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子修又看看她,而后发动车子,“今晚就在我那里住着吧。”
颜苗顿时全身一个激灵:“哈?”
谢子修瞥了她一眼:“或者你想把达尔文带回家?”
“……不行吗?”
谢子修笑一笑:“你家有足够大的狗舍么?”
“……”
……小职员住了个不能养狗的小破公寓,有罪吗?
颜苗于是草草收拾了点日用品,准备到上司家里当一天的全职狗保姆。
这回是谢子修给她开的门,颜苗看着他衣冠楚楚地站在门口,带了她进屋,给她展示客房:“你今晚就在这里休息。”
“……哦”
“这是厨房,阳台在这边,这里是收纳间。需要用钱的话,抽屉里就有。”
“……哦”
明明这个公寓里里外外她都已经很熟悉了,还要拉过来煞有其事地介绍一番,弄得她反而有点束手束脚。
谢子修下一个介绍的是:“这是我的卧室。”
“……”有必要练这个也说吗。
谢子修微笑道:“你要是觊觎的话,想偷跑来这边睡,也不是不可以。”
“……”先把他的胆子借来给他用用吧。
“等下我出了门,达尔文就交给你了,这里你就随意。”
“哦……”
因为做牛做马的缘故,这公寓来了不知道有多少次。但说在这里过夜,那还真是……想都不会去想的事。
两人在沙发上并肩坐了一阵,颜苗不由就如芒在背,于是问:“谢先生,那个,你什么时候才出门啊?”
谢子修挑起眉毛:“快了,怎么?”
颜苗嗫嚅道:“没……不过你不打算早点出门,这样路上比较不用赶时间吗?”
谢子修笑道:“这就要急着赶我走了呀。你已经把自己当这了的主人了么?”
颜苗吓得赶紧说:“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实在是,和上司一起在这待着,再想到等下要在这里睡觉的事实,就觉得整个屋子的气氛都怪异起来。
这心理压力也太大了吧。
能睡得着才怪了呢。
达尔文晚饭吃了一大堆,牛一般的食量,而后又重新活泼起来了,追着自己的尾巴慢地打转转,而后又不知从哪里叼来一颗网球,在屋子里玩得砰砰直响。
颜苗看着它在那大啃特啃:“……达尔文造成的破坏,应该不需要我来赔偿吧。”
谢子修微微笑道:“你说呢?”
“……”
“是你不让我把它送过去的。”
“……”
哪有这样趁机盘剥和陷害员工的!
颜苗赶紧上去拉住达尔文,转移它对皮沙发的兴趣:“的耳闻,这个不好玩,你晚点便宜的吧……”
这屋里唯一损坏了不需要她赔偿的,大概也只有正靠在沙发上看报纸的鞋子修了。
于是达尔文“嗖”的一下就炮弹般地弹了上去。
谢子修被那么一扑,晃了一下,突然微微皱眉:“唔……”
“没事,达尔文撞掉了我的隐形眼镜。”
颜苗有些意外:“你近视哦?”
“一点点。”
大概是觉得麻烦,谢子修干脆伸手除了隐形眼镜,,从桌边盒子里抽出框架镜,顺手戴上。
颜苗瞧着他,突然连话也不会说了。
“怎么?”
颜苗有些结巴:“呃……你,你戴眼镜,其实……更好看点。”
谢子修笑道:“这我知道。”
“……”还真不客气。
“但是不方便,所以很少戴”
他那白皙的晃眼的皮肤,似笑非笑的修长眉眼,配上斯文败类的眼镜,愈发有种邪性的蛊惑力。
杜维维干吗放弃这样一个人,去虏获她老哥啊
当然了,这样讲好想他老哥很差一样,其实颜子青也是数年都被评为校草的大好青年只不过正常来说,杜维维跟谢子修才比较般配,她跟颜子青也比较像一个世界里的人,不是吗?
过了一阵,那斯文败类终于低头看了看表,又看看她:“我该走了。”\
颜苗终于能把绷紧的背放松下来,如获大赦:“……路上小心。”
谢子修一挑眉:“我知道。”
“早点回来啊”
免得她要为达尔文啃坏的家具承当更多的经济损失。
谢子修笑道:“好的。”
等送了谢子修离开,颜苗返身回来,不由地就将这屋里重新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略微地好奇。
这和以往过来帮忙遛狗或者煮火锅,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这是独属谢子修的,最真实和无隐瞒的空间。她老觉得对自家上司所知甚少,只隔着那带笑容的薄薄的一层皮肤,什么都看不穿。而关于谢子修所有私密的一切,现在都在这里,缺了主人的监督,四处随随便便摆着,连锁都没上。颜苗小心翼翼东张西望了一阵,还真的鬼使神差就走到上司的卧室去了。
仅仅是在我是站着四处看看,心里有些惴惴的,虽然一眼过去,什么不妥的东西,都没有还是感觉这空间有点太私密。
床边也放了副眼镜。联想起谢子修那种人夜晚居然也会靠在床头,收起那种黑帮少主的做派在看书,就不由得走了半天的神。
发完呆,颜苗又去看屋里大大小小的摆设,出于对他人隐私的尊重,她凡事尽量只用眼,不动手,连抽屉也不敢去打开。
老实说,书架那一排书还真把她给吓到了。
谢子修……他……识字的哦?
好吧,他实在是难以想象自家上司是个会花力气去读些已经很有年代感的冷门书籍的人
谢子修这样的人,看看什么黑道风云古惑仔之类的不就差不多了吗?
里面甚至有一套绘本,她自己以前在还在念书的时候也买过。是只印了三百套的小众中的小众,当时特别留了心才订到的。
她很佩服绘本里那种不尽苦涩然而又豁达的黑色幽默,扭曲又张力十足的画风,犹如疯狂但又异样清醒的旁白,同时也理解这书连三百套也卖不出去的原因,它的确并不讨人喜欢。
而谢子修居然跟她一样,也是那三百分之一。
这家伙应该只是从书摊上淘来摆着凑个数的吧?
颜苗小心把书取出来,翻了一页,扉页上就是一行熟悉的已经有些旧掉的字体。
“……”
原来谢子修不是只有自己的签名写得漂亮。她还以为他那龙飞凤舞的三个字是特地去练过的,签字专用呢。
但是,这家伙,平时看起来,哪里会像是个读书人啊。
临走前看见书架上有个相框面朝下趴着,颜苗顺手就把它扶起来,摆正了。而后就把自己吓了好大一跳。
相框中身着旗袍的少女靠在微笑着的军服男人的怀里,表情是一点点的慌和羞怯。
“……”
居然会这么有人性地留着这种东西,这是对员工有情有义的体现吗?还是也打算用来射飞镖的?
因为去了上司的卧室转过一圈的缘故,颜苗这一晚都没能睡得好。
她好像什么都没看到,但又好像看到的太多了,弄得她自己都有点糊涂。有些东西忍不住要去猜想一下,却终究又是不敢想。
早上起来,颜苗很自觉地带了钱包出门买菜,顺便去干洗店把谢子修送洗的衣服拿回来。之前看达尔文趴在狗窝里安静得很,大概是还在睡觉,也就决定不带它出去了。
回来颜苗就把衣服折折好替谢子修收进衣柜,而后浇了花,做了狗食,端来哄达尔文吃早饭。
“达尔文,有很好吃的牛杂拌饭哦。”
达尔文并没有像平时那样兴高采烈地扑出来,依旧脸朝内趴在角落里,只轻微地动了动耳朵。
“达尔文?”
难道又心情不好了?因为谢子修出门,它就害相思病了?
“达尔文,来尝尝哦,这个超级好吃的。”
拉布拉多依旧趴着,异样地安静,背部偶尔一动,像是在抽搐。
颜苗突然就心慌了,伸手去摸它,只觉得它肚子鼓胀得不正常:“达尔文?!”
颜苗也回想不起来自己是以什么样的突发神力把这么大一条狗抱出门,然后送到兽医院的。
虽然很镇定地独自去办理手续,交钱,打电话通知谢子修,带着达尔各种检查,拍片,其实她脑袋里是空茫茫的,简直有点不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
等那个熟悉的高大的男人身影出现在门口的时候,颜苗整个人都突然脱力了,声音都有点发虚:“谢先生……”
男人大步过来,在她边上坐下:“嗯。”
颜苗红着眼睛望着他,不自主地就全身颤抖:“什么事胃扭转啊?如果要切除脾脏,是不是很严重?”
谢子修伸手握住她发抖的手指:“别担心。”
话是这么说,她也感觉得出来谢子修很担心。
颜苗一开口,就觉得眼泪又把眼前蒙住了:“它一直在吐,我之前居然没发现,我、我……”
可怜达尔文痛苦了那么久,她还一无所知在做她的家事。
谢子修说:“这不是你的错。事先谁也不会想得到。”
以他和达尔文的感情,竟然没有对失了职的秘书破口大骂,还反过来安慰她。颜苗在眼前的一片模糊里,不由自主地就靠近了他,好像这样就能得到安全感似的。
医生拿了拍的片子给他们看,道:“你们看,它的胃现在变成这样,脾脏也肿大了。”
“……”
“大型犬饮食过量,饲料在胃里膨胀,于是胃就扩张。扩张的时候压迫周围的血管,影响血液循环,这种时候进行激烈的运动,很可能就会导致胃扭转。”
“嗯。”
“要解决,就得打开腹部,把旋转的胃归回原位。而且发生胃扭转,脾脏会首先受到伤害,严重的话,还会影响脑和肾。”
“……”
“所以手术是必要的。但你们的狗,年龄不小了吧。”
“……嗯。”
“已经错过了黄金治疗期,现在动手术,康复的几率最多也只有50。加上它的年龄,身体状况,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颜苗无法自制地,眼泪就那么涌出来了。
从未面对过的,这种失败与死亡相关的恐惧,让她全身冰凉,眼前和耳边的也好像全都变得空白和不真实。
只剩下谢子修的手指的温度是真切的。
达尔文在动手术的时间里,颜苗只觉得坐立难安,分分秒秒都能听见自己异常清晰的心跳声,一听见动静就要赶紧地站起身来。
谢子修突然伸过手来,摸了一摸她的头:“没事的。”
颜苗从来不知道自家上司也能这么温柔。
过了一阵,医生突然叫他们进去,商量脾脏切除。
一眼看见被剖开的达尔文,颜苗瞬间连脚底都凉了,只觉得活生生的达尔文已经再也没有了,本能地紧紧抓住谢子修。
谢子修还能保持镇定:“切除吧。”
出来的时候颜苗手还在抖,很想找个肩膀大哭一场。
“怎、怎么办……”
“……”
“达尔文会,会没事的吧?”
那种随时都可能失去的感觉实在太可怕了。
虽然达尔文只不过是一只狗,饲养任何宠物,都需要有这样的心理准备,因为它们决计没办法活得和人类一样长,甚至它的身价也并不高。
可那种拥有时的亲密,和离开时的痛苦,跟最高贵的人类都是一样的。
谢子修没能给她回答,但在低头看了她一会儿之后,还是伸出胳膊,不太用力地抱住她。
这种拥抱是温柔的,带了安慰,还有轻微地怜悯的。
颜苗还是很害怕,但把脸贴在他的胸口,听见那有力而沉稳的心跳声,在那温度里也感觉到了许多的安慰。
手术终于完成了,颜苗看着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