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南烟人醒着,睁开眼,医生抬手在她眼前划过,她眼睛不眨一下。
病房一天只准家属探望十分钟,进入icu往往要去消毒室消毒,穿隔离服,这个过程往往要半个小时。
而每次进去的都是柳青山,方北藤只远远的在窗外看着她。
柳南烟慢慢睁开双眼,耳边此起彼伏响着各种报警声,白炽灯在眼前刺眼,她转过头,看着柳青山双眼含泪,对着她嘴巴张张合合说着些什么。
柳南烟别过眼,她双眼眯了眯,又重新张开,全封闭式icu病房只有那一面墙是玻璃面,他站在逆光的地方,身后便是窗,外面的阳光明媚,看不清他的脸。
但他似乎在凝着她。
柳南烟的嘴角勾了勾,她闭上双眼,意识渐渐模糊,回忆变得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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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童年是指五岁到十二岁。
那方北藤的童年就是不幸的。
叫醒他的不是天亮,而是敲打和恶语相向的争吵声。
方野抬手揉了揉眼睛,他慢慢从床上爬起来,看向床头柜上的闹钟,早上七点。
方野下床,把昨晚脱在床尾的衣服套在身上,楼上二楼卧室的父母在压着声音吵架,方野仿佛没有听到,他拿着洗漱用品蹲在院里的水龙头底下洗漱。
水很凉,他清醒不少。
方野把嘴里的泡沫吐出来,带着红血丝。
牙龈出血,啧。
有纸张从楼上窗户里扔了出来,从天空落下,飘飘洒洒四处飞扬,有的落在方野的脚边。
方野往上面瞥了一眼。
【离婚协议书。】
方野愣了片刻,他抬手擦掉嘴边的泡沫,捡起那张纸,认认真真瞧了一遍。
确定是自己看到的那五个字。
方野捏紧纸,他抬头,看到紧闭的窗户。
王碧霞穿上外套,急急忙忙的从楼上下来,“小野,你等等,妈妈给你做葱花基蛋饼。”
方野把手里的东西丢掉,“不用了,今天我不想吃早饭,我去上学了。”十一岁的年龄,他开始变声,声音很沉。
方野背着书包出门,迎面撞上了父亲方志,方野轻轻叫了声爸爸,没再说什么,把自行车从车库里推出来,骑上去,一溜烟跑了。
今天方野在学校注意力很不集中,平时两分钟能解出来的方程式,他硬生生盯了半个小时都没动一下笔,心神不宁。
直到放学交卷,方野连黑板上的作业都没抄,拎着书包跑出了教室。
镇上学校离家里有三四公里,那天他自行车骑得飞快,回到家,看到有许多车辆停在家门口,二层楼顶挂着两顶白色的纸花。
方野停下脚步。
王碧霞双眼哀楚,脸上带着某种悔恨和痛苦,察觉到方野的出现,母亲怔怔的看着他。
那年他十一,父亲意外身亡,一家三口剩下他和母亲王碧霞。
男孩的成长,几乎是在一夜之间。
方志教育过他,男儿有泪不轻弹,方志走的那一天,方野一滴眼泪都没流,安静的送走方志。
方志葬在了宁城北边小镇的一处荒凉墓地里。
方志走的第三天夜里,那天晚上,方野抱着被子嚎啕大哭。
母亲对方志的去世尤为无法接受,整天以泪洗面。
方野他记得很清楚,王碧霞是在那年秋天变疯的。
方野如往常一样放学回到家,王碧霞像发疯一般的对着他撕咬拽打,手里的刀子无意刺伤了方野的手臂。
血流如注。
方野半夜带着王碧霞去镇上的诊所看病,诊所的王医生拿着眼底灯,看到她无法聚焦的双眼,摇摇头,“你还是带着去市里看看吧,情况有些不太好。”
第二天,方野拿着手里的病例单子,觉得整个世界都坍塌了。
王碧霞得了睛神病,方家没了支柱。
方野把王碧霞接回家,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期,他去把家里他知道的钱找出来数了数,王碧霞的医药费不是个小数目。
几个月前王碧霞给方志的丧葬费上用了不上钱,方野隐约从别人口中听到家里方志欠了巨债,钱都拿去还债了,具体方志公司出了什么问题,他一概不知。
现在王碧霞疯了,他更没处去问。
方野为了给王碧霞治病,他跑去敲王碧霞亲戚的门,却被各种理由婉拒在门口。
那时,他已经十二,他第一次感受到绝望。
走对无路时,对生的绝望。
后来,冬天过去,那是一年初春。
王碧霞的病情越发严重,开始对方野用各种东西实施暴力,方野有时候能躲就躲,躲不掉他就冷静的去安抚王碧霞的情绪。
虽然并不管用。
春天,院里的桃花开了,方野坐在板凳上,洗着盆里的校服,二楼阳台上有个疯女人在撕纸,嘴里喃喃。
有车在家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