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风清,满山葱翠,夜幕缓缓垂下,一切平淡如常。大周京城的权贵们今日在此山汇聚,此时应当已经逐渐入席,豪门夜宴马上就该正式进入状态,各方势力自然随之而涌动不息。
然而,就在那山庄处不远不近的山河之地,无人注意到一艘画舫在河道上慢行,画舫灯烛悠燃也是一片富贵之象。当山庄上有人看到那艘画舫的时候,韩尘正在花厅里饮茶,轻袍缓带,面色悠然。不远不近的地方有乐师正在演奏着花月夜,曲调悠扬,百转千回。
韩尘嘴角轻扯,淡淡一笑。秦航站在一旁,静静等待着韩尘的指示,然而韩尘只是轻轻挥了挥手,吩咐他下去,并从身旁的乐签盒子里抽出一支,随手就抛了出去。
乐声一顿就停了下来,年轻的宫廷乐师踱步过来弯身捡起地上的乐签,略略看了一眼,面色随即便绽出笑容,回到位置,一曲极为激越的筝声顿时响起,声音激荡,如断金石。
画舫上,宁馥忽然抬眼望向山庄的方向。
曲乐之声忽隐忽现的传来。
周凡探身进舱,道:“宁碧思的人走了。”
这话一毕,宁馥一个眼色过去,霜容上前捻灭了几盏灯,灯光暗下来的同时,宁馥已经到了船板处,披风一脱,一身潜水服便就展露在月色之下。
长发在这几步路的过程中就已经利落的在脑后绾了个发髻,潜水镜戴好之后,一个漂亮的轻跃,无声的扎入水中,水花都极小。
待画舫的灯又亮起来的时候,山庄内秦航再次向韩尘言道:“灯又亮了。”
韩尘的眉心微微恸了恸:“她人呢?”
“还在画舫。”秦航言道。
画舫里宁馥没换过地方,还在窗纱边绮栏赏景一边吃吃喝喝,与先前并无不同。
韩尘没有点头,凝眉思量了一番,才挥手作罢。
而此时别苑内。
丫头小跑着回来禀报:“我亲眼看着他们上了画舫,画舫里全是他们自己人,霜容和周凡几个都在,灯火通明,很显眼。”
宁碧思坐在偏厅,手指略略一寒,仰起头来,眼睛轻而缓的转。
“这一大笔扬名立万的生意,她怎么可能让这么好的机会从指缝中白白溜走?”她喃喃自语的嘀咕起来,手指摩挲着茶盏上的花纹,“这明明就是她故意不想接,按理说,她是绝对不可能也没有道理放弃这个攀附权贵的机会的,怎么可能?”
这话言罢,灯烛啪的爆了一声响,她噔的睁大了眼,对丫头道:“继续盯守,她的画舫绝对不可能就这么凑巧在那常中恺的山庄下游玩,她一定有不可告人的举动!给我盯死了!不管多晚,她早晚都得有从画舫下来的时候,你必须亲眼看见她从画舫里出来!”
丫头沉声应是赶紧又跑了出去。
哗啦。
出水之声响起的时候,宁馥一边除去身上的潜水服,一边接过茵妙递来的浴巾,把头发和面容快速的擦着,一边言道:“这边怎么样了?”
茵妙收拾起潜水衣小心的妥善包好,一边在旁快速言道:“倒是劫成了,只是品级不高。”
宁馥脚步一顿,品级不高,那进入宴会也未必能出入自如。
“谁?”
茵妙肃面:“内务府六品典仪——顾萧然。”
这让宁馥眼睛一亮,心下大石立即放下,拍了拍茵妙的肩膀,道:“还是个武官,你们厉害了。不错,挺好的,已经比预想要好很多了。”
林中几匹暗色的马车静而无声的停在那里,茵妙无声的指了指,意思是劫的那些人就在这些马车里,宁馥点头,继而钻入茵妙引去的马车内,车内放着从顾萧然身上扒下来的衣服,换衣服的时候芍芝探身进来,将一张薄而轻透的薄皮面具贴到了她的脸上。
拿出妆盒,修饰。
大抵一柱香的时间过后,茵妙也将宁馥的头发束好,芍芝这边也完了工,一边收起妆盒,一边低声道:“你自己小心些,不能沾水,也最好不要站到光线太强的地方,顾萧然性格微冷,不爱与人交际,这次来赴这场宴会也是替他老子出面,这倒是个方便事,你不用在会场上与太多人交流,反正……”她认真的警告宁馥:“你,一定要小心。”
宁馥也点头点:“你们放心吧,待会大宴,等我回来的时候给你们带好吃的。”
转向就要走出去,茵妙的声音突然低了几分,在后面淡淡的响起:“姑娘。”
宁馥一愣,就回过了头去。
“无论你要做什么,将来会走上什么样的路,请你不要丢下我们。”
宁馥并未答话,默默一笑,随即挑开车帘,抬脚离去。
黑夜寂寥,山中风寒,天地间却没有半丝萧条,纸醉金迷的乐曲声越渐靠近,路上每隔几步便看得见精兵护卫持刀把守。
这一条路,明明明亮如火,却那般寂寥。
宁馥将帘子放下,车厢内不复光亮,心也渐渐沉寂平静了下来,目光中的锐利被一丁一点的强压了下去。
灯红酒绿,玉杯金盏,几百人听命守在这里,只为保护今日来赴宴的了了几十位宾客而已,看着大殿内的酒色犬马,瞪大眼睛监视四处的山庄守军,士兵们心里也多少有些难掩的不满,发起牢骚来。
“真是酒池肉林。”
一名小兵接替上一任的岗,还没站定就啧啧的嘟囔了一句,忍不住心里的不满和不平衡,站的也有些歪斜。
“嘘!小声点!”被接替下来的守卫皱眉警告:“被人听见小心你我人头不保!”
那士兵撇了撇嘴,勉强站直了些许。
被接替下来的士兵交待道:“方才出去了三人,两人已经回到宴席上,还剩下韩太傅大人未归,你机灵点,再待一会儿没动静,就去找人寻查。”
那士兵点了点头,心头却在暗恼。
这些贵人们真是贵啊,出门方便一下,都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保护,这天下真是没个公平。
那士兵前脚下去了,后脚这小守卫就等来了韩尘韩太傅的亲随。
秦航面含微笑,很是友善:“太傅大人不胜酒力,自寻了一处休息,四处有人把守,我们的人也会做好防范,就不必挂记了。”
小守卫心喜不已,连连躬身称是。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