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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水(4)
    纪嫣然在她十岁那年就去世了,临终前将纪茉付给了自己的哥哥,纪胜然。

    她的舅舅只是一个兢兢业业的上班族,有妻有女,再拖一个名叫纪茉的油瓶,拿着微薄的薪水,肩上的担子实在沉重。

    不过,这倒不妨碍纪胜然对她很好,好到就像是他的亲生女儿。

    可是舅妈梁瑶和她毕竟骨子流的血不一样,梁瑶简直巴不得纪茉哪天出个好歹,就能减轻些负担了。

    因此连同舅舅的女儿,与她相差不到两岁的纪思萱,她看纪茉也是厌恶至极。

    女孩儿小小不如大人想得多,开始纪思萱只是嫉妒她,同读一所学校,因为纪茉的长相总是吸引着别人的目光。

    但随着梁瑶对待纪茉的态度,久而久之潜移默化感染了纪思萱,嫉妒催生了恨的种子发芽。

    三个月前,纪胜然体检查出恶性肿瘤。

    不幸中的好消息是肿瘤在中期被发现,还有可能治癒。

    更坏的消息是手术需要一大笔钱,不仅如此,还有术後调理住院费等等,这些费用加在一起,对家底单薄的纪家来说,赶上天文数字了。

    人都害怕死神敲门。

    所以病床上的舅舅,不顾纪嫣然生前嘱托,向纪茉道出她的身世,并且让她去求一求她的生父,看能不能出点救命钱。

    纪茉不怨他,不怨这个近十年来对她悉心照顾的舅舅。甚至她觉得纪胜然好像能有救治的机会了,为此感到高兴,完全没把身世这回事往心里去。

    大概她从小性子就比较薄凉,对她出生以来别提照顾,根本连见都没见过的生父,没有半点感情因子。

    季敬闻,她的爸爸。

    禾子成季,是季家企业的季。

    两家的姓同音,不同字,更不同命。

    纪茉以为最多是,抱着人家的大腿不要脸皮的哭一场,这个有钱人就会撒她一脸钞票,让她滚蛋。

    没想到,季敬闻却震惊的看了她很久,很久,然後说她的眼眸,像极了纪嫣然。

    话不多说的拉着她去医院亲子鉴定,报告都还没拿到手,就要纪茉回去收拾一下,陪自己回季家祖宅,见季老太太。

    然而,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纪茉还是懵的状态。

    -

    家里的舅妈梁瑶正在後怕,那只民间孔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会不会回来报复自己时。

    纪茉就回来了。

    递给她一卷不厚的钞票,除此之外,只有被雨淋湿的狼狈样。

    梁瑶捏着手里连医药费的边,都够不上的钱,嘲讽的笑,「哟,你不是说,你是季家大小姐吗,这点钱拿来打发乞丐呢?」

    她鼻音很重的说着,「我拿不到钱,只有这些。」

    纪茉坐长途巴士连夜回到c市,到医院却找不到纪胜然,困意都被惊走了。

    「我舅舅在哪,为什麽要给他转院,你明知道全市最好的医院就只……」

    梁瑶打断她的话,「钱呢!」

    她朝纪茉伸着手掌,「钱呢,那医院住院费有多贵,掏不出钱来,人家会让你白住?」

    纪茉说不出话来。梁瑶撩着头发到耳後,不以为然,「我让你舅舅转院,还不都是为了让他活得久一点。手术费我是拿不出来了,现在倒是可以让他在床上能躺多久算多久,我也是仁至义尽了。」

    纪茉攥着手,双眼泛泪光的瞪着她,「那你告诉我,舅舅在哪家医院。」

    梁瑶脸上浮现一抹狡笑,「你到门外跪着,等我先给思萱做好午饭,她放学回来,我就告诉你。」

    纪茉知道,她就是要践踏她的自尊心,就要是折磨她,来获取快感。

    可有什麽办法呢,想到病床上的纪胜然,会不会也像那天纪嫣然突然离开她,纪茉就妥协的走到门口,动作缓慢的跪在了淅淅沥沥的雨中。

    如果不是季老太太情绪不稳,死活不让季敬闻离开,他绝对不会打电话拜托季若尧。

    刚好连着下了几天的雨,季若尧约人打高尔夫的计划都取消了,他才答应去找这位未曾谋面的侄女。

    纪家在市偏郊区的位置,放眼望去,一片都是居民自建的复式小房屋,再过两年该轮到这里拆迁了。

    一辆豪车停在窄窄的巷口,放在平时很是惹眼。但今天下雨,家家窗户紧闭,只有犬吠声大了些,连雨声都很静。

    车开不进去,顾明从副驾座钻出来,撑着伞跑到后座去打开车门。

    季若尧下车後接过雨伞,对他的助理说着,「你在这等着吧。」

    被拿走雨伞的顾明急忙用手挡在头顶,左右瞧瞧,躲到边上的屋檐下老实等着。

    季若尧路过一户户人家,找着门牌号。

    他视线向前,捕捉到了一抹单薄的身影,像被牵引着走了上去。

    雨雾如烟中,她跪在地上,一头长发垂在身後,发丝贴着脸颊,抬头仰望他。初夏的闷热,在看到她湿透的衬衣,几乎把内衣勾勒出来,随着她呼吸起伏的时候,显得更燥了。

    这个场景,季若尧每每以为自己忘记了,当偶然想起时记忆却清晰的可怕。

    纪茉疑惑的打量着这个身材修长的男人,他俊美的很有侵略性,不像好人。

    是一只穿着西装的狼。

    他盯着纪茉,让她警惕的问着,「你是谁?」

    纪茉刚想着要不要站起来躲开他,就发现双腿已经跪麻了。

    季若尧扫了一眼她家的门牌号,眉骨一扬。

    他的声音非常磁性,纪茉愣住却是因为他说的话。

    「我是你小叔。」

    披在纪茉肩上是他的西装外套,她闻着很重的烟草味道。

    还有淡淡的香水。

    -

    纪思萱走着烂熟於心的路线回家,但看到这辆横在巷口堵住她去路的车,不免张着口眨眨眼。

    少女已经到了爱慕虚荣的年纪,瞄到旁边檐下躲雨的顾明,急忙对着反光成境的车窗整理了下发型,暗恨自己忘记贴假睫毛。

    顾明对眼前妆扮不符合她年纪的女孩,扯下脸来,毫不留情的说,「你这麽随便就跟陌生男人搭讪,如此轻浮放荡,你爸妈知道吗?」

    受到言语羞辱的纪思萱气的红着眼睛就跑了,顾明嫌弃的摇了摇头。

    纪思萱一路踢着地上的石子,骂骂咧咧的,在离自家门口不过四五步的距离外,慢下了步伐。

    她看见了一个比刚才在豪车旁的男人更好看的,不对,是好看十倍百倍的男人。

    从纪家走出来。

    他的白衬衫开着领口纽扣,卷着袖子,撑一把黑色的雨伞。

    伞檐抬高了些,看清了被他搂着肩的人,是纪茉。

    又是纪茉!

    纪思萱一股怒气上脑,攥紧了手掌中的伞柄。

    纪茉应该抗拒这个男人过分亲昵的搂着她,但无奈她觉得头晕的很不舒服,全身更是软绵绵的没力气,唯一的倚靠就是他了。

    她低着头,季若尧停下脚步,她抬起头。

    是纪思萱堵住他们的去路,声音甜腻的说,「姐姐今天又有客人了?」

    纪茉看着她一脸的浓妆,疑惑的皱起了眉头。

    还没等她开口,纪思萱先对她身旁的人说着,「这位先生,我劝你不要上她,她都不知道被多少人骑过,你付了钱还得病就不好了。」

    纪茉有些错愕,「你在胡说什……」

    「我不上她,难道上你?」

    说话的嗓音,近的彷佛就在纪茉的耳旁。

    看着这个极有诱惑力的男人,纪思萱红了脸颊,羞涩的说,「也可以啊。」

    纪茉的背有一半都贴在他怀里,感觉到他胸膛震了下,闷笑了声。然後他撩开纪茉身上西装,吓的她本能的往後缩了下,却看季若尧从外套内侧拿出一个皮夹。

    他把雨伞塞给纪茉,从皮夹里抽出一叠钞票,走近纪思萱。

    纪思萱还在为这个男人靠近自己而心跳不已时,季若尧两指间夹着钞票,指向对面楼底下,「瞧见躺在那的人没。」

    纪思萱直愣愣的转过头,楼底躺在席子上的老汉衣着褴褛,满身满脸的脏污,手旁都是酒瓶子和烟蒂,从视觉上都能闻到让人作呕的气味。

    季若尧一把抓过纪思萱的衣领,夏季校服的领子比较宽,很方便的就把钱塞进她的胸罩里。

    「你给他上一次,这些钱你先拿着,完事了他来跟我说声爽,我再多给你点。」

    纪思萱彻底惊住了,几张钞票从衣摆下飘了出来。

    他走进纪茉的伞底,如同刚才一样紧搂住她的肩,迫使纪茉贴着他往前走。

    看纪思萱张着嘴,还一动不动的傻站在原地挡路。

    季若尧的脸上瞬间没了笑意,眼神一沉,「愣着干什麽,去啊!」

    纪思萱吓得抖着肩後退,伞掉在了地上,她惊恐的绕过季若尧跑到家门口,哭嚎着捶门。

    其实他吼人的声音最先震到的是纪茉,所以她此刻挺羡慕纪思萱还能跑。

    她在季若尧的桎梏下,只能跟他走。

    他的鞋底踩过一张浸在污水中的钞票,眼不低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