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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因在气头上,出手把握不了分寸,事后发觉柳瑛伤的那般厉害,苏昕络疼的心肝直打颤。请了大夫把脉,每日三碗汤药灌下去,又担心脑子落下病,人参血燕灵芝拿来当饭吃,补的柳瑛虚火旺盛半夜鼻血狂流不止,折腾了十天多头上结痂总算全部退去。

    入冬以来,安平女皇圣体每况愈下,皇商之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完成交接,也遵照承诺下了道准许独家开办邮递的圣旨到苏家。按照往常来说,冬天是苏昕络最为忙碌的时节,如今大半生意撤去,陡然闲下来或多或少有些不适应,好在有孕在身不宜劳,又加之柳瑛在旁劝慰,也便安心在家静养。

    夜长日短,早晚温差大,晚间滴水便能成冰,怕苏昕络受寒,东厢早早便生上了火盆,而书院的建造也不得不暂时告一段落,基本框架都已竖立起来,只等来年开春上梁砌瓦,停工那日三人聚在醉仙楼喝了个酩酊大醉,柳瑛一个兴奋过头将苏昕络有孕的事情抖了出来,路昔然连忙恭喜,谢芳尘顿时两眼冒光,扯着柳瑛袖子便要定儿女亲家,吓的她连忙装醉假寐,心里暗自嘀咕:“姻缘天注定,定毛娃娃亲,我才不要做打鸳鸯的大呢。”

    下场雪的时候,偏巧赶上路昔然成亲,夫郎是谢芳尘二舅母家嫡出的大公子,年纪比她要大上三岁,早几年同云家(云卿的娘家,后来因为军粮调包案被咔嚓了。)的大小姐定过亲,后来云家出事,亲事自然也就黄了,按照人品家世来说,配路昔然这个庶女倒是绰绰有余。

    虽说是名门世家,嫡庶终究有别,同谢芳尘那场奢侈华丽的婚礼自然无法相提并论,但比之其他庶出贵女却要高上几个档次,苏昕络也一并前去,或许是怀有身孕的缘故,这次他眼中倒未曾出现过任何艳羡之色,还因众人恭贺而露出幸福的笑容,瞧的柳瑛心头一热,自桌下握紧了他的手。

    腊月里各地分号掌柜上京汇总,呈上来的账本堆了厚厚一叠,柳瑛有心帮苏昕络分担,无奈古代记账方法极为繁复,仔细些看倒是都懂,但是若要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便困难了,更别说查账,只得在旁端茶倒水伺候着苏大公子。

    房产地契抵押贷款的法子在京城试行反响甚好,苏昕络同众位掌柜商议了一番,决定在各地分号推广,至于柳瑛向安平女皇求来的邮递买卖,他也极有兴趣,只是南沂地域宽广,若要使线路遍布全国,光挂靠在稀疏的官驿之下怕是不成,需仔细筹划一番,而且他还有打算将其扩展到其他几国,如此一来,便也只能等到来年再议。

    待核对完帐目,众掌柜启程返回时,已是年关将近,采办年货、准备年礼、清扫屋瓦、祭拜祖先、裁剪新衣,府里每个人都忙的团团转,苏昕络已是五个月的身子,行动极其不便,人也有些疲懒,索便做起了甩手掌柜,府里大小事务都由她来处理。

    苏家主子虽少,毕竟是响当当的名门望族,府第大自然占用的奴仆也就多,阖府加起来竟有百来口,本来有个能干的顾管家倒也无妨,可人家今年请假回乡探望年迈老父,事无巨细都要她来裁断,像高速旋转的陀螺一般忙碌个不停,等到终于能歇下来时,抬头瞅了眼府内新挂上的琉璃灯,这才意识到今个是上元节。

    接了蓝烟递来的香烛,柳瑛轻车熟路的出门散香,回府时刚好瞧见侍书公子从马车上下来,身后两个侍各持一盏宝蓝琉璃灯,边上侍卫手里还抱着几个枣红漆盒,柳瑛忙上前招呼,引了他们往东厢去。

    侍书慢条斯理的走着,抬眼扫了下回廊下悬挂的灯,打趣道:“果真不愧是京城首富,连灯都这般讲究,丝毫不比里的逊色。”

    “还是去年的样式,府里管家不在,我也懒得折腾,只着人在外边涂了下颜色,叫侍书公子见笑了。”柳瑛赧然一笑,又叹息道:“生意一交,财源便断了个七七八八,很快这京城首富的位置便要换人了。”

    “钱财少一些倒无妨,有些人可是有命赚无命花,柳小姐是聪明人,此间道理也无需侍书多说。”侍书撇了她一眼,指了指身后几个侍卫手中的东西,笑道:“听闻苏公子怀了身孕,皇上甚感欣慰,赐了些补品下来,侍书也在这里给您道喜了。”

    “多谢多谢!”柳瑛连忙道谢,又朝皇城方向拱了拱手,恭敬道:“劳皇上挂心了,还请侍书公子回后帮忙转达下柳瑛的感激跟谢意。”

    侍书公子点头应道:“好说。”

    到了东厢暖阁,仅着中衣的苏昕络拥被歪在软塌上,手心贴在高高隆起的小腹上轻柔的抚着,众侍卫连忙低垂下头,侍书抿嘴轻笑,客套几句场面话,留下灯跟赏赐,便带着众人浩浩荡荡的回了。

    柳瑛前世不曾结婚生子,这世只得一个夫郎,所以无从得知别人情形,但苏昕络自打怀孕后格便有些稀奇古怪,喜怒无常不说,还有向老顽童发展的趋势,孩子气十足,让她简直哭笑不得。

    柳瑛端过温在炭炉上的汤药,添了些红糖进去,边用汤匙搅动边说道:“秀汀街人潮拥挤,怕对胎儿不利,莫要去凑这个热闹了。”

    苏昕络顿时瞪眼,气呼呼道:“闷在屋子里几个月,如今连过节都不让出去,早知如此……”

    眼看便要炸毛,柳瑛连忙安抚道:“真是急子,我几时说要拦你了?秀汀街去不成,还有阙桐河风景可看,上午便着人清扫了画舫,蓝烟跟青竹已在那边候着了,吃完药咱们便过去。”

    “哼,算你有良心。”苏昕络顿时笑容满面,端过药碗咕咚咕咚喝了个底朝天,变脸之快简直让人目瞪口呆,柳瑛叹了口气,帮他穿好厚实的冬衣,从衣橱里翻出件雪白的狐皮大氅披在他身上,拢齐带子系好,又取过搁板上的棉鞋,伺候他穿好,苦笑道:“瞧我这夫奴样,天底下怕是寻不出第二个了,知足吧你!”

    “孤芳自赏!”苏昕络瞪了她一眼,站起身,往前走几步,又停下来,转身主动牵过她的手,催促道:“赶紧过去吧,晚了灯会便散了。”

    月明风清,满天星子倒映在清澈的河水中,与秀汀街两侧灯交相辉映,分不清哪个是灯哪个是星,冬雪初霁,寒风吹在脸上,凉意穿过衣衫透过肌肤直达骨缝,冷的人禁不住发抖,一张嘴,便是一团白雾,尽管如此,却不能造成任何威慑,人群如潮水般此起彼伏,柳瑛再次佩服自己选择坐船的英明决定。

    画舫停在河边,见她们从马车上走下来,蓝烟青竹连忙下船来,将苏昕络搀扶上去。甲板风景虽好,无奈太冷,担忧他身子抵抗不住,便坐进了船厢,好在这架画舫窗户够大,推开后,对面风景一目了然,苏昕络也就没有表示异议。

    船桨轻轻划动,画舫绕阙桐河缓慢前行,途径千月阁临水后门,柳瑛抬头看向那面窗口,花娘容容的样貌顿时浮现眼前,并非她记太好,而是对方留给自己的印象太过震惊,即便过了一年,仍是挥之不去,遗憾的是今年花架未搭,想来是没有歌舞可看了。

    拐入秀汀街,四周船舶渐多起来,有装饰奢华的画舫,也有平头百姓划的扁舟,依照谢芳尘的子,必定坐了画舫出来游玩,柳瑛探头探脑的四下里打量了半天,也没发现她的踪影,却在街角看到个熟悉人影,连忙高声吩咐船娘:“在‘霍氏灯笼’那里靠岸!”

    苏昕络斜眼瞧了下,凝眉一思索,随即笑斥道:“靠岸作甚?莫非你还想去猜谜不成?”

    “自然不是,”柳瑛拍拍腰间别着的钱袋,得意道:“人不能犯两次同样的错误,我可是特意带了银子的。”

    画舫船舷较高,靠岸后柳瑛出了船厢,踩着甲板轻轻一跳便上了岸,缓步走到摊前,没有过多犹豫,直接取了盏荷花灯在手上,霍英抬头瞅了她一眼,轻笑道:“是出银子还是猜谜?若是后者,桔梗那谜面我得预先取下才行。”

    柳瑛“咦”了一声,本以为生意人迎来送往过眼便忘,不料她竟记得去年自己猜过的谜题,苏昕络曾夸赞过她才情好,如今看来,还要加上记好这条,她从钱袋里取了块碎银子出来递过去,轻笑道:“不给霍小姐添乱了,直接付帐便好。”

    “承惠。”一块碎银子可以买走整个灯摊,霍英淡定的接过来,丢进地上的木箱中,便坐回竹椅上,提笔给糊好的灯绘图案,丝毫没有找零的打算,柳瑛笑着摇摇头,提着荷花灯回了画舫。

    有秀汀街高耸的阁楼阻挡,风吹不过来,也便没有先前那般寒了,苏昕络接过递来的荷花灯,上了甲板,扶着桅杆小心翼翼的蹲到船舷边,闭眼默念一番,这才将其放进水里。画舫开始前行,一圈圈波纹缓缓晕开,小小的荷灯随之荡漾摇摆,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柳瑛就这样静静看着,去年此时种种情景历历在目,那时的处境那时的无奈,统统都已远去,穿越来此整一年,此间情形可谓波澜壮阔,虽极力保持淡定平和的心态,仍是让她感慨颇多。时间果真是世间最有效的利器,能将人的棱角磨平,也能让事态发展峰回路转。

    将苏昕络扶起,揽进怀里,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吻。不管怎样,既然选择了开始,便再也没有退路可选,无论前方是康庄大道,还是奇峰险滩,她只能紧紧抓住他的手,毫不犹豫的向前,再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