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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道理,我还得叫你一声哥哥,所以,替父亲向你致歉。”程亦涵真诚地欠下身子。凌寒想了几秒,叹了口气,点头接受。

    “我打电话去催慕昭白他们快点转移过来。”程亦涵要走,气氛实在有点尴尬。

    “亦涵,这事儿……江扬告诉你的?”

    “不,只要是指挥官手下,档案都经过了我的手,一一细读,默记于心。”

    “全部?”

    “是。国安部代号为‘金舟’的特工凌寒,曾经因为刑讯不当导致当事人意外死亡,停职三个月。但是档案里也写了,那是逼不得已,高浓度炸药就在隔壁,还有十五个人质。”

    凌寒苦笑着,以往澄静的眸子里多出了和年龄不符的东西。他沉默了片刻说:“档案里有没有写,他死了,炸药还是炸了,我和三个副手拿着证据从窗口跳出去?”

    程亦涵的表情一怔。“没有,”他飞快地说,“但是写了你负伤疗养。”

    闷雷声在远处响起,批情报科的职员从车里走出来在宾馆门口列队,慕昭白并不在其中。凌寒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唇,没有再说话。程亦涵迟疑了片刻,放弃了打电话的念头,走过去站在这个长自己5岁的兄弟身边,轻声说:“有些事情就是梦魇,我想,醒了就会好。”

    前国安部最佳特工倚着柱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语气依旧是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云淡风轻:“对,我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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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绚烂英豪iii】边城谍影26(重逢)

    江扬叫了随身的审问专家进来以后,就带着苏朝宇离开了。荷枪实弹的保安站在门口警惕地看着任何一个进来的人,警笛在空洞地呜呜叫,小镇的居民大概从未见过这么大的事情,都纷纷围观,不愿离去。

    窗帘被唰拉一下合上,江扬从叹气的青年指挥官的形象里脱身出来,转脸就是一副凶极了的模样:“苏朝宇少校,你解释解释今天的事情吧,以便我们以后算帐的时候,有据可依。”

    “报告长官……”苏朝宇站直,觉得身体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苏朝宇跟孟帆照面两次,但是因为他脸上有伪装粉底、伪装肌肉结构和有色隐形眼镜,因此均未清晰判定出他到底是谁。事实证明,他从火车上起就跟着我们了。”

    江扬的语气里带着讽刺:“哦,后来怎么反应过来了?”

    “眼睛。”苏朝宇心虚地回答,“我突然记起天锺表铺前的偶遇时,他的眼睛是纯正的黑色,而今天则变成了浅褐色。”

    江扬没有任何表示,依旧怒气冲冲。他不仅仅因为这场看似有惊无险实则生命悬危的事件而发脾气,更因为他的小兵,就住在这个匪徒楼下──事实证明,如果匪徒是半夜来了兴致轰掉屋顶,那么苏朝宇绝对会在自己的床上被天花板拍成扁平状──对此,这个有点无畏过头的小兵,居然没有半丝后怕。

    “至于他是如何得知您的行踪,苏朝宇暂时不知道。如果长官您同意,苏朝宇希望去参加审问。”

    “驳回。”江扬没好气地说,“去跟着程亦涵,同时把手下的夜鹰重新调配一下,八个高工依旧要互相保密,协同行动,零计划开发继续。我要去程非中将那里做电话报告,首都想知道整个事件的经过──为什么刻意挑了这么偏僻幽静的地方却仍然免不了麻烦!”

    “是,长官!”苏朝宇转身出门,却听见身后有个柔软的声音:“苏朝宇?”

    “长官。”海蓝色头发的少校回身重新站好,目光直视对方。

    “吃点东西再去。”江扬说,同时整理了一下着装,反倒走过来先为苏朝宇开了门,“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做呢。”

    苏朝宇回到夜鹰休息室,并且开始享用队员们给他留的午饭时,江扬就坐在临时布置的办公室里处理后续事件,无所不能的副官程亦涵需要充足的休息,于是指挥官只能亲自写各种冗长繁杂的行政报告,忙得连水都没功夫喝,但他的私人电话偏偏在这时候不知趣地响了起来,超大的彩色外屏上,八岁的江立笑得阳光灿烂,新长出来的小虎牙比牙膏广告上还洁白光亮。

    江扬接起电话,夹在肩膀上听,手里仍然没停笔,飞快地说:“长话短说,我很忙。”

    比照片上大了不止一倍年龄的弟弟难得一见的忸怩了,犹豫了片刻,才委委屈屈地说:“哥,我……五天没有见过苏暮宇了。”

    江扬皱眉,十分没好气地回答:“这不是很正常么?‘多照顾暮宇’并不是说你需要把他揣在口袋里,我不想朝宇担心,仅此而已。”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江立接着说:“哥,我想我把事情弄砸了。”

    江扬放下笔,一面揉着眉头一面回答:“怎么了?苏暮宇不简单,却绝非尖刻薄凉之辈,是你太自负,还是他太敏感?”

    “我不知道。”江立干脆地回答,并且简单扼要地将几天前的事件复述给哥哥听,最后他问:“我觉得在你和亦涵哥哥那样的回护之后,他没有权力在我们面前否认真相。”

    “你错了。”江扬柔和了声音,缓慢而坚决地说,“,苏暮宇是朝宇被绑架了十四年的亲弟弟,是海神殿事件的受害者,这是事实,不需要有任何程度的质疑。第二,任何人都有对自己的过去缄口不言的权力,我想在经历过许多我们根本没法想象的噩梦之后,苏暮宇需要的是真心实意信任和彻底的安宁,江立,他是苏朝宇的弟弟,就是我的家人,所以他从来不欠我什么,更谈不到我们有权怎样,我们没有任何权力对别人的生命指手画脚,明白么?最后,我希望你也能把他当成自己家里的人,给予无条件的信任和回护,不要怀疑,不要试图去证明什么,好么?”

    江立愣了一下,说:“可是……”

    “我都知道。”江扬笑出声来,“妈妈和亦涵都说过我,但就算他不是朝宇的弟弟,对于一个被强制改变了命运,、落入那般不堪的情境十几年的孩子,我没办法不原谅,没办法不回护,请纵容我的任性,好么?”

    江立咬了一下嘴唇,半晌才说:“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哥。”

    江扬给自己冲了杯热咖啡,一面抿着一面说:“嗯?”

    江立艰难地组织语言,口才向来不输大哥的他却半晌没法知道从何说起,最后还是江扬清脆地笑起来:“难道你也知道自己错了,却不知道如何道歉?”

    电话的另一头,碧眼小狐狸的脸腾就红了,他几乎要不自觉地点头,咬着嘴唇回答:“我忘了,苏暮宇不是案卷中的一个名字,从来不是。”

    “咱家向来是你最会护短,从来帮亲不帮理的,这事,真不像你的风格。”江扬重新拿起笔,一面随意写写画画一面肆无忌惮地笑话弟弟,“如果实在不好意思,我叫朝宇去劝暮宇,苏暮宇倒也不至于真跟你怄这种气。”

    江立只是沉沉地叹了口气,隔了片刻才说:“我给自己做了个心理分析。”

    “再好的星相师也不能推演自己的命运,江立,你钻进牛角尖了。”江扬极快地打断他,“对自己不可能做到绝对的客观和公正。”

    江立苦笑:“我知道,我知道我自己在失控,哥,我想知道你……”

    “我的十七岁?”江扬笑起来,“那不切实际,我在当兵,大多数时候都在服从命令,并没有被赋予说‘不’的权力,而你有。当然,这个权力很昂贵。”

    “所以我想他不会原谅我了。”江立自怨自艾,第三次沉沉叹气。可以想见,意气风发的小狮子此刻一定是垂头丧气,像是霜打的茄子。

    “他会的,我想。”江扬的目光变得很温柔,“你要相信,人心的广博和宽容总是超乎你的想象,我的宝贝弟弟。”

    江立正准备叹气的时候,他的哥哥又非常无良地补充:“你知道,好的品牌都具有延续性,苏暮宇是苏朝宇的亲弟弟啊。”十七岁的弟弟一下子被逗笑了,他恨恨地威胁说要把这些话都告诉那个“广博和宽容超乎想象”的苏朝宇学长,“这是报复,哥,为你的毫无同情心!”他学着江扬惯常的口气说,但却无法达到那种令凌寒林兹等人听了就会打颤的效果,反倒让江扬笑得更加肆无忌惮起来。等笑够了江立才仿佛下了很大决心般地说:“我会去道歉,如果他不肯接受,请让苏朝宇学长替我转达。我知道,我用一个孩子气的任性,破坏了他刚刚恢复的对正常生活的信心,我不确定这种伤害是否可以弥补。”

    “我想可以,只要真心实意。”江扬柔和地拍拍听筒,仿佛是拍着弟弟的肩膀那样鼓励着,“你是最好的,我一直认为你能帮他,他没有什么朋友,而你比谁都擅长与人交往。有你在首都盯着他,我和苏朝宇都会比较放心。”

    江立强笑着应了,却在挂上电话以后,怅然地舒了口气,哥,你知道么,我对自己,都无法放心呢。

    直到傍晚,慕昭白才带着一大摞整理好的材料从情报总部赶过来。宾馆大厅里有两个新改建后的夜鹰小组正在开小范围集会,低语布置任务,苏朝宇陪着程亦涵坐在沙发上喝茶,只有一盏昏黄色的玻璃吊灯还亮着,慕昭白一身非军装的打扮在这种环境里看起来更像是要住店的。

    “对不起,宾馆不对外开放。”一个边境警卫员冲过来。慕昭白平伸的手臂几乎碰到了程亦涵,但是身体被死死推了回去。

    “这是基地情报科的头儿。”苏朝宇淡笑。警卫员不好意思地敬了个军礼,将这个套头衫、破洞牛仔裤、运动鞋的家伙松开了。

    “这是材料,前五个小时的,江扬指挥官征求你的意见。”程亦涵把一摞a4纸递过去。慕昭白草草答了一句“荣幸之至”就开始读,飞快地,十五分锺不到就扔下东西:“麻烦了。”

    “怎么讲?”苏朝宇饶有兴趣地问。

    “都是实话。”慕昭白从公文包里掏出几块豆馅的点心递给程亦涵、苏朝宇和辛苦挺立在周围的警卫们,让这些见惯了上级压下级的底层士兵觉得受宠若惊,“经验和理论都告诉我,在心理施压的提问法里,准备好的说辞会被不断重复,一模一样;只有事实才会被重组,有略微差异,视情绪波动而定。”

    “专家所见略同。江扬看完只说‘心理素质真好’,经过你这里求证,看来我们只能换方法去审了。”程亦涵沈吟了一下,就要打电话。

    “别!”慕昭白几乎跳起来,指着程亦涵的鼻子一字一顿,“把穆少校那套什么针剂收起来,我瞧不上!”

    程亦涵气极反乐:“哦?你打算怎么办?”

    “针剂只能甄别真假,并不能挖掘秘密。”慕昭白振振有词,“这不人道!而我就擅长挖掘秘密。”

    “你快去吧,已经熬倒一个专家了。”苏朝宇笑道,“那家伙的废话跟你一样多。”

    “什么话,我从来都字字珠玑!”慕昭白从包里变魔术似的摸出两只美艳的苹果揣在套头袋鼠衫的口袋里就走,还不忘记拍拍拦住自己的那个警卫:“你说,是吧?”

    孟帆觉得十根手指里的八根都已经不属于他了。裹在纱布里的关节痛得钻心,他甚至觉得疼痛像个小虫子,一路从骨节咬上大臂,几乎爬满全身。他难受地缩了一下身体,身边两个实枪荷弹的特种兵忽然托枪、上膛、瞄准,几乎是一气完成。他无奈地舔了舔很久没有碰过水的下唇,微声说:“别紧张,我只是很疼。”说完便垂下头去,调整了一个略微舒服一些的姿势,闭目养神。

    疼痛在一片血液流通不畅的酥麻感里变弱,变弱,变弱。

    他看见自己站在雨里,有个穿校服的影子说:“换四次车就到了。”

    那个穿校服的影子在馆里打篮球,他看见自己坐在看台上微笑。

    “下来一起啊!”穿校服的班长慕昭白说。

    “差下生……老班,你和他搅在一起干嘛?”这些句子出自他人之口,分明私密,却毫不小声,甚至是有意说给看台上的人听。

    “差你个大头鬼!”慕昭白三步上篮,个头不够高,球撞击了篮板后蹦蹦跳跳地远去了,“孟帆,去图书馆不?”

    他看见自己得胜似的站起来,拎起已经背了6年的书包一步步下台阶,迎上了背着精致运动背包的慕昭白,一起走出体育馆。他用沉默和内向战胜了活泼的篮球兄弟们,赢得光彩夺目。

    “有这些脑子,你为啥就不能多记两个数学公式?”慕昭白在考试前恨的牙痒痒,用孟帆攒了四个月钱买来的那本超级厚实的《世界航空母舰最新图鉴》拍他脑袋,砸得咚咚有声。

    他看见自己几乎疼的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