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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南沂四季甚是分明,夏天来的早去的也早,才七月中旬酷暑便寻不到踪迹,一层秋雨一层凉,夜里睡时竟有些冷意,柳瑛便把苏昕络搂在怀里充作暖炉,可怜他血气方刚情爱初尝,每每都要无法抑制的动情,最终交颈而卧变成肢体纠缠。全套前戏由柳瑛主导,真刀实枪时便换苏昕络上场,这般分工搭配出奇的融洽,两人感情日渐升温,小日子过的蜜里调油,令京城八卦圈等看笑话的一帮人大为失望。

    玻璃镜的生意进行的有条不紊,按照既定方案,徐师傅利用边角余料作了批袖珍手镜,锦绣斋以苏昕络的名义送到各大世家公子手上,里那边因不愿与安平女皇多做牵扯,便只托人送了一面到四殿下处,随后才在铺子里上架出售,小半月下来倒是卖出不少。

    人力物力财力皆有,只要瞅准商机,自是一本万利,来古代首次赚钱,柳瑛欣喜自然,也知苏昕络功不可没,便捧着卢掌柜送来的账本跑去书房寻他,苏昕络将毛笔搁到砚台上,微抬起头听她一阵劈哩叭啦的汇报,轻笑道:“手镜五两,面镜十两,梳妆镜十五两,一船玻璃也不过能作两三百面,扣除杂七杂八的花销,纯利也就一千多两银子,至于激动成这般模样?”

    “是,苏家富可敌国,一千两银子在您苏公子眼里不过是沧海一粟,自是瞧不上。”柳瑛撇嘴,将自己丢进椅子里,蔫蔫的嘟囔道:“人家夫郎都盼着妻主出息些,你倒是好,不但不支持,还变着法儿的打击……”

    苏昕络起身,抽过她手中的账本扫了一遍,然后合拢起来往她头上一敲,好笑道:“若是没我支持,你能赚到一两银子?”俯身她发髻揪揪她衣服,又哼道:“头上这桃木翡翠簪加上这身蜀绣秋衫,便已超过千两,更别提平日的那些吃穿用度,一个月没个万八两银子怕是下不来。”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加之她本身就不太挑剔,苏昕络张罗来她便用,因此对价格档次无甚概念,此时听他一说,不禁吃了一惊,连忙站起身,将苏昕络按到椅子上,又狗腿的倒了杯茶来,笑嘻嘻的说道:“公子待我真是不薄!”

    “知道便好!”苏昕络白了她一眼,又板起脸来冷声道:“好好跟着我,别肖想些有的没的,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我就算是肖想,也寻不到像公子这般勇猛的男子呀!”柳瑛挨近苏昕络,在他耳边暧昧低语,并趁机在耳垂上啃了一口,不待他发火,边连忙跳开,抓过账本就往门外跑,苏昕络垂下眼,唇边笑意渐渐晕荡开来。

    苏昕络于闺房乐事上颇为稚嫩,她怎样引导便怎样成长,目前状态很是让人满意,若是横生枝节,只怕受苦的便是自己,所以把那本春图抢回来后柳瑛便藏起来,抽空坐车去谢府准备交还给谢芳尘,结果扑了个空,又担心托人转交泄露内容让两人都失了面子,便只好悻悻回府。

    没等她再次登门,倒先收到谢芳尘请贴,时令小笺上字体依旧龙章凤姿的让人看不懂,问过苏昕络才知是约她去醉仙楼赴宴。

    太女过世,又加上娶了表弟成为姻亲,苏昕络便不再反对她跟谢芳尘来往,虽担忧她会沾染上些坏习气,但更怕她整日待在府中会如笼中鸟儿般将自己闷坏,读完请贴后便主动鼓励她前去赴宴。

    柳瑛换过衣衫,在苏昕络脸上吧唧了一口,这才坐马车出门。近午时分,白日光照在青砖红瓦上,明晃晃的有些耀眼,路旁摊贩卖力的呼喊着,街道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在如此嘈杂的环境里,柳瑛竟然睡了过去,直到马车抵达醉仙楼门口,车娘隔着车帘用力呼喊半晌才醒转过来。

    谢芳尘事先已经打过招呼,所以柳瑛一进门便被店小二带到二楼雅间,推门进去,她一屁股坐到最近的一个圆凳上,打着呵欠抱怨道:“直接来山庄里找我取便是了,非要约出来,大中午的,真困……”

    谢芳尘闻言笑着打趣道:“午时三刻便喊困,莫非昨夜爬墙偷人去了不成?”

    “噗,咳……”柳瑛刚喝进嘴的茶水喷了出来,闷咳半晌才指着谢芳尘,没好气的斥责道:“这话可不能乱说,回头给我家夫郎听到,倒霉的可是你。”

    “咦?”谢芳尘挑眉,疑惑道:“为何倒霉的是,而不是你?”

    “很简单,因为昨夜柳小姐同苏公子宿在一处。”温润如玉的声音传来,柳瑛循声望去,见一年轻女子矗立窗前,五官端正柔和,个子高挑,身段却极为苗条,一身白衣满身书卷气,盈盈浅笑自唇边溢出,恍如墨香满室。

    “啧啧,难怪太傅总夸你聪慧……”谢芳尘拿扇子敲了敲手,提及太傅难免会想起业已过世的太女,话音嘎然而止,将头转向柳瑛,指了指那白衣女子,介绍道:“这位路家大小姐,也曾是前任太女的伴读,自小便与我玩在一处,今儿带她来给你见上一见。”

    困的迷迷糊糊,进屋时竟未发现还有旁人在场,显是失礼之极,柳瑛连忙站起身,拱手行礼道:“路小姐好。”

    “不敢当,唤我昔然便好。”路昔然优雅的回礼,轻笑道:“久闻柳小姐大名,今日总算得见,果真如芳尘所说,是个情中人。”

    一番寒暄客套下来,菜已上齐,路昔然温文尔雅,谢芳尘荤腥不忌,气氛倒也融洽,柳瑛也从中获得了不少信息。其实关于路家的事情之前便听蓝烟提起过,不曾想到的是这路昔然竟是已故路皇夫嫡亲的外甥女,偏巧还是个庶出的。

    普通人家嫡庶尚有区别,作为南沂世家之首的路家自是不会例外,然而规矩是一回事,时运又是另外一回事。熙安女皇过世,路皇夫与年太卿冰释前嫌,安平即位,平萶太女被册立,及至五岁上书房,年太卿挑选了谢芳尘作伴读,路皇夫为表心意也便在路家挑选适龄孩童入,最后符合条件的唯有路昔然一人。

    本是庶出,无权又无势,突地天降馅饼,转眼变成太女伴读,十多年朝夕相处,又早早归入东,可谓前途无量,瞬间前路被断,若真是计较起来,倒比谢芳尘还要凄惨几分。不过,她这般云淡风轻的人物,远离政治是非圈,或许反而是种解脱。

    柳瑛叹了口气,十分文艺的感叹道:“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大意便是如此吧。”

    谢芳尘抿了口茶,别有深意的说道:“是福不是,怕是要全仰仗小瑛瑛了。”

    “呃?此话怎讲?”柳瑛满脸疑惑,内心却是一片明朗,其实那日谢芳尘将千辛万苦方才求到的春图塞进自己手里时,她便知事情不会如此简单,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所以才想着早早的还回去,不想仍是没有避过。

    两人对视几眼,最终谢芳尘扇子往手心一拍,详细的解释道:“平萶过世后,我与昔然便绝了仕途的念想,想着找些脾相投又不辱没家族门风的事情做做,思来想去十数天,最终决定联合开办一家书院。”顿了顿,又为难道:“只是,银两尚且短缺。”

    柳瑛沉吟了一会,这才回道:“据我所知,苏家顺丰钱庄有开办借贷,凭借谢路两家的家世跟声誉,想来是不成问题。”

    路昔然摇了摇头,轻叹道:“柳小姐所说确是个不错的法子,只是顺丰借贷最高也只有五万两,仍是相差甚远。”

    钱庄信誉借贷,的确是柳瑛出的主意,当时各地分号掌柜齐聚苏家议事,柳瑛闲来无事也跟着进去旁听,见众掌柜愁眉苦脸的抱怨同行太多竞争过于激烈,便嘴了句:“为何只接受存入而不开放贷出?”无心之言,敏感细心的苏昕络暗自记下,将自己关进书房三天,最后琢磨出用田产房契抵押借贷的方案,这个月首先在京城总号试行。

    既是首开先例,其他钱庄自然无此业务,每家最高借贷不可超过五万,对于诺大书院来说,的确是杯水车薪,柳瑛沉默着不啃声,谢芳尘见状便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方才也提过昔然的身份,她自是拿不出银两来,而我东挪西借也只凑齐一半。”

    “一半是多少?”柳瑛问道。

    谢芳尘答道:“一百万两。”

    嘶,柳瑛倒抽了口凉气,强作镇定的看向谢芳尘,眨眼道:“贤妹想拉我入伙?”

    “对。我出一百万两,你出一百万两,之后事项便交由昔然搭理,年底收成按三人份均分。”谢芳尘点头,随即拍拍柳瑛肩膀,劝道:“我们是知己,又是近亲,自然不会坑害你。昔然心思沉稳,而我也略有些虚名,两家又是显赫世家,书院开办起来,不愁招不到人,绝对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路昔然眼神鹅毛般轻飘飘在柳瑛脸上一扫,便转到谢芳尘脸上,笑道:“整日说我心思沉稳,依我瞧,柳小姐才是真的处事不惊心思慎密。眼下已是酒足饭饱,不如便去京郊香山走上一趟,一来利于消食,二来也好让柳小姐瞧瞧书院选址。”

    “也好。”谢芳尘赞同的点头,不待柳瑛拒绝,便起身率先走出门去,路昔然随后跟上,柳瑛也只得起身,可怜她方才被银两数目吓到,只顾喝茶压惊,本就没吃饱……

    谢芳尘跟路昔然皆是乘轿而来,为图速度便都挤上柳瑛马车,飞驰了约大半个时辰,才抵达香山脚下。

    山算不得多高,表面长满郁郁葱葱的枫树,深秋来临,满山火红便是另外种风景,谢芳尘指着山脚下那处长满青草的平地,颇为自豪的说道:“诺,就是那里。这块地原本是御赐给定国将军建造府邸所用,孰料她竟私通外敌意图谋反,事情败露满门抄斩后,这地便由户部收回,前几日昔然进同四殿下略微一提,今日便拿到了地契。”

    一眼望不到边,建完教学楼跟宿舍,再挖个人工湖,弄个诺大场恐怕都绰绰有余,前世人们为了在钢筋水泥的城市中买得百十平方的一间房子,几乎忙碌上大半辈子,而现在只须略微一提,便毫不费力的弄到手,果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也开始让她觉得这投资有点靠谱。

    茅草极深,山风吹来,一拨涌起一拨跌落,仿佛置身海上,壮观之际,柳瑛拢了拢额前乱发,主动说道:“一百万两不算小数目,柳瑛怕是拿不了主意,得回去问过我家夫郎才行。”

    “回去慢慢同苏公子商量,不着急。”路昔然点头,车厢大开,谢芳尘斜靠门边,眼角瞅到搁板上放置的春图,不怀好意的笑道:“从这里随意挑出一副来演练一番,保管叫苏公子服服帖帖的。”

    柳瑛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踩着脚凳爬上马车,抓过那春图塞到谢芳尘手里,哼道:“留着回去自个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