情况,尤其是危险的不确定因素。

    “皇阿玛所言极是,奴婢想应该不会让您失望的。”徽音自信一笑,结束了这几句话中有话的交谈,今天,她和康熙再一次达成妥协,那些引人觊觎的丰厚嫁妆,康熙不会起念,而她,也不得做出任何超出容忍的行为!

    唔,这该死的无聊宴会,总算还是有点意思的,徽音如是想着,和惠心一同行礼退了下来。太后也听出来了,她知道这明面上是在谈论年礼,实际上却在暗示别的,只是真实的意思她未能领会,不过看起来徽音和玄烨的关系,倒不至于针锋相对,如此便可放心一些了。

    第45章 器灵出现

    夜深了,胤禛带着高无庸缓缓漫步在府中的小路上,一个转角竟到了徽音的院子前,他顿住了脚步,面无表情地透过院门看着里面的情形。高无庸小心瞄着自家爷的脸色,垂了头没敢如往常一样多嘴,自过年家宴那天后,爷就时不时这样了,清俊的脸上半点情绪也不见,唯独眼神,似乎越发冷淡了。

    家宴……

    胤禛咀嚼着这两个字,不禁再次想起了那日的情景,后来又知晓了永和宫发生的事,心里就觉得有些烦躁。要说当时御前应对,惠心和徽音似乎都博了皇阿玛欢心的,只是他总觉得不太对劲,惠心倒是无碍,主要是徽音,一想起这个女子,他就忍不住皱眉,却说不清是不满还是不安。

    纵观众皇子,今年过年的家宴上,除了太子妃得了皇阿玛垂询,就只有他的妻妾上前去了,特别是徽音,还和皇玛嬷、皇阿玛聊了许久,这应该是莫大的荣宠了吧?胤禛却暗地里想要否决,知晓了皇阿玛和徽音的微妙关系,他不敢再以从前的认知来判断此事,反而会觉得忐忑,直觉得那些所谓荣宠背后大有文章。

    还有就是额娘,自皇额娘薨逝后,他的日子过得的确不好,彼时尚未分府,未曾成年的他被皇阿玛送到了永和宫,可是明明是亲生额娘的那个女人却不要他,说是身份卑微,恐怕照顾不好皇后娘娘留下的孩子。胤禛回想起来仍觉得难过,他是皇额娘教养过的皇子,当时作为生母的德妃不肯要他,其他的妃嫔就更不敢要,处境真的是极为难堪,皇玛嬷不忍心,私下寻皇阿玛说过,有意让他去慈仁宫伴她膝下,可是,对于一个皇子纵然养在太后身边会好过很多,但同时于前途也是有碍的。

    最终,皇阿玛还是念着皇额娘的情份,让他去了阿哥所,只是如此一来就失了庇护,兄弟们在那之前顾忌他皇贵妃养子的身份,从未有半点不好,可皇额娘不在了,兄弟们积攒的敌视、奴才们瞬息即变的嘴脸,那真的是一段很苦很苦的日子,尽管明面上他还有一个宠妃的亲额娘,可惜只顾着十四弟的德妃,又怎会看到阿哥所里他呢?好在,所有人倒真的没忘了这层关系,纷沓而至的算计从没有明目张胆过。

    胤禛心底苦笑,如今细想往事,某种程度上他是感念额娘的,虽然额娘用他换了嫔位,用六弟换了妃位,皇额娘走了那年又自剑身份推了他的抚养权,以此引得皇阿玛对他多了几分怜惜,也是借着这点怜惜他才能争取到在宫中立足的机会。然而,额娘的心大了,她现在指着早就不要的大儿子经营势力,好给小儿子的未来铺路,这些胤禛是清楚的,更甚至额娘意图掌控四贝勒府,每每挑错找茬他都知道,从这些来看,他又是怨怼额娘的。

    对德妃这样的作为,没有哪个当儿子的会不痛苦吧?

    徽音大过年的让额娘碰了个说不出口的软钉子,胤禛nei心深处是有一丝快意的,像是垒在肺腑间的郁气发泄了似的,多年受的那些难言的委屈,得到了一点点的抒解,凡人皆会有所暗喜,这是人之常情,他没想过要粉饰,也不认为这是罪恶。只是徽音敢这么做,说明了什么?说明她压根没将他放在心上,要不然怎会明着如此待他的额娘?身为一个正常男人,胤禛不觉得谁能对这种事实毫不在乎的,他深刻的意识到,除了身体纠缠的时刻以外,他对徽音竟无半分掌控力,太多的秘密绕着这个女子,那种初时就存在的不确定感,现而今越发明显了。

    无疑,胤禛是敏锐的,但不止他,怕是早就心怀这种不确定感的康熙,亦比他安心不到哪里去。

    这个年,过得的确很不安。

    ……

    惠心住的院子,在四阿哥寝殿---永佑殿的后面,是个五间大房的院子,有胤禛提名的名字,称之为“沁芳院”。年节下事情多,身为嫡夫人她要和四阿哥去各兄弟家、宗室长辈家拜年,同时和各家女眷联络感情,委实忙得很。

    家宴后,府里的侧夫人就病了,正是因此,本该乘着年节将侧夫人带了给亲戚们见见,此事只好作罢,幸而四阿哥对此没说什么,惠心自不会凑上前去多话,反正她也不愿让那么一个女人在亲戚里经营下什么人缘。

    难得有个空闲,惠心逗着弘晖说话玩耍,陪嫁丫头芳华正在给她捏腿,缓解数日来的劳顿,贴身嬷嬷乌氏陪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主子,小阿哥机灵可爱的,瞧着就惹人喜欢呢!又是爷的嫡子,日后必有大福,那起子奴才秧子出的绝比不上!”乌嬷嬷慈爱地看着玩得开心的主子和小阿哥,说的话却是蕴含深意。

    惠心笑了笑,发现小弘晖揉着眼睛,知道是困了,便招手让一旁候着的芳英抱下去给乃嬷嬷哄着睡觉。直到屋子里只剩下芳华、乌嬷嬷和她三人,才慢悠悠地开口:“晖儿尚未长大,作额娘的需得一直护着才是,李氏肚子里那个无论是男是女都得生下来,毕竟府里没个庶子,外人恐要说我的不是了。”

    表情略微慎重了些,惠心又道:“只是新进门的侧夫人……却要仔细些了,她的地位仅次于我,若生下个儿子,岂不是晖儿的威胁?若是她再动个什么心思,那就更不好说了。”

    “主子放心,打从她进门,那院子里就放了药,老奴听闻其他院子里多多少少也动手了,想来应是万无一失的。只是……”乌嬷嬷犹豫了下,继而坚定地建议,“主子,老奴琢磨着李氏那孩子,您还是再想想,李氏能用那种法子戳出有孕的消息,怕也不是个省心的,将来实在不好说,小阿哥有个庶弟体现出优秀来固然好,若是个生了心思的,总归是个妨碍。”

    “主子,嬷嬷说的是,本以为回门当天折了面子,侧夫人定不会绕了东院的那位,那孩子自当不用主子动手,没成想侧夫人竟是个软绵的,这口气都能忍下,一个月了,也未见半分动静,实在是可恶!”芳华也说了话,她是乌喇那拉家陪着姑娘长大的家生子,忠心自是没说的,只历练不够,想法略显得嫩了些。

    惠心摇摇头,叹了一声:“你们没见家宴时的情景,西北角那个绝不是个简单的,我总觉得用了的药怕是不顶事,眼下时日又短,虽说她没和李氏斗起来,难保日后不会报复回去,府里这个侧夫人,还得再看些日子。”她顿了顿,敛去深思的表情,轻轻一笑,“至于东院的李氏……虽说掉个庶子算不得什么,可传出去我的名声总是有碍,生便生了吧,不过嬷嬷所言也有理,”倚在软榻上的端庄女子思考一下,目光柔和地看着身边两个得力的奴婢道,“不如使个法子,让那孩子有个天生弱症,即使日后有那造化长大,又怎能挡了我的晖儿?”

    乌嬷嬷闻此难掩喜色,恭敬地行礼赞叹:“主子思虑周祥,老奴实在是佩服!”

    “还是主子厉害,这法子既不损主子的名声,还给小主子提前搬了拦路石,真是再好不过了!”芳华眼睛一亮,崇拜地看着自家主子,敬仰之情溢于言表。

    “我毕竟是正经的嫡妻,只要掌控了府里上下,那些个妾室哪能翻出天去?”惠心含笑,一副从容大度的模样。可她心里对西北角的侧夫人仍是十分在意,打定主意日后必要打压打压,绝不能留出一丝空子。

    而被四贝勒府两位主子如此小心对待的徽音,又在干什么呢?

    须弥境里,支撑起这里的灵树下梅花池边,有个女子正盘膝而坐,双手交叠于丹田,闭着眼正在打座修炼。徽音是偶然发现的,在灵树较近的地方修炼,吸收的灵气会充裕一些,进度也略微快一点,所以这段日子以来,她都是在此处打坐的。

    灵气顺着经脉运转一圈,当它转回丹田时,徽音停下来了,打算起身离开翰海天音。她的修炼速度一直都是适中的,从不急进强求,也不会荒废懒怠,每日就那么多时间,固定地用来修炼灵树给的功法,其余时候寻了旁的事做,或看书或研究感兴趣的东西,安排合理有序,除非出现什么事,才会稍稍调整一下。

    起身拍拍身上的朝气,徽音皱眉,想着去换件衣服,在这里修炼唯一让她不舒服的就是这一点,朝气太重,总是弄湿衣服、头发,搞得里里外外都有些粘腻,好在翰海天音最里面一层的屋子里有一间砌了大大的浴池,平日里倒也甚为方便。

    泡在||乳|液一样的池水中,徽音畅快的沐浴了一把,出水后随意套了件汉式的袍子,边顺头发边往外走。这水也是有灵气的,拘的是一个泉眼,用它沐浴不仅养护肌肤、洗涤杂质,还可以增进修为,好处实在是难以言说。却在她转过廊子就要进入翰海天音第二层时,地面猛然出现了剧烈的震动,徽音一惊赶忙转身往灵树那里跑,同时也感受到体nei灵气的运转速度,快得有点超出想象。

    气息不稳的徽音胡乱冲进一间屋子,推开面向灵树的那扇窗户,她提气感受体nei灵力,竟似有些不听使唤,经脉中灵力全部冲向丹田,仿佛是要汇集起来,此前从未出现这种状况,她不由得狠狠皱眉,怎么也弄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震动还在继续,一直盯着灵树的徽音吃惊地注目眼前肉眼可见的巨大变化。灵树周围的五个池子渐渐分离,由小到大地向周围扩大,而本来位于五池交汇处的灵树根部慢慢出现五色土壤,随着外移的池子边缘增大了面积。与此同时,平日里半死不活的灵树恍然似有了生机,树干上攀绕的藤蔓恢复了韧性,树顶干枯到能当柴烧的枝条多了些水分,最后,当震动停止时,其中一个枝条梢处还长出了两片嫩叶。

    徽音丹田里的灵气汇集后以顺时针方向不断压缩聚集,在震动消失后,她感到集成一团的灵气轰然呈辐射状迅疾迸发,冲到了四肢百骸的每一个地方,很多平时灵力运转不到的地方此时都充溢着灵气,她能感受得到,这是一个质的飞跃,是修炼也达不到高度。不过……徽音拧眉,她怎么觉得有些不对,体nei的灵气……为什么都到了身体各处,丹田里没剩下一丁点?在修仙典籍上,丹田里没灵气除非是没修炼,否则绝不会出现这种状况的。

    正待返身去查书的女子脚步一顿,表情由认真变成严肃,再由严肃变成薄怒,忽然,她转头一个眼刀飞向灵树,嘴角强烈地抽搐着,随后疾步离开,仿佛再多待一会儿,就要冲过去劈了那棵树似的。顶了两片嫩叶的灵树抖了抖树身,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一般,枝条向中间聚拢几分,略显得羞怯(?)难当。

    冲到“回”字第一层的书房里面,徽音扫过那些整齐的标签,走到一处拉开一个抽屉,取了其中一个盒子,拿出里面的玉简,挑捡半晌选定了其中一枚,将其他的收好后捏着挑中的那枚出了这间书房。徽音边往外走,边用刚练出来一点神识阅读手中玉简里的nei容,待她粗略看过一遍,拈了拈那玉简,它便化作灵光刺入了她的额头。

    重新回到窗边,徽音纵身跃起,掠过十米见宽的一圈水面,站定到灵树下的五色土地上,她忍住心中的暴躁,尽量语气平静地道:“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一并说出来听听,再来这么一次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砍了你烧火。”

    器灵的声音纯圣动听,似个性情柔和的年少男子,许是束缚得以解开,有点掩不住的喜悦激动:“徽音,我把草控须弥境的方法全部告诉你了,除了这个,就真的再没有隐瞒你的了。”

    树下的女子龇牙,极为不雅地表达了她的不爽情绪:“我说,你一开始说明白不就好了,耍我玩有趣吗?”

    “徽音,”器灵低声笑出来,无辜地道,“如果我一开始就告诉你,给你的功法不是用来修仙的,你还会修炼吗?那我不是会被你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