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倒也没什么需要特别收拾的,宋楚兮回了院子里转了一圈,就带着宛瑶去了大门口。
下头人的人已经准备好了车马,带着的行李不多倒也简便。
殷湛父女都还没有出来,宋楚兮左右看了眼,严华就上前一步,小声的提醒道:“方才京城方面过来了一个人,王爷他带着卫恒去了书房了。”
只一夜的工夫而已,京城里到底出什么事了,居然连这两个时辰都等不了,消息不间断的往这边送?
宋楚兮的心中隐隐的有种不太妙的感觉,却也只能耐着性子等着。
过了不多一会儿,是殷黎裹着厚厚的斗篷先带着两个丫头出来的。
宋楚兮微微露出一个笑容,走过去,“怎么你一个人出来?你父王呢?”
“父王说让我们到车上等。”殷黎扶着门框有些费劲的跨过门槛来。
马上有侍卫将车门拉开。
跟在她身后的雪融步子优雅的轻轻一纵,当先钻了进去。
“这天气冷,小郡主先上车吧!”白琳弯身要去抱殷黎,宋楚兮却先探手将她抱过来,放在了车辕上。
殷黎看着她,露出一笑,刚想要进去马车里,想起了什么,又回头,神秘的眨眨眼道:“姐姐你要跟我一起吗?我有个好玩的东西给你看。”
宋楚兮摸了摸她的脸,“你先进去吧,我晚一点,等你父王出来,我有点事情要问他。”
“好!”殷黎点点头,转身先进了马车里。
因为宋楚兮同行,两个丫头就不好抢着上车了,所以就也都在旁边等着。
殷湛那里耽搁的似是有些久,一直又过了足有一炷香的功夫才带了卫恒几个匆匆出来。
“怎么在外面站着?”抬眸看到宋楚兮,他微微一愣,快走了两步出门。
“我听说京城又来人了,出了什么很严重的事吗?”宋楚兮问道,随手帮他把大氅的的带子重新打了结。
她在外面站了有一会儿了,即使穿得多,手指也冻得微微发红。
“是有些事,之前我们都把殷绍想的简单了——”殷湛抓了她的手,握在掌中,“先走吧,路上——”
两人携手,才刚要往台阶下面走,就听到有人一声惨叫。
因为声音太近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宋楚兮仓促的回头,就见站在旁边的两个侍卫正往那马车上扑去,而本是站在车门旁边的车夫被人用暗器打穿了喉咙,双目圆瞪的已经横尸当场,一个穿着侍卫服的汉子爆喝一声,“驾!”
然后,手中马鞭连甩。
马儿吃痛,嘶鸣一声,撒开四蹄就虚度迅猛的朝巷子口追去。
因为马车走的突然,车厢里的殷黎似是摔了个跟头,“哇——”的一声痛呼。
两个匆忙扑过去的侍卫,一个直接扑了空,另一个双手卡在车窗上,被拖行出去一段距离。
驾车骂人察觉道,抬手就又甩出两枚暗器来。
那侍卫不得已,撤开一只手闪避,刚好马车冲到拐角处,那侍卫的后背重重撞在墙角上,剧痛之下,人也跟着跌落。
变故突然,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快去追!”卫恒嘶声怒吼。
殷湛冷不丁打了个寒战,仓促放开宋楚兮的手,策马就追了出去。
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居然会出了这种事?
宋楚兮也容不得多想,和侍卫们一起上马就也跟着去追。
那人也不知道是对这镇子上的环境不熟悉,还是故意的,奔出了巷子,穿过两条街之后却居然驾车奔入了东大街。
年关将近,一大早那街上的小贩就摆起了摊子,眼见着一辆马车慌不择路的冲过来,也不会避讳人,行人尖叫着纷纷避让。
那辆马车是四匹马拉的,脚程上丝毫不输给宋楚兮他们。
殷湛带了人,从后面紧追不舍。
如果只是要截下那人,他有的是办法,可殷黎还在车上,再加上那人的身体被车厢整个挡住了,一时间殷湛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那人横冲直撞,一路闯出了城去。
因为殷湛追的紧,他一时也顾不上做什么,只就没了命似的驾车一路狂奔,先是在官道上走了一阵,转而又从一条山路上拐了下去。
“王爷,怕是不妙!”卫恒心中正警觉。
那马车往山坳里跑出去不远,就听驾车的人“吁——”了一声,马车还没停稳他就当先一跃而下。
宋楚兮刚好从官道的路口那里拐下来,远远看到那人下马时候的一个侧影,只觉得似曾相识。
那人下了马车之后,居然完全不管正在逼近的殷湛等人,拉开车门就朝车厢里面抓去。
之前他乔装了混在侍卫当中,自然很清楚马车上这会儿就只有殷黎一个人,本以为会手到擒来的,不想眼前却有什么迅捷的影子一闪,突然朝他面门撞来。
那人原是不惧的,但雪融看着只有那么小小的一团,动作却异常轻敏灵便,于半空中两处爪子狠狠地往下一刷,不偏不倚,恰是朝那人左眼盖去。
那人纵是存了必死之心的,却也必免不了趋利避害的本能反应。
他下意识的闭了眼。
雪融的爪子拍下去,自他右边额头斜向下,瞬间拉开一道血肉翻遍的伤口,而它的动作却不受影响,依旧保持着优雅,轻盈
依旧保持着优雅,轻盈落地。
那人受创,痛呼一声,同时因为短暂的视物不便,手下动作也是以缓。
诚然殷黎还没那个本事驱策雪狼王替她伤人,方才千钧一发,下丫头见到有人要伸手抓她,很没义气的顺手就把一直死死抓咋怀里的雪融给扔了出去。
这会儿得了机会,她有些肥嘟嘟的身子居然也很领边,手脚并用的就飞快的从车门一角爬了出去。
那人受了伤却依旧谨记自己的初衷,艰难的睁开眼,抽出缠在腰间的软剑就朝殷黎砍过去。
“暖暖!”殷湛目赤欲裂,嘶吼一声,弃马凌空一跃直扑了过来。
宋楚兮还离得远,那一瞬间殷黎却是整个人傻掉了,爬跪在那里,嘴巴长得老大的看着头顶的剑锋斩下来。
宋楚兮的心跳声,只在一瞬间就完全敛去,心口紧缩。
她脑中似是出现了短暂的空白,下意识的抬手扣动了手腕上绑着的袖箭。
那机关虽小,但却爆发力惊人。
短小啐了毒的袖箭疾射而出,那人却居然迎难而上,丝毫就没有撤手的打算。
他一心就只是想要殷黎的命,居然是不计后果的。
锐利如雪的剑锋凌空劈下,映着阳光,折射出刺目的光芒来,那一瞬间,宋楚兮几乎就要闭上眼睛了,但是那落在草丛里的血狼却又再度纵身而起,亮出森森狼牙,一口咬在了那人持剑的手腕上。
“啊——”那人惨嚎一声,虽是没想着撤手,但到底是受了影响,动作不稳。
他这动作一缓,殷湛已经来得及扑到。
他抢上前去一步,也顾不上别的,直接以血肉之躯横臂一挡。
那人的长剑不稳的落下,自他的手背到小臂上话来了很长的一道伤口。
殷湛抢了殷黎在怀里,一个转身,将她护住。
殷黎却一把抓住他鲜血奔涌的手臂,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那人被雪融一口咬得也是不轻,恼怒的大力一甩。
雪融小小的一团,被他抛出去老远,无助的在空中打了好几个旋儿,最后落地的时候却居然还是动作轻盈优雅的,一点也没受到影响。
宋楚兮匆忙的奔下马,朝殷湛父女两个奔过来。
那人脸上伤口不住的往外冒血,一边的眼睛根本就睁不开,功败垂成,他满心满脸的愤恨,根本就完全不加掩饰,一面捂着手腕上的伤口,一面恶狠狠的盯着这边宋楚兮一行人。
“父王——”殷黎用一双小手用力的抓着殷湛的手臂,手上全是血,她在害怕,浑身都在发抖,声嘶力竭的不安的喊叫。
殷湛手臂上的伤口本来就很深,被她没轻没重的抓着,血就流得更多了。
宋楚兮匆忙的去掰殷黎的手,一面低声的劝,“暖暖你松手,抓到你父王的伤口的。”
头一次见到自己的父亲受伤流血,殷黎是真是吓坏了,根本就听不进去任何的话,就是死命的抓着殷湛的手臂不松手。
宋楚兮无奈,只能强行掰开她的手指将她扯到自己怀里,用力的抱着她去拍她的后背。
那孩子哭得近乎岔气,口中就是嘶声的嚷着“父王——”两个字,听得人心肝儿都跟着缩成一团。
宋楚兮心法意乱,霍的抬头朝对面男人看去。
那人也不是别人,而老熟人蒋成海。
蒋成海黑着一张脸,用一种仇视的眼神死死的盯着这边,咬牙确认道:“北川郡主就是当初的那个孩子吗?”
当年他的差事办砸了,根本就不敢告诉殷绍知道,但这几年来却是一直都心里不安生,一直在暗中追查,试图找到那个孩子的下落。
他并不是有心背叛殷绍,可当时出了那么大的差错,他就慌了手脚,本来也没想瞒着殷绍,可回去就遇上殷绍被宛茜激怒,随时都要失控爆发。
那个节骨眼上,如果事情闹出了风声去就已经不仅仅是殷绍的燕麦你要受损——
殷绍偷龙转凤,混淆皇室血统,这本身也是欺君大罪,稍有不慎,整个太子府就要毁于一旦了。
就因为他很清楚那件事的关系重大,所以蒋成海话到嘴边却又改了口,对殷绍隐瞒了孩子被人抢走了事实。
但是他还怀揣着几分侥幸,毕竟那孩子当时生下来就很弱,又赶在那样的天气里,计算被人救走了,夭折的可能性也很大。
不过因为这件事,他当初也着实是不安了好一阵子,好在带走殷黎的人居然也没声张,后面事情就整个儿销声匿迹了。
他一直都想不明不白对方抢走那孩子的意图,如果不是为了介意攻击殷绍,谁要冒着和殷绍翻脸成敌的风险来做这种事?
“我殷绍让你来的?”宋楚兮的目光阴冷的看着他,“我都还没去找你算账,你倒是先主动送上门来了?”
蒋成海就是存了必死之心,要弥补掉自己的过失,但他也毕竟不只是一介莽夫,还是有准备的。
只这一会儿的功夫,山坳两边的山坡后来就冒出来二十多名弓箭手。
蒋成海冷笑,“你们做了对不起殿下的事,我难道还需要等到殿下吩咐再动手吗?是我不察,才会让殿下被你们蒙蔽了这么多年,要知道——当初宣王带着北川郡主回京的时候我就该怀疑了。呵呵,我真是蠢啊,居然一直都没想过要去查!”
其
其实这件事是真的不能怪蒋成海,毕竟当时也没人知道廖弈城和廖容纱是同一个人。而且殷湛常年住在临阳,他带着殷黎回京都已经是两年以后了,并且还将殷黎的年龄虚报了半岁上来。并且那时候尽人皆知,他早就有一个喜欢的女人了,只是皇帝死活不答应的从中作梗。
因为殷黎的身世有迹可循,蒋成海自然不能随便怀疑,只是现在——
很显然,他是追悔莫及了。
“王爷,四小姐,这个地方的地势于他们有利,恐怕是有些麻烦了。”卫恒神色焦虑的往前走了一步,小声道。
他们几个人的马快,所以紧追着蒋成海到这里的现在也不过就只七八个人,更何况对方又是早有准备。
殷黎哭闹的很厉害,只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嗓子就嚎哑了。
宋楚兮劝不住她,没听她哭一声都觉得心口在跟着剧烈的收缩,钝痛的厉害。
卫恒匆忙的自袍子上扯下一片布条给殷湛裹伤口。
因为失血,殷湛的面色微微发白,他面无表情的四下扫了眼,凉凉道:“你以为皇上解除了封禁东宫的口谕,殷绍便算是就此复起了吗?他现在的处境能有多得意?内忧外患还不够他忙的吗?”
蒋成海的面色微微一变,似是迟疑着看了宋楚兮一眼,却还是脖子一梗道:“宣王殿下又想说什么?是想拿南塘宋氏的那十万私兵说事吗?区区一个宋氏,太子殿下岂会看在眼里?而且今天只要你们全部死在这里,塞上军中就只凭一个卫霖吗?他能成什么气候?”
不止是蒋成海,恐怕连皇帝和殷绍都还被蒙在鼓里,可宋楚兮和殷湛却知道,西疆的旧址之上,齐国公已经倒戈,并且他手中的二十万兵权也被端木岐收入了囊中。
如果只是一个宋氏,朝廷当然不必太看在眼里,可一旦齐国公叛出的消息传到京城,那届时宋氏的立场就尤为重要了。
何况——
和固守南方边境的宋氏毗邻,还有一个彭泽即墨氏。
说白了,北狄殷氏当权多年,这三方这种的任何一方单独拎出来他们都不必看在眼里,可一旦其中两家或是三者同时起了麻烦,就是北狄朝廷也吃不消的。
宋楚兮经闻此言,顿时意识到了什么,拧眉朝殷湛看去,“是彭泽那边——”
但蒋成海明显想不到这么深远。
他今天只就一心想要弥补当年的过失,就只想杀了殷黎甚至是宋楚兮和殷湛,替殷绍出了这口气。
根本就容不得其他人再多言,蒋成海就目露凶光的一挥手,“给我放箭!今天不能叫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活着从这里走出去!”
他也不在乎自己也在包围圈中,他却全不在乎,说着又看向了殷湛和宋楚兮等人道:“我已经有一次对不起殿下了,绝对不能让他继续再为了此事蒙羞。既然舍不得让北川郡主一个人上路,能办你们全部都结果在这里,我也算赚了的。”
两边山坡上的弓箭手才要放箭,但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儿,两边的山头上都骚动了起来。
“有什么声音?”有人一惊一乍。
“快看,那里!”
“那边的树林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
“啊——那边的草地上,那——那都是些什么东西!”
……
众人的情绪从期初的迷蒙好奇,一直成了最后突如其来的恐慌。
蒋成海一头雾水,转圈两边的山头都看了眼,高声喝道:“你们做什么?我叫你们射箭!”
话音未落,那山头上的人却开始惨叫逃窜。
“狼!狼群!是野狼群!”
有人尖锐的吼叫声划破天际,随后就是此起彼伏的凄惨呼救声。
许多皮毛呈现出深灰色,体格硕大的野狼从两边的山坡后头突然出现,撕咬着那里潜藏的弓箭手。
“狼群应该是被血腥味引来的,这几天大雪,附近都封山了,看来它们是饿坏了,否则这里这么多人,它们不会轻易攻击的。”卫恒的脸色也难堪了起来,眼见着已经有野狼追着从山坡上滚落下来的侍卫尸体下到山坳里,赶紧闪身护在了殷湛几人前面,“此地不宜久留,王爷您先带四小姐和小郡主先走。”
殷黎被狼群惊到,已经止了哭声,抽抽搭搭的搂紧了宋楚兮的脖子,这时候突然回头,焦急的看向站在稍远地方的雪融,“雪融!”
雪融自从被蒋成海扔出去之后就再没有动,一直站在几乎能将它身形没过一半的草地里。
因为身形不起眼,所以其他人几乎已经将它忘记了。
片刻的工夫,山坡上一共有四五匹野狼快速的冲了下来。
蒋成海的身上有伤,又刚好站在那山坡底下,野狼群撕扯着滚落下来的侍卫,将人咬断了气就扭头朝蒋成海冲来。
蒋成海虽然也算身经百战,却还从来没有和野狼群搏斗过。
他猛地打了个寒战,脸上神情也变得恐慌,挥剑将扑向他的野狼劈成两半。
那野狼甚至都没来得及嘶鸣,只短促的呜咽了一声。
大片的鲜血泼洒出来,引起了狼群的注意,瞬间就有七八头狼盯上了这边。
狼生性就凶残,现在不仅饿急眼了,又是在眼见着同伴被人砍杀的情况下,每一头的眼睛里都闪动着骇人的幽绿光芒盯着这边。
。
蒋成海终于忍不住的慌了,手里握紧宝剑往后退了退。
但是被凶恶的狼群这么虎视眈眈的盯着,再看到侍卫们瞬间就被撕扯的血肉模糊糊的尸体,他纵然不怕死也怕了这场面,最后心一横,扭头就朝出口这边跑过来。
雪融本来是被他阻隔在和宋楚兮他们的另一边的,这个时候,那雪白的小狼突然窜起,动作很快的超越蒋成海,拦在了他的去路上。
它的身体弓起来,浑身的毛发炸开,俨然又是一个炸开了的仙人球,死死的盯着蒋成海。
蒋成海诧异之余,脚下步子只略一停顿,后面追击的野狼就已经从后面将他扑倒在地,喉咙里呜咽着咬住他撕扯。
“滚开!”蒋成海暴怒的大吼,愤恨的抬手一甩就将咬住它手臂的一头小狼砸了出去。
可是还不待他爬起来,踩在他身上的另一头成狼却猛然一口往他喉间咬去。
蒋成海的反应还算机敏,赶忙往旁边偏了下脑袋,就被一口咬在了脖子和肩膀之间。
那成狼十分凶悍,脖子一甩,生生将他的皮肉扯下来一块。
“呀!”小丫头殷黎这会儿已经完全忘了哭了,惊叫一声,用一双胖胖的小手遮住了眼睛。
看似凶险的局面,整个儿转变也不过就只在一瞬间,后面陆续又有十余头野狼从山坡上下来。
蒋成海挣扎着想逃,却根本连逃脱的空隙也没有。
好几头野狼围拢上来,在他痛苦的惨叫声中,将他的的身体撕扯的支离破碎。
这群狼都被激起了杀意和血性,本是不可能半途而废的,但是很奇怪,除了攻击蒋成海的那几头狼之外,后面陆续从山坡上下来的二十余匹却都停在了那个惨烈现场后面两步开外的距离,似是被什么人给它们划出了楚河汉界的临界点,它们的脚下踟蹰着,喉咙里不断的发出明显透着不安气息的低吟,聚在一起,没有任何一只敢于轻举妄动的。
蒋成海的尸体很快被分食掉,只剩下一些破破烂烂的衣物和染了血的森森白骨。
宋楚兮他们还在和突然出现的狼群对峙。
狼群看上去极安分,但却又似乎个个都在躁动不安的由喉咙里断断续续的发出呜咽声。
雪融身上的毛发已经重新温顺下来,但如果有人能看到它的眼睛,那么一定不难发现,这血狼王的一双眼睛里却是赤红一片的血色,阳光下,更是透着森森寒意的。
相传,这双血瞳便是血狼王的特质,成年的血狼王,当它被激怒的时候,眼睛就会变成赤红色,这也是它最嗜血残暴的时候。
血狼王,是这个种族里天生的王者和贵族,它用他们种族之内特殊的方式与狼群交流,这是源自于血液源头的威压和震慑,是这个种族之内的任何生命都无法逃避的。
不过也许是因为这血狼王的体型有些娇小的缘故,那群狼虽然认出了它来,却还有些躁动不安的迟疑。
静默的对峙中,有风刮过山谷,带起浓烈刺鼻的血腥味。
为了不刺激这些凶残的野物,宋楚兮一行自然不会轻举妄动,但是饥肠辘辘的狼群却很容易被这血腥味撩拨起食欲来。
一直居于首位的头狼终于不堪忍受,仰天嘶鸣一声,突然以惊人的爆发力,直朝着雪融冲了过来。
那血狼王却很镇定,直到它扑到跟前,千钧一发之际,忽而一跃而起。
那头狼扑了个空,费了些力气刹住身形,转身之后就突然暴起,健壮的身子凌空而起,于那体型娇小的血狼王相比,它简直就像是一座小山一样从高处迅猛的砸下。
这样的优势,太过明显,狼群里有野狼似是受到了感召和激励,发出兴奋的低鸣。
血狼王眼中血色暴涨,身形一缓,这一次却是纵身而起,不避不让的和半空中的头狼对上了。
那头狼的头型至少有它的五六倍大小,这一下无异于以卵击石。
卫恒等人都看的紧张不已,守信冒汗。
两狼于半空中轰然相撞,局面却完全的出乎意料。
血狼王跃起的迟了些,自上而下,刚好撞在那头狼的腹部,却听那半空中头领一声悲鸣,那么巨大的身子居然就被那么小小的一个白团子撞了出去,砰的摔在地上。
血狼王却未受影响,轻盈落地的同时,已经迅猛的冲了过去,一跃踩在那还不及翻身的头狼身上,毫不迟疑的一口狠狠咬住了对方的喉咙。
只那么一下,利牙齿咬断血管,那体型巨大的头狼甚至都没能呜咽出声,只是身子奋力的挣扎了没两下就不再动弹了。
卫恒等人看的脸色都青了。
那血狼王却已经动作优雅的自头狼身上跃下,款步踱回它之前站立的地方。
从山坳入口处吹来寒风冽冽,它身上染了血的雪白毛发滴滴答答的在往下滴血。
前面的狼群却被彻底震慑住,不知道是谁带了个头,突然就一头接着一头的仰天鸣叫起来,声音此起彼伏,听着分外瘆人。
殷黎是这时候才觉得好奇,试探着把手指头分开一个缝隙往外偷看,顿时就觉得新奇无比。
她眨巴着眼睛,有些兴奋的看着前面老老实实聚在一起的狼群,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就扭头对宋楚兮道:“雪融不也是狼么?别人都叫,它为什么不叫?”
宋楚兮
宋楚兮愣了愣,略一回想,这才发现雪融跟在她身边的这几年她好像是真没听它嚎叫过。
难不成——每次都是躲出去才嚎的?
狼群兀自撒了一会儿欢,然后就有条不紊的原路返回,上了两侧的山坡上,安静的啃食之前的战利品。
卫恒等人都自生死边缘走了一圈,这会儿看到这个场面便哭笑不得了起来。
“没什么事了,走吧!”殷湛缓缓的吐出一口气,走过去。
殷黎那小丫头有些重,他是不忍心让宋楚兮抱着,就要探手去接。
宋楚兮拧眉看一眼他还在流血的手背,“先走吧,得赶紧给你处理下伤口。”
卫恒还唯恐那些狼群会有动作,带人过去牵马拉车的时候都小心的戒备。
宋楚兮给严华使了个眼色,严华会意,忍着恶心走过去,脱下自己的外袍把蒋成海的软剑以及他留下来的那些东西都打包挂在了马背上。
雪融似乎并没有想要跟着狼群一起离开,自觉的跟着宋楚兮一行人上了车。
一行人没再回镇子上,直接取道回京。
殷湛手臂上的伤口虽然没伤到经脉,但是伤口太长,血不容易止住,宋楚兮要了卫恒他们几乎所有人身上的金疮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给他止了血。
旁边殷黎一直眼泪汪汪的看着,她不敢哭也不敢闹,咬着嘴唇半天,小模样倒是头一次瞧着楚楚可怜。
“先将就一下,等回去以后再找大夫看吧。”宋楚兮终于松了口气,打湿了帕子,就着一点一点把他伤口周围散落的药粉和血迹擦拭干净。
殷黎抱着雪融缩在角落里半天,被它染了一身的狼血犹不自觉,这时候才扔了雪融爬过来,有些畏畏缩缩的伸出一只有些肥嘟嘟小手子在殷湛被包扎了的伤口上面摸了摸,“父王,还疼吗?”
“一点小伤,没事。”殷湛笑笑,用另一只手蹭掉她脸上已经干了的泪痕,“别害怕!”
殷黎扬起脸来看他,看着他异常苍白的脸色,鼻子发酸却又不想哭,就使劲的吸了吸。
宋楚兮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就把手里帕子递给她,“你给雪融也擦一擦吧,回去了赶紧找人给它洗洗。”
殷黎看看她,又看看殷湛,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最终还是很乖的端着脸盆把雪融一起拽到角落里,沾了水给它擦拭。
宋楚兮又给殷湛仔细的检查了一遍伤处,确定血是真的止住了,这才给他拉下了袖子,又拿过放在旁边的大氅给他披上,“你还好吗?流了不少血,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没事!”殷湛摇了摇头,抓住她的指握了握,递给她一个心安的眼神。
宋楚兮也不勉强她,转身又去里面的柜子里翻了一条薄被出来给他盖在了膝头。
“真的没事,留了点儿血而已。”殷湛无奈,赶紧岔开了话题道:“对了,早上那会儿京城的探子过来,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是和银沙有关吗?”宋楚兮面不改色的又给他拉了拉被角,开口的语气却极嘲讽,“昨天他又玩了什么把戏?那又是给谁设局呢?”
好端端的没什么事,他身上穿着护身软甲?而且那么巧,皇帝会在那个时间过去?
“成武帝封禁东宫的口谕已经收回了,也就说殷绍已经复起。”殷湛道,语气里倒是不见多少的遗憾和挫败。
“我早就料到他不会坐以待毙的,只是没想到他的动作这么快。”宋楚兮冷笑,“怎么他是引了皇帝过去,然后栽赃殷述,用了一出苦肉计吗?”
皇帝现在已经偏向于改立殷述为太子了,这种情况下,如果让他觉得殷述野心勃勃并且不择手段的话,皇帝就算不喜殷绍,但是为了他自己的利益着想,也极有可能暂缓对殷绍的处置,留下他来继续牵制殷述的。
“也不知是这样。”殷湛道,忽而正色抬眸看向了她,“之前有一件事,我们都想错了。”
“之前?什么事?”宋楚兮一时茫然。
“就是怀王倒台之后。”殷湛道,顿了一下,眼底神色也说不上是钦佩还是嘲讽,“当时我们都以为既然知道了梅氏的去处,殷绍为了斩草除根,一定会派人秘密前往彭泽,想办法让即墨勋杀了梅氏,永绝后患的。”
宋楚兮不由的屏住呼吸,“那段时间我一直叫人暗中盯着他的动作,他的确是派了人秘密前往彭泽的,难道他只是虚晃一招,并没有真的——”
梅妃终究是个心腹大患,殷绍也不应该放任不管的。
“他的确是派了人出京,那人也的确是彭泽。”殷湛打断她的话,进一步解释道:“可是我们所想的不同,他去见的人,不是即墨勋,而是梅氏。”
“梅氏?”宋楚兮先是一愣,但飞快的略一思忖就马上明白过来,不可思议的笑了出来。
“他不太可能真的就那么让殷梁死,梅氏那女人心机颇深,她既然能在即墨勋的后宅之中存活下来,并且持续得宠,就可以见出她的坚韧和手段开。殷绍的手里既然捏着殷梁,利用梅氏的话,反而会比直接和和即墨勋交涉更方便。”殷湛道,面上表情也越发的严肃了起来,他的目光有些幽深的盯着偶尔会透进来一点阳光的窗户,“昨天晚上,成武帝之所以会赶着去了太子府,就是因为突然收到彭泽递送进京的国书。”
宋楚兮
宋楚兮隐隐的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只眉头深锁的盯着殷湛,等他继续。
“今年年关的朝贺,即墨勋会到场。”殷湛道。
与其说即墨勋会到场,现在大概还不如说梅氏要回来兴风作浪了。
“殷绍和殷梁两兄弟虽然之前水火不容,可即墨勋此行如果真是梅氏怂恿的,那么可见她对殷梁的情分非比寻常,这样一来,她就等于是落入殷绍的阵营里了。”宋楚兮分析道。
“殷绍打的就是这个算盘。”殷湛也是一样的想法,“彭泽太子再次到访,这会是件好事还是坏事,成武帝的心里也没底,再加上端木岐暂时下落不明,他也要提防,如果这个节骨眼上改立储君,无异于自毁朝纲,惹得臣民心中不安也还算了,如果彭泽再让彭泽人趁虚而入,后面的麻烦也就大了。”
为了做出他国中安稳的假象,皇帝就没办法在这个时候打压殷绍了。
“就算这一次是形势所迫,皇帝不得已要网开一面,但他们父子之间嫌隙已深,早就不可能是一条心的了,就算殷绍能够复起,但皇帝也必定于安中打压限制他的势力,他能走的了多远来两说呢。”想了想,宋楚兮就不屑说道:“既然即墨勋要来,那咱们就先静观其变,看看再说吧。”
殷湛听了这话,面上神色也不见放松,只有些忧虑的看着宋楚兮的脸。
宋楚兮不解,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端木岐那边暂时没有动静,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端木家的事情,势必要尽快做一个了结了,照我推测,成武帝他应该打的是你的主意——”因为实在不想在她面前提端木岐,殷湛的语调便有些不顺畅。
宋楚兮笑了笑,倒也不见任何的情绪变化,她端起桌上的水杯晃了晃,道:“端木项的死不就已经是个开始了吗?我赖不掉了。前两天严华就已经得了本家传来的消息,大郓城里两家人已经对上了。”
而且,那一场内讧似乎还闹的相当严重。
太子府。
皇帝连夜到访,再加上殷绍安排的那一出行刺戏码,一番折腾,他又招待皇帝去书房说了许久的话,等到彼此都虚情假意的铺好台阶,送走皇帝的时候都已经日上三竿。
宋楚兮的事情殷绍还没抽出时间来追究,但他心里已经认定了殷湛,就不可能不去怀疑殷黎的身世。
当年那件事的直接执行者是蒋成海,因为相信他,所以殷绍也就从来没往殷湛那方面想,可是现在看来,这件事里面应该是有他不知道的一些偏差的。
诚然殷绍并不觉得蒋成海会背叛他,可不管出于何种原因,他都相当恼怒,想要传见蒋成海,下头的人却说他不在,阖府上下找遍了也没见到人。
“再去给本宫找,无论如何都马上把他给本宫找回来!”殷绍狠狠的将一个茶碗摔在地上。
“是!”侍卫仓惶跪地应诺,才刚出去不多一会儿,殷绍才刚压下脾气,抬头,却见门房的守卫脸色极度不好的提了个很大的黑布包袱从院外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