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来去自如。
脑子方面,曹隐白说霜的脑子应该没受到多大伤害,会有一段时间意识不清,完全只因为昏迷得太久了,过一阵子就会好。诚如曹隐白所言,霜的身子每日能醒来的时间愈来愈长,从一开始一天不过半个时辰能清醒,到后来一天有四、五个时辰都是清醒的,脑子也愈来愈发清楚了。
自从霜脑子清楚到某个程度之后,殊楠就不在他耳边叨絮不休,还把那日欢姑要给霜的信交给他。霜接过信展开,上面只有短短地几行:
『你小时候说过要娶我可你看你现在拿什么来娶我
我不想嫁你了你好自为之吧
欢姑』
欢姑短短几个字便道尽了两人的恩恩怨怨。冷宫里的那段日子,称不上两小无猜的两人,却确实给了彼此一丝温情。在其他太医的孩子们欺负欢姑哑巴,笑她将来肯定嫁不出去之时,是他拉着欢姑的手说:『我娶你』;在他把大部份的食物为给了雪,自己被饿得头昏眼花之时,是她掏出用自己的零花买的面糖给他吃。
后来他放火烧了太医院。他不后悔,因为他真的觉得太医院那些人该死!死得好!但是他多想对欢姑说一句:『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在里面。』
那一夜,她不该在里面的……她从不在那个时辰还待在太医院里的。他当晚放了火就跑了,直到数天后才听说她在里面、听说她被烧得面目全非、听说她被远亲接走了,听说……听说……
他憎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憎恨自己只能『听说』。如果说生为冷宫皇子是他对于权利欲望追求的本因,那这件事便是引爆的导火线。
霜看着那张纸许久许久,末了才细心地将它折回原状,用个红色的小绣囊装着,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直到许多年之后,殊楠仍能三不五时地看见霜摊开那张信纸,一个人默默地读着。
殊楠没看过那信上写些什么?只知道霜自从看了之后便默默不发一语,直盯着那张纸笺看了一上午,就连他要送曹隐白离开了,他仍是看着那张笺不动。
曹隐白东西不少,但峡谷地势特殊,马车出谷容易进谷难。就连那日送霜进谷,也是清空了整个马车的什物,由欢姑驾马,曹隐白在一旁压车才平安进谷,因此殊楠只好帮着把东西提出峡谷安置上马车。曹隐白原本扬鞭要挥,又落了下来,道:“对了。”
“怎么?”
“我这不是在试探你,而是在劝你。”曹隐白事先说了才道:“霜他现在的身子,让他造不得乱的,你可知道?”
殊楠明白曹隐白的意思。
霜这个人不简单,也不容易,他现在会这般安份,那完全是因为他的身体不允许他多想其它。曹隐白这话是在劝殊楠,若想这般与霜安稳地过一世,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再以洗髓经为霜施功,让霜就这么永远保持在无重大的性命之忧,而又无法造乱的状态。
殊楠笑了下,没说别的,只说了句:“知了。”
曹隐白无奈地睨了他一眼,挥鞭策马,走了。
自霜昏迷又救醒,来来回回,至今也有六、七年了,也就是说曹隐白与殊楠少说也已有六年多的交情。曹隐白这个人识人的功夫虽不如霜雪二人,但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几年下来大致也了解了殊楠的性情。
该说是殊楠的母亲──同皇子李亭肃教得好吗?还是受圆空大师的影响呢?曹隐白与他相处下来,发觉他这个人其实不并是个难相与的,有时更可以说他的性情着实不错。此刻回想起当年他待雪的种种,更觉他待心上人总是温柔备至。这么说起来的话,以往总给霜气得七窍生烟的殊楠倒也有些可怜。只是曹隐白自己也是不懂,为何殊楠最后上了心的人却是霜?当年那个情况之下,怎么看都该是选雪的机率大些才是啊!
这些年看着殊楠忍着反噬的剧痛,一次次给霜洗髓,曹隐白便知他是半点受不得心上人吃苦的,也因此他劝他那句话,其实也就是说着的成份大些,心中可不敢奢望照王大人会照实尊行。
果不其然……
光凭殊楠的那句『知了』,曹隐白就可以猜测出,在霜身上的毒素病根尚未拔尽之前,伟大的照王大人是不会罢手的。只是……即便殊楠的根底再好,反噬所造成的伤害应该也累积到足以显现出来的程度了吧?
曹隐白一边策马,边想着:下次回来之时,得准备两人份的药品才成了。
坐在窗前望着窗外郁郁苍苍的一片翠竹,霜不禁有些感慨于事世的多变。要是早十年前有人告诉他,他身边的人一个一个走了,最后只有伟大的照王一人陪着他,还每天给他做牛做马地伺候他,他肯定会说那个人疯了,而如今事实却就是如此。
初醒那日的事他没忘。霜还记得昏迷多年后醒来的那天早晨,他的脑子糊理糊涂的根本不能想事,自然也没认出殊楠来,可那天见到殊楠的那份安全感,却在霜的心中徘徊不散。之后这段日子也一直都是殊楠在照顾自己。
其实若真要霜说他对殊楠是怎么样的情感,其实他也是说不清道不明。这十多年恩怨情仇,两人间怕是没有哪道情感是干净明白的了,种种纠葛如今细想起来,只觉荒唐可笑。此刻霜唯一能确定的,大概便是他对殊楠臂弯的倦恋了吧!
这些年他就像初生的婴孩一般,事事要人照料,喂饭洗澡不说,就是把屎把尿也一项不能省事。霜从来不曾要求让别人来接手,一方面是因为早在自己昏迷之时殊楠就已经不知看照了自己几回,此时再遮遮掩掩不过是让自己难堪,而另一方面却也是因为霜倦恋起殊楠的怀抱了。
就是再怎么恼这个人,他有力的手臂仍能让自己忆起林里遭阻击的那时温情,又或许是这些年殊楠的温柔一点一滴地沁入了他的心中。总而言之,不论是哪个原因,他的确开始对殊楠在乎了。
霜坐在窗前,书桌上放着供他写字画图解闷的文房四宝,眼里看着窗外一片翠竹的他又开始有些犯困。朦朦胧胧之间,突地想起很久很久之前,他与殊楠曾经有过的对话,还记得当时殊楠问他『可有在意的人』,他回答自己就像眼前的这片竹。他自私、他排外,可似乎就是有人硬生生的非闯进来不可呢!
迷蒙的视线中,一道强健的褐色身影出现在竹林中,无视于四周竹叶磨擦所发出的沙沙拒绝,强势而笔直地朝他走来。
照王殿下想闯进一个人的心里时,可是有着鬼神难挡的迫力呢!又怎么会将这小小一片竹林看在眼里?
霜的唇角微微地勾了起来。
也许过往的一切不是那么容易便能放下的,但或许有一天,时光冲淡了一切爱恨时,他也能坦然一笑,提笔,写下一纸荒唐旧梦。
完2009/1/8完结
一纸荒唐梦 正文 番外 七夕【上】
章节字数:1244 更新时间:09-02-14 20:59
一纸荒唐梦番外--七夕(上)
这年夏天,颇热。
霜躺在凉椅上,手上一把蒲扇,有一下、没一地摇着。看着窗外的眼神懒懒散散,也不知焦距放在哪儿了?
曹隐白知他爱竹,安排这房子时便在外头种了翠竹。一阵风吹来,竹叶磨出沙沙声,竹叶特有的淡淡香气也传到了鼻尖,感觉上倒有几分清凉,只是风一过了,仍是燥热难消。
别人都说竹子招阴,不该种在家里院子,可这一点他倒是不怕。他造的孽不知有多少?数都数不清,迟早是要还的,所以心里也早有准备了。况且,鬼门前都已经徘徊过不知多少次也没死成,怎么看也都够本。
殊楠提着大包小包回来,远远地就看见在窗旁的霜,而霜却像是对他视若无睹,眉也不动一下。殊楠也不生气,提着一堆东西进门。
殊楠那一堆东西中,有一包是用厚厚的棉布一层层包起的,解开棉布后又是层层油纸,再往内就是一堆碎冰。
殊楠拿了一只大盆盛碎冰,又在里面放了一只小碗,最后再碗里倒入乌梅汁,这才把大盆连里面的东西捧着窗台前,对霜交待道:“乌梅汁镇凉了就能喝了,你可别再把冰块丢进乌梅汁里。”霜不应他,他也不生气,迳自又回去桌边翻翻弄弄,轻手轻脚地像是怕吵着他。
霜从以前就是怕冷也怕热的一个人,如今情况更严重了。曹隐白找这处地方已经算是四季如春,霜有时仍是吃不消,因此这几年来殊楠照顾着他时,夏日的白天与冬夜的晚上都得特别注意,冬夜里更没能睡,要是不小心打了个小盹儿,醒来时必定要来探他鼻息,就怕他不知不觉间咽了气。
其实这些年来他好多了,哪可能这么容易就交待了?这事从曹隐白一、两年才来看他一次,就足以证明,可殊楠仍是穷紧张个不停。曹隐白交待他的那些事,没一件不是倒背如流。
想着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霜心里感概万千。从盆里悄悄捏了块碎冰握在掌心里,感受掌心传来的阵阵凉意。
这时殊楠又端来几个小碟子,里面各自放了花生、红枣、瓜子、桂圆、桩子等零食,又有用糖膏拌芝麻、核桃、花生……等等,再渗了花瓣、面粉下去捏型,最后再油炸而成的巧果。每样都不多,却精致得很,一看就知是俐落的大厨做的,而量少则是因为他的身体其实不太合适吃这些,吃着只是应景。
今天是七夕。
前阵子霜说了句天热,正在他脚边给他用冰块与蒲扇扇脚的殊楠便道:“过几天是七夕,那天下了雨后便会凉快些。”
霜难得给他搭话,问他怎么知道那天一定下雨?殊楠反问他,难道没发现每年七夕都有下雨?霜便沉默无言了。后来才知霜虽然知道七夕的由来与习俗,却是从来没有过过七夕,便说今年要好好给霜过节。
之前曹隐白来时说过,霜的肠胃不佳,饮食得要清淡,可七夕过节的食物可是一点也不清淡,为此殊楠还地意命人用快马去追刚走的曹隐白,带回一纸曹隐白的吩咐,说是只要处处小心注意,还是能过节。
听说他没过过七夕节,殊楠从几日前就在准备了。昨天晚上还拉着他到院子里,掰了红粉白粉给他,要他往屋顶上丢。
一纸荒唐梦 正文 番外 七夕【下】
章节字数:1627 更新时间:09-02-14 20:59
一纸荒唐梦番外--七夕(下)
霜白他一眼,道:“你当我傻的。”谁不知这是女孩儿才做的事?为的则是要跟七娘要求美貌。
殊楠只笑说:“过节,做个形式。”
霜反问:“那怎么不你来丢?”
殊楠想着『我要美貌做什么?』,嘴里仍道:“不然你丢粉,乞巧让我来。”霜这才答应了,把手里的两个半块的红粉白粉丢上屋檐。
接着殊楠在院里放了盆水,让它在上面积一层灰,今天中午要在上面放绣针,再看看针影是什么形状?中午时殊楠自信满满,说这些年照顾霜照顾得很有心得,七娘看他这么努力,一定会让他乞得巧的!结果针一放,连停顿一下都没有就沉下去了。
当下殊楠的脸色有些错愕,想着七娘竟然这么不当他面子,看他不拆他几间七娘庙!结果霜却噗嗤一声笑了。
许久不见心上人笑得开心的殊楠,立刻又在心中对七娘千恩万谢,打算再建几间七娘庙来供奉。
下午天凉了些,殊楠便到镇上拿他前几日便吩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