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磕壑杏幸还珊奔牧a俊5匚炎永锏穆幼蛱焱砩仙盏袅俗詈蟮哪静瘢跛┨谜驹谠鹤永锟醋糯鹦堑那嘌躺媚敲纯臁20敲粗薄20敲锤撸拖裨诖禾炖锿滦卵恳谎跛┨镁突乩戳恕?br /
第四章 黑眼睛1(1)
王卫疆考上中学了,中学在乌尔禾镇上,也就是137团中学。好几年前,张老师一家搬到了团部所在地,赵连长从牧场回来就到团部当科长,张老师在团中学教书。张老师的两个儿子考上北京、上海的大学,轰动一时,最小的女儿跟王卫疆在一个班。王卫疆报到那天,母亲张惠琴给张老师捎去一大包东西,都是自家产的豆子、腌菜。王拴堂扛着儿子的行李。儿子要住校,虽然住得拥挤,但比地窝子好。办完手续,父子俩去张老师家。
张老师都认不出王卫疆了,张老师的小女儿压根就没见过王卫疆,她是张老师搬到乌尔禾镇以后出生的,对白杨河上游的老家没任何印象,只是礼节性地叫王拴堂叔叔,跟王卫疆只能点点头了。张老师家全是砖房子,院墙都是砖砌的,铁皮门刷了蓝漆。院子里种着西红柿、大辣子、茄子、黄瓜、豆角,还有罕见的芍药、玫瑰,有水龙头,有葡萄架,跟小花园一样。老赵在团部工作,能不回家就不回家。“不管他,咱们吃咱们的。”张老师的小女儿很快弄出一桌菜,还打开一瓶石河子产的小白杨酒,好好地款待老邻居。张老师告诉小女儿:“王叔叔是咱们的老邻居,那时候我们住地窝子。”张老师指一下王卫疆:“他就是地窝子里长大的。”小女儿都叫起来了:“真的吗?”弄得王卫疆饭都不敢吃了。张老师说:“你不要不好意思,兵团代孩子都是在地窝子里长大的,你是老资格了,跟老红军过长征一样。”张老师指一下小女儿:“王卫疆跟你是同学,可他的资历跟你哥是一样的,你要叫他哥哥,明白吗?”小女儿只有点头的份儿了。王拴堂笑呵呵的。张老师说:“老王你自斟自饮吧,能喝多少就喝多少,不许见外。”王拴堂就把白酒全干了,王拴堂说:“张老师,我把儿子交给你了。”张老师说:“你们两口子放心,我能把我的娃娃送进大学,我保证把你们的娃娃也送进大学。”王拴堂高高兴兴回去了。
张老师让王卫疆每周末来她家吃饭。王卫疆脸皮薄,个周末回家去了。第二个周末,张老师的小女儿把王卫疆叫到教室外边,郑重其事地告诉王卫疆:“叫你去吃饭,你怕啥呢,亏你还是个儿子娃娃。”王卫疆勉勉强强跟在人家后边,就像一头倔犟的驴。赵科长心情高兴,也回家过周末了。赵科长每次回家都要在院子里接受张老师的冷嘲热讽:大首长回来啦,大首长光临寒舍啦。多了,都习惯了。赵科长一般情况下沉着脸不吱声,心情特别恶劣时也会反唇相讥,说出的冷言冷语很有杀伤力,张老师奋起反击,也只是势均力敌。这个周末,赵科长推开院门,准备迎接老婆的冷枪冷弹。院子里没人,房子里有欢声笑语,赵科长以为走错了门,环顾四周,恍若梦幻。他就像个特务,一一查看了厨房、柴房、菜园子、葡萄架,每样东西都是他动手做的,既真实又虚幻。女儿叫他,他张了张嘴,竟然没喊出声,女儿的脑袋从房门伸出来喊他,他的样子一定很滑稽,他都不知道自己咋进去的,轻手轻脚跟太空人一样。老婆正跟一个小伙子又说又笑,其实都是老婆在说在笑,小伙子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脸上露出了笑容,看样子也刚刚适应这个地方。赵科长一下子就认出了王卫疆:“这不是老王的儿子嘛,咱们的老邻居嘛,哈,那时候还住地窝子,这孩子天天跟野兔玩。”赵科长总算笑了,老婆也笑眯眯的。吃饭时,老婆无意中还给老赵盛了一次饭,老婆都愣了一下。这是他们夫妻间破天荒次,彼此还有些不习惯。赵科长不敢有再多的奢望了,很满足了,他的军人意识在告诉他必须稳固阵地,于是就高声大气地对王卫疆说:“叔叔跟你爸是战友,知道战友是什么吗?共生死的兄弟。叔叔的家就是你的家,你必须天天来吃饭。”女儿说:“一周一次他都不肯来,还要我去请,还那么封建,跟在人家p股后边,保持那么大距离。”赵科长就来情绪了:“呵呵,王拴堂还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怕丫头片子,这可不成,虽然是我的女儿,你个大男人,你个儿子娃娃你不能怕她,怕女人咋成呢,这世界岂不乱套了!”赵科长逮住这么个机会尽情发挥,老婆在一边冷笑,暂且满足一下赵科长的心理。赵科长乘胜追击,继续发挥:“你是大哥你就把她当小妹妹,就跟你当年逗那些兔子一样。”“你才是兔子呢!”女儿愤怒了。张老师安慰女儿,也是无意中跟丈夫配合了一次:“你两个哥哥一个在北京,一个在上海,乌尔禾已经没有你的哥哥了。”“可他们在的时候也没有把我当野兔啊。”女儿都快要掉眼泪了。张老师把女儿搂在怀里:“谁说你是野兔啦,没有说你是野兔嘛。”“爸爸不是说我是兔子吗?”“兔子跟野兔是两码事。”赵科长赶快哄女儿:“爸爸说的是家兔,自己养的,不是野地跑的。”“我成什么啦,我成动物啦。”“大家喜欢你才小猫小狗小兔地叫你嘛。”女儿还撅着嘴。
第四章 黑眼睛1(2)
女儿好几天不理王卫疆,王卫疆压根就不会哄女孩子,她只好远远躲着。到周末时小丫头绷不住了,把王卫疆叫出来。
“你真的跟兔子玩过?”
“地窝子比兔窝大一点嘛。”
“兔子好玩吗?”
“乌尔禾就是兔子窝。”
“把我当兔子,把整个乌尔禾都当兔子,你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王卫疆就认认真真地解释乌尔禾最原始的含义,王卫疆把蒙古语都说出来了,还说了哈萨克语。
“班上的同学都议论你放过羊,你真的放过羊?”
王卫疆的肤色比同龄人黑,又黑又亮又结实,浑身散发着浓烈的草原气息。
“他们还说你是二转子。”
“二转子不二转子我不知道,我吃的r比他们多是真的,我是牧场长大的,是真的。”王卫疆不但不生气,还很自豪地笑了,露出白白的牙齿。张老师的小女儿还记得王卫疆在她家吃饭时啃骨头的样子,她总是啃不净骨头。张老师收拾残局,父亲赵科长就让女儿看人家王卫疆啃过的骨头,她当时就傻眼了,那骨头干净得就跟砂轮打磨过的一样,赵科长就训女儿:“把你撇到草原准会饿死,没有人给你r吃。”她当时就在心里嘀咕:“跟狗啃过的一样。”今天又让她开了一次眼,王卫疆又啃骨头了,跟吹口琴一样,一点一点慢慢地含在嘴里,又是嘬又是吸又是吮,丢开的时候连一点油腻都没有了,白晃晃的,擦都擦不下一点油渍。她真的怀疑王卫疆是个蒙古人或者哈萨克人。王卫疆离开的时候,她送到门口,小声告诉这个浑小子:“你吃的每顿饭都是我做的,你知道吗?”“知道。”“都是我盛的,知道吗?”“知道。”“知道知道,我问你你知道本姑娘我叫什么?说不出来了吧,还是一个班的同学呢,我告诉你,你用心记,我叫赵晓梅,不是赵小妹,是赵晓梅。”赵晓梅就掩上门不见了,王卫疆在门外愣了一下。
班上不但有人议论王卫疆是二转子,还涉及海力布叔叔。海力布这个名字一听就是蒙古人,整个乌尔禾地区已经没有人知道海力布原来的名字了,连海力布的汉人身份都没有人知道了。王卫疆凭什么在牧场待那么长时间?牧场只剩下海力布一个人的时候,王卫疆都没有离开海力布。大家就猜测这两家的关系非同一般,简单的邻居关系是无法解释的。这些议论不会传到王卫疆耳朵里,赵晓梅也不想告诉王卫疆。
赵晓梅跟母亲张老师聊天的时候总是不经意地提到海力布叔叔。张老师完全忽略了这个十五六岁的高中生,张老师一直把她当孩子,当这个女孩子开始对母亲耍心眼的时候,张老师一点防备都没有。女儿采取的是零敲碎打的方式,整整一个学期,女儿都倾心于这件事,总是在节假日,在母亲空闲的时候,这个小精灵也在刻意为母亲创造这个空闲。给父母的印象,女儿一天天长大,越长越懂事,越长越勤快,越长越能体谅父母,尤其是母亲,真是母亲的小棉袄。母亲陶醉在女儿营造的氛围里,女儿跟唱歌一样跟母亲聊天。女儿已经对王卫疆与海力布叔叔的关系不感兴趣了,女儿的好奇心完全转移到她家与海力布叔叔的关系上。她家曾在牧场待过好几年,两个哥哥就出生在牧场。女儿从母亲点点滴滴的谈话中,迅速地破译海力布与母亲极为隐秘的关系。一个学期足够了,临近考试的时候,女儿基本上掌握了母亲在牧场的生活情况。
那时老赵跟张老师刚刚到牧场不久,老赵当上了牧场场长,相当于连长,张老师担任马背小学的副校长。张老师还是我行我素,处处跟丈夫老赵闹别扭,三天两头吵架,隔三差五打在一起,彼此都有伤疤留在脸上。
时间不长,张老师又学了一招。草原人视草为命根子,草喂养牲畜,而牲畜又喂养人。草原女人发毒誓发毒咒时就跪在地上披头散发,拔青草发泄心中的怒火。张老师就用这招来对付丈夫老赵,老赵气得脸发白手发抖,望着奔向草地的老婆,望着老婆抓着青草向苍天起咒,老赵就栽倒在地。老赵倒了几次以后,也学乖了,碰上老婆发脾气,他就躲。老婆就得寸进尺,毫不相让,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只是可惜了那些青草地,牧场附近比较好的草地都被张老师毁坏过。那些蒙古族、哈萨克族牧工看不惯了,也忍不住了,就去警告张老师:不要再毁坏青草,长生天要发怒的。张老师哪听这个,依然故我,他们只好劝赵场长管好自己的老婆。劝也白劝,老赵不是不管,实在是管不了。
第四章 黑眼睛1(3)
有一天,两口子又闹起来了,打得很厉害,谁也没占便宜。老赵去团部开会,脸上有几道指甲印,带上通讯员,骑上马,垂头丧气,快马加鞭,恨不能奔到天上去。老婆一路狂奔,直扑最西边的青草地,那也是唯一一块没有被她毁坏的青草地,正对着海力布的羊圈,海力布就守在那里。女人刚拔一把青草,海力布就发作了,海力布跟捉小j一样把女人提起来,海力布的大白马奔过来,海力布把女人往马背上一扔,一鞭子抽在马p股上,马就蹿成一股风,女人只能伏在马鞍上死死地攥住马缰绳。海力布骑上另一匹马,紧紧跟上。许多人都去了,大家好奇呀,不知道海力布要把场长的老婆带到什么地方。几十匹马跟在海力布后边,跑了整整一个上午,一百多公里地吧,已经到托里地界了,牧工放牧也到不了这里,海力布肯定来过,海力布放牧都是一去四五天,甚至十天半个月。海力布把女人从马上放下来,指着青草地告诉女人:你就在这里拔,记住,这是最后一次!女人就开始拔了。多大的草地呀,谁也没有见过这么大一块青草地。大家都议论纷纷,海力布真会找地方,女人一辈子都拔不了这么多草,可真给老赵解决大问题了。大家就跟在女人后边,反正是最后一次了,大家也不生气,看女人能拔多少。在草地中间出现了一尊石人像,青灰色的,好像石人像在慢慢走过来,挺着两只大奶,胸脯那么饱满,圆滚滚的。大家都惊呆了,茫茫大草原要碰见石人像就跟大海捞针一样。女人只顾埋头拔草,没有发现迎面而来的石人像。大家紧张到了极点,石人像已经到女人跟前了,女人还没有察觉,还在气狠狠地拔草,还在咒自己的丈夫,这个蠢女人一点也不知道石人像也是个女人。在草原古老的传说中,每一尊石人像都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故事,很少有男性石人像,大多都是女性石人像,寄托着男人们难以实现的对女性的渴望,而这些屹立于荒野的女性石人像肯定是在苦苦等待自己的丈夫或情人。岁月模糊了女性石人像的面孔,胸脯和双r就成为最突出的女性特征,充满了大海一样汹涌澎湃的激情,她怎么能容忍对丈夫的诅咒!她听到的全是这个女人恶狠狠的毒誓和咒语,她就动手了……女人一下子被石人像扭住了,这可是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的搏斗,她们全都充满激情。结果可想而知,赵场长的老婆,我们的张老师很快就丧失了战斗力,一动不动,跟石头一样。而那个石人像却活跃起来了,她的半截身子埋在地下,整个大地就跟着她一起动,大地波浪滚滚,一浪接一浪全涌过来了。在石人像看来,这个被她擒住的女人缺少女人的柔情,大地的波涛就涌过来了,一浪接一浪涌到女人身上。波浪越涨越高,就像一万头黄牛在奔跑,就像一万匹骏马在长啸。海力布叔叔以及那些跟踪而来的几十个汉子全都跪下了,全都随着大地的波涛起伏着颠簸着。齐刷刷跪下的男人们看见石人像举起双手,抚摸赵场长的老婆,这个硬邦邦的女人柔软起来了,从肩头到后背到腰间到两条长腿,还有胸脯和双r,高高挺起来,跟石人像争相媲美,饱满浑圆,就像滚滚波涛中的两条鱼。石人像的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赵场长的老婆也有了笑容……人们扶起赵场长的老婆上马,护送她回家。那简直就像一支迎亲的队伍。有人唱起那支有名的《黑眼睛》:
我的黑黑的羊眼睛,
我的生命属于你。
让一切厌世的人们,
做你忠实的情人。
据说这首古歌来自大地,是一个失恋的苦命的汉子喝醉了酒躺在荒野上哼哼出来的,他躺的地方大概过于平坦,甚至有些凹陷,连他自己都以为歌声是从大地的心脏里传出来的。这支护送女人的队伍可不像来的时候那么匆忙,他们走得慢慢腾腾,他们完全沉浸在歌声里,路途遥遥,起伏不定,尤其是那些洼地,歌声就显得深沉而悲壮。
张老师给女儿赵晓梅讲述这段经历时就情不自禁哼出了这首古歌,女儿一下子就记住了,古歌有一种奇妙的力量。那正是流行歌曲刚兴起的时候,学生中流行邓丽君,赵晓梅家庭条件优越,她成为乌尔禾地区最早拥有单相录音机和邓丽君歌带的人。她的歌声让多少人入迷啊,所有的男生包括相当多的女生。有一天,赵晓梅突然不唱歌了,歌带送人了,赵晓梅安静下来了。她本来是个文静的姑娘。有人说她陷入了爱情,她微微一笑,不作任何解释。有人甚至提到了王卫疆,她还是那么沉静,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大家就说赵晓梅是蒙娜丽莎,已经进入永恒的神秘状态。只有赵晓梅自己清楚,母亲张老师唱出古歌《黑眼睛》时,她有多么震撼,她连跟着哼两句的勇气都没有了,她在用心默默地记那首古歌。一遍就记住了,就足够了,无论她的少女季节多么辉煌多么灿烂多么美妙,记忆中有一首《黑眼睛》就足够了。
第四章 黑眼睛1(4)
赵场长从团部开会回来,首先让他吃惊的是老婆不再那么硬邦邦了,老婆柔软起来了,当晚就让他尝到了甜头。接着就是那个离奇的传说。共产党员,牧业连的一号首长赵场长是不会相信这个的,这不是封建迷信吗?赵场长陶醉在女人的种种好处里。几个月后,老婆的肚子大起来了,不让他近身了,他高兴啊,总算有成就感了。当然,赵场长的脑子也静下来了,开始思考起问题了,就暗藏玄机地跟海力布这个王八蛋谈过几次话。海力布坦荡无畏,因为那天有一帮牧工跟着,他们会证明我跟你老婆没有猫腻。赵场长还是无法接受这个巨大的奇迹。赵场长就很严厉地惩罚海力布,无非就是最苦最累的工作,而且反复地折腾。海力布毫无怨言,海力布好像知道他会得到这种结局,总是那么心安理得任劳任怨。十个月后,赵场长有了儿子,过了满月,过了周岁,儿子越长越像赵场长,用土话讲,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种种猜测,包括y暗潮湿的猥琐心理,全让这个天使一样的孩子给清除掉了。到底是吃牛羊r的草原汉子,赵场长亲自把海力布请到家里,弄一桌菜,打开伊犁特曲,跟亲兄弟一样喝了一通,五瓶白酒喝完了。
接着又有了第二个孩子,张老师的肚子又大起来了,又成了喜马拉雅山,又让赵场长体会了一次当父亲的喜悦。张老师的喜悦远远超过丈夫老赵,她做母亲相当晚了,她好像在补偿这种缺陷,巨大的母爱,应该从那个女性石人像开始,接通了古老大地的力量,她变得那么投入,那么专注,进入一种忘我的境界。张老师对孩子的爱让人们吃惊,好像她是大地唯一的母亲。她再也不跟丈夫闹了,可也不跟丈夫亲热,冷言冷语,冷嘲热讽代替了过去的打骂,对赵场长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她对孩子那么好,再好也是他老赵的孩子,而且是两个,老赵很满足了,老婆嘴上逞能他就不吭声。张老师巨大的爱心波及了学生,张老师就成了最受欢迎的老师。张老师的业务水平突飞猛进,两个孩子那么争气,总是保持全校一两名的水平。赵场长开始相信那个离奇的故事了,赵场长带上精干的民兵小队专门去大漠深处寻找传说中的石人像,小分队几次出击,总是大败而归。在那些古老的传说中,石人像是有生命的,是流动的,跟野马群一样来去无踪,神出鬼没。赵场长单独去过两次,也不行,请海力布也不行。赵场长明白了,有他在场,石人像就不会出现,海力布能找到石人像,因为海力布是个单身男人,海力布说了:“你有女人嘛,你的女人还得到了石人像的点化,你就把她当神敬着。”赵场长就彻底放弃了搜寻石人像的计划。
好多年以后,他的女儿赵晓梅就比父亲心细多了,她总觉得母亲张老师跟海力布叔叔之间有故事,她就问了她的母亲,母亲张老师就给她讲了海力布在朝鲜战场上的经历。也不知道是张老师的纵情发挥,还是另一种版本,跟王卫疆听到的有些出入。故事总是越传越离奇,在张老师这个版本里,海力布叔叔跟那个女护士已经有了相当的情意。据说海力布的部队打穿c时被美军打散了,海力布死里逃生,在敌后隐藏了半年之久,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爬过封锁线就昏倒了。不知在医院躺了多久,他能活过来都是一个奇迹。医生都失去信心了,都放弃抢救了,棺材都准备好了,白布都盖上了,护士用酒擦净身体就可以装棺材了。这个小护士刚刚从护校毕业,走出校门就跨过鸭绿江来到前线,这是她接触到的具尸体,她就格外小心。医院这种地方,死人可是太正常太多了,都麻木了。这个小护士还比较嫩,心也软,就注定了海力布有生还的可能,因为小护士在他的伤口里竟然发现了青草。母亲张老师的这个版本里肯定有青草。都是碗口那么大的伤痕,淤血跟沙石泥土结在一起。那些大牌医生只检查心脏和呼吸,顾不上这些分布在大腿和躯体上的伤痕。小护士在这些巨大的伤痕面前惊呆了,手里的镊子发抖,但还是控制住了,她已经习惯了炮声,她就必须习惯死亡和伤口。她小心翼翼地剔出伤口里的沙土草屑,一下就发现了青青的嫩芽,她都叫起来了,个反应就是这个人还有生命,她叫来了医生。医生开始抢救也是出于对战士的尊重,道理很简单,尸体上长树的都有呢,何况几棵青草。让医生吃惊的是这个尸体活过来了。医生告诉伤员:“不是我的功劳,是她的。”伤员就看见了年轻的女护士,十岁的青春少女,洁白的大褂,还有淡淡的晨光,不是天使是什么?应该是观世音菩萨,更贴近中国士兵的习惯。海力布叔叔在病床上躺了半年多才恢复了健康,都是这个小护士在精心照顾他,直到他能下床走路。小护士扶着他到院子里,到山坡上,到那块白色的大石头跟前。那几棵青草被这个小护士移植在岩石的缝隙里,战火纷飞的年代,在夹缝中才有生存的可能,青草可以放心地吸收阳光与水。海力布看到这几棵茂盛的青草感慨万千:“它们活得这么好。”海力布望着女护士的时候,彼此的眼睛里默默流露出一种声音:“我们要好好地活着,活到战争结束,我们要一直活下去!”女护士除了精心照顾伤员,就是照顾这几棵青草,每天都要去给草浇水。当美国轰炸机出现时,女护士忙着疏散伤员,然后奔向那块生长着青草的白色岩石,然后就是命中率极高的炸弹,彻底地把她跟岩石跟青草从大地上抹掉了……
第四章 黑眼睛1(5)
“我总算明白了狗日的海力布为什么那么愤怒,他就像老鹰抓小j一样把我按在马背上。”
“你真的碰到了石人像?”
“不是我碰到石人像,是石人像来抓我,一下子出现在我眼前。”
“是不是很硬?它可是石头。”
“软得跟棉花一样,简直是个活人。”
赵晓梅再也不用怀疑她的母亲了,她的目光自然而然投向了王卫疆。
第四章 黑眼睛2(1)
那个年代,自行车还是很稀罕的东西,据说奎屯、克拉玛依都有私人摩托了,偶尔还能看见有人骑着铃木穿过乌尔禾小镇,朝阿尔泰狂奔。乌尔禾地区最牛气的还是自行车,那都是干部家庭,还有批富起来的人。赵科长拥有一辆飞鸽自行车,上下班用。有这么一个好女儿,可以想象赵科长的自行车有多么漂亮,坐垫、扶手的套子都是女儿编织的。女儿要使用这辆车子就很方便。女儿还要让王卫疆用,赵科长当然没脾气,可赵科长还是要叮咛一下:“王卫疆啊,先慢慢学啊,不要急着上路啊。”
王卫疆在柳树街慢慢滑行几十米,就上去了,就飞起来了,转了几圈,就能运用自如。赵科长站在街上佩服得不得了:“狗日的,老子半个月才敢骑,这小子眨眼就骑上了,到底是骑过马的,平衡感这么好!”
吃饭的时候,赵科长告诉王卫疆:“你天生学机械的,搞这个行业你肯定有出息。”赵晓梅翻白眼:“什么话嘛,他要考大学。”赵科长说:“你没看见他骑车子,一眨眼就上去了,他要学汽车呀,汽车就成他孙子了。”赵晓梅气呼呼站起来了:“就是搞汽车,也是设计汽车、造汽车。”赵晓梅拉上王卫疆就走,赵科长直瞪眼睛。张老师逮住机会就挖苦赵科长:“你一点也不了解我的宝贝女儿,她有伟大的志向。”“她的志向再伟大跟人家王卫疆开汽车有啥关系嘛。”“女人都希望自己心爱的男人有大的作为,而不是开汽车。”“哈哈!”老赵跳起来了,“小丫头片子还什么心爱的男人。”“你哈哈个p!你知道女人两个字怎么写?知道吗?傻了吧!在女人的问题上你还是一张白纸,你就给我老实一点。”赵科长不老实都不行,张老师已经是自治区的教学能手了,名气比团长政委还大,师长讲话的时候常常要提到张老师的名字,具体名字这里就不说了。
女儿赵晓梅坐过大哥二哥的车子,两个哥哥都是乌尔禾最早骑自行车的人,但他们的车技都不如王卫疆,赵晓梅坐上去就知道了,车子那么稳,在沙石路面上向白杨河上游奔去,是上坡路,长长的缓坡车子斜着走,又稳又快,没有谁能看出来这是个新手,骑上车子不到半个小时。
“骑马的人都能骑车子吗?”
“就像牛刀宰j。”
“你什么时候学会骑马的?”
“一岁半。”
“这么说你刚会走路就能骑马了。”
“这在草原上很正常。”
“你妈就舍得把你送那么远的牧场?”
“牧场快没人了,海力布叔叔又没家,我正好去陪他。”
“那么小个孩子,不想妈妈?”
“牧场好玩呀,家里哪能跟牧场比。”
“真是个野小子,下个礼拜你到公路上去兜风,往克拉玛依奔,我两个哥哥能骑到克拉玛依,你该明白他们为什么能考上名牌大学了吧。”
见到王卫疆的母亲张惠琴,赵晓梅脑子里马上闪出海力布叔叔,她没见过海力布叔叔,可她对海力布叔叔身边的女人很感兴趣。她已经把母亲张老师排除掉了,凭着少女的敏感,她知道整个乌尔禾跟海力布叔叔有关系的应该是王卫疆的母亲张惠琴。这个普通的团场职工,被太阳晒得黑黑的,可又那么干净整洁,又饱满,又精神。赵晓梅脑子很快又闪出那个让海力布叔叔魂牵梦萦的白衣天使,那个女护士从头到脚都应该是洁白的,应该是很白的皮肤,浑身散发一团祥和的光芒,这光芒奇迹般地从王卫疆的母亲张惠琴身上散发出来,而且是热辣辣的,带着田野和阳光的气息。赵晓梅相信女人生命中肯定有一种圣洁的光芒,只有在她们获得幸福,在她们心满意足的时候,才会释放出来。她的母亲张老师远远不如眼前这个女人。
母亲张惠琴对赵晓梅产生了极大的吸引力,赵晓梅差不多每个周末都要去王卫疆家。赵晓梅一点也不像在自己家里那样,唧唧喳喳,无拘无束,在王卫疆家里她一点声音都没有。张惠琴的性格比她母亲张老师还要开朗,可赵晓梅还是不声不响,她只想跟张惠琴待在一起,她相信女人都有敏锐的感觉,只要待在张惠琴身边,根本不需要说话,整个生命处于全息状态,她就需要这种状态。
第四章 黑眼睛2(2)
王卫疆让她看了地窝子。从王卫疆生活过的地窝子里可以看见一百米以外那个已经废弃的海力布叔叔住过的地窝子。赵晓梅几乎不由自主地走出去,向海力布叔叔的地窝子走去,她简直成了一个刑侦专家,她从海力布叔叔那个地窝子向王卫疆家走过来,她还看了一下中间的一百多米宽的杂草丛生的空地。几十年过去了,除空地边上添了几栋砖房以外没有多大变化,半人高的杂草、灌木,可以藏一群羊,当年那些星罗棋布的地窝子如同迷魂阵。少女赵晓梅的想象力已经快要接近事实真相了,好奇心使她铤而走险来到张惠琴身边。她做梦都没想到这家人与野兔、刺猬处得这么好。她几乎跟野兔与刺猬同时来到张惠琴身边,张惠琴肯定先招待野兔和刺猬了,给它们喂食,还轻轻地拍打野兔的后背,摸野兔的耳朵。张惠琴很自然地把这种母性十足的动作转移到赵晓梅身上,她的后背,她的双臂都被抚摸到了,还有她的耳朵。
“你妈妈给你吃啥呢?你的皮肤这么好,是透明的。”
她点点头。
“嗯,跟麝香一样,这么香!”
赵晓梅一下子就崩溃了,那么多心机全都没了,完全归于自然了,就跟那些兔子和刺猬一样,随心所欲,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包括那些草木,包括阳光和风,全都跟这个女人融化在一起,根本分不清海力布叔叔和这个女人谁吸引了谁。他们绝对交往过,可这个女人如此坦然和善,让赵晓梅百思不得其解。少女赵晓梅脑子里全是那些爱情小说、爱情电影的模式,跟现实对不上号。她再也不胡思乱想了,一下子放松了,开始说话了,她发现她的声音那么好听,她说话的时候张惠琴就放下手里的活,静静地听着,跟个孩子一样。她的话越来越多。
张惠琴不知道放生羊的故事,更不知道那个放生羊后边的姑娘,张惠琴就把赵晓梅当做儿子最心爱的姑娘,她就用这种心理接待赵晓梅,就像对待亲女儿一样。张惠琴最高兴的时候,连最隐秘的事情都说出来了,不完全是真相,她很策略地提到海力布叔叔,提到丈夫王拴堂从乌鲁木齐买的镜子。赵晓梅捧着镜子。小小的玻璃片支撑了女人的一生,还有镜子所映s的阳光和月光,还有神秘的拥抱。张惠琴如此坦诚,因为她知道这一切对儿子心爱的姑娘会产生美好的影响。事情发展的结局是赵晓梅跟王卫疆没有姻缘,即使结局如此不妙赵晓梅也心存感激之情,常常回忆乌尔禾大地的最西端跟戈壁滩相交的地方,张惠琴用大地的方式告诉少女赵晓梅那些美好的往事,女人总能从中汲取营养。
离开村庄的时候,赵晓梅美丽无比,站在分水闸的水坝上,望着戈壁滩上火球一样的落日,少女赵晓梅呜呜咽咽哭起来。她不让王卫疆上来,王卫疆就老老实实在堤坝下边待着。赵晓梅哭够了,下来了,就像刚刚沐浴了一番,慢慢走到王卫疆跟前,少女赵晓梅的眼瞳里毛茸茸长出一种东西,把王卫疆吓坏了。
“你病了?我送你上医院。”
往东是下坡路,车子越窜越快,王卫疆连问两次,赵晓梅都不吭声。车子快到乌尔禾镇上了,赵晓梅捶了一下王卫疆,“你这魔鬼!”“好,我们去魔鬼城。”
在公路上跑一阵,继续往东就进了魔鬼城。那里应该是准噶尔盆地的盆底,典型的雅丹地貌,奇形怪状,完全是一座史前动物陈列馆。据说这里几百万年前汪洋一片,后来海水退潮形成内陆大湖,所有的动物全来了,陆地越扩越大,湖水全干了,只剩下小小的白杨河,古海洋的气势一点不减,大风起落就把这里风蚀成奇形怪状的动物乐园,仿佛洪荒时代。
少女赵晓梅在这里体验到了地老天荒的爱情。他们背靠的正是一只大肥羊。王卫疆正要吻赵晓梅的时候,那只石羊活过来了。其实是白杨河边吹过来的一股微风,要是大风,魔鬼城就会鬼哭狼嚎,微风徐徐而来,就是美妙的歌声了。他们紧紧相依,他们身后的石头羊就活过来了,并且带来了歌唱爱情的《黑眼睛》:
第四章 黑眼睛2(3)
我的黑黑的羊眼睛,
我的生命属于你。
让一切厌世的人们,
做你忠实的情人。
王卫疆从赵晓梅的眼睛里看到另一双眼睛。赵晓梅一惊:“你看见什么啦?”
“一个人的眼睛。”
“告诉我她是谁?”
“不知道,我只看见那是一双眼睛。”
“我的眼睛里有另一个人的眼睛?”
那只石羊已经走到他们对面了,歌声就是从羊嘴里传出来的。少女赵晓梅的爱情就这么结束了。跟梦幻一样,跟一场风一样。
这一点也不影响他们的学业。王卫疆和赵晓梅一直保持年级前五名的好成绩。王卫疆每个周末还去张老师家吃饭。赵晓梅还是对王卫疆那么好,让他骑上车子去公路上兜风。王卫疆一直兜到克拉玛依,比赵晓梅的两个哥哥快了一个多小时。王卫疆考上重点大学没问题。两个月后,成绩出来了,赵晓梅位居榜首,考上了内地的重点大学。王卫疆不伦不类,考上一所技工学校,还在农七师地盘上,在师部所在地奎屯。王拴堂两口子很满足了。张老师和赵晓梅鼓励王卫疆补习一年再考,一定要考上大学。张老师不停地给王拴堂两口子道歉:“我对不起老邻居,我一定要把王卫疆培养成大学生。”王拴堂、张惠琴告诉张老师:“这是娃的意思,娃骑上车子去了一趟克拉玛依,就迷上汽车啦,这辈子非弄汽车不成,我俩种庄稼的,大字不识,儿子太有出息了,弄汽车了,多好的事情呀!”赵晓梅在王卫疆那里得到证实,王卫疆打心眼里喜欢汽车。“你真是个野孩子,都是海力布那个魔鬼把你给害了。”赵晓梅都哭了。
书包 网 。 想百~万\小!说来
第五章 燕子1(1)
燕子来奎屯上学之前已经相当成熟了。首先,她不再相信那些信件。她从识字那天起就孜孜不倦地向外边投寄信件,在当地已经成为一个笑话。刚开始是佳话,大家都称赞小丫头聪明,能写这么多字。大漠深处的小村庄,祖祖辈辈就没几个识字的人。后来来了几批知识青年,北京的、上海的、天津的、武汉的,念报纸,写黑板报,村干部们惊奇得不得了,再后来这些知青全都飞走了,回到他们起飞的地方。燕子据说是知青的孩子,亲生父母面临人生的重大选择和机遇,毫不犹豫地分手了,男的先走,女的一年后把燕子送给当地老乡,也悄悄地走了。燕子的身世很快就从远方一点一点传过来。父母会写字,生的孩子肯定会写字。燕子的秘密就这样被破译了。燕子自己都觉得写字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燕子就不再把信放在心上。
燕子上到中学时,发现北京、上海、天津、武汉那么遥远,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人家怪声怪气地嘲笑她的时候,她就低下头,眼泪都快要出来了。燕子是不流眼泪的。燕子专门到镇邮电所去了一趟,她问那个快要退休的老所长:“有我的信吗?”老所长认出了这个小丫头。
“你就是燕子?”
“我是燕子。”
“以前有你的信,这些年没有啦。”
“我不是这个意思。”
老所长摘下老花镜,一本正经的样子,像个县委干部。燕子声音越来越小:“我以前写的那些,没有发出去的信。”
“丫头,你在说梦话吧,装了信封,贴了邮票咋能发不出去呢。”
“根本到不了北京、上海,也到不了天津、武汉。”在那个简陋的小邮电所里,燕子失声痛哭。哭够了,老所长拧了热毛巾,递给燕子。燕子擦干眼泪,轻松多了。老所长告诉她:“回去看看邮戳嘛,不要听人家瞎叨叨。”老所长六十五岁了,早过了退休年龄,没有人接替他,他就守着这个破旧的邮电所。他几乎是这个小镇的活历史。他一手导演了燕子的梦幻世界。连他自己也想不到他用什么手段能让信件到达内地的大城市,盖上那里的邮戳,又候鸟一般回到沙漠深处的小镇,把提前写好的回信装进去,重新封好。丫头从邮递员叔叔手里接到的可是货真价实的远方来信啊。
那些信就装在小皮箱里。小皮箱是亲生母亲留给她的。据说那个女知青在小皮箱里铺了毛衣毛裤,把婴儿放在里边,就失魂落魄地走了,赶最后一趟班车去了。不远处有一对夫妇在收土豆,他们很快就会收到地头,很快就会发现小皮箱和小皮箱里的婴儿。婴儿长大了,转了好多人家,女知青亲手织的毛衣毛裤都烂掉了,那个小皮箱好好的,总是跟着小女孩,沿着准噶尔盆地的西北角从一家转到另一家。那些淳朴的农民总是让洋气的小皮箱跟着孩子,就像蜗牛的壳,就像长在她身上一样。终于到了沙漠深处,再往前走就没有人家了。上了年纪的老夫妻让孩子有了永久的家园。她叫他们爷爷乃乃,从爸爸妈妈越过去了。她对那个小皮箱没有任何感觉。她把珍贵的信件装在里边,是因为她已经长高了,成大姑娘了,小皮箱里装不下几件衣服了。爷爷呢,七十多了,硬邦邦的跟石头一样,他用沙漠边缘高大的榆树做了一个木箱子,板子有三寸厚,用斧背砸都咚咚的,那么结实的木箱子,刷了红漆,黑漆打边。她的衣服只能占木箱的一小半,她干脆把小皮箱也放进去,还是填不满。好多年以后她明白爷爷是个有心人,把箱子做那么大就是要在里边装小皮箱的。她快要忘掉这个小皮箱了。要不是信件,她真记不起小皮箱了。她打开木箱子,再打开小皮箱,那些信件用羊毛绳扎着,一下子就拎出来了,解都没有解。正好是冬天,炉子刚刚生起来,干硬的梭梭柴在炉膛里噼里啪啦喷s着大火,她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