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 68 章节
    疏的单薄睡袍披在了身上:“我和你都是要向杜文桢报仇的。大家现在各报各的仇,你愿意合作,那也可以。如果在天津没有稳妥地方落脚,就在我这里住,杜文桢总不会到我家里绑架杀人!至于令郎的尸首,你出面去索要吧;我没那个面子,要也要不来!”

    然后他迈步向外走去,在经过门口时吩咐仆人:“去为易先生准备午饭。”

    易崇德眼看着陆雪征离去,自己坐在沙发上,却是没有动。

    他装成不崩溃的样子,来掩饰自己的崩溃。他那古怪的小儿子死了——毫无预兆的,就死了!

    他在心乱如麻的同时,头脑中却又是一片空白。他须得安稳坐在沙发上做几个深呼吸,把三魂七魄从九霄云外收拢回来。

    与此同时,丁朋五开车到了。

    丁朋五告诉陆雪征:“干爹,杜家货栈今天关了门,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不过听说院里烧的很厉害。”

    陆雪征坐在书房里,正在给金小丰的光脑袋涂药:“让白嘉治出门,运一箱子弹回来。前几天听说那个卫团长是被关了禁闭?”

    卫团长是本地警备军中的一名武将,瘾头大的了不得,全靠偷卖军火来供给自己的“白面儿”。白嘉治常年从卫团长那里购买手枪子弹,卫团长东窗事发被关了禁闭,倒把白嘉治搞得很忧愁。而丁朋五此刻听了这句问话,连忙摇头答道:“姓卫的早出来了,步枪是不敢再卖,但是子弹管得不严,没有妨碍。”

    陆雪征放下药膏管子,用一张草纸擦拭了手指:“那就好。他走,你留下来照应家里。”

    丁朋五一弯腰,正要答应出声,不想仆人忽然推门进来,急急的轻声说道:“大老板,外面来了一群杜家的人,指名道姓的要见您呢!”

    此言一出,丁朋五登时勃然变色,蹲在地上的金小丰也骤然抬起了头。而陆雪征面无表情的站起来,把身上那件摇摇欲坠的睡袍仔细穿了上,然后一边系好腰间衣带,一边迈步向外走去。

    在陆公馆的前院里,陆雪征迎面堵住了强行闯入的杜家人马。

    对方约有个十二三人,为首一名西装革履,是位体面魁梧的汉子。那人见了陆雪征,劈头便道:“陆先生昨夜走的真是匆忙,连汽车都扔在路边不肯要了?”

    陆雪征把双臂环抱在胸前,低声叱道:“滚出去!”

    对方一愣,随即冷笑一声:“陆先生不要客气,我们已经把车拖到院外了。”

    陆雪征沉下一张脸,隐隐加重了语气:“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有资格和我谈客气?滚出去!”

    那名汉子也是有备而来,所以即便受到驱赶侮辱,也能做到满不在乎:“我是没有资格和陆先生讲话,但我是代表我们杜老板来的,我们杜老板总有资格和您谈客气吧?”

    陆雪征不耐烦的向外一挥手:“杜文桢如果有话要说,就让他亲自过来,别他妈的放条野狗冒充钦差大臣!”

    话说到这里,他扭头便走。而丁朋五顶了上来,对着杜家人马吆吆喝喝:“我说,你们回吧!别忘了把外面那辆破车带走!”

    来人受了丁朋五的推搡,几乎站立不住,一边后退一边顽抗:“兄弟,对不住,我奉我们杜老板的命令,现在把车拖过来物归原主!你们不要也不行!”

    丁朋五听闻此言,立刻接道:“放你妈的p!你说这破车是我们的,那就真是我们的了?你有什么证据?我还说你们杜老板偷了我干爹一箱钞票呢,怎么不见你们把贼赃送回来?”

    那人本不是个善茬,眼看丁朋五咄咄人,便也试探着还起手来:“证据?货栈里上百双眼睛看着呢,你还想要什么证据?房子里的尸首现在还停着呢,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派人接回去下葬啊?”

    丁朋五脑子灵活,马上作出反驳:“我们家里上上下下也都亲眼看见你们杜老板偷了我们干爹一箱钞票,四个爪子落地,用嘴叼起跑的!这也是证据,你们倒是还钱哪!你们家里死了人,还想要讹着我们去发送,怎么着?你们是活不起也死不起了?我告诉你,破车必须拖走,你今天敢跟老子耍无赖,老子把你连车带人一起火葬了!”

    白嘉治旁听许久,见丁朋五只是一味的耍嘴皮子,拿不出实际行动,便十分烦躁。默不作声的带着一群手下包抄过来,他率先扑上去开始了武斗。丁朋五见状,很是痛快:“老子今天先教训你一顿,也给你们杜老板做个例子!妈的还闹到我们家里来了,真是找死!”

    丁朋五和白嘉治在院内和杜家人马纠缠不休;而陆雪征和易崇德并肩站在客厅窗前,默不作声的向外眺望战况。

    易崇德到了这个时候,依旧保持着一派平静,虽然那平静类似风中湖面,荡荡漾漾的完全不稳定。

    陆雪征也不说什么,眼看着丁朋五与白嘉治对杜家人马进行围攻。待到杜家人马仓皇撤退之后,他转向易崇德,轻轻叹了一口气:“易先生,你跟我来,先吃顿便饭填饱肚子,然后再说别的事情。”

    杜家人马的叫嚣似乎是刺激了易崇德的神经。他没有再看陆雪征,但是勉强自己拖起沉重双腿,跟着陆雪征走向了餐厅。

    125、不明

    入夜之后,丁朋五代替白嘉治留在了陆公馆。金小丰主动说道:“你在客厅沙发上对付一夜,我上楼到干爹房里去睡。”

    丁朋五很乐意,因为在干爹面前多少还是有些拘谨的,夜里也许要闹失眠,睡沙发反而是更自在;而金小丰既然胆子大面子也大,就让他上楼去保护干爹,正好他那个脑袋吓人,全世界大概也就只有干爹看了不会作呕。

    易崇德被安排进了客房内,陆雪征告诉他:“前一阵子,令郎就住在这里。”

    这句话让易崇德弯腰摸了摸床上被褥,随即苍白着面孔一点头:“哦。”

    然后他转身坐到了床边,轻声说道:“好,陆先生请自便吧。”

    待陆雪征走后,易崇德脱掉鞋子,抬腿上床半躺半坐。深深的吸进一口气,他仰头闭上了眼睛,一滴泪水就从眼角流了下来。

    陆雪征回到房内,在临睡前给金小丰涂抹烫伤药膏。金小丰素来皮糙r厚,如今脑袋被大火炙烤成了这般惨象,可是经过药膏的治疗,头顶心的皮肤竟是已然有了干结好转的趋势;唯有后脑勺上又起了一层小水泡。陆雪征坐在床沿,照例是用一根钢针为他将水泡逐个挑开,又拿镊子钳了酒精棉球,给他仔细涂抹伤处。他抱着膝盖蹲在对方腿间,倒是老实得很,埋头忍痛,一声不吭。

    “易家那几名随从,也都安顿好了?”他问金小丰。

    金小丰闷声答道:“安顿好了,住在楼下。”

    陆雪征放下镊子,又问:“疼不疼?”

    金小丰点了点头,低声答道:“疼。”

    陆雪征笑了,抬脚向他那身上轻轻磕了一下:“忍着吧,过两天就好了。”

    金小丰抬头看了陆雪征一眼,忽然也笑了。他那头

    义父(含番外)_分节阅读_80

    上惨不忍睹,脸面却还干净,双眼微微陷在y影里,眼神就显得特别深邃,说不清是y险还是动情。

    起身收拾起了那一套治疗器械,他随即铺床展被,摆好了上床睡觉的架势。陆雪征小心翼翼的侧躺下去,丝毫不敢乱动——他可以去疼金小丰,可是谁又愿意来疼他呢?他那周身皮开r绽,后背上的皮肤现在还翻着呢!

    除此之外,右腿也疼。他故意的不再去碰手杖,强迫自己独立行走。但是断过的骨头和先前相比,的确是不一样了。

    电灯关闭。在一片浓重的黑暗中,陆雪征低声说道:“这他妈的,偷j不成蚀把米。人没救出来,险些搭上了我们的性命。看来我是不能做这些投机倒把的事情,一旦c手、必定倒霉。”

    金小丰感受到了他的温暖气息,心中忽然一动,想要亲一亲干爹。

    不是意乱情迷时胡吻乱舔,是“亲”——亲嘴的“亲”。

    亲爱的,亲密的,也许是欲望蠢动的前奏,也许只是一种亲昵。体内那永不长大的小男孩蛰伏下去了,他恢复成了一名孔武有力的成年男子。可当他是一名小男孩时,他孤苦无依,拥有着飞蛾扑火般的勇气;及至他骤然长大了,却是瞻前顾后的懦弱起来。

    “干爹……”他在一片漆黑中轻轻发出了声音:“我想……”

    “想什么?”

    他犹犹豫豫的说道:“我想……亲你……”

    话未说完,温暖触感在他嘴唇上一闪而过,快而结实,带着“啧”的一声轻响。陆雪征躺回原位,抬手一拍他的胳膊:“人高马大的,撒什么娇!快点睡吧,明天还不知道是要怎样!”

    金小丰,因为不敢去揉搓浑身是伤的干爹,所以只好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他想自己是实话实说,并没有撒娇;真的,自己活到这么大,从来没有撒过娇。

    陆雪征今夜总算是能安稳躺下,所以抓紧时间闭了眼睛,一觉睡到天亮。

    他自觉着此事复杂凶险,绝不是能够轻易罢休的光景,所以睁开眼睛便是打起精神。白嘉治不声不响的过来了,和一名保镖抬着大皮箱径直进入书房,忙碌一番开门走出来,他对陆雪征言简意赅的说道:“干爹,东西放好了。”

    他说这话时,陆雪征已经洗漱完毕,刚刚穿上了长裤,正坐在卧室内伸长了两条腿,等着金小丰为自己穿鞋。赤膊套上一件单薄的米黄色的薄绸褂子,他也没系纽扣,敞着怀晾那结了痂的长短伤口。

    “今天怕是要出门。”他眼看着金小丰为自己系好了皮鞋鞋带,便一挺身站起来,一边抬手去系纽扣,一边在地上来回走了几圈,又格外用力的跺了跺右脚:“你们做好准备,不要怕事。这回有易崇德做挡箭牌,就算杜文桢找来了日本人,我们也不必担心。”

    白嘉治听闻此言,刚要答应,不想丁朋五忽然惊慌失措的冲了进来:“干爹,杜文桢来了!”

    陆雪征一愣,随即听闻窗外已经起了喧哗吵闹,其中一个声音十分熟悉,正是杜文桢的嗓门:“易老板!在下杜文桢,听闻您从上海过来了,特来拜访探望!令郎此刻已在医院苏醒过来,我想易老板一定思子心切,所以就擅自登门,来通报这个好消息啦!”

    这话一出,陆雪征心中大惊,连忙走到窗前向下眺望,只见杜文桢前呼后拥带了十几名保镖,强行突破院门进入公馆,大概是知道自己不能轻易见到易崇德,所以索性当院叫嚷,隔空喊话。而与此同时,相隔不远的一扇窗子也被猛然推开了,易崇德探头出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显然很受刺激,可是居高临下的说出话来,音都不颤:“楼下哪位是杜老板?”

    杜文桢走到人前,仰头对着上方一抱拳:“在下杜文桢!”

    易崇德没有回礼,只问:“你说我的儿子还活着?”

    杜文桢昂然答道:“易老板,说到这里,我可要向你邀个功了!若不是我这边抢救及时,令郎必然不能保住性命!”

    易崇德越到了心荡神驰的激动时刻,越要勉强自己镇定下来:“很好,那我倒要看看犬子是活到了什么程度。”

    然后他干脆利落的就把窗子关闭了。

    易崇德推门出去,手都哆嗦了。

    陆雪征站在门外,面无表情的直接说道:“我也要去。”

    易崇德望着他,脚步停滞了一瞬。

    陆雪征继续说道:“他若是当真活着,我看了也是高兴。另外我很知道杜文桢的人品手段,所以有话大家当面讲!”

    易崇德听到这里,立刻答道:“我不反对。只是杜文桢那边……”

    陆雪征恶狠狠的说道:“他敢在我家里闹事,我直接给他出殡!”

    易崇德清楚陆雪征这一类人的本质,所以不肯多说。一手攥住陆雪征的手腕,他迈开大步向前就走:“那好!”

    果然,杜文桢不让陆雪征同行。

    两人现在已是撕破脸皮的了,所以见面之后,毫不客气。杜文桢知道易崇德在上海势力极大,和南京政府以及日本方面都有渊源,所以不敢轻慢;然而这不是个爱屋及乌的时候,他不能因此而去善待陆雪征。

    “易公子在我手下人那里受了委屈,这我承认!”他对着易崇德和陆雪征朗声说道:“但这也是易老板和我杜某之间的矛盾,你陆雪征算是哪根葱?”

    陆雪征当即反问:“你是从谁手中绑走易二少爷的?”

    杜文桢当即伸手一指陆雪征:“若不是从你手下人那里绑走了易公子,我还不会这样前怕狼后怕虎的不敢放人!你——”

    易崇德一颗心都要急的蹦出来了,哪有闲心听这二人唇枪舌战?忍无可忍的大喝一声,他一手扯了杜文桢,一手拉起陆雪征,不由分说的就向院外走去:“横涛若是活着,我来给你们做和事老;横涛若是死了,我姓易的拼掉这条老命,也要为他报仇!”

    126、从长计议

    在一家日本医院内,易崇德果然见到了活的易横涛。

    易横涛刚刚睁眼不久,口鼻上还扣着氧气罩;一只手搭在床边,正在接受输y。昏沉中忽然看到父亲到来,他梦游似的眨巴眨巴眼睛,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第二眼,他看到了陆雪征,这回挑了一下眉毛。

    子弹擦过心脏打穿了他的肺,他大难不死,但也未见得有什么后福。因为易崇德在确定他的确是活气尚存之后,就面若冰霜的站在床前,指着他的鼻尖开始斥骂。易横涛先还抬眼瞪着他父亲,瞪了良久,大概是瞪不动了,便阖了眼皮装睡,两道眉毛纠结在一起,是气哼哼的模样。

    易崇德眼中含着一点泪水,告诉小儿子道:“我这就想法子把你送回上海!到家之后我先打断你那两条狗腿!我宁愿养活你一辈子,也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易横涛装睡又装死,一动不动的闭目养神。而易崇德劫后余生般的放下心来,虽然嘴上骂的犀利,其实恨不能一口吞了小儿子,怀胎似的把他藏起来!

    易家跟来的几名随从,以及一群不知是从哪里调遣来的人马,立刻就把病房包围占据了。

    杜文桢毫不反抗,痛痛快快的就撤去了自家手下,态度是百分之一千的友好合作。

    然后,这三个人要找个地方“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