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分节阅读_142
    新感知那种疼痛──毫无道理、野蛮、令人羞愤──那个万恶的执行者甚至让他欠下了20下债务,每天来办公室偿还4下。

    结果,旧伤上面摞一条新伤的打法让他在第四天站在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实实在在地哆嗦了一阵子,可惜江扬毫无怜惜,依旧打得又快又狠,牵累他在第五天的急行军拉练里跑了全排倒数第四。林砚臣忍了,倚仗他在军校为凌寒开药的撒谎功力,从飞豹团的卫生队里拿到了清凉的消炎药膏,把自己反锁在公共厕所隔间里,咬着牙涂。

    为什么。他一直问自己为什么,面对这样一个总是冷着脸、还带一个同样冷脸的副官的长官,向来直率果敢的自己,为什么会被他在办公室里揍得站不住?林砚臣把用完的药膏锡管在手里捏成了细条:他开始仇恨飞豹团,这种让贵胄子弟胡来的地方,这个让小寒仿佛彻底变了个人的地方,但是他还是决定留下──暂时性的,等小寒回来,他要和他的爱人远走高飞。

    这种非常电视剧剧本化的完美结局方式,用色彩鲜明的画面从脑海里一帧帧飘过。林砚臣就站在江扬面前走了神,直到对方不耐烦地用指尖敲了敲一个木头盒子。

    “对你,或者对凌寒,你保留申诉的权利,随时随地,可以向军事委员会投诉我殴打下属。但是,军校生,我也保留对等的权利,不用经过漫长的申诉过程就把你直接踢出飞豹团。说实话,本来也不打算招你进来。”江扬很少对一个新人说如此多的话,他毕竟还小,对于善意而高手段的“藏话”技巧,还没有练习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因此,在战略系成绩全优的林砚臣立刻分析出了对方对自己的一点点希冀和赞扬。

    江扬挑挑眉毛:“你的实战怎么样?”

    林砚臣报了一串成绩,刚刚说到“追踪和行进甄别”的时候就被琥珀色眸子的长官无情地打断,一张蓝色的通行观摩卡出现在桌面上,上面写着野战分队实战训练的时间地点。甚至没有多余的话,林砚臣只能拿起卡片走人,继续他的“学习”生涯。直到出了门,他才一点点从冬眠般的迟缓里醒过来:自己是来交制图作业的,怎么就提到了申诉──怎么就被轰出来了呢?

    程亦涵很开心,不仅仅因为他刚发现自己上周看错了日历,本来预计今天应该写完的一份预案不用写了,还有一件事让他顿觉生活美好:爸爸打来例行的问候电话,说家里的座机留言里,程亦涵的大学班委通知他今晚参加周末同学聚会,在首都附近的山岭里,下午集合晚上露营明天中午野炊。多年前,程亦涵站在山顶悲哀地望着半空中盘旋的直升飞机的野炊经历让他更加向往此次聚会,因此早早就准备好了自己的月假假条,把所有公事都理得清楚明白,甚至,偷偷地,把大学时候的休闲服装都翻了出来。

    他用清醒而灵活的头脑思考了一下,嗯,情报科这一周都拿着林砚臣绘的图搞淘汰实战准备,还有几批学员在训;野战排进行体能科目;通讯排正在研究新设备……总之一切都非常好,按照既定的轨道慢慢旋转,没有什么事情必须他去做不可,伟大的劳碌命副官,终于要休假了!

    叫花鸡……程亦涵在阳光里眯起眼睛,把身体在转椅里展成一个大字,等待他和江扬汇报工作的例行时间到来。

    电话铃声是世界上最不知趣最没眼色的事物,而且注定了似的,一定要在不想被打扰的时刻响起来。江扬只是说“来我这边一趟”,程亦涵强迫自己保持着好心情,收拾好了所有材料,把假条放进衣袋里。

    “下午军部来人视察工作,安排接待一下,行程在桌子上。我要回家一趟。”江扬已经收拾好了小巧的拎包,说着就要出门。

    程亦涵顿时怒火丛生,气得手脚冰冷。这种突发事件任何人都可以应付,为什么一定要副官去做?他稳定了半晌情绪,发现自己的长官正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了?”江扬并没完全察觉副官的心理变化。

    “您晚上另有安排?”程亦涵努力说得很慢,好让每一字都充满了讽刺的杀伤力,把琥珀色眸子的大哥哥戳得千疮百孔──你不接待视察团的理由居然是……要回家?

    江扬抱歉地笑了笑:“没有办法,纳斯小公主来了,小王储感冒,我是当替补的──当然,如果你愿意替我去喝酒,太好了。”

    “下官不愿意,长官,您慢走。”程亦涵冷冰冰地扔出这一句,在没有任何温暖感的阳光办公室里倔强地挺胸站得笔直。

    江扬没法让王室的车在外面苦等,却又觉察到了程亦涵的异常,他走过去站在对面,身高优势下,清楚地看见程亦涵的目光落在雪白的墙壁上,是极力压抑的平静。他拍拍好兄弟的肩膀,拎起特意差人送来的礼服,飞奔下楼。

    程亦涵站着没动,能从窗口里看见江扬边匆忙跟卫兵还礼边钻进了一部黑色的礼宾车中。为了保持整洁,在飞豹团大门通向一级公路的一段简陋的小道上,礼宾车开得极慢。程亦涵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直到最后,呼吸都没法平静情绪,他略显忙乱地收拾着江扬桌子上的军部发来的视察通知,统统汇在一个文件夹里拿走。

    第六十七章:不要落寞

    王宫里的气氛温馨舒畅,江扬却在喝了一轮以后就开始不舒服,紧身的礼服衬裹得胃部翻江倒海的疼。他在穿过了一桌六七个对他窃窃私语的名媛、并礼貌回以优雅微笑后,到卫生间去试图吐出一点什么。可惜一夜都没怎么吃东西,他能做的不过是干呕了几下,然后喝了一点矿泉水。卫生间隔间的设计极尽奢华,江扬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衣服,正准备歇几分钟就出去,忽然,有人敲门。

    晚宴这种场合,有人不顾礼仪地敲写着“有客”的隔间门?江扬狐疑地望了望镜子里的自己,尽可能有礼貌地轻轻咳嗽了两声。

    “卡了鱼刺?”

    江扬愤然拉开门:“没有!”

    倚在门边坏笑的秦月朗从内侧衣袋里摸出一个小药盒晃了晃。江扬潦草地说了声“谢谢”就伸手,没想到秦月朗却把盒子在身后一藏:“叫舅舅。”

    琥珀色眼睛的年轻人立刻赌气走了,从来都这么欺负外甥的秦月朗这才拉住他温柔地劝:“不闹了,吃吧。否则姐姐得扣我零花钱。”

    “不分场合,真是让人厌恶。”江扬得理不饶人,把两片白色的药片吞下去,“手机给我用用。”平时参加宴会,江扬被要求注意衣服的贴身和精致,因此不要说手机,连手巾都不会装,而秦月朗作为不是那么重要的角色,又向来都浪漫独特,自然总是带着这些东西的。

    “你的副官呢?”秦月朗身为副官,因此打趣起程亦涵来一样不遗余力,而且更加得心应手,“扣他工资,因为没有时间提供长官需要的仪器。”

    江扬夺过手机拨号,一面回答:“我大概惹恼了他。”

    秦月朗微笑:“他比你还小三岁,江扬。”

    琥珀色眼睛的飞豹团指挥官忽然一愣,直到电话那头传出程亦涵冷静清晰的声音:“程亦涵。您好。”

    “旅游团走了吗?”江扬有些内疚,想极力让气氛轻快起来。

    “并没有上级来,长官。”

    “他们又临阵改主意了?”

    “没有,长官,确切地说,外联部的一秘拿错了月份牌,通知下发时间提前了几周而已。”

    卫生间里有淡淡的音乐声和浓郁的花香,秦月朗正带着一如既往的明朗的忧伤的微笑注视自己。江扬语噎。他拧开水龙头,用冷水冲着自己右手腕──那里有静脉,是最快的降温方法。程亦涵客气地挂了电话,听不出一点喜怒,江扬沉沉地叹了口气。副官一个月一天的休假,终于被自己耽误掉,他没法想象程亦涵到底安排了什么,只是觉得歉疚,为那些所谓的光鲜的事业,为积累30天的疲惫,为忙碌到没法沟通感情的生活,为兄弟的感情,也为自己。

    秦月朗无声地拍了拍他的背,江扬回头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这是一条寂寞的不归路,是么?”

    秦月朗优雅笑起来,下巴微扬,仿佛在看那盏精美的花朵吊灯一样,他幽幽地说:“怎么会呢。如果你足够幸运,就会有那么一个人,懂你,爱你,寂天寞地,可是你知道,他总是在你身边的。”

    江扬望着这个平日里总让无数名媛淑女憧憬爱恋的优雅男人,忽然感觉到莫名悲伤,他忍不住想问,可秦月朗已经大步离去,转眼,那修长挺拔的身影就迷失在璀璨绚丽的舞厅里面。

    程亦涵面无表情地看着集训教官:“现在几点?”

    “晚上10点37分,长官。”

    “规定的训练结束时间是10点整。”程亦涵指指竖在大厅里的公告板,“写下你的惩罚,按飞豹团的规定,三倍,你丢掉了本月的111分钟休假时间。”教官毫无疑议地过去写,程亦涵对着灰头土脸的20多个集训生挥手:“解散。”

    有一个人没走,脸上涂着青草汁,头发里还混着干树枝,一身集训服上破了好几个大口子,笑容却依旧灿烂:“长官。”

    程亦涵盯着正在写字的教官问:“有事?”

    那人挪到程亦涵面前,昂首:“长官。”

    “哦……”程亦涵这才从脏乱差的仪容里分辨出来,是慕昭白。

    “您前天说难以解决的那个问题,我解开了。”慕昭白的眸子闪闪发光,“昨天睡着梦着就想明白了。”

    程亦涵气得笑:“训练太轻松吧。”

    程亦涵坐在沙发里喝咖啡的样子,很安静,很沉着,很忧伤。但是看见慕昭白裸着上身的时候,仍然忍不住发作了:“穿整齐再出来!”

    “我只有野战服,长官……”慕昭白逃回卫生间里,从门缝里露出半张脸,“您再借我几件。”程亦涵气呼呼地去翻箱子的时候,慕昭白还拖长了声音叫:“我会还的,长官。”

    第二次出来的时候,慕昭白换上了程亦涵大学时候的干净的衣服,头发湿漉漉的。因为要协作解决一个情报科内部通讯方面的结症,恰巧江扬和凌寒都不在,程亦涵便让慕昭白用套间里的卫生间洗澡,还叫了夜宵。

    慕昭白吃得毫无形象,程亦涵只是喝咖啡。

    “您不高兴?”

    程亦涵没表情:“没什么不高兴的。”

    “那也没什么高兴的了?”

    程亦涵依旧没表情:“吃完了干活。”

    “饱了。但是你还什么都没吃。”慕昭白把剩下的一块披萨推过去。

    程亦涵瞪了他一眼:“开始干活。”

    “长官。”慕昭白轻轻地拽了一下程亦涵的袖子,“你比我还小,识得的所谓愁滋味却比我多。但是……”他真诚地笑了笑:“少一种快乐,是因为有了另一种──老神仙对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

    程亦涵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哪个神仙跟你说的?”

    慕昭白依旧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我同桌。”

    程亦涵怅然。他猜,现在他的大学同学一定都满满当当地挤在山顶的小木屋里,大家滚在一张床上,打牌、嗑瓜子、聊些毕业后的感慨和过往的欢笑。他记得班里总有几个如慕昭白一般活泼的人爱讲荤段子,每每让他觉得云里雾里却又很不好意思,但总有人拍他的肩膀说“小孩儿要堵起耳朵来”,然后默契地换一个老少皆宜的话题。程亦涵冲了第四杯咖啡,递给慕昭白:“我没同桌,不理解你的快乐。”

    “骗人会让鼻子变长。”

    程亦涵用长官的眼神瞪他。慕昭白毛了一下,嗫喏:“下官是说……嗯……怎么会……”

    “大学以前,我只有家庭教师。大学的时候,医学院的惯例是,占位的时候一人占一整张桌子,也就是俩位子。”

    “多宽敞啊!不用画线!”慕昭白嚷了一句,继而好奇地八卦起来:“你是大夫?”

    窝了一下午火的程亦涵非常想堵一句“你才是大夫”,却又觉得这个职业实在不至于让他如此恼火。他只能耸肩苦笑,有一种熟悉而亲切的感觉正在身体里蔓延,在这个从空军地勤部队挖来的人面前,他觉得很放松,如果一定要仔细描绘心理变化的话,他不得不承认,很快乐。

    慕昭白依旧嘻嘻哈哈的在那里唠叨,程亦涵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顺手打开工作电脑。他的脑袋里一直有句话在机械盘旋:少一种快乐,是因为有了另一种──我的另一种在哪儿,为什么感觉这么接近,却又触碰不到?

    第六十八章:错漏

    深夜的树林里弥漫着让人恐惧的因子。鹰从树顶展翅飞过,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