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嬷嬷身子一晃,跪在那里扶着地板的手都攥了起来。
她是想将李妈妈卷进来,可她万万想不到陈佩青今夜筹谋的事情是断断不能容李妈妈在场的。先前之时她已有所警觉,早也就安排下去让人看紧了,却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巧合的不能再巧合,不仅自己处在这样的境地,更要命的是,眼下无论怎么说,都不可能将她自己洗的清清白白——李妈妈的土方确实不可与杏仁共食,但是这土方熬出来的药,她从来没有给宁芸服用过,她觉得宁芸不会有事,是,宁芸确实不会有事,可却成了将她逼入绝境的毒药。
她不禁的就恨起石新家的来,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了,千算万算没算到曹氏在这府里也有两把刷子的,一直都按声不动,却是早就将一切掌握在手中,这石新家的仗着有曹氏做靠,今晚就在这里对她落井下石了!
而陈佩青也是恨的牙痒。
赵嬷嬷的性子她能不知道?早就过惯了在府里颐指气使的日子,背着她不知算计惩治过多少丫环婆子,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算了,可今天这是什么日子,她早就下令不许别苑的任何人出入,这赵嬷嬷竟然……
她当然记得之前赵嬷嬷亲口对她说过李妈妈在别苑动手之事,要算这笔账,赵嬷嬷竟然也不挑挑时候!以前再是怎么张扬跋扈也就算了,这不是连带着要让她今天做好的一切准备都付诸东流!
陈佩青怒火中烧,偏在这个时候就越发的要往死里忍下去,手下一发狠,指甲就在掌心掐出了血痕来。
事情一波又一波,今夜的巧合多到不合常理,太诡异了!
李妈妈不会这么巧的请了大夫要抢在这个时候给宁芸把脉,石新家的不可能这么巧的就和李妈妈遇上,念雪才过来要将李妈妈带走,自己院里宁芸的小厨房就正好有丫环打翻了最不该打翻的杏仁佛手,而且偏偏李妈妈的土方就正正与杏仁不容!
她隐隐觉得这背后定有人在操纵,看似掌握在她手中的局势其实紧紧的握在别人的掌心里,可是这人会是谁呢?难道真的是今夜没出过门的曹氏?
其他人自然不似李妈妈说的这个方向去想这赵嬷嬷真的是在谋害宁芸,此时彼此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共同的认知——纵然不知李妈妈与这赵嬷嬷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宁芸却是绝对没有服用过李妈妈的土方了。
宁政的疑心直接了当的摆在脸上,他没看赵嬷嬷,似乎也没将李妈妈那句逼问放在心上,只是望着陈佩青。
而陈佩青此时早就心乱如麻,根本没办法继续深思考虑。
她何尝不知宁政根本就不想重罚宁立善,宁家上下巴不得与官员勾结!
“连你身边的人办事都尚且如此,前言不搭后语满嘴不知哪句是实话,还想从她口中得知别苑那件事的真相?她嘴里有真相吗?”宁政指着赵嬷嬷,声音里的怒气已经压抑不住了。
这话哪里是在说赵嬷嬷,这分明就是在说她!
陈佩青到底不是普通的内宅妇人,心绪再是纷乱却也不会失了方寸,慢慢的一寸寸的垂下了首去。
原先她只想让宁立善落个办事无能,也是因为她不希望与官员往来这种事将来落到宁立善的头上,以防将来几次三番过后宁政真的会对宁立善另眼相看,她没想到的是,今夜扯出的这桩事情,最后会落得她管理身边人不当的后果。
这事放在府里任何一个女人的身上都可以,却不能发生在她的身上!
她陈佩青,不止管着宁府的内宅,宁府的产业有一大半也是经她的手流来送往,今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竟然连自己身边的一个嬷嬷都教不好,再加上之前宁馥去陪葬的事情也失误了,宁政岂不是要怀疑她的能力!
到底是谁这么狠,居然这般跟她对着干?
白氏很快的就向李妈妈问起别苑的事情来,李妈妈条理清晰又简洁明了的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讲述了一遍,屋里除了二人的对话再没有任何人发出过声音,时间一点点慢慢过去,桌案上的红烛都燃了大半下去,烛泪一点点溢出、凝固、再溢出,又凝固。
当李妈妈说到那晚院史大人还带着官印与私印来别苑的时候,宁政的喉咙中终于发出一声冷笑。
堂里虽然站满了人,可是谁也没有再言语过一句,事情会怎么发展再明了不过,却是没人出声做一个表态,而宁立亭从李妈妈开始与白氏交谈起,眉心就一直轻凝着,始终望着面前的地面,没有再抬起过眼皮。
“很好,不错!”
这一声,竟然就是他发出的。
屋内的人齐唰唰的向他看来。
他也便就走到中间来,他并没有像人们想象的那样就这样沉默到底,相反的反而做了这个挑头的人,这与他一惯的隐在他的夫人陈佩青身后的个性是极不吻合的,眼下他不站出来,他们二房,才真的要被削弱了,不是他想表态,只不过眼下必须将事情避重就轻换个方向而已。
他们夫妻二人的默契次在人前显露无疑,陈佩青因为赵嬷嬷与宁芸的事情而不方便发表意见——无论这个时候她说什么,都会起反效果。所以,一身清白干净的宁立亭就是最合适的发言人,尤其是在这个时候,要尽快并且有力的将局面挽回住才成。
他亲自上前将宁立善扶起,后而对赵嬷嬷斥道:“万幸今天李妈妈在场才让事情水落石出,你把李妈妈接进府里解释这件事没错,但是你瞒着二奶奶就是逆主!念在你多少也是帮了三老爷,就罚三三个月的月钱,再不许这样私自妄为!”
宁馥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他短短几句,就将事情轻描淡写过去不说,听起来竟然是这赵嬷嬷还立了功了。
那赵嬷嬷也是个机灵的,听见他这么说,立时就赶紧磕头谢恩,一边哭道:“不是奴婢成心要隐瞒,而是二奶奶不放心用李妈妈土方,奴婢才不敢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