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问你,她这三年来在寻家的生活。」主子说。
将扶尔闪避他执着的眼神。「她不是由我服侍,我对她不清楚,没什麽好说的。」
主子看出她有话藏在心里,又掏出三张兰票,放在柜上。「我加钱给你,你说。」
将扶尔把那三张兰票推回去。「你不要以为峞国人都像他刚耳怒一样贪钱!」她瞪了一眼那像豺狼似的盯着钱票不放的掌柜。
「我只是要你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主子冷冷地说:「有这麽难吗?」
独叔在外头听着一切。知晓了峞国人在禁国的境遇後,他能明白峞国人为何对禁国人这般疏冷,但这女人也太倔拗、蛮横了,真让人不敢同情。他听得出来,连主子都有点动怒了。
舖里一阵尴尬的宁静。
最後,将扶尔冷哂一声,收下那三张兰票,却又伸手,讨道:「好,我说,可这消息珍贵,价钱高,要收十张兰票。」
独叔受不了了,要冲进来。「你这女人,给我适可而止!」
「独叔!」主子喝止他。
独叔气得发抖。
主子再添七张兰票,压在柜上。「你点一点。」
「我帮她点!」掌柜舔了舔手指,开始算钱。
将扶尔睨他。「你先说,你是那女人的谁?」
「我是她兄长。」主子答。
将扶尔眼睛很利。「你骗人,单纯的兄妹,才没你这种执着!何况你们一点也不像!」
主子看着她许久。
「我也要听你心里的实话。」将扶尔拿他的话嘲笑他。
主子说:「我是她爱人。」
舖里又陷进凝滞的静默中,连那贪摸着钱票触感的掌柜都张着嘴呆着。
将扶尔咳了一声,说:「你确实是说实话。」
「那你可以回答我了吗?」
「算好了没?」将扶尔却是问掌柜这问题。
「我这儿七张,你那儿三张,确实是十张。」掌柜回神,嘿嘿笑说。
「好。」她抬起脸,叉着腰,一副高高在上的,像是将奴隶踩在脚底下的主人一样。她高声说:「我讨厌她。」
主子僵着身子,等她继续说。
「她是个虚伪做作的女人,让我觉得很恶心。」说完,她又停了一阵。
「就这样?」主子硬着声问。
「喔,还有。」她补充。「你刚刚说,你要听我的心里话,瞧,我还有心里话可以勾出来告诉你,可是呢,那女人啊……连心里话都没有呢!」她斜着嘴角。「既然没有心里话,她说出的话,自然都是假话──对那废人是,对那奸人是,对下人、对每个玉漕人,也都是!」她凉凉地下了结论。「可怜啊,为了讨好每个人,她对自己都不诚实了。」
「还有吗?」主子的声音几乎是咬牙绷出来的。
「就这样。」将扶尔说:「坏话多说无益,总结起来,就是这样。」
这麽丁点儿蠢话就要十五张兰票?!她简直就是把主子当猴儿耍!独叔气愤地想。
「那谢谢了。」连主子也火得不想多说话。「不叨扰。」他僵硬地对两人欠身,掉头就走,动作有些失了分寸的急促。
一转身,他险些撞上一个急急冲进舖里的小孩。眼见那孩子要向後跌去,他赶紧弯下身、伸手去扶。
孩子见是他,毫不生疏地开心叫道:「爷!」
原来是方才卖兰花的小女孩。
心头虽火,可这孩子无罪,主子还是强牵着嘴角笑。「又见面了。」
「放开她!」将扶尔倒是一急,峞国话脱口而出。她冲上前,把女孩从主子手中抢过来,好像嫌恶他的碰触会弄脏女孩似的。
主子观察她们的长相,并不像。他问:「你女儿?」
将扶尔没理他,迳自用峞国话与女孩交谈。他看到将扶尔完全没了方才剑拔弩张的样子,对女孩说话倒有了几分母亲的温柔与耐性。她推着女孩进舖,命令了掌柜几句,似乎在叫他弄点吃喝给女孩。掌柜摇手不肯,拇指、食指对着女孩搓着,势利的嘴脸似在嫌女孩没钱。这时将扶尔的气势又张拔了,冲上去指着他鼻头骂,还把掌柜手上的七张兰票抢过来,打他的脸。又打又骂的,终於把掌柜的头压低了。
「不用!不用!」女孩拉着将扶尔,拿出一张兰票,指着主子,用禁国话说:「那位爷把我的花全买走了,我有钱。」
将扶尔一愣,抬头看着主子,瞠大的眼不知是震惊还是羞怒。
主子趁她还未发怒时,说:「她靠劳力赚钱,我刚巧路过,便作了她的客人,并不是施舍她,请不要误会。」
主子先拆了她的招,让她的脸一阵通红。
主子也不再多说,神情郁郁,默默地要走。
独叔知道,将扶尔的那番话,伤得他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