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后落地的瞬间将二人位置对调——
砰!
重重的摔下!
“啊————”
可即便如此,一同摔到地上的人里,发出哀叫声的,却还是那带着怒意推拒的男子——摔倒的一瞬间,谭叹晓得她护了自己,晓得的——可是,可是——
惊恐的望着自己双腿间越积越多的血色,顺着木桶里流出的水而渐渐像是要辽源一般的红——
“不——不——”
激烈喘息着,双手拼命护在自己肚子上,压抑着眼眶里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水渍,谭叹什么也想不到,只是惊恐的瞪大了双眼,呐呐着那带着惧意的‘不’
束游在谭叹自她身上爬起的那一刻便也同他一般,跌坐在地上,傻了似的望着这男人双腿之间越来越大片的红——而那红,被木桶里涌出的水和了,渐渐混在一起,变成更大片的血色——一时间,恍若像是他二人便陷在了一片血海中,半点也无法动弹!
直到那惊恐的叫声,引来了门外焦急的拍打门板的声音,束游这才回过神来。
望着自己颤抖的,从因为支撑着身体而接触了地面,却被那稀释了的血水染了颜色的手,又将自己视线方到那似乎变得只会喃喃发出‘不’字音的男子——
胸口猛然之间升起一股怒意——若不是他,若不是他非推她,或者,或者这孩子,这孩子——
可,那瞪大的眼睛,茫然无神的只剩低喃的样子,却让她极想开口骂人的嘴巴,紧紧合了起来,她站起身,几步走过去,一把抱起那几乎是打着筛子一般颤抖的,只剩了‘不’字的男人,冲着门外便是一阵怒吼:“大夫呢?让你们去请的大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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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尊夫…”
踌躇的年长女子自主屋门内走出,对着等在屋子外头,满面寒霜的女子“大夫但说无妨。”
“嗯,夫人要做好心理准备,孩子,孩子怕是…”
望着这冷得几乎要结成霜的女子,年长女子不禁有些奇怪起外界对于这天地馆馆主所嫁女子是个没啥姿色,性情说得好听些是温雅,说得不好听便是软弱的传闻的真实性——这女子,这女子一身寒气,隐而不发,可这不发却沉下的面孔,看着便是骇人了的,哪里来得软弱一说?
她能在这人这般眼神下不哆嗦了腿脚跪下去,那都是极不容易的了!
闻言,束游明明心头是有了准备的,况且,她不也是对这孕有她孩子的父体不满意的吗?可为何,为何自方才起,便满心酸涩,涩得她那本不该有的难过情绪,快要掩不住的喷薄而出了?
“我知道了,大夫你尽量吧,保不住的话,顾着大人吧!”
冷静的说完这番话,束游便不愿再等在这门口的转身便走。
“夫人——”
却被宽叔拦住去路,“夫人,公子他,这个时候公子,他需要您的!”
见她欲走,本就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吓得傻了的宽叔,猛然之间便回过神来,无论如何,无论如何——现在这个样子,现在这个样子,若是连夫人也离开,公子他,公子他——
“我心不静!”
本是垂首欲走的女子,猛然之间抬起头来,宽叔见到那双自南承国灭以后,他便再也看不清的眸子——从前以为是极好的,可其后却再也看不清的眸子——沉得恍若见不到底,可却——可却也带着那沉得你无法反驳的怒意!
他骇了一大跳,脚下的步子便下意识往后退了几分,而这一退,便再也没了勇气帮公子留下她——
只能眼睁睁的望着夫人,离去!
第四十章 一拍两散
束游走得不是很远,亦不快,但心中那股憋闷的心绪却着实不晓得要如何去发——但即便如此,却也渐渐走得离了主屋。
脚下的步子有些乱,不是醉酒,不过心头烦乱,没有择路便朝着一条不晓得是通向哪里的路上走了。
已经是夜里,天空也沉沉压下,或者便是要下雨了。
原本想象的事情结束,她该是这天下间最快活最轻松的女子,毕竟自己汲汲营营,耗费了这些年时间,一步一脚印的走在既定的计划里,从未出错——可偏偏,临近临近,竟这样也错,那样也错——
忽的停下脚步,束游转过身来,在渐渐落下的细雨中见到一抹温温的暖色——在她路的正后方,有人提着小灯笼,站在那里。
“大人,”
在毛毛细雨间抬头,束游见到那已经被自己遗忘到不知道哪里的少年立在那里,“找我有事?”
束游停下脚步,望着自己面前这人,按照自己曾答应的事情,她保了这人与他哥哥性命,虽然或多或少晓得他们并不是完整被带出来的,但是,对于那些发生的事情她却并没有多少兴趣——他要留命,她允了且做到,如是而已!
“…”
泽嘉没有出声,其实,他本是不该来此的,毕竟——毕竟寄人篱下的人,是不该再惹人生厌的,只是,只是看着她此刻的样子,便不知道怎么的,竟一路尾随了过来“没事的话…”
束游此刻并无多余心情,况且,即便是寻常时候,她也再不以为自己还有什么样的话与他说——对于用过的棋子,她自然没有回收的喜好,只不过,那日却不晓得是如何的竟动了一丝柔意,承诺了救他性命。
“大人饿了吗?泽嘉去给大人弄些吃的,”好吗?
最后那‘好吗’两个字,竟还未来得及出口便只望得见自己面前一道影,掠过——
淅沥的小雨中,除了他自己,哪里还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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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游恍若浮光,在夜色笼罩的天地馆中混乱的穿行,心头的烦闷似乎被那淅淅沥沥的雨弄得亦发恼怒——这般要死不活的雨,既不能淋个痛快,又不能浇得爽快,不温不火,哪里满足得了她此刻心情!
在外头淋了半晌的雨,最后却还是回了主屋那处,束游瞪着那亮了灯的屋子,却如何也走不进去,心头思绪翻滚——停顿半晌,却终是向了旁的方向而去——
原本文都住的,此刻却住了韶哀的屋子!
一进门,那显然是一直忧心忡忡等着她的少年便立时杵着拐杖站了起来。
“大人!”
少年惊喜的样子,忧心着急的样子,看到她的时候那有些安心又有些心疼的样子,竟让人见了,便恍惚觉出一股暖意,束游沉沉浮浮的心里头,恍然有了处小小缺口,三两步便大步走了过去,一把抱住那小小的少年——
不说话的抱住自己,韶哀感觉得到这拥抱的力量与往常有些不一样,而他的大人身上,前一时间与自己在园子里的那种快乐与暖意,此刻却半点剩不了,隔壁间,那位正君小产的事情,他虽然是呆在屋子里的,却也晓得了。
“大人,大人是在为失去宝宝难过吗?”
努力的伸出手,也不顾自己明明只能依靠着那双拐杖才能站立,将身体的重量交给这拥抱了自己的女子,他只想抱住她,抱住她,努力将自己的心情传达给她——
“大人,大人不要难过,韶儿以后给你生宝宝,好不好?韶儿以后给你生好多,你想要多少韶儿都给你,不要难过…”
明明是安慰人的话,可不知道怎的,从他嘴巴里说出来,束游却有些好笑起来——特别这傻孩子,说着说着,便止不住眼泪的哭了出来——明明是她的难受的,可这小家伙却趴在她怀里,哭得比谁都惨——
或许自己晓得,她流不出的眼泪,他会代她流,所以她才会,选择了这样的他,代替原本她愿意携手之人。
束游想着,抱了人坐下,耳朵里少年细细的抽噎,恍若平静人心的一剂良药,渐渐稳定了她混乱不堪的心神——
一个孩子而已,是的,只是一个孩子,而已!
一个原本就让她觉得畏首畏尾的连走开都不能的孩子,此刻没了,或者便真是自己与这处地方,与这灭了的南承国,缘尽了。
屋子外头的雨,下得淅淅沥沥。
隔了半个时辰,束游从这面屋子走出来,轻轻敲起主屋的门,敲了两声,没等屋内人回答,便进了屋子。
她一进去,见到的便是那明明苍白的像个鬼,却偏是极不耐的一掌推开那伺候在床边,不晓得是在说着如何安慰语的中年男子,以及,那根本就弱得几乎没声的怒吼——
“滚——我说让你们都给我滚出去,你聋了吗?”
她推门而入的声音,显然是惊动了他们,那还在吼的人一时看了她,便猛然之间像是被气恼了太多,急促的喘息起来——
“你,你来做什么?给我滚,滚——滚得远远得,我再不要见你再不要见你,给我滚——”
明明被骂着,可是却奇怪的并不在意他的说辞,束游次感觉得到这人这些刺人的话下头,那深深的受伤和难过——对着宽叔示意了下,他便极识相的离去,剩了她二人。
走到床边,望着那张苍白而倔强的脸,束游坐下来。
谭叹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可心头竟不知道理由的恐慌起来——不是像寻常那般,因为她即将要对自己做出什么而感觉到的恐慌,反而是,反而是——是自自己骨子里头感受到的寒意——
“谭叹公子,”
她开口,他却亦发的恐惧起来——为什么,竟然这般叫他的名字,寻常不总是,不总是——
“你不要叫我,我,我——你什么也不要说,你给我滚!我,我再也不要见你,再不要!我们,我们之间除了这孩子,本来就是什么都没有,如今他也没了,你,你别想还在我这天地馆白吃白喝,带了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滚出我家,滚——”
或许因为此刻心情与寻常不同,束游竟在这一股脑的喊骂声中听出了那样多的恐惧——那些隐藏在这些生硬句子底下的,脆弱的小人——心头沉了下来,并不因为他这些话而打起反攻,反道:“对不起!”
轻声的抱歉恍若一剂最可怕的毒药,让谭叹觉得已经是冰凉的□仿佛又被带着浸到亦发刺骨的水中——那便全然不是一个两个的冷字能够形容的了!
自己面前这人,半丝也不像那总欺负自己,惹了他又怨又恨的人!
反倒是,像极了二人曾经见面时那温雅女子——可,可是——
觉得自己似乎要哭出来,他便垂了脑袋,任自己这一下午间的混乱而披散的发,掩了脸。
“…你不用说对不起,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是我自己蠢!”
其实或许这个时候,自己若是哭出来,或者扯住她——她是不会继续说下去的吧——
谭叹想着,可,偏偏他却听得自己的声音继续道:“你我之间本来就是一纸合约,如,如你所言,我的确是违背了当初的做法,而这孩子,”
顿住声,倔得几乎在颤抖了的唇齿,磨合着:“这孩子,本就来得不是时候,你与我无情,留下也不过只为他,而我却无法要个,要个只是为了孩子留下的女人,所以或者,或者落水,或者摔倒,我,都是故意的,本,本来我也不曾想要他,可你偏说落,我不愿如了你意才说要的,可,一想到有了他便真得与你这种女人一世纠缠,倒不如,倒不如——你走!走!走得越远越好,走!”
束游来这里,虽有离意,却并不曾想会这样快的离开——原本此刻其实。她只是想要安稳住他情绪的,可闻言,束游觉得:或许,她再不出现,才是真正能安抚他的!
便不再多言的起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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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她离去的脚步身,谭叹重重摔回床上,躺平了的合上眼睛。
他,他是不是,又把事情搞砸了?
她真的要离开了,对不对?
略微颤抖的指,触摸上自己已经消了好些的肚子,脑袋里忽然之间升起的便是不久前那满地的鲜血——便是一阵眩晕!
那血,那落了满地的鲜血…
隔日清晨,宽叔进到主屋给公子梳洗,却看见自家公子一夜未眠的眼,赤红的不知道望着什么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