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夫人来宁家商议,找的是陈佩青,商议的是谁的婚事?”在来人报信说周越和宁君洁已经踏进素缨楼的大门后,宁馥这才进了见客厅,一踏进门就直接了当的质问面前的人。
“你说……”蒋虚舟大瞪着眼睛:“我母亲去向宁二、奶奶商议亲事了?”他不敢相信,脑子飞快的过滤着宁馥这句话带来的隐情,母亲去的是二房而不是长房,难道……难道母亲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烟珑在厅外突然低低的咳了一声。
宁馥目光未动,只面无表情垂目看着前方,道:“以前你想送我什么想给我什么,就是这么一副只想着自己高兴根本不管我是不是愿意接受的样子,现在倒是更厉害了,我都不知道,原来这种事情也可以强加。”
蒋虚舟还沉在震惊之中,然则一听宁馥这一番话,心头又是一番滋味。
他确实知道宁馥对他无意,现在他也早有了退意不再想了,每天想的本来是怎么挽回宁君洁,但是作为一个很有优越感的男子,他心里不禁的有些难堪。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尽了,却想不到你竟然能让你母亲来宁府,事已至此,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但是就算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也得告诉你,就算你和我成了亲,我也绝对还是这个样子,你和我顶多就只有夫妻之名而已,你如果能好说好散,隔上一阵子就和离,如果不能,那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休了我。但是如果你硬是不肯休了我——那咱们就走着瞧。”
蒋虚舟如同石化,坐那里一动不能动。
他确然了解宁馥的脾性,这样的事情她能做得出来并不稀奇,可让他石化在当场浑身发抖的不是这个。
是她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是她怎么竟然如此厌恶他,如此冰冷如此心狠。
也不知过了多久,蒋虚舟的声音哑的不像是他自己的,道:“你当真如此厌恶我?”
“厌恶?”宁馥这才轻飘飘的扫了他一眼,声音依旧无悲无喜:“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强施于我,如果厌恶起码对你还有感情。”
“那……”
“你对我来说,就像是一个无休无止的麻烦,很讨厌。”
蒋虚舟如鲠在喉,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剜了一个洞,身在暖室却平地起寒风,呼呼的在他心口的那个洞里穿过。
“你难道从来不曾为我对你的好有过哪怕一丝的感动?你难道就不想有个人一直对你好,一直保护着你吗?”他的声音有些不属于自己,心里明明不想这样说的,心里明明知道自己说得越多,便会听到她越多冰凉刺骨的话,可嘴巴却不像是自己的,一点也不肯听从内心。
宁馥冷笑了一声,再没多看他一眼,道:“我哪敢有如此奢望?蒋公子财大气大,时在乎过他人喜好,这么些日子以来,你只在乎你送出的东西大家都笑着接受,又怎会在意别人背后有多讨厌。”
蒋虚舟再次打了个寒颤。
他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也更加没有想过这些,他确实一直都知道宁馥不喜欢,无论人前还是人后,但是他一直以为,只要自己心够诚,就一定能够打动她,就算她还是顾忌着宁君洁而抵触他,但是也一定会因为他对她的好意善意,而多多少少改变对他的态度吧……
他再一次压抑下自己心口的寒痛,嘴巴张了又张,坐在那里如同一个枯槁的木偶,道:“如果因为君洁而让你这般……”
“看来你真的是误会了,你既然这么喜欢给别人送礼物,那我现在告诉你,我最喜欢的是任何人都不要给我添麻烦,你对我来说不是添麻烦而已,你自己本身就是一个麻烦。”宁馥终于侧首望向了他。
蒋虚舟也望了过去,那目光让他不敢直视,又不忍错移,大脑早就一片空白,只觉得整个天地都昏昏转转,看得见她好看的朱唇一张一合,那般温柔,却又那么凉薄。
“我讨厌麻烦,你就是一个麻烦。”
蒋虚舟的嘴张了又张,却是没有发出一个字。
他想说话,可几次张嘴,却是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些什么,他就是不想走,就是想说话。
他以前从来不知道,原来有的人,单单是存在,就是一种错误。
而他在她的面前,对她而言,就是这样的人。
看着蒋虚舟如同被宁馥打散了魂魄一般的模样,霜容和烟珑站在门口面色不动,眼神交换之间却是都有些不忍。
宁君洁就在她们几步外的窗边站着,周越也在,此时宁君洁如同雕像连眼睛都不曾眨过一下,而周越则是在那里干着急,受宁君洁的威慑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已经快要站不住了。
宁君洁的手掌缓缓握紧,双目越来越沉,发出森冷的寒芒,指甲深深的掐入自己的掌心,几乎刺进她的皮肤。她不愿意去想关于蒋虚舟的一切事情,她明明已经很厌恶他,明明对他很是失望,明明已经放弃他了。
她无比清醒自己的心现在挂念的就只是林清之而已,从很久很久以前她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要做什么,对蒋虚舟如此,对林清之也是如此。
是她不要蒋虚舟的,可他怎么能让蒋夫人去宁家向宁馥提亲?
这么多年,陪在他身边的,就只有她而已,他竟然做得出这样的事?
他有没有想过这样会让她有多难堪。
然而,这些情绪很快就从她的心里抹去,接涌而来的是更加疯狂的恨。
凭什么。
宁馥是宁家的脚底泥,丧妇之女,就算是她宁君洁不要的蒋虚舟,也不是她宁馥能配得上的。
蒋虚舟这样待她,她居然完全不稀罕!
而她不稀罕的蒋虚舟,竟然从来都不曾对她这般!
四周静谧,如同时间定格。
须臾,也不知过了多久,厅内椅子一响。
宁君洁和周越噌的双双回过神来,立即将身边的偏厅门打开,快步进去回避。
隔着门窗,隐隐看得清外面廊内的光亮,宁君洁目光复杂,眼睁睁的看着蒋虚舟如同行尸走肉拖沓着步伐从偏厅前飘忽而去。
眼眶突然就湿濡了。
周越不忍起来,想上前劝说安慰,但嘴巴才一张开,便愣住了。
只见宁君洁紧咬着牙,硬是将那上涌的泪水,生生忍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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