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程星北端着还没吃完的饭,像所有天底下惹老婆生气的丈夫一样,满脸无辜地举着筷子坐着。
片刻后,他失笑着摇了摇头。
把碗里白饭吃完,程星北将碗放下,毕晴回来了。
她朝桌上放了四张五元纸币,闷闷道:“就这些,多了没有!”
程星北瞅着那20块钱,心道还好这年头物价低。毕晴的工资也就27块,这是把大头全给他了。
“两个月后,你不回来,就永远别回来了!”毕晴恨声道,“我就当守了活寡!”
“会回来的。”
毕晴这姑娘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虽然说不让程星北去省城,可到了第二天天未亮,还是把程星北喊了起来。
程星北要赶早间的班车去省城,去晚了就又要等一日了。
收拾了衣裳,又给程星北准备了些吃的,程星北背着颇有时代气息的包袱,回头朝等在门口的毕晴招了招手。
“晴晴,别等了!”
“谁等你!”毕晴大声答道,朝门后躲去。
片刻后,她又探出点脑袋,看着程星北的背影逐渐远去。
……
一路颠簸摇晃,到下午时候,这辆看上去能散架的客车终于在省城的车站停了下来。
之前在省城,程星北是租了个大通铺和一批备战高考的学生一起住的。
比起浦县,省城的景象看上去就发达得多了,此时的城市里,许多地方不用粮票也能买到食物了。
照着记忆,他终于找到了靠近市中心一条巷子里的大通铺,推开木门,就见里面围坐着一圈年轻人,看上去正在学习。
他的出现掀起了一小波热朝,年轻人纷纷起身朝他喊道:“程哥!”
程星北把他们的脸和记忆里一一对号入座,打了招呼。
一名叫邓勇的年轻人激动道:“我拿到了消息,明天市里的新华书店,会来一批《数理化自学丛书》!”
“真的?”
“天啊!这次一定要抢到!”
还有人说:“小勇你真不够意思,怎么程哥来了就说了?”
邓勇道:“程哥才看得懂能教我们啊!不然买来了你教大家?”
众人哄堂大笑,惹得程星北也笑了起来。
互相交流了一下得到的消息,不少人担心道:“程哥,这几月你都不在,学习没落下?”
程星北回忆了一下之前学习的东西,发现对他来说并不难,于是胡乱点点头。
又有人道:“程哥,这三月你都不在,房东就把你的房钱退回来了,三块钱。”
程星北接过那三块钱,心中再一次感慨。
这个年代好像真的很淳朴啊……
众人一起吃过饭,第二天就雄赳赳气昂昂地跑去新华书店蹲等开门,有惊无险地抢到了一套书,兴奋地拿给程星北看,聚在一起等他发表评论。
这书一共十七册,叠起来足有一大摞,都是大家凑钱买下来的。所有人都兴奋地看着程星北,催促他看看。
上面的印刷字体十分有年代感,书页竟然还散发着油墨味。
程星北翻看了会儿,就对考试胸有成竹了。
东西都不难,对于曾经经历过二十一世纪高考的程星北来说,几乎可以说是简单了。
“有黑板没?”程星北笑着环视一眼所有人,轻松道,“今天开始突击训练了。”
一群怀揣梦想的小年轻欢呼着推来一大块黑漆涂出来的木板,又拿了一兜子粉笔头给程星北,然后个个席地而坐,拿着本子仰着头,聆听教诲。
这一个月里,程星北加紧补习了一下当今政治和作文,考试科目则报考了理科,加试英语。
一个月过去,七月初的时候,所有人都拿到了贴了自己黑白照片的准考证。
上边的字都是钢笔手写,字体隽永,加盖红章,大家嘻嘻哈哈地对比着照片,最后一致公认,程哥拍的照片是最好看的。
“跟那演员儿似的!”他们夸赞道。
申城考点就在市一中里,七月七号这一天,来自不同地方,穿着不一样衣服的人,带着纸笔,揣着梦想,坐在了考场里。
那一日,几乎所有人的印象中,都只剩下无尽的蝉鸣。
后来,程星北才知道,等到了七九年高考,就只允许未婚人士参加,他也算是赶了巧。
九号一考完,程星北便向房东结算了房费,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
一同参考的小年轻们还十分疑惑道:“程哥,不等榜吗?”
成绩单八月五号就能下发,此间足足一个月,让程星北在申城等的话,怕是后院要着火了。
其实在考前一个月的复习期,程星北经常会搬着凳子坐在邮局门口,帮人代笔,几分钱几分钱的凑,也凑到了两三块。
“不等了,”程星北笑道,“我得回家一趟,下月五号再来。到时候你们帮我拿着成绩单。”
邓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