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主委派来削夺财政大权的一枚棋子,他对她礼貌且客气,实则是敬而远之。
池澄名义上掌控全局,孙一帆更多地负责销售经理和业务员的具体营销工作,平时和财务不免时常打交道。陈舟爱在心里口难开,每当孙一帆要求她临时给销售人员报账或预支备用金时,她总是怨声载道,但没有一次不额外放行。至于旬旬这边,虽然孙一帆对她相当友好,甚至常在陈舟抢白、埋怨她时出言维护,但顾及到陈舟的心思和感受,她总是小心翼翼地与他保持距离。
又逢周五的下午,旬旬正在办公室忙着做月底的报表,临近下班时,有人敲她们办公室敞开着的门,她从一堆数据中抬头,看到孙一帆微笑着站在门口。
孙一帆对旬旬说,年底将至,平时麻烦她们财务太多,正好几个省经理都在,大家打算联合起来请财务部的同事出去吃顿饭,聊表谢意。按说这也算公司部门之间的联谊,旬旬横竖没什么事,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可是她们部门也就那么三个人,出纳老王每周这个时候就会提前去银行存钱转账,顺便就下班去接老婆儿子回家吃饭。陈舟今天也去了税务局报税,一时半会赶不回来。名义上他们是请财务部的“大伙”吃饭,实际能去的也只有旬旬而已。
旬旬还没回答,已经透过开着的门,看到外头等消息的几个销售经理脸上满含深意的笑容。女人面对这种问题都是触觉敏锐的,何况是旬旬这样心思顾虑比常人更多的人。孙一帆没有明确表过态,但旬旬能从他每次到她们办公室时的几句问候,或者递给她东西的手里察觉出一些异样的心思。他对她是存有好感的,这是明哲保身的旬旬感到苦恼,并竭力回避的一个事实。
“怎么,不肯赏脸?”孙一帆笑着问。
旬旬正想做出忙碌的样子,以抽不开身为由婉拒,他已先一步说道:“报表的事还不着急,工作是工作,休闲归休闲,走吧,大家都等着呢。”
“呃……好吧,人多才热闹,我给舟姐打个电话,她那边应该也快结束了,让她直接赶到吃饭的地方就好。”旬旬说着拿起了电话听筒。
孙一帆轻轻把话筒按回原处,不疾不徐地说:“陈舟那边我已经打了电话,她说让我们先吃,她能来的话就来。”
他这样说了,旬旬也不好当面打电话向陈舟求证,到时她就算没有出现,那也是“被事情绊住了”,至于他究竟有没有联系她,只有天知道。难道旬旬还能事后在陈舟面前哪壶不开提哪壶地说起此事?
正为难间,池澄办公室的门也打开了,他反手拎着外套走了出来,朝他们的方向瞥了一眼,对孙一帆招呼道:“一帆,下班了,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打球?”
“今天有点事,下次吧池总。”孙一帆回头答道。
旬旬以为池澄还有后招,不料他只是笑笑,朝其他人挥挥手,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办事处。
“我等你收拾东西。”孙一帆的视线回到了旬旬身上。
旬旬正待开口,包里的一阵震动挽救了她,她翻出手机一看,竟是艳丽姐。
艳丽姐约女儿下班后陪她一道吃饭购物,这是曾教授去世后的次。重拾过去的爱好,走出家门,这是否代表着艳丽姐的心情有所好转?旬旬不由得有些欣慰,购物总能在短时间内抚平艳丽姐心中的创伤,此外,这通电话也彻底将她从眼前的为难中解救了出来。
“对不起啊孙经理,我妈妈找我有些事。反正今天人也没到齐,谢谢你们几位的好意,下次等舟姐王叔都在,我们再聚不迟。”
孙一帆眼里有失望,但也不好强留,好风度地问她和母亲约在哪里,他可以送她一程。旬旬婉言谢绝。
赶到艳丽姐指定的餐厅,她已经先一步在座位上等着旬旬,面前的圆桌上摆了好几份精致的茶点。旬旬一落座,打量四周,就开始寻思着自己今天身上带的现金够不够。这是一个走中高端路线的购物城负一楼的港式餐厅,以菜品精致和价格不菲见称。艳丽姐虽每次都说她请客,但买单的时候常常只顾着剔牙,旬旬早已经习惯了这样。
“我随手给你点了几样点心,你自己再看看菜单,难得周末,要好好犒劳自己。”艳丽姐姿态优雅地将餐牌推到旬旬面前。
旬旬翻了一遍餐牌,又合上了它。“我不太饿,就吃你给我点的就好。”
“那怎么行,说了今天叫你出来吃大餐的。”艳丽姐娥眉微皱,她今天的妆画得很讲究,看来是费了一番心思。她抿了一口柠檬水,忽然换上了笑脸,朝门口的方向高高招手。
旬旬回头,那个下班后去打球的人正朝她们走来,看来他打的是“擦边球”。
她现在已经懒得为这些“意外”而惊讶了,只是压低声音,无可奈何地问坐在她对面的艳丽姐。“逛街就逛街,你又把他叫来干什么?”
艳丽姐用餐牌遮住脸的下半部分,窃语道:“你傻呀?我叫个人来买单有什么不好,这里的菜很贵的!”
趁池澄还没走近,她又神秘而得意地告诉女儿:“不过你放心,我刚才点的都是最贵的。”
就在旬旬翻了个白眼的时候,池澄落座在她身边,兴致盎然地问:“聊什么那么专心?”
艳丽姐慈爱地回答道:“我在和旬旬说,你们年轻人上班辛苦,应该吃些进补的东西。”
旬旬也顺着她的话补充:“是啊,没事吃几只肥鹅最补了!”
池澄招呼服务生过来,笑着说:“补不补的我不太懂,但这家店的蜂蜜厚多士和冰火澳洲虾我很喜欢,你们没试过的话我建议多点一份尝尝……阿姨今天的头发很漂亮,跟耳环也很配。”
艳丽姐受用地笑。“我们旬旬啊,我以为她忙忙碌碌地找到了什么好工作,转了一圈,原来到你的公司去了。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呐!”
“我跟她说过,如果她愿意,其实不必那么辛苦的。”池澄说完若有所指地看了身旁的旬旬一眼。
“又不是外人,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艳丽姐倒真的一点都不见外。
旬旬嗤笑,她现在已经想通,只要池澄和艳丽姐凑在一起,她就权当自己外太空一日游。曾毓那句话说的很对,正常人是不能够和神经病较真的,他会把你也弄得精神分裂,然后用经验打败你。
她按下池澄拿起水杯准备要喝的手,镇定地提醒道:“你的还在服务员手里,这杯是我的。”
“哦!”池澄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转而对艳丽姐说道:“不过有了旬旬在公司里,虽然她辛苦了一些,但却是帮了我的大忙。”
“池总你别太抬举我。”
“我说的是肺腑之言。你不会看不出来,陈舟是我爸派来的人,孙一帆是我爸老婆的人,只有你是我的人。”
那句“我的人”吐字尤其暧昧,旬旬知道他是故意的。这无赖,占点口头便宜都能让他笑得如此兴高采烈。旬旬这时深切感受到陈舟那句话的贴切,她虽不是他的女人,但这只破孔雀现在却已经习惯把光秃秃的屁股那一面对准了她。
“我才不懂你们那些派系斗争,我只知道账目。”旬旬表明立场。
池澄微微一笑,“你知道拒绝孙一帆,这就足够了。”
“唉!”艳丽姐没来由的一声长叹成功地将另外两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我看到你们两人的样子,忽然就想起了我和旬旬她死鬼老爸过去的事。他虽然化灰了,但年轻的时候和你有点像,高高的鼻子,黑眉毛,他没你有本事,但也小我一两岁,总喜欢和我斗嘴……池澄啊,要是你早生几年就好了,女人老得快,找个比自己小的总提心吊胆。”
“妈,你没事扯这些干什么?”
池澄也警惕了起来,微微眯上了眼睛,等待艳丽姐下面的话。谁知艳丽姐好像结束了那番忽如其来的怀旧感叹,她摸着自己耳朵上硕大的耳环,“这副你送我的耳环好是好,就是挂在耳朵上扯着有些疼。”
旬旬想说,那么沉的一对“利器”,挂在哪都会扯着疼。
池澄马上会意了,说道:“这样可不好,一定是他们做工上有问题。发票都在盒子里,要不这样,我让个人过来,待会就陪您回去把盒子取了,然后到柜台去换一副,实在不行就另外挑,都怪我粗心大意,没挑仔细。”
艳丽姐嘴上说:“哎呀,那多麻烦你们。”但谁都看得出她的喜形于色。
“我就知道你这孩子做事妥当,旬旬她爸哪能跟你比。”
“哪里。”
池澄低头喝水,面色如常。旬旬都有些佩服他了,论看菜下碟,虚与委蛇的功夫,她都不是他的对手。陈舟和孙一帆都把他当年轻的二世主,是公司里的一个摆设,但螳螂捕蝉,谁是黄雀还真不好说。
池澄打了个电话命一个人立刻赶过来,旬旬起初以为他叫的是公司的司机,正想着自己要不要回避,没想到过了一会,出现在他们桌子旁的竟然是公司的人事主管周瑞生。
周瑞生擦着额头上的汗,白净的面皮上泛着红,想来是用了最快的速度奔赴这里。他见到旬旬母女,竟也没有露出特别惊讶的神情,朝她们打了个招呼,就忙不迭问:“池总找我有什么事?”
在公司里,旬旬和周瑞生打交道并不多,在她眼里的周瑞生是个精明而老练的人,脸上总是推着笑,对谁都很和气,有时会因为太善于人情世故而显得有几分油滑。因为他是整个办事处唯一有可能知道旬旬与池澄相识的人,所以平时旬旬对他也多存了几分戒备。可事实上周瑞生将这个秘密隐藏得很好,只在有意无意之间可以感觉到他对旬旬刻意表达的善意。
池澄让他先坐下,把护送艳丽姐去调换首饰的任务向他说明。旬旬有些不安,他这样明目张胆地动用公司的人去为自己办私事,让她感觉非常不妥,而且周瑞生的眼神让她不自在,想必在别人看来,自己就和被池澄豢养的女人没有什么区别。
“妈,待会我陪你去换就好,顺便陪你去买衣服怎么样,不要麻烦别人了。”旬旬嘴里说着,还一个劲地给艳丽姐打眼色,希望她明白眼前的处境,不要把女儿置于太难堪的境地。
周瑞生连连道:“不麻烦不麻烦,旬旬你太见外了,想不到你妈妈这么年轻又有气质,能帮上忙是我的荣幸。”
他随即向艳丽姐自我介绍,艳丽姐在他的恭维之下笑得花枝乱颤,直说他有个好名字。
“周瑞生,不就是周大福、谢瑞麟再加上周生生,一听就是有福气的人。”
周瑞生一怔,忙赞艳丽姐“太幽默”。
旬旬听得汗颜无比,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池澄,他正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眼前的水杯,嘴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整个置身事外的模样。
服务员陆续把他们点的菜品端了上来,周瑞生悄然观察过在场三人的样子,主动提出:“这里环境还可以,难得今天又高兴,要不上支红酒助助兴,我知道他们这有年份不错的好酒。”
没等旬旬拒绝,池澄已懒洋洋地说道:“红酒有什么意思,我觉得红酒最没劲了。”
“……也是,是!红酒是没意思,我记得了,你喜欢烈一点的,我去给你点!附庸风雅的人才喝红酒。”
周瑞生谄媚地说道。
“哈哈。”池澄笑了,“告诉你个秘密,我爸最喜欢红酒了。”
他这一句话,塞得见风使舵的周瑞生都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尴尬地又去擦脑门上的汗。艳丽姐觉得有趣,咯咯地笑。
“董事长不一样,他是有真品位,附庸风雅的人怎么能和他相提并论。”周瑞生也跟着笑。
池澄不以为然:“什么真品位?你说的没错,他就是最喜欢附庸风雅的人!”
“那个那个……池总你真会开玩笑”
“好了,你别紧张,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我爸喝红酒不是附庸风雅,别人喝才是?”
“对,没错,没错。”周瑞生松了口气。
池澄看来是故意要拆他的台,放下杯往后背一靠。“那你还给我们点红酒,非要让我们附庸风雅一把是吧?”
“哎呦,小祖宗,你到底是要我怎么样?”周瑞生被绕晕了,拍着大腿叫苦不迭。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
这下连旬旬都听不下去了,白了池澄一眼,说道:“有完没完,很好玩是吧,无聊!”
话出口她又有点后悔,再怎么说在周瑞生面前,池澄都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