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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夜,风吹过些许花香,微微凉意。

    凤岚忙起身去关窗,抬头却见又是一轮明月,与上元夜的一样。

    站在窗前,有些恍惚。只有这样的夜,他才可以尽情地想着那些漫无边际的可望不可即的事情,在思绪的世界里,没有任何顾忌。

    “岚……”

    忽然被打断思绪,凤岚连忙转身,原来是司苍卿回来了,今夜他在皇上那儿用晚膳,因为之前自己编的谎言,便被打发回来休息。

    “主子您回来了,”凤岚淡笑着迎上前,伸手替他解开披风,“皇上没事了吧?”

    “嗯。”司苍卿应了声,遂垂眸冥想着什么。

    “主子?”

    “岚喜欢我吗?”想到今日之事,司苍卿忽然问着凤岚,司苍绝天的话云里雾里,他不懂;前世那凤傲竹也是如此,总是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做着不可理喻的事,只因为一个喜欢。

    “主子……”凤岚大惊,即刻跪下,“凤岚不敢。”

    砰砰急跳的心,不知是被惊的还是被吓得。

    微有不悦,司苍卿沉声道:“起来!”

    立刻起身,凤岚垂首恭敬地站立。

    司苍卿又问了声,“你不喜欢我?”要不然,刚才怎么那样的反应?

    飞快地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凤岚复又低头,重复了声:“凤岚不敢!”

    “罢了。”仅有的一点好奇心被凤岚给磨灭了,司苍卿也懒得再去追究,“替我更衣吧!”自从接受凤岚的近身后,他也便将一切交由对方打点。

    “嗯。”

    一切似乎恢复到正常,直到凤岚准备回去休息时,他忽然又转身,犹疑了一下,便开口问道:“主子,为何问我喜不喜欢您?”

    为何,问这样容易让人误会的问题?

    司苍卿不甚在意地回了句:“有些好奇……”

    只是有些好奇啊!凤岚默然地回到外间,愣愣地坐在床榻上。

    心口弥漫着无边的失落:原来,他真的有期待着什么啊……

    代天巡狩江东府(一)

    水患,无论在哪个朝代,都是棘手的大问题,正如中国古代那令人忧患不已七次决堤改道的黄河一般,作为这个大陆上最大的一条河流南江,也是水灾成患,其干流便是纵贯于苍寰腹地。历代帝王,因为南江水患,俱是焦头烂额。

    六月中旬,飓风横扫南江流域,倾盆大雨连日不绝,南江水位急速高涨。

    太子东宫。

    司苍卿站在窗前,大风夹着雨水,不时地吹进房间,打湿了周遭的地面。外面,雨幕织成一片苍茫,那震天动地的雨声,让人几分心悸。

    “主子,”凤岚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站在窗边淋着雨的司苍卿,忙赶了过去,伸手关起了窗扇,“这雨大风大,您衣服都淋湿了。”

    边说着边拿起干净的衣袍,欲为司苍卿换上。

    “岚,影卫那边传来消息了吗?”司苍卿淡淡地开口。

    手上动作不停,凤岚一边为司苍卿擦拭着雨水,一边说道:“路上雨水太大,派去的影卫一时被阻在途中。主子,只怕……”

    历史上的南江水患,他也知道一二。只是近几年来风调雨顺,雨季的时候只要派人防汛,并没有很大的涝灾。可这几天京城的天气,实在是令人堪忧。

    “你明天收拾一下,”司苍卿走到书桌前,拿起笔毫,“过几日,我们就赶去江东府。”

    看这几天的天色,司苍卿心中有了几分计较,那多雨水的南江一带,若这样下去,怕是有水患之嫌,届时,江东数百万人怕就要在洪水中受亡命之苦了。

    “主子认为……”凤岚心里一惊。

    “嗯,”司苍卿颔首,不再多说,提笔拟着这离宫后的一些安排。

    看着又忙碌起来的司苍卿,凤岚轻声叹气,走到门口,眼神担忧地看着外面的电闪雷鸣、狂风暴雨,半晌才轻手轻脚地关上门。

    ……

    “卿儿,”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皇帝不耐地摆手阻止通报的太监,匆匆推开司苍卿的书房门,“听说,南江江东津流一带,河堤已决,是不是真的!”

    司苍绝天急促地呼吸,脸色发白。

    司苍卿抬眸看向对方,“父皇,你先坐下。”然后,偏头看着站在一旁面色整肃的柳意,“柳意,你说吧!”

    “回皇上的话,今晨接到驿报,津流交界处,南江河堤溃决数百丈,原本护堤防汛的数千民夫尽数亡命水中,如今洪水向腹地犯流,殃及邻近数县,涝区广连数百里。”

    闻言,司苍绝天脸色死白,剧烈地咳嗽起来,司苍卿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淡淡地说道:“父皇,事实已定,莫要着急。儿臣会处理好的,你还是好生休养。”

    “卿儿,”捂住胸口,司苍绝天神色怆然,“如今,我还能有什么心思休养?江东涝区,现在有不知多少黎民百姓正遭受着洪涝之苦,我又如何能够安心?这南江河堤,竟在我在位之时,溃堤决流……”

    “父皇,你莫要自责,”司苍卿语气平淡,“不是你的错。”

    是的,自司苍绝天登基以来,他便一直敦促两江知府与官员修护河堤。而此次,若说连日暴雨是导致此次水灾的外因,那河堤决溃的根本原因,还是因为十数年来,秦家手下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攀附官员们上下勾结,偷工减料、克扣河工薪饷,导致所修筑的河堤根本达不到预定的标准。

    “卿儿……”毕竟是一代帝王,司苍绝天很快恢复了镇定,看向对方,“你要如何做?”

    司苍卿看向凤岚,对方遂拿出他事先写好的计划,交到了司苍绝天手上。

    “父皇,你重新上朝,宣旨封户部尚书柳意为钦差,代天巡狩江东府。”

    点点头,司苍绝天也觉得如今应该派朝中大臣,去涝区巡视监督,遂又有些疑惑,“我上朝,那你……”

    “我先行一步,”司苍卿看向柳意,道:“从这到津流约要半个月,我和岚先赶去那里,掌握实情。”

    就算派钦差大臣去巡视,欺上瞒下之事,也时常可见。

    “卿儿,你亲自前去?”司苍绝天讶然地看着司苍卿。

    “嗯,父皇,”司苍卿扫视了面前的几人,皇帝、凤岚、柳意,还有站在一旁的莫之言,淡淡道:“江东知府陈久凡当年为津县县令,纠结上下官员,欺君罔上,克扣修河堤之款资,中饱私囊,导致此次洪难之灾,殃及千万。”

    “此恶行,当株连九族;而涉及的官员,上至卿相大夫,下至乡绅地主,”司苍卿神色冷酷地说道,“本宫要彻查此案,牵连者,杀无赦!”

    闻言,其他几人浑身一震,柳意惊诧地看着司苍卿,“殿下,要以此事为契机,铲除秦家?”

    微微点头,司苍卿回到座椅上,语气淡漠,“此事一出,可见朝中积垢的诸多弊病,则需整肃百官,革新朝制!”

    许久,司苍绝天才从震撼里缓过神,神色凝重,语气担忧,“卿儿,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一举措怕是百官动荡……”

    “嗯,”司苍卿不甚在意,“父皇不用担心,儿臣心中有数。现在首要之事,还是安置流民。”

    对于几人的隐忧,他丝毫不放在心上,缩手缩脚从来不是他的作风。所谓民不与官斗,官又怎能和天子斗?

    百官动乱又如何?那些大臣,不要也罢!更何况,这一年的安排,已经做得滴水不漏了。

    看着司苍卿面无异色,依旧风淡云轻,几人原本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这么久来,不知不觉间,他们便完全相信了司苍卿的话语,只要是他决定做的事,则毫无疑虑定会成功。

    ◇苍◇寰◇七◇宫◇

    “柳意定竭尽全力,助皇上与太子殿下革新朝制!”柳意神色微微激动,当即跪地,沉声说道。

    随后,凤岚与莫之言,也跟着跪下,以宣誓决心。

    “嗯,”司苍卿看向皇帝,道:“父皇,你先回去休息。”此后的日子,怕是再难有清闲。

    清楚对方的心思,司苍绝天也不再推辞,起身离开,已不复来时的慌乱。

    “十四,”司苍卿看向莫之言,道:“在本宫回来前,你好生研究律法。本宫给你的那些东西,或许对你有用。”

    莫之言,和凤岚一样,也是生在官宦之家。自小对律法研究的较为透彻,此次回归后,革新朝制少不得要修编律例。

    想了想,司苍卿又补充道:“本宫回京,便要处置那些官员,包括那刑部尚书曲千秋,届时由你掌管刑部,审那筑堤一案。”

    “主子放心,属下一定全力以赴。”

    “嗯,”司苍卿点点头,道:“都退下吧!”该说的他都说了,该安排的也都安排好了。

    ……

    十天后,昭阳城外。

    一身简朴的黑衣,沿帽遮住额上的天印,司苍卿远远地看着那拥挤的流民,城门外,大批的官兵手持矛盾阻止着流民进城。

    “主子,现在昭阳城封锁了,我们也进不去了。”凤岚神色担忧,看着眼前动乱而凄怆的景象,不禁露出不忍之色。

    “无碍,”司苍卿漫声道:“今夜我们就留宿在城外,顺便从流民那里探点消息。”

    一路走来,到处是流离失所的难民,整个江东府,哀鸿遍野,倍是惨然。

    而在来的途中,影卫传来消息,大部流民都是涌向离涝区不远的首府昭阳城,为此甚至产生了不少动乱,而江东知府陈久凡更是抓了不少领导动乱的人,押入大牢,几日后于菜市口当众问斩。

    故而,司苍卿一改主意,通知随后赶来的柳意,改道先来这江东府首府,然后再去巡视涝区。

    破陋的土屋里,凤岚低声说着影卫传来的消息:“据说,那引领动乱的数十人,来自各受灾之县,素行良好,只是看到许多流民活活饿死,而米铺物价飞涨,官府又不愿放粮,才组织在一起号召流民,抢劫官府粮仓。”

    “嗯。”司苍卿淡淡地应了声,看了看外面渐渐暗下的天色,道:“今夜好好休息,明日凌晨我们潜进城去。”那一道不高的城墙,对于他们,没有任何作用。

    “是,主子。”凤岚了然地笑了笑,遂从包袱里拿出干粮,“主子,吃点东西吧!”

    却在此时,外面忽然电闪雷鸣,狂风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