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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脑上抬起头,都会看到她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微笑,那是恋爱中的女人特有的神采。旬旬心里替她不值,她虽没尝过为一个人牵肠挂肚的滋味,但正因为自己没有,才觉得那是种奢侈的东西,即使不接受,也不应该将其玷污和挥霍。可她嘴上不好说什么, 因为不知道孙一帆会不会在陈舟面前到过她,又是如何描述的,现在她处境尴尬,一不留神反倒得罪了陈舟,为自己树敌。

    她去做回自己的事,忙中偷闲发呆时,看到有同事进出于池澄的办公室,门被敲开的时候,她能够短暂地窥见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他。到达公司以来,他们没有正面接触过。怪不得人们会说办公室恋情别有一番微妙之处,私底下亲密无间的两人,在咫尺格子间里正襟危坐,就好像身上长了个蚊子包,故意不去挠它。

    不知道为什么,池澄的脸色不是太好,看上去总有些心不在焉,难道是昨晚没有睡踏实。旬旬还在胡思乱想着,忽被一阵歌声惊动。

    “小酒窝,长睫毛,迷人得无可救药,我每天睡不着……”

    她心里暗想,谁在用这么肉麻的手机铃声,难道坠入爱河的陈舟已到了这样完全丧失理智的地步。正想着,却发现陈舟也用同样受不了的表情回头看她,她心里一慌,摸了摸手袋,竟然真的是她的手机在震动。

    旬旬抱着想死的心拿起电话,果然是池澄打来的,一定是趁她洗漱或是煮面的时候动了手脚。一接通,他果然笑嘻嘻地问她喜不喜欢他为自己设的专用铃声。

    旬旬压低声音回答道:“不要吧,我有些受不了这样的‘赞美’。”

    池澄没好气地说:“你以为我是在夸你呢,我也有酒窝,每天睡不着的那个人才是你!”

    在鸡皮疙瘩掉落一地之前,旬旬赶忙问他究竟有什么事,这样的通话方式很容易让她有一种做贼的感觉,虽说除了她自己心虚,周围大多数的人根本不可能把她和池澄联系起来。

    池澄让她下班后先去街口的小咖啡厅等他一会,两人好一起吃饭,顺便给往家里添置一套被子。

    “我都快被冷死了,泡了一小时的凉水,还要裹着薄毯子熬一整晚。你不肯跟我睡一起就算了,被子是说什么也要买的。”他说完,还应景地打了几个喷嚏。

    旬旬放下电话,陈舟的眼神变得饶富意味,但那更多的是好奇而非恶意。就连出纳老王都笑呵呵地问旬旬是不是有男朋友了。旬旬笑笑,说多错多,不如缄默。

    吃晚饭的时候旬旬才发觉池澄好像不是开玩笑骗取同情,说不了几句话就被喷嚏打断,明显是着凉伤风了。她难免有些过意不去,毕竟他是因为在她面前“坦诚”了太久而中招。池澄也毫不客气,不时嚷着头晕,非要以搀扶为名,让旬旬扶着他的胳膊,那姿势让旬旬觉得自己就像太后身边的李莲英。

    为了让池澄尽早休息,旬旬与他就近找了个超市,在床上用品区,她正以一个精明主妇的本能翻看着两床羽绒被的成分说明,却意外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叫着她的名字。

    旬旬循声看去,竟然真的是谢凭宁,推着一辆购物车从他们一侧的通道经过。

    池澄本在旬旬身边百无聊赖地用手机上网,一看见来者,顿时打了强心针似地,精神好了不少,揽着旬旬的肩膀就朝谢凭宁热情地打招呼。

    “真巧,这样都能遇见熟人。”

    谢凭宁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但旬旬能够感觉到他的目光不经意地在她、池澄和她手上的被子之间流连。

    “是蛮巧的。旬旬,好一阵没见了”

    池澄反倒像是他们之中最活络轻松地一个,他笑着松开旬旬,问道:“要不我先去买几付电池,你们聊聊?”

    旬旬低声道:“行了,不用。”

    无需池澄整出什么妖蛾子,任何有正常思维的人看到相携挑选床上用品的两人都能够心领神会。她是有些不自在,但细想也没什么可避讳的。

    谢凭宁从上海回来了,旬旬是知道的。事实上,离婚之后,她和谢凭宁之间还保持着偶尔的电话联络,当然,基本上是谢凭宁主动打给她。他向她说起过去上海之后的种种,包括如何去找邵佳荃,两人又怎么下定决心重拾过去,最后又为什么以破灭收场。

    谢凭宁告诉旬旬,最让他难以接受的并不是他和邵佳荃始终都修不成正果,而是他们终于下定决心冲破一切藩篱走到一起,才发现自己身边的人和思念里的背影并不能完全重叠。他们习惯了障碍赛,却走不了平坦路。

    谢凭宁内敛保守且大男子主义,邵佳荃性格奔放爱玩又极度自我,从前来自于家庭的阻碍给他们的恋情蒙上了朦胧的面纱,爱情可以只凭一个隔纱含情的目光,但朝夕相处却早晚得把那块面纱撕下来当成抹布。他们为生活中无数个微不足道的小事争吵,最寻常的选择都免不掉分歧,偏偏都盼着对方因为爱而妥协。最后的决裂竟然只是因为邵佳荃下班后非要去吃日本料理,而谢凭宁说自己最讨厌吃寿司和拉面。一顿普通的晚餐,一个可笑的理由,就这样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他们彻底对对方失望,结果爱喝汤的喝汤,爱吃面的吃吃面,如果可以时光倒转,大概他们都希望两人从来没有过后来这一段,那么至少还可以埋怨缘分,到最后能保全那份无望的爱。谢凭宁培训结束,放弃了在那边挂职的计划,独自一个人回到故里。

    旬旬在听谢凭宁倾诉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热衷,相反她害怕别人强加给她的秘密。说出来的那个人是轻松的,就好像吐出了一口痰,被迫倾听的人却不得不在脑海里腾出一个位置去容纳这个未必让人舒心的东西。

    谢凭宁是个敏锐的人,他能够体会到旬旬的淡漠,只是这些事情在他能够信任的人里,既懂得又不会反应过激的除了她再没有别人,他总不能对着自己的父母去说。

    他曾问旬旬,两人分手的时候也算好聚好散,做不成夫妻,难道不可以做朋友?

    旬旬很艰难地对他说了实话,她说自己并不是很需要这份友情。

    再见亦是朋友,那是歌里唱的,实际上全世界有那么多的人,和谁做朋友不行,何必还要扯上一个曾经耳鬓厮磨又反目成仇的人。离婚了,若已彼此无意,那就各自散了吧,不再牵挂,也不必记恨,相忘于天涯才是最好的收场,若是偶遇,最多问一声“你好吗”,就好像现在一样。

    旬旬礼貌性地问候了谢凭宁,然后等待他同样礼貌地回答说“很好。”

    可谢凭宁很久都没有说话,她有些尴尬,便索性自说自话地接了一句,“你应该很好吧,我也挺好的。”

    池澄的表情犹如听了个冷笑话,旬旬拉了拉他的衣袖,说道:“挑好了,我们该走了。”

    她朝谢凭宁点点头,“再见。”

    池澄替她提起新买的被子,另一只手牵住了她的手。两人从谢凭宁身畔经过,谢凭宁忽然开口道:“旬旬,你真的过得好吗?”

    旬旬回头看了他一眼。

    谢凭宁面前的购物车里,满是各种各样的食材。这里离他单位不远,想必是下班后过来买够好几天的口粮。他们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里,这些事都是旬旬一手包办的,谢凭宁鲜少为柴米油盐操心,他甚至从没有陪她逛过一次商场,没有单独给家里捎回过一棵菜。夫妻三年,一千多个日夜,不可能如春梦了无痕,然而分开后,旬旬会记起谢家总是西晒的阳台,记得洗不完的床单,记得他的衬衣、领带和皮鞋,却唯独很少记起男主人的脸。眼前推着购物车的谢凭宁让旬旬感到无比陌生。

    事到如今,好与不好又与他有什么相干?

    池澄翻来覆去地摆弄着手机,谢凭宁这句话看似问的是旬旬,但无异于是对他的一种试探和拷问。

    他等了旬旬一会,甩了甩头。

    “磨蹭什么,我的头痛死了,回家!”

    旬旬只得又顺势扶起了“病入膏肓”的他,走了几步,实在受不了才提醒道:“喂,你只是感冒,瘸着腿干什么?”

    第二十四章:迷雾中的豪赌

    夜里,池澄总嚷着冷,旬旬去到他卧室照看,他捂着一床厚厚的被子,上面还有毛毯,她让他测了体温,去客厅给他拿药,刚倒好热水,就听到他夸张地哀叹发烧了。

    旬旬拿过体温计看了看,差一点38度,于是道:“只是低烧,吃了药睡一觉就好。”

    池澄骂她不关心自己的死活,气若游丝地一会让旬旬去煮姜茶,一会又催她拿冰袋,动辄便说以前感冒的时候他妈妈就是这样照顾他的。旬旬不愿和他计较,一一照办,他却得了便宜还卖乖地让旬旬留下来陪他。

    旬旬哪会中计,看他把药吃完便要回房。池澄失望,问道:“谢凭宁病了你就是这么对待他的?”

    “谢凭宁哪有你难伺候?”旬旬说。

    “我让你伺候我什么了,你就在我床边坐一会就好。”他见旬旬没有动弹,自发自觉地将她的手抓进被子,放在他的身上。

    “干什么?”

    “想歪了吧,我只不过想你把手放在我肚子上。捂着肚子一整夜,什么伤风感冒都会好起来。”

    “你把我当傻瓜来哄?”

    池澄大言不惭道,“这是我妈的秘方。”

    旬旬懒得陪他胡搅蛮缠,抽出手站起来道:“我怎么比得了你妈?”

    池澄见她好脾气耗尽,赶紧收起不正经,眨着眼睛笑:“别不高兴啊,我逗你玩的行了吧。你比我妈好多了,我妈和我爸离婚后,整个人就变得神神叨叨的,魂都丢了,哪有功夫搭理我?”

    “你还挺会编,秘方也是你杜撰的吧?”

    池澄半真半假地说:“说杜撰多难听,再怎么说那也是个美好的愿望。很久以前我也得过一场重感冒,半夜翻身被子掉下床,全身软绵绵地都没有力气去捡,想叫我妈,结果听见她在隔壁房间哭,又在咒骂我爸。我自己躺在床上,肚子凉飕飕的,那时就想如果有个人在身边给我捂捂肚子,什么病都不怕了。”

    旬旬笑骂道:“你怎么不去给《知音》投稿?故事也要编圆了才有人听,你没手么?就不会自己捂着?”

    池澄厚着脸皮又拖住她的手,“我的手太冷,你的正好。再等我几秒,我就要睡着了,要是你叫我没反应,就不用再理我。”

    旬旬无奈,静静坐了一会,他鼻息渐渐均匀。

    “池澄?”

    “差不多要睡着了。”

    几分钟过去。

    “喂?”

    “嗯?”

    ……

    “傻瓜?”

    “没你傻。”

    旬旬靠在床和床头柜之间,听着闹钟滴答滴答的声音,犹如催眠一般,自己的眼皮也变得沉重起来,实在熬不住了,距离上一次叫他又过去了好一阵,她极尽小心的抽出自己的手,才刚动了动,池澄的手立即加重了力度。

    “你根本就没存着好好睡觉的心。”她算是看透了。

    “我不想睡得太死。”池澄翻身抱着她,“再说也睡不着,还是觉得冷。”

    “你还能动手动脚就证明死不了。”

    “只要你肯,回光返照我也要打起精神。”

    旬旬无话可说了,她发现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他总有办法绕回这个主题。

    她叹服道:“你心里除了那件事就没别的?”

    “有是有,但分轻重缓急。我觉得你坐在我身边,会说话,会给我倒水,但还像是个假人,空心的,手伸过去就能从身体上穿过。”

    旬旬低头警告:“你的手都穿过去了,那放在我胸口的是什么?”

    “旬旬,我已经给了你很多时间,到底你想证明什么?”

    “你开始出汗了,别胡思乱想,很快就会好起来。”旬旬边说边不着痕迹地挣脱开来。

    池澄闷闷地拿个枕头蒙住自己。“你走吧。人还不如动物自在,动物都知道找个伴过冬。”

    旬旬给他掖好被子,关了灯走出他的房间。

    找个伴不难,但依偎着过冬的动物来年开春还认得彼此吗?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池澄的感冒并没有如预期中好得那么快,烧是退了,但头晕鼻塞如故,整个人都没了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