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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你泡芙,逗得江扬险些

    笑出声来,几乎忽略了秦月朗中校忧心忡忡的语调。

    是江扬的父亲,七大元帅之首的江瀚韬元帅打来的,江元帅例行问了问基地的状况,然後才说:“昨

    天我去喝了寿酒,你名义上的总参谋长江魁元中将七十大寿,他跟我说,希望能正式退休。前些年相对太平,所

    以我一直安排你替这些卖了一辈子命的老幕僚们养老,你应该明白。但这一两年总是大事不断,是时候让你建立

    自己的总参谋部了,年底我会安排总参谋部所有60岁以上的将官退休,从现在开始,你可以慢慢物色人选。”

    江扬一顿,只能说:“是,爸爸,我会注意的。”

    江元帅说得很快,接著又说:“月朗跟我快二十年了,我和你妈妈都觉得到他这个年纪,该有自己的

    事业了。年後,论年限论能力论资历升将官都是没问题的,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给新准将一份参谋的职务?”

    “我当然相当欣赏秦月朗上校的工作能力,如果他愿意到基地帮我,是求之不得的。”江扬回答,“

    只是我不知道他是否愿意……”他想起秦月朗和卢立本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就觉得难过,不知道这次是秦月

    朗自己想清楚了希望离开,还是元帅夫妻的一厢情愿。

    “他近日总仿佛有心事的样子,正好你那里风景好又安静,至少能散散心,若是不喜欢做参谋,就让

    他调回的。”江元帅夫妻一向都很宠这个小弟弟,说著语气就温柔起来,跟平时对江扬说话的疾言厉色完全不同

    ,“行啦,就算我再欠你一个人好了。”

    江扬也笑起来,上次因为凌寒的调入也这麽“欠”过一次,那次“欠债”帮他以非常规的手段抢到了

    陆战精英赛的冠军苏朝宇,这次呢?他答应了便客气地挂掉电话,手指轻敲桌面,眯著眼睛微微一笑──无论是

    谁,都不会给他带来比苏朝宇更多的惊喜。

    现在的苏朝宇,是他生命里最柔软温暖的部分哪。

    边境基地的诸多中高层军官里面,最会享受生活的人其实是凌寒,他当年在国安部的时候,就喜欢趁

    任务的间隙到处旅行,有一段时间,甚至成了某些越野、旅行、摄影类杂志的特约撰稿人。但他不像导演出身的

    江扬那样,能精准地操纵各种不同的摄影装备,把光影玩弄在掌心,他只有一台小小的卡片式数码相机,而他所

    有的照片,也只有那麽几个亲近的人看过。

    边境基地向南一百公里是全国闻名的风景区,那里有一个美丽的大湖。在这个季节,湖畔成片的胡杨

    林会变成耀眼的金黄色,天空澄明,野天鹅舒展著白色的翅膀,优雅滑行在碧水蓝天之间。地上开满了火红的落

    英菊,像是整块绣大花朵的红地毯。凌寒自从随军搬到边境,就把年假调整到了最适合观景的季节,到时自动消

    失,和他亲爱的林砚臣中校一起去度七天左右的悠闲假期。

    今年也一样,在苏朝宇最後一次收到罗灿的明信片後的第三周,凌寒的请假报告获得了批准,他甚至

    已经准备好了所有的行李,还从江扬那里搬来一堆摄影书籍,准备在假期里好好学习实践。快下班了,这位看上

    去温文尔雅的贵公子在边境警卫队大队长的办公室里畅想明天就会来临的假期,忍不住轻声哼起歌来。

    他的手机也开始唱了,高保真立体声外放比他唱得更优美洪亮,凌寒觉得相当扫兴,却不得不接起来

    :“凌寒。”

    保密号码的另一端沈默了一秒:“程亦涵。”

    “怎麽了?”凌寒了解程亦涵在公事上的分寸,因此认定了这个时间的电话基本不可能是公事,於是

    笑著调侃,“小寒哥哥在线,欢迎咨询。每分锺基本话费10元,不含通信费。”

    程亦涵显然没有调侃的心情:“你有没有空过来,我和慕昭白请你吃饭?”

    “我已经请假了。”凌寒笑,“今年九天,回来再说吧。”

    程亦涵沈默,凌寒大笑:“别绕圈子了,是不是有公事?江扬要派任务?”

    “今天帝国大学校友会给江扬发了封电邮,江扬收到以後,整天一句话也没有,下班以後就一个人开

    车出去了,手机不接听。”程亦涵的声音相当担忧,“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我也是帝大出身,打电话回去

    一问就清楚了……”

    “什麽情况?”凌寒皱眉,他们这群人都不是多愁善感的类型,尤其是那个当老大的,很难想象一封

    群发的校友邮件能给他造成这麽大的影响,“难道跟现在的局势有关?”

    “你果然最敏感。”程亦涵叹气,“帝大校友,知名女导演、战地摄影家李乐欣在迪卡斯联合王国边

    境被不明武装势力绑架,昨天凌晨证实,已经殉职……唔,我在军部查了一下,相当惨,相信受到过暴力的侵犯

    和虐待。她是江扬的同班同学,他们关系怎样,我不知道。”

    “特工出身的人都是乌鸦嘴。”凌寒闭上眼睛想了想,说,“这人我见过,非常美也非常强势的女人

    ,黑檀一样的长发,吸细长的薄荷烟,眼睛也是那种很深的黑色。当时不过20几岁,几百人的拍摄现场已经能应

    对有余。那时候我在国安部,行事相当谨慎低调,可以说是在尽力的压抑自己的存在感,可是那麽嘈杂的现场,

    她却一眼就瞧见了我,还跟江扬说;‘你的小朋友神秘又可爱,下次借给我用用。’我的印象很深。”

    “江扬爱过的……?”程亦涵相当不确定,“他今天的表现实在反常。”

    凌寒轻笑:“不清楚,至少曾经倾慕过吧。我现在开车出去找他,你不要通知砚臣了,他那边杂务多

    ,叫他来也没用。”

    “好,一切拜托。”程亦涵知道,凌寒和江扬的关系很好,而且因为年龄更大一些,凌寒能在感情以

    及其他江扬不那麽擅长的领域拉他一把,这麽多年彼此信任,相当默契,但他还是忍不住又说,“虽然瞒不了多

    久,我还是希望,这件事请暂时对苏朝宇少校保密。不是因为感情问题。摄影师的死说明迪卡斯的局势已经相当

    混乱和动荡,内部机要文件里说,她是在维和部队的营地附近失踪的。”

    凌寒从上锁的衣帽柜里抽出封好的军常服,一面换上一面回答,“苏朝宇少校嘛……确实相当勇敢,

    果决,像几年前的我们一样,有点任性和冲动,但大敌当前,我相信他的判断。”

    “我会尽量跟他谈谈,江扬座驾的gps定位记录我马上发给你。”程亦涵说完,就挂上了电话。

    凌寒把桌上的橙汁一口气灌下去,用餐巾抹了抹嘴,才拿著智能手机下楼──一年只有十天美丽的金

    色胡杨林,野天鹅,悠闲看云舒云卷听风声起落的假期,今年是不是真的无缘相见?

    程亦涵到底没有跟苏朝宇谈,倒不是因为话题尴尬,他是实在脱不开身──迪卡斯的局势恶化程度之快,

    已经脱离了布津帝国的预计,最高军事委员会决定在第二天的早晨召开扩大会议,除最高军事委员会的之外,各

    军区长官也被要求以网络方式参与,军部送来的战况、简报堆了半个副官室,而基地情报科则把自己情报网搜集

    到的资料再次汇总,也订了厚厚几打送到程亦涵的办公桌上。程亦涵一次性买来半打罐装黑咖啡,挑灯夜战开始

    阅读、分析并准备在凌晨五点前完成供指挥官决策的战略简报。

    凌寒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坐在街心公园里吹风的江扬,後者像个流浪汉一样抱著头躺在公园的长椅上,

    听到脚步声就坐了起来,琥珀色的眼睛里有一丝晶莹的光芒,因此显得温柔而又悲伤。江扬笑:“我这就回去了

    。”

    凌寒在他身边坐下,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公园里有很多散步的家属,这里也养了不少鸽子,咕咕地

    围著人要东西吃。凌寒从兜里掏出一袋玉米粒,一面撒在地上一面说:“我不像亦涵那麽担心,你连gps都没关

    ,显然是不怕被人找到,只是需要独处。”

    大群的鸽子聚在他们脚下,忙忙碌碌地啄著玉米,江扬试图岔开话题:“你不是明天就要休假麽,何

    苦还特意跑一趟。”

    “与其休到一半被叫回来,不如一开始就自己申请延後。”凌寒侧头一笑,“呐,小寒哥哥已经在线

    了,你是想独自舔伤口呢,还是说来听听。”

    江扬忍不住被他逗得笑起来,笑容里却又带著非常浓郁的悲伤气息:“没有那麽严重。我只是很难过

    ,同时也相当困扰。新年的时候我们还通过电话,姐姐说她新交了个男朋友,也许会结婚,我恭喜她的新片入选

    了权威影展的竞赛环节,她还说起想翻拍我之前的一个本子,我们甚至谈了一些细节。言犹在耳。”

    “是爱过的人?”

    “也不算,认识她的时候才十几岁,哪里懂爱呢。班里的同学各有团体,我那时候年纪小,在电影方

    面,又不如他们懂得多,姐姐并不知道我的身份,是真心实意地教了我很多东西。”江扬的目光仿佛飘到很远的

    地方,他努力勾起嘴角,“她非常美,是让人倾慕的对象。”

    “我们都是见惯生死的人,但是有一点你跟我们都不一样。”一只大胆的鸽子跳到凌寒的膝盖上,啄

    食他手心里的玉米,凌寒接著说,“你给自己保留了一块非常美丽的伊甸园,那些是正常人的生活和梦想,我们

    可望不可及。”

    江扬点头:“的确,我接受这些事实,但我并不想因此忽略我的悲伤,以及……困扰。”

    “局势恶化,你打算怎麽办?”凌寒索性把整袋玉米粒敞著口放在长凳上,鸽子歪著头看了半晌,便

    低下头去猛啄,再抬起头的时候,一些玉米的碎屑便挂在它凤头的羽毛上,看起来相当滑稽。

    江扬不由得又笑了,伸手轻轻抚摸了两下它的头,那小鸽子咕咕地叫了两声,竟毫不畏惧地接受了这

    种亲密的抚慰。凌寒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类似手机的小机器,按了几下,然後说:“自己的地盘还是相当干净,方

    圆500米范围内没有任何窃听设备。”

    “我没有选择权,你也知道,这种事情上,我的那一票跟著爸爸和老师。他们说打,我就投票主战,

    他们说和,我就投票要求谈判。当然我个人认为,战争只是政治的延续,能够用非暴力手段解决的事情,最好不

    要诉诸武力。”

    “我猜江叔叔一定跟你想的一样,但彭上将一定主战──为了避免被裁撤,第四军太需要军功。因此

    对於我们这里无辜民众被害,他会觉得相当幸运。”凌寒冷笑,“那个家夥……”

    江扬一根手指按住凌寒的嘴唇,摇摇头说:“我有分寸,我们的天职是服从,等上面的命令吧。”

    凌寒侧头,在夕阳金色的光芒里仔细观察江扬,这个年轻人的手指温暖干燥,但手背上却有绷紧过的

    痕迹,他在笑,可是他却不由自主地深深呼吸著,显然内心并不平静,凌寒隔了片刻才问:“苏朝宇那里,你怎

    麽安抚?”

    江扬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口气,却没有回答。

    鸽子们吃完了玉米,渐次散去,凌寒又坐了一会儿,便起身悄无声息地离开。傍晚的基地已经褪去了

    白天紧张严肃保障有力的气氛,随处可见牵著小狗散步的中年夫妻,穿短裤跑步减肥的青春期少女,年轻的情侣

    牵著手站在街灯底下依依惜别,微风,微寒,凌寒长长吁了口气,回头看,街心公园里孤独的长椅上,那个白天

    叱诧风云的年轻指挥官有个落寞的背影,一只迟迟不走的鸽子落在他身边,他侧头看它,一只手抚弄著它的头和<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