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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一偿心愿
    随着那一声声呼唤渐近,白成欢只觉得后背的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

    曾经匕划过脖颈的冰冷再次袭来,那种至死难以相信的绝望和悲伤刹那袭来!

    一道光亮刺进了她的眼中,她微微睁开眼,却又立即阖上!

    不,她不要现在就看见这张脸,她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复仇,她不要看见他让人作呕的虚假模样!

    萧绍昀伸手扑去,却扑了个空,双手从虚无的星辉中直直穿过。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碰不到她?

    他头也不回地嘶声怒吼!

    詹士春画完了最后一道符咒,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瘫倒在地。

    皇帝的咆哮并没有让他立刻站起来,他闭上眼睛,把脸贴在冰冷的地上。

    皇上,老臣只能招魂,并不能让人死而复生只是一缕残魂,皇上还想要如何呢

    残魂萧绍昀颓然垂落双手,绣有龙纹的帝王袍袖在高空猛烈的风中猎猎作响。

    是啊,这只是一缕残魂

    萧绍昀贪婪地看着那个沉睡的女子,忽然又笑了起来。

    成欢,你不要着急,很快的,很快我就能让你回到我的身边你果然还是挂念着我的回到我身边来,我不会再负你

    最后的呢喃只有他自己听得见,地上匍匐着的老道却也根本无心去听。

    你看到的,是你心爱的人,我看到的,也是我心爱的人啊。

    他不惜减寿十年,施展禁忌之术,怎么能仅仅满足萧绍昀的念想呢?

    他的念想,谁来成全?

    人心是最强大的载体,而执念,才是最可怕的东西。

    多年前他抛弃凡尘,踏入道门学习此术之时,师父说过,此术逆天,可生幻象,你心中想着谁,你便能见到谁。

    可一偿心愿,万不可沉溺其中。

    可此时此刻,谁不希望,这是一辈子不会醒来的美梦呢?

    玉石的地面上,那个容貌倾城的女子渐渐显现,风姿威仪,一如昨日,栩栩如生。

    阿桓,你来了。

    他闭上眼,像今生仅有的唯一一次那样,把他的脸贴在她柔软温香的颈间。

    打磨过的玉石光滑如鉴,他眼角的泪水蜿蜒其上,莹然生辉,承载了无尽的爱恨。

    远处等候的侍卫有眼力好的,极目远眺,也能看个大概。

    只见玉冕龙袍的皇帝对着高空那团亮光伫立良久,两臂挥舞,却不知道是在干什么。

    侍卫此时的想法和刘德富是一模一样的,妖道,绝对是妖道,是不是燃起了什么不寻常的灯烛,居然蛊惑了皇上!

    昭阳殿,从摘星阁归来的皇帝眉宇间一扫近日的阴霾,直至洗漱完沉沉睡去,还是嘴角含笑,似乎极为舒心畅意。

    刘德富轻手轻脚地放下了帘帐,退出了皇帝的寝宫,觉得詹士春这老道装神弄鬼唯一的好处,就是让皇上睡了个好觉,也让他能睡个好觉。

    九天之上的星光又重新璀璨起来,詹士春还坐在摘星阁冰冷的地上没有离开。

    四周漆黑如旧,他胸中气血翻涌,但他并不在意。

    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徐成欢的魂魄,居然,真的还在?

    他以为只是一缕不甘心的残魂,没想到,竟然是三魂七魄齐全的生魂。

    到底是谁,能逆天而行,为她护住了魂魄?还是说,这世间,有另一个人在他身后暗中窥伺?

    可是师父临终时明明说过,这世间除他以外,再无人能逆天改命!

    皇城外的一处大宅,太师席泽岩被漏夜前来的客人搅了好梦。

    学生深夜冒昧前来,打扰老师了!

    大齐丞相宋温如恭敬地赔罪。

    席泽岩扯了扯外衣,不在意地挥挥手:你这时候来,肯定是有急事,你我之间,不必在意这些,你且坐下,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宋温如应喏而坐,掩不住眉宇间的欣喜:今日下衙之时,宫里皇上的旨意已经下来了,允了学生的建议,按照太祖定下的规矩选秀!

    席泽岩忍不住皱了眉头:就这事儿?皇帝本该如此,这有何可喜?

    宋温如笑意盎然:这表明,皇上还是圣明之君,不会被詹士春那老道蛊惑!学生之前最担心的,就是皇上再被那老道蛊惑,要全部女子进京,于国于民不利呀!

    那我怎么听说,工部还是要建招魂台,皇上还让户部给拨了三十万两银子,这是怎么回事?

    席太师家中也多有子侄在朝为官,他虽是耄耋高龄,早已告老在家,朝堂之事却不比任何人糊涂。

    宋温如对此已经有了看法:学生私心以为,招魂台一事,可能是皇上顾忌此时选秀,会让人议论他的私德,所以才

    席太师心领神会:你这话是说,招魂台只是皇帝怕天下人说他对孝元皇后的长情都是假的,议论他出尔反尔,薄情无义,从而扯着不放的一块遮羞布?

    宋温如讪讪地笑了笑。

    他没有老师这样在整个大齐德高望重的然地位,这种诽谤皇帝的话,他还不敢公然宣之于口。

    席太师看着喜形于色的学生,不由得摇头:你呀,是怕我对皇上不满?我就知道,你太过于看重皇上,对他百般维护,可是润生啊,你到底还是被你的这点子私心蒙蔽了双眼,为师如今倒觉得,先帝,当年真该废太子!我席泽岩,忠心的是大齐的江山社稷和先帝,可不是这样任性胡为的君王!

    他当年也是力保萧绍昀太子之位的老臣之一,可是自从孝元皇后薨逝以后,萧绍昀做出的种种,让他心生不安。

    宋温如大惊:老师何出此言?

    你只看到皇帝按了规矩选秀,怎么不想想皇帝何尝不是听了詹士春的话?若是那詹士春非坚持所有女子进京呢?皇帝会不会也听从,你仔细想想!

    宋温如愣住了,可能是这样吗?在他心中,那妖道只会蛊惑皇上不顾体统,怎么可能如此?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成欢才再一次有了实实在在的触感,摸到了自己身上的锦被,摸到了身边的床帐。

    到底是怎么回事?刚刚的那一刻,难道,真的是她的魂魄离开了这具躯体?

    白成欢眼前仿佛又出现了萧绍昀的脸,曾经觉得俊美如玉,如今却是——想吐!

    白成欢再也忍不住心头的恶心,猛然起身,伏在床沿干呕了起来!

    他亲手杀了她,还流泪给谁看?

    他怎么能这么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