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净衣服;打包各种物品,熟练得仿佛日日都在练习,已经做过几千几万遍;从各种隐秘的地方翻出许多奇奇怪怪的小仪器,有的砸碎,有的丢进微波炉里毁掉,有的装包;然后拿了一把奇奇怪怪的枪,按着完全呆滞的简默在他后耳打了一枪。那一瞬的微痛不会比被蚊子叮更让人在意。但明月楼把枪拿开时,掌心托着一小粒亮晶晶的不明物体,直径不超过1毫米。
之后明月楼把枪对准了自己后脑发际线偏上的位置,比划两下似是觉得自己做还是有一定难度,于是把枪塞给了简默。明月楼简要地给他讲了一下草作要领,但简默发现自己根本不需要听。
他知道这玩意儿该怎么用。他都知道。那些明月楼收拾出来的小玩意儿,他都知道是什么。
他清楚它们的构造和作用原理,只要给他原料,他能立刻造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睛密仪器。
简默发现自己脑子里装着许许多多他一个卖乃茶的小伙计根本不可能、也不应该知道的东西。
就像他力气再大,也不过就是在跟明月楼玩闹时占一点上风而已,根本不可能凭一己之力在瞬间干掉四个人,还是以那么血腥的方式。
那是非人的力量、非人的速度,还有非人的身体。
在简默看到刀疤脸将枪对准明月楼,店nei光线彻底消失,只有枪口火花爆亮的瞬间,他紧张得呼吸都忘了。
接下来的感受,是美妙而惊悚的。
他看见了那颗在黑暗中破风穿梭的子弹,以一种几乎静止的速度缓慢向前。他看清了其余三人突陷黑暗的慌乱神情,看清了刀疤脸脸上的得意笑容,看清了吧台后的明月楼脸上的震惊。
心底有个声音在疯狂地呼喊“月楼危险!快救他!”,可简默动不了。因为他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在极速变异。
那是一种,万蚁噬身的恐怖感。叫你眼睁睁地、活生生地感受自己,是怎么样死去又活来。
时间应该过得很快。从刀疤脸所站的位置,到明月楼,不过三米,子弹从射出,到命中,不会超过0.01秒。可这不到0.01秒的时间,在简默那里却像永远静止了一样漫长。
然后发生了什么,简默不太记得。
回过神时,明月楼正抱着他的胳膊大声喊他“小默!小默!够了!住手!”,而他自己,满身是血,粘腻的双手正试图撕碎那血流如注的残破肢体。
曾经温馨的乃茶店,如今血涂四壁,死尸横陈。浓郁的铁锈味和手中破碎的肢体深深刺激着简默的神经。
想吐。
吐不出来。
简默受到万般惊吓似的扔了手中的残肢,重心不稳跌坐在地,踢开掉落身前的残肢后又发现自己坐在一片暗色血泊中。
一点点破风箱似的声音从他无意识长大的口中漏出,半秒后他紧紧抱着自己的头缩成一团。
明月楼一把将他搂进自己怀里,吻着他的头顶,低声道:“没事的,小默。没事的,没事的,别怕,别怕,有我在呢。没事的……乖、乖……”
“啊……啊……”简默全身都在抖,低声呜咽了几声后,突然发狂似的喊出来:“啊——”
“小默!小默!”明月楼放开他,去捂他的嘴,然而没用。于是他用力掰开简默抱着头的手臂,捧着他的头狠狠亲了上去。
店里的灯开着,悬在头顶,白亮得刺眼,让简默的泪一下就冒出来顺着眼角淌。
“没事,没事。有我在呢,小默。”明月楼又亲了他一下,把人拉起来回nei屋开始收拾。
简默还无法从自己非人的震惊事实中脱离出来,又发现,他的男朋友,跟他在一起同居了两年的男朋友,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什么两个人的恋情不被家里接受才跑到这种偏远小镇来,什么出了车祸才会失忆,什么因为后遗症才需要吃那些奇奇怪怪的药,还会经常记忆断片……都是骗他的!都是骗他的!
他那么相信他!!!
每次自己记忆一断片,再醒来时,明月楼身上就会出现新的伤疤。很浅的疤。如果不是他们足够亲密,如果不是他太迷恋明月楼的身体,总喜欢细细亲吻他每一寸皮肤,也许他永远都发现不了。
那是他发疯的时候留下的吧?当时伤得有多重?是不是几乎叫明月楼屡屡命悬一线?——有自己这样能徒手挡住子弹的怪物,那有什么奇奇怪怪的药物或者医疗手段能在短时间nei治好明月楼也不奇怪,不是吗?
他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和自己这个几次三番差点杀死他的杀人机器同居两年的?
明月楼到底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这么骗自己?某种神秘的任务?自己又是什么东西?
明月楼到底是不是真心爱自己?还是只是……
什么时候了,简默。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爱不爱的问题?
简默僵硬地坐在副驾里,垂着头,双手下意识地捏死,指节用力得发白。
一直在监听路况的明月楼将车拐进匝道,远离高速,决定走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