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熬到曲终人散,惜恩仿若获得大赦一般,脚下生风,蹭蹭的便往自己蘅院中去。
青莺一行在后面紧跟着,一行得不得的欢喜雀跃道,今儿个算是我们得了最大的彩头,小姐没看大姨娘和二姨娘那脸,都快比得上锅底黑了。
惜恩真想停下来劝自己这小丫鬟低调些,可是知道她素来就是这么个性子,心里有事若是不说出来,那是要想法设法的寻个人倾诉一番的。与其让别人听去这等徒生是非的话语,不妨自己就牺牲下,权当她是唱歌呢,虽然不十分的悦耳。
小姐,你可曾现老太太那个孙侄女吴敏外貌与二小姐十分的相像,奴婢琢磨了一个晚上,本想找个人打探一下,可惜今晚人都忙着。明日得了空儿,我定要问出个根底来才罢。青莺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从欢喜转为若有所思。
不是瞎子都能看的出来,然而她们不过是外形相近,若说习惯谈吐却差的十万八千里呢,你不必疑神疑鬼的。今夜娘的嘱咐以及祖母送金项圈时的神色尚历历在目,惜恩怎肯再生是非。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二人刚进得蘅院便觉出些不同来。按理即便是这个时候,院子里也该有当值的人在,为何自己这处静悄悄的不闻一声半语。
小丫头们淘气爱热闹也就罢了,偏老婆子们也惯会偷懒耍滑的,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鬼影没一个。合着欺负我们好说话,她们就不放在眼里,改日定要立些规矩才好。青莺一肚子的火气,气咻咻的骂了起来。
哼,只怕不是她们偷懒,是有人支使的她们不得闲呢。惜恩移步进入正厅书房,也不查看,便向青莺道,沏茶待客!
待客?青莺云里雾里的环顾了一周。客人在哪里?
大小姐好生聪明,红莺佩服,只是您怎知我在这里?红莺今日更非往昔可比,簇新的锦缎绸衣。鬓上两支镶嵌东珠的簪子一看便知是宫制,哪里还有一丝半点的丫鬟模样,这竟是一个姨娘打扮呢。
除了你,谁还能指挥的我蘅院内丫鬟婆子走的精光,也还有谁更清楚我的习惯。网惜恩颇为满意的打量着书案。她有个不同于常人的习惯。书本放置最爱在左手边。这一点就连青莺都不知道,但是红莺以往一直打扫书房,是以她最清楚,也配合着将书本放在书案左侧。
今日红莺进门之后,闲着无聊,习惯性的随手收拾了一下散落在书案上的书本笔墨,正是这个做法。是以惜恩一进门便猜出是她来了。
红莺辜负大小姐的厚爱,罪该万死!红莺心中一阵愧疚,先还一副昂然模样,此刻不由得心虚跪倒在地。
我爹既是收了你在房中。你这身份就不同往日,不必拘礼。惜恩几句话点破了红莺现时的身份,红莺脸蹭的红了起来,揉搓着手中的帕子不知该如何自处。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大小姐忙了一日,可没时间和你在这干耗着。青莺不满的怒视着红莺,瞧她那副低三下四的嘴脸就觉得心里恶心,说话也不免不客气起来。
快说吧,人都散了。万一前面寻你不到,虽说你到我这里来也无甚要紧,到底人多口杂,谁知道就扯出些什么来。惜恩心中倒是对这个跟了自己十多年的小丫鬟又几分同情。红莺不同青莺。她心思细腻,又极敏感脆弱,别人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便能让她伤心低落很久。所以她有一颗往上爬的心,期望着自己一朝登得高位,便能扬眉吐气,不再任人驱使。
大小姐。我来是给你提个醒,那个吴敏是假的,老太太娘家并没有侄子,哪里来的侄孙女?红莺面色紧张,说话时还不忘往门外看看。
或许是旁系的侄孙女也未可知,这话可不能乱说。惜恩端起青莺刚沏的茶水,一日的辛劳,此时闻着淡淡的茉莉花香,顿觉神清气爽。
红莺见惜恩对自己所说的话并不以为意,有点着急的又补充道,大小姐可知道柳姨娘为何一直与老太太有解不开的结?
婆媳天敌,这也是人之常情,我并无心管这些子闲事。惜恩吹了吹茶水上面的一朵漂浮着的茉莉花,十分得趣儿。倒是一旁站着的青莺听的入神,接道,老太太看不惯柳姨娘那副轻佻样子,阖府里谁不知道,要你来巴巴的来说嘴。
哼,若说轻佻,难道大姨娘就是个什么官家大小姐,名门望族的出身,还不都是一路的货色。红莺十分不屑的啐了一口,府里几位姨娘并夫人,只有大夫人是正经的大户人家,老太太心里有数,无论夫人病的怎样,她正房的位置却稳坐不动。她一顿,知道自己说偏了,随即又道,府里一直传着柳姨娘生二少爷之时,原老夫人是预备着将其过继到自己的娘家。无奈柳姨娘苦死苦活的不许,到最后才罢了。是以吴家不仅没个男孙,就是个女孙后来听说也未得,慢慢就衰落了。哪里还会有甚旁系的侄孙女蹦了出来?
你这话的意思是老太太认了个莫名其妙的人做侄孙女?青莺被红莺饶的糊涂,顺着话就问道。
嗐,你越的糊涂起来,老太太那等精明之人岂会做没来由的事情。红莺如往日一般,气的直跺脚。两人在一处十多年,从来都是红莺处处想的周到,青莺又时时刻刻问东问西,明白的时候还算精明,糊涂的时候又恼的人想揍她。
好了,不敢老太太与柳姨娘关系如何,也不论她老人家认了谁做侄孙女,这与我都无半文钱瓜葛,你且回去吧,青莺送客!惜恩端起茶水喝了一口,低下头来看书,再不管其他。
大小姐,我是好心提醒,你多保重。红莺忍住要说的话,气馁的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