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怡在医院里过得并不大好。
叶家不相信她的病症,却也不允许她离开这里,于是这栋白色巨塔,成了限制她自由的囚笼。
不过叶家的小孙女,探病的人倒是不断。
她坐在病床上,神态柔顺地面对每一个来探望她的人,身畔是开得正艳的鲜花,容貌和花儿一样沁人心脾。
——她一直是叶家这一辈的骄傲。
长相和出身一般出彩,待人总是温柔含笑,礼貌有度,大小奖项拿到手软,处处都是父母的谈资。
只有她记得,十四岁那年,她意识到自己的不对时,恳求母亲领她去看医生的场景。
她看着这个平素优雅知性的女人给了她一巴掌,口吻冷淡地问她,是不是想被叶家人看成疯子,是不是想给她丢脸。
她发抖,讲不出话,母亲便又弯腰抚慰她。
小怡,这不是病,只是情绪上的小问题,乖乖睡一觉就没事了,不要多想。
…
思绪被开门声打断。
少年是直接闯进来的,脸上的表情不耐而冷淡。
叶子怡却坐在病床上,弯眼一笑,手指搭在一旁,无意识地抚着床单上的褶皱,“我不是为你自杀的,但见到你还是很高兴。”
“很巧。”昆程一步步跨过来,唇上浮着一点酒色,眼底却比谁都冷静,“我也不是为你来的。”
叶子怡抬眼瞧他。
昆程的轮廓很英俊,和旁种的英俊不同,叶子怡在见他的第一眼里就瞧出来。
“不要再碰她。”
窗外夜色正浓,他没什么表情,手指轻轻搭上她嘴唇,动作温柔地按了一按。
这是一个噤声的动作。
他不是没见过死人。
小时候那一片很乱,总有一些音暗和丑恶是见不得人的。
他看见,所以沉默。
这么多年来,在同龄人找谈资吹嘘的年纪里,他从不把这段经历讲给旁人听,因为他知道生活在阳光下的芳草地,不会理解音暗朝湿的青苔为什么会存在。
是啊,大家都晓得,阳光多么好,包括他,也是这样,接触过一瞬,就再也不想离开了。
周溯跟他讲,不明白舒盈为什么要去救叶子怡,而他明白。
她不是他,永远不会选择沉默。
周溯又问他,那如果是你,你会不会救?
他笑了一声,不作回答。
如果是他——
“如果你想死,那你就死得干净一点。”
*
春天要来了,天气回暖,班级里的空位却是一天比一天多。
班主任听着台下的咳嗽声,在讲台上叮嘱大家换季时期,要注意保暖,不要生病。
顾梦洁缺席,不光是顾冕,便是连路妍都显得心不在焉,课间好几次撞上别人,竟也是慌忙忙地道歉了。
好在,昆程是来上课了。
舒盈的生活像是回到了正轨,大概也是因为身边有这群朋友的存在,学校里的人和流言,并没有伤害到她太多。
她几乎以为,一切都要结束了。
星期六的晚上,周溯说要请客吃饭。
舒盈同陈安橙一起先到,到达目的地时,发现周溯一个人坐在卡座里,百无聊赖地打着手游。
听说周溯最近和周慢起了一点儿小争执,加上高三备考生格外忙碌,故而舒盈自从上个星期四的事件后,好几天没有见过周慢。
当然,她不会蠢到去提周慢。
周溯向着两个人招手,“昆程又迟到了哦。”
陈安橙说,“那再等等吧。”
这一等,便从干巴巴地等着,到了边吃边等。
西餐厅的味道很不错,生意一直很好,听说还是周溯偷偷用了他父亲的名头,才定下了一个位置。
陈安橙感慨,“你说,有钱多好啊,能解决好多好多看起来复杂的问题。”
餐厅在八层,他们坐在窗边,俯身便是波光粼粼的湖水,以及大片大片的绿荫,舒盈托腮看着风景,听着陈安橙的话,笑了一下,没讲话。
周溯也不说话,顺着舒盈的眼神望过去,嗤笑了一声,“有钱好不好我不知道,我感觉这儿跳楼倒是挺好的,省得埋的功夫,直接和大自然拥抱了。”
陈安橙晓得他最近情场不顺,不和他争辩。
这个功夫里,昆程终于来了。
天气回暖了一些,他便迫不及待地脱了棉衣,今天只穿了件姜黄色的卫衣,整个人显得愈发瘦削修长。
舒盈第一个看见他,眼巴巴看着他走过来,问了一句,“有事耽误了?”
昆程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是,堵车了。”
“这车堵得好啊。”周溯瞥了他一眼,“你再来迟些,这儿就只剩牛尾巴了。”
他近来不顺,嘴巴愈发不饶人,可惜在昆程这里,总是有碰壁的时候。
昆程挑眉,“牛鞭不挺好,适合你,看你最近黑眼圈都要垂嘴上了。”
周溯脸更是黑了半截,“适合你个头。”
舒盈正茫然着,陈安橙却是先一步在那边放声笑了出来。
像是串通好了要合伙欺负周溯,这边笑够了,方才慢悠悠、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