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以后能帮太子,宴卿卿定是拼着性命也愿意帮的,但现在绝对不行。
宴卿卿穿着里衣坐在床上,她手扶住床沿,绣花鞋踩在雕刻有兰草的脚踏之上,纱幔被金钩挂起,她想着自己的事。
宴家算不得晖朝最长的那辈世家,但也有百年多的沉淀。能有如今的辉煌,大多也是她父亲和兄长用血换来的。
宴卿卿愿意帮太子,也愿助闻琉,可若要她拼上宴家,这不可能。
两个小丫鬟从外边走了进来,其中一个手里捧着宴家的账本,另一个拿着算盘。
相然上前拿账本给宴卿卿,宴卿卿伸出纤手,接了过来。
闻琉自登基以来,常常给宴卿卿赏各种物件,宫内出来的东西,没有差的,样样都是珍贵之物。宴将军又是边境退敌的功臣,常年累积下来的赏赐也多得让人眼红。
就算充做军资,也能撑好几年。
太子与闻琉间的争乱她不愿看见,却阻止不了,她先前的话怕是把这两个都给得罪了,宴卿卿不是傻子,她能看得出来。
她心中摇了摇头,却无后悔之意,便是让她再选一次,她也不会变自己的想法。
而现下则最好是先想个法子跟闻琉赔罪。
如果不朝他赔罪,心中有疙瘩是小事,若因此害得宴家无法在诸世家中自处,宴卿卿是怕的。
她垂眸翻看厚实的账本,又起身披了件雪青外衣走到书案前,让相然磨墨,又先拿笔在尾页处出标了个记号。
宴家男子皆骁勇,若她小时候身子可以,或许也会是个女将军,那样倒好办许多,至少宴家还有人是能涉政的,能报答闻琉。
可惜宴卿卿不是,她琴棋书画皆通,举止行为也是出了名的端方有礼,身子娇软无力,稍重一些的武器都拿不起来。
样貌又过于艳丽,男子皆不太喜,便是闻琉让她嫁与旁人做探子,怕也会遭人婉拒。
“现在才是初五,小姐不都是喜欢月末再理这些账本的吗?”相然轻轻磨着磨,“不过月末也是年末,今年就要过去了。”
案桌旁的灯光暖和,映得账本上的字迹清晰。宴家这些年都是宴卿卿管账,每个月都核实一番。
宴卿卿叹口气说:“自父兄过世后,我就不怎么喜欢去置办东西,别人府上早已经有了年意,大好的日子,倒是难为你们了。”
相然笑道:“旁人府上哪有咱们府上大方?别人能吃顿好饭就是过年,您还赏我们钱财自己置办呢。”
明年就不一定了,宴卿卿摇了摇头,走一步看一步吧。
……
赵紊和太子上次差点争吵起来,若不是刚好有人传来消息要告知赵郡王,他赶过去解决,两人可能就要闹翻。
贺端风这些天也听过赵紊是怎样不着调,但她没想到他竟然敢对太子发火。
他一个小小郡王,不过有些兵力,现在还背着叛贼的名声,怎么敢说这样话?
她忙着去安抚太子,得到的却只有一个重重的滚字。贺端风身子都僵了起来,即使外面是天寒地冻,也比不上她心中的冰寒。
就算太子最后揉着额头歉意对她说了声自己无意,贺端风也觉得难堪。
宴卿卿最后的态度那般明确,太子回来时便是忍着怒意。赵紊咄咄逼人的语气更是将他心中的火都点燃了,他身边现在只有贺端风,她还过来同他说话,火气冲她发也说得过去。
可贺端风和太子呆了这么多年,即使他以前的话再重,也从不会用这种语气。
只不过因着宴卿卿的拒绝就这般,那以后要是他登基,岂不是谁都比不上这个妹妹重要?
贺端风年岁不小,明白自己心中是爱慕太子的,后妃的位置她可以不奢求,只要他心中有她,他心中的自己也比旁人特殊,她便什么都好。
可现在太子又是什么意思?贺端风心凉如冷石,因为无关的事把怒火迁到她身上,他又把她当什么?她是他的救命恩人,宴卿卿不过是反对的人。
贺端风强撑起个笑,她说自己没事,随后又同往常一样把他推进房间。
太子看得出她想多了,却被刚才的赵紊气得不想多说,胸膛上下起伏,心中闷着口气,闭着眼睛靠在轮椅背上。
他身子确实太虚,那次伤得太重,有一剑刺进了腹部的要紧地,至今都还没缓过来。
贺端风也没多说话,沉默地推着他回了卧寝。
寒风呼啸而过,冬夜亮得透人心,小雪从天落下,枯枝上没有叶片,却又发出了莫名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让人觉得有些恐怖。
赵紊方才的话还没问完,一处理完事情后就又赶了过来,路上遇见了等他已久的贺端风。
贺端风手里拿着灯笼,脸被冻得苍白。太子说要一个人静静,不让她在房中伺候。
她知道这里的下人都已经被赵紊私下换了,却不敢和太子说,怕太子到时和赵紊闹隙,伤着身体。
赵紊皱眉看她:“你来做什么?”
“赵郡王如果愿听我一声劝,以后便不必去找公子了,他身子不好,怕是担不了大任。”贺端风嘴唇白了起来,“公子也早就和宴小姐说过您,只不过只说了几句话,您若想找宴小姐,还是算了吧,公子那几句话只会让她更误会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