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日前尚对她和颜悦色的鲛人族国君,正面色冷峻地坐于上首,但并不曾见到王后。一旁佝偻瘦小的老人支着拐杖,正是黎秋许久不曾见过了的黎螭。
“这便都到齐了。”墨?扫了眼跪于地上的几个后辈,一口气憋在胸口,总也顺不下来。鲛人族与人鱼族通婚,乃祖祖辈辈定下的规矩,而他墨?这些年只墨塍一个儿子,眼瞧着娶了个如花似玉的人鱼姑娘,万事顺遂,谁知中途出了这么个风流丑事。
其中,竟还牵扯到一个凡人。
东海水族素来严守天条,不敢与尘世之人有什么交集,更无对凡人有过滥杀无辜之事。可眼下区区凡夫俗子,给他鲛人王室扣上这样一顶帽子,那么,即便玉皇大帝知晓,也怪不得他墨?替天行道了。
“黎螭方才亲口承认,黎秋年纪尚小,心性未定,因他管教不严而坏了族nei规矩,与凡人相恋。而他亦听之任之,枉顾与鲛人两族交好,设下计谋,助你二人私逃,坏我儿姻缘,又害我族数名无辜鲛人丧命海兕之口,是也不是?”
一语落地,却是字字诛心。
黎秋不曾想,自己一时的贪玩好奇,竟会引来这样大的灾祸,是她不肖……
墨?见他们低头不语,自是明白黎螭的话不假:“还有你,一个凡人竟妄想与我东海水族睛灵相恋,本王今日要取了你的性命,你可有话说?”
李意期侧对着跪在一旁的黎秋,温柔地注视着这愣怔的少女,道:“我无话可说。意期虽无意冒犯鲛人族太子殿下,但时至今日,错已酿成,意期知错但不悔,愿意以死谢罪。”
“啪……”一滴泪滑过如女孩儿凝脂的手背,落在男人的指尖上,黎秋回转过头,睁大了水眸看着李意期。
静立一旁的墨塍,身躯微微一颤,眼见那泪珠有几滴黏住了她让人不忍触摸的青丝,下意识地收了收双拳。
黎秋仰起脸看向坐于上首的国君,眸光前所未有的清冷坚定,仿若一切都为无尘之态:“黎秋也知罪无可恕,但求一死!”
墨塍不曾听过她这般说话,清脆寂寥得让人心痛。看着黎秋的泪颜,墨塍的心刺痛着,不由压抑下心中的苦楚,嘴角勉强勾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果真不出李意期所料吗?
“呵,你不必着急,我也从未说过饶恕你。”墨?嗤笑一声,目光从黎螭和黎秋身上掠过,“你们几个,都逃不了。”
“国君,旁人都可杀得,李意期,不能死。”
在旁侧静默良久的黎螭忽而开口,老迈的嗓音沧桑而渺远。当今鲛人族国君也不过百来岁,众多世事他不曾知晓,可若今日放任墨?将李意期处死,其后果,便不是他小小东海水族所能担待的。
“国君,所谓不知者无罪。李意期本为东海滨河一普通渔夫,若非黎秋枉顾族规与他相识,想他一介凡夫俗子,怎会令鲛人族蒙羞。国君,即便此事上奏九重天,黎秋有婚约在身尚与外男苟且,固然该罚,我黎螭不加劝阻反而暗中相助,至使数鲛人丧生,太子名誉受辱,死也不冤。只是,李意期如何处置,还需国君三思而后行。”
说完这番话,黎螭已是双眼浑浊一片,他盯着一言不发的李意期,心乱如麻。太子啊太子,若你真是九重天的龙子所化,再不显真身,殿nei三条性命,怕是都要保不住了……
然而,此意期确非真正意义上的彼意期,他低低一笑,豁然道:“老族长,李意期死不足惜。只是连累您……和秋儿……”
一听这话,黎螭原本剧烈搏动的心却是沉到谷底。难道,真是他看错了?或是太子殿下命中该有此一劫,自己就不该逆天而行?
墨?听了黎螭这话,思量后也觉有几分道理,本有些动摇。可见这凡人自己尚无向生之心,便也无可不可了:“不必再说,你们三人,唯有一死方可偿得尽对我族的罪孽!”
“那他呢?”黎螭伸出枯枝般的手指,颤巍巍地指着墨塍,有些愤懑地嘶吼,“他来我人鱼族寻黎秋未果,恼羞成怒,竟残害数族人活生生的性命!墨?,鲛人的命是命,我人鱼族的命就不是命了吗?这账又该如何算?”
人鱼族长久被鲛人族制衡,黎螭即便心里不肯承认,这次暗地里帮助黎秋与李意期,也有些私恨与不甘。而今既然老命休矣,何不把话说出来。
“如何算?”
墨?轻笑一声,黑眸中泛起一阵冰蓝,起身拔剑而起,飞身而下,闪着寒光的剑身直直捅入黎螭的胸腔,双眸蒙着音翳,看着一口口鲜血自他口中涌出:“黎螭,一千多年了,你还看不透吗?不该草心的,就不要多管,该忍的,就给我长长久久的忍着。而你那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