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去趟这个浑水,又知道里面两位都是身手极好的人,於是佯装打个哈欠:“我就在这里等您。”
江立喝了口水,拉开车门,从家具城的另一个侧门追了进去。
苏朝宇和江扬从床开始看起,却没料到在件家具上就发生了分歧。苏朝宇看中了一款方便拖拽的床垫,决定不要床了,江扬非常反对,却因为约法三章的内容委婉地在苏朝宇耳边说:“你确定我们要这样频繁更改做/爱的地点吗?”苏朝宇几乎红了脸,想发作又不好意思,最终放弃。後来他们在一个热情的老板娘的推荐下,一次性买到了床、床头柜、鞋柜和立式衣架。江扬对那洁白的绣著羽毛图案的布面十分满意,苏朝宇却嫌弃它太硬。“硬了对骨骼发育有好处。”江扬抚摸苏朝宇的脊柱,海蓝色头发的人暴跳如雷:“这和睡在木板上没有区别。”他坐在一套苹果绿色的床垫、枕头、被子组合上耍赖不走,江扬便开始讲大道理,滔滔不绝的,老板娘都被逗笑了,只能无奈地给苏朝宇打折。海蓝色头发的年轻人显然十分满意,还得寸进尺地多要了两个靠枕。江扬尽职尽责地配合苏朝宇的快乐,然而他并不是意兴寥寥地敷衍而已,他竟觉得比苏朝宇更快乐。
这种普普通通的十块五块计较著的生活,他站在苏朝宇身边,一切都那麽真实,就好像一个永远美好下去的恬淡的梦境。苏朝宇眨著他的蓝眼睛跟老板娘商讨送货时间,把江扬当夥计一样呼来喝去搬东西,家具城里弥漫一种木头和涂料混合的味道,不是家,但江扬知道,他们马上就要有一个家了。
绚烂英豪8旌旗盛宴(最终篇)7
苏朝宇付完钱,签了送货单,又让江扬把小票收在钱夹里,这才要去看书柜。江扬刚走了几步,就停在一面穿衣镜前面笑著说:“这个真不错。”苏朝宇显然已经看见了远处的实木书柜,迫不及待地要走过去,此时只能倒退回来。那是一面镶著闪闪发光的金边的椭圆形镜子,顶部做出了一对塑料的小翅膀,贴满了水钻,看上去幼稚极了,也许女孩子会喜欢,但绝对不是陆战精英赛冠军和基地指挥官的风格。苏朝宇刚要说话,就从镜子里看见远远的沙发区里,有另一个琥珀色头发的人在晃来晃去。
“他在跟踪咱们呢。”江扬说,“别理他。”
苏朝宇看了一会儿,忽然说:“叫他一起来吧。”
江扬奇怪地看著他的情人:“你不是……”
“你说对了,”苏朝宇撇嘴,“因为我想揍他。”
江扬笑出声来,赶紧推著苏朝宇走开:“我要小书柜,可以组合的,要一个瘦高的和三个扁胖的,要推拉门的,必须落地……”苏朝宇自然不会真的发脾气,却忍不住问:“他跟踪我们干什麽?”
“不用理他。”江扬随意地拿起一本宣传册翻著,“这是我们买家具的日子,管他呢。”
江立并没发现被跟踪对象已经发现了他的存在,他早就为这种不光彩的小动作换上了最好的西服,带著他金丝框的平光镜,用挑剔的眼光看一个又一个沙发,然後捡了一个最贵的试坐。这副做派令所有人都对他抱有购买期望,即使他一声不响地转身离开也不会被埋怨。江立就这样远远看著哥哥买完了书柜买衣柜,然後买踩脚垫、书桌、电脑桌、茶几,甚至,苏朝宇在特价区的小零碎里拣出一套十分漂亮的彩瓷杯子来,用瓦楞纸一张一张裹著,放在大盒子里,又交给江扬端。江立累得死去活来,不能理解前面那两个人的乐趣到底是什麽,尤其是,他们丝毫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存在,完全沈浸在小夫夫的甜蜜世界里不能自拔。
而隔著地毯区的苏朝宇揉了揉他海蓝色的头发说:“他肯定跟累了,叫他过来吧,我们去吃点儿东西。”
江扬坐在一把酒杯型的椅子里高兴地转来转去,听到这话,脚尖一点就停下来,盯著苏朝宇说:“多少钱?”
苏朝宇刚要发作,身後奔过来一个小姑娘,用扫码器读了一下标签说:“两百四,你要是还要别的,能再少一点儿。”
“喂,说你弟弟呢。”苏朝宇挑了另一把看上去都是倒刺的椅子,怀疑地坐了下去,结果倒刺十分柔软,被压成了球形,反而有点儿按摩作用。他说:“江扬?”
江扬显然没打算接茬,只是专心地去看椅子到底可以调多高。苏朝宇想了一下忽然笑起来:“小狮子有你这个狐狸哥哥,真是倒霉透顶!”江扬这才转过头来:“小时候若要罚他,打骂都是不行的,把他关在地下的空仓库里,只留玻璃窗,一个小时就认错了。”他很满意这把酒杯椅子,於是开始在色板上勾勾画画:“江立的个性,耐不住寂寞,他现在正等著我们发现他,好演下面的场景。我不会成全他的,这是惩罚!”
最後四个字铿锵有力,苏朝宇赶紧从那带著芒刺的椅子上跳起来,仿佛臀部已经有了火烧火燎的感觉。等看见江扬的嘲笑才又愤愤又懊丧,一脚飞过去:“老混蛋。”江扬只一抓一拧,就把苏朝宇扔进了旁边的床里,卖家具的小姑娘惊呆了,江扬恰好递过去他们的清单:“给个折扣吧,美女?”他琥珀色的眼睛闪闪发亮,微笑的嘴角勾勒了一个令年轻女孩无法拒绝的弧度,苏朝宇躺在那里看著,觉得那小姑娘简直要忍不住说“免费拿走”,却在最後关头理智战胜了情感,摇头说:“要问老板啦,我说了不算。”江扬学著苏朝宇的口气:“这儿谁长得漂亮谁说了算,九折?”说完还比个手势,苏朝宇已经为这和平日完全不同的长官情人笑得打滚了。
九三折成交,苏朝宇去刷卡,江扬忽然看见了一把新椅子似的,几步冲过去,却又失望地回来。苏朝宇瞥了一眼,低低地笑骂:“你可真损,明知道他在那里盯著,还忍不住去逗他,让他沮丧。”
江扬平平地端著那套特价的瓷杯子跟在後面:“弟弟嘛,就是用来逗的。”
一上午五个小时都在逛,最後,苏朝宇和江扬都累了,手里厚厚一摞订货单和未确认到货的款单,他们站在结算区一张张核对,和之前写下来的列表比照,又跑去买了一套锅和一个烤箱。“每个月雇程亦涵来烤一次巧克力曲奇,”苏朝宇说,“真不知道他那样一个人,怎麽会这个?”江扬假装无辜地回答:“大概是因为我要吃。”苏朝宇刚“哦”了一声才反应过来,他这个琥珀色眼睛的情人的少年时光基本与甜食隔绝,都在拼命长肌肉,但这个谎撒得有理有据有气势,活脱脱一个万恶的长官。苏朝宇正琢磨用什麽反驳,开票的小姑娘说:“你们买这麽多,可以去抽奖呀,特等奖是壁投。”
果然,活动区的墙上有一张大大的海报,上面赫然列著七八种奖品,最末等的是一套床上用品。苏朝宇去兑换了一张入场券交给江扬:“神一样的指挥官先生,我要电磁炉。”
江扬大笑:“你没听凌寒天天挂在嘴上,说我从小到大在宴会上连包纸巾都没中过。”
“我和苏暮宇一年级的时候,花了七十块钱买即开彩票,最後中了一个脸盆。”苏朝宇审视那些奖品,然後跟他咬耳朵,“秘诀就是你别贪多,想著你要的那个东西,不停地想,使劲抓奖券。”
江扬这就拿了入场券进去,走上铺著红地毯的台阶,来到红色的奖箱旁边。苏朝宇就站在几步以外冲他笑,他忽然觉得很温暖,莫名地激动起来,这不能言说的感觉让他这个金戈铁马的男人认为自己一定是得了婚前综合症,变得太敏感太矫情。但苏朝宇确确实实站在那里微笑,端著他们淘来的特价杯子,挎著他大学时候最喜欢的篮球包。江扬知道幸福触手可及,但他真的怕动一动手指就从梦里醒来,是空阔的房间,过於宽敞的略硬的大床,他一个人,窗外是日出之前最黑的夜。
“电磁炉!”苏朝宇喊了一句。
江扬伸手。苏朝宇说要努力抓住那奖券,江扬照做了,十分用力,像个不懂事的小孩,生怕奖券里的字跑了一样。他摸出一张纸递给旁边的工作人员,然後回头看。苏朝宇还在那里,笑容更盛。
“恭喜苏先生,四等奖,电磁炉一台!”
家具城很喜感地放起了运动员进行曲,有个穿超短裙的美女捧著奖品从後台走出来,放在江扬面前。苏朝宇从低矮的白色室内栅栏外翻了进来,不顾规矩冲到台下手舞足蹈,惊喜地说:“真的是电磁炉!”
江扬大笑。这是他这辈子次从命运那吝啬的小盒子里摸到奖票,台下的那个人,是他所能想到、所能得到、所能承受的最好最大的奖励。有此一次,此生足矣。
这一切,江立都是看在眼里的。他爱慕过的海蓝色头发的学长和他琥珀色头发的大哥拎著电磁炉就要出门,足足跟踪了五个小时,江立此时饿得前心贴後背,终於在小小的嫉妒和祝福里脱口而出:“哥!”
谁知道江扬根本没停下来,一向善良的苏朝宇也没有。运动员进行曲还在播放,广播里还有个女声不断重复著“苏先生抽到四等奖”的喜讯,门口的两只巨型喇叭几乎要把人吵聋,他们快步冲了出去。
江立知道他们是真的在生自己的气,只能沮丧地追了两步:“哥!苏朝宇师兄!”
这次,两人同时转过身来,都是揶揄的笑。碧色眼睛的江家二少爷露出小动物一样委屈可怜的眼神,然後垂头说:“我饿了。”
绚烂英豪8旌旗盛宴(最终篇)8
家具城位於雁京的近郊,因此开在这边的餐饮业并不算多,他们三人转了转,剔除了几家又贵又看起来就不好吃的饭店以外,干脆选择了一家全球连锁的快餐店。店面虽然很小,但地下有一层,苏朝宇和江扬主动下去,留著江立在上面点餐,被欺负了的小狮子十分生气地从口袋里摸出钱包,江扬都走出两步又转回来附耳:“你的亲卫队呢?怕是早就等的饿死了吧?”
江立脸红了一下。本来江元帅是禁止他出门的,後来因为梁丽征意外逃婚,这一切一切便骤然和他完全没有关系了,便不再罚他在家看书,但出门总是要求有人跟著盯著的。“我给他打过电话了。”江立说,他为了挽留哥哥跟他一起点餐,特意问:“鸡腿汉堡和鸡排饭……”江扬却一摆手:“你猜。”
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餐厅里并没有多少人,江扬几乎是下意识地查看四周的环境,判定安全情况。苏朝宇笑话他已经神经了,却也看了看。他们这个区域里只有一对中学生情侣穿著校服坐在那里耳鬓厮磨,一个白领模样的人正在茫然地看著电脑屏幕,还有一个老爷爷孤独地咬著半个汉堡。江立端了三份食品下来,故意叹气说:“还有可乐在楼上没拿。”但是两个做哥哥都没站起来表示要帮忙,反而是苏朝宇一指楼上:“那就快去呀。”
等江立再次回来的时候,两个哥哥已经在吃汉堡了,他生气地把一杯装满了冰块的可乐放在江扬面前,又把滚烫的红茶递给苏朝宇:“我是认真要跟你们谈事情,可你们却在欺负我!”苏朝宇从从容容地和江扬换饮料,呼噜吸了一大口:“有什麽好谈的?”
“我想见苏暮宇。”江立哀愁地剥开裹著汉堡的纸。
“那你应该先通知我买顶假发呀。”苏朝宇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江立干脆不说话,努力大口地吃汉堡、啃鸡腿、喝可乐,然後还真的像广告里一样吮了吮手指,拿起纸巾来擦得干干净净,甚至主动把空盒子都扔掉了。最後,他坐在正亲密无间地靠在一起说书柜到底应该怎麽组合最省空间的俩哥哥面前,深深吸一口气:“我知道我是自作孽不可活,可是,苏暮宇真的失踪了。”
苏朝宇看了他一眼:“苏暮宇的线性代数没及格,今天在学校补考。”
“根本没有!”江立掏出手机放在桌子上,“你可以问问他寝室同学,苏暮宇最近一个月有没有在寝室住过三个小时以上。”
“那他就是出去玩了。”苏朝宇说,“很奇怪吗?”
江立脱口而出:“我查过他的出境记录和机票记录,没有。”
突然,江扬把红茶重重放在桌上:“江立,不要太过分了,你怎麽可以跟踪他?”反而是苏朝宇意识到了江立的反常,拦了江扬一下:“被告家属不要说话。”他给苏暮宇打了个电话,果然,手机关机。
江立自知理亏,一个“被告”让他更不知所措:“我想找苏暮宇谈谈,面谈。是很麻烦的事情,希望师兄可以帮我找到他。”
“有什麽事情会比你伤害他更麻烦?”苏朝宇把一根薯条戳进浓稠的番茄酱里使劲搅拌了一下,然後如此三番地重复了七八次,把这些薯条塞进汉堡里,夹著吃,还边吃边看江立。这个问题十分直接尖锐,江立几乎无法对答。对於他来说,生命里凭空出现一个孩子简直比梁丽征把她们的女儿在卫生间里生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