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琉摇头说:“不急,慢些来,强求不得。”
宴卿卿知道闻琉心中有考虑,他并非自己想的那么简单,自己其实也不用太担心他。可两人相处多年,他一直是个好脾气,宴卿卿倒是时时刻刻都怕别人来算计他。
“你选妃的命令下去,得准备好几个月,到时我要是挑了夫婿,也得替你选上几个贴心窝的。”宴卿卿叹了口气,“你从小就让人省心,怎么这件事就不放心上?”
闻琉听她这语气,倏地一愣:“义姐莫不是还要招婿?”
“总得准备着……”宴卿卿和闻琉有过荒唐,说这事不太好,便转了话题说,“有几家姑娘我觉得中意,性情温淑,该是你喜欢的,回头我差人送册子进宫,你多看几眼。”
宴卿卿道:“你可别因这事发我脾气,赵郡王领军进京这般有恃无恐,也有你膝下无子这层原因,就当我这做姐姐的多事,你……”
闻琉忽地一笑:“好好好,答应义姐,明年该就有了,义姐放心吧。”
第69章
除夕之夜是要守岁的。大厅里的火炉子中炭火烧得噼里啪啦, 屋子暖如夏日, 子时的点一过,爆竹声就一声接一声地响起,焰火发着光,深夜的寂静被打破,洋洋喜气环绕在京城上空。
宴卿卿朝外静静望了一眼,从佛堂内室旁的降香黄檀扶手椅上起来,撩着裙摆跪在了松软的蒲团上, 朝前方的牌位磕了几个头。
“去年才过了没多久, 现在一年又过去了。”葱白的玉指合十,她开口轻道:“往常你们赶不回来的时候, 皇后娘娘怜惜我, 经常让我进宫, 现在倒也没什么。宴府一切都好,你们在那边也别挂念。”
宴卿卿常来佛堂,想说的话从不会藏着,今天是个重要日子,倒是没别的闲话能说了。
“卿卿还有一事想求, ”她又磕了一个头, “父亲和兄长若在天有灵,请保佑太子和陛下平安无事,我不想他们任何一人出事, 只求他们好好的。”
太子和闻琉皆是她放在心上的, 哪个都不想出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 相然挑开厚重的帘幔,冷风从外边吹进来。
“小姐,时辰到了,回去歇着吧。”
佛堂内的烛火跳动,宴卿卿回头,微微颔首,她慢慢起了身,又朝佛堂道了句“我先走了,以后再过来”。
她态度自然,没有想象中的哀切,倒像宴家父子还活着样。
相然仔细瞧她模样,见宴卿卿样子没太多异样,不像是装的,也不再在宴卿卿面前说别的。
宴卿卿手里拿个暖炉,走出佛堂,站在冷风萧瑟的回廊之中,沉默无语。
宴府比往常的热闹许多,下人房里都点有蜡烛,几个人凑在一起谈笑;有妻子儿女的,围坐一圈,其乐融融。
虽是看不见,但也猜得到是怎样的温馨,宴卿卿叹了口气。
相然上前说:“宴将军他们见小姐好好的,心中定是欢喜的。今年才刚刚开始,小姐可不要愁眉皱脸,得高高兴兴的。”
前段时间都在下雪,偏到了除夕这两天却是个好天气。
宴卿卿应她一声,轻道了句没事。
宴府是将军府,在生死方面素来比外人看得要开,宴将军性子豁达,宴卿卿受他影响,也不可能狭隘。
她回头朝相然道:“今日你回去便好好睡下,不用早起伺候,毕竟也累了一年,天总该休息。”
“奴婢不累。”相然摇头道,“都是该做的。”
宴卿卿摇了摇头,倒没再多说,拢了拢大氅,迈步回去。
发上步摇轻轻晃动,金簪子嵌有绿翡翠。相然做了宴卿卿这么多年的丫鬟,自然是了解她。
就算宴卿卿早已经习惯宴将军和宴小将军不在,但太子和赵紊却是久久未见的兄长,一回来就犯下如此大错,谁都难忍,更何况是像她这样的将军之女?
相然接过守佛堂小厮手中的灯笼,跟在她后面,换了话题,说起了闻琉。
“赵郡王那事发生不久,李太傅又因出手帮他而免了职,朝堂上下的政事全压在了陛下身上,今天也应是忙的,所以才不来陪小姐。照他那性子,早上说不定会有赏赐过来。”
闻琉以前常来陪宴卿卿,这次虽没过来,但也情有可原。他受伤的事瞒得极紧,相然只知宫中动乱,倒不懂别的。
而赏赐之物朝中每个大臣家都会有,元日得图个喜庆,总不能亏待了。
宴卿卿叹气说:“陛下事务太忙,倒是我该进宫给他请安。”
太子之事是宴卿卿做过了,但闻琉也没说什么,仍然敬重待自己,甚至还派人送封信说他知道了她的为难,不会追究。此后见面,他也权当无事样,受着重伤也不责怪人。
宴卿卿总觉自己在欺负他,倒真是愧疚无比。前几日一直在宫里陪他,见他明明是处政有手段,刚柔兼备,谦谦君子,却对她这义姐退让许多,心中便愈发觉得对不起他。
她到底是从小看着闻琉长大的,又把他当弟弟样宠,见不得外人欺辱他,也不想成那个强迫他退让的人。
风吹着灯笼左右晃动,相然的手连忙攥得紧些。
“陛下人是好,懂得您的恩情,只不过就是性子太直,”她说,“您也不必想太多,说到底他还是您给照顾大的,怎么样都不会怨恨于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