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室门口,安静站着的身影轻笑了声随之跟了上去,平稳的脚步声扬起在走道上。
“这事就这么完了?”莫如风转头着身边的男人,似乎觉得有些不够解气。
“不然你还想怎么样?大肆宣扬吗?苏家可丢不起这个脸!”
“怎么着也得让她去给念念道个歉吧?就这么放过他们,太不解气了!
“如果现在再押着他们去医院道歉,这事恐怕他们会更加记恨念念,倒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再怎么说他们都是长辈,不是吗?再者,念念身边有慕少在,我们两个,可以不用再当护花使者了!”
“我就怕慕少太过软弱,真有个什么事不敢动手!不像我,我可不怕给老头子闯祸!他不一样,慕家家业庞大,他要顾及的东西很多!”
闻言,苏绍琛轻笑了声,“慕亦尘这个人,你可别小看了他,他没你想得这么简单。越是平静的水面,说不定水底下暗流汹涌呢!他若没有一点手段,市长这个位子,他未必坐得稳!我既然舍得把念念交给他,就相信他有这个能力保护好念念。”
“好吧!听你的!”点点头,莫如风没再多说什么。
南宫晚晚《市长夫人》
仿佛一切都自有预感,所以当慕亦尘接到慕太后的秘书打来的电话时,终还是微微愣了下,在慕亦澜面前表现的那样笃定,冷静下来面对后续一切问题的时候,他唯一担忧的便是慕太后那一关。
回复电话的时候,他理智的走出了病房,正在玩游戏的苏念卿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脸色凝重,来不及开口,人已经出了病房。
慕亦尘前脚刚走,楚斯寒后脚就踏进了病房,房门砰一声关上,重重的回声顿时拉回了苏念卿的思绪!
看到他脸色阴沉的朝自己走来,她不禁拧起眉,握着hpad的手也不由得收紧,强大的气场笼罩在四周,让她觉得周遭的空气开始变得稀薄了起来!
她从未看到过楚斯寒这副模样,浑身散发着阴沉的气息,像是从地狱出来一般,犀利的双眼沁了森森的毒,恨不得从她身上剐出血肉来!
不用多想,他来这里,定然是为了苏恩萱,为他们那个流掉的孩子。
想到这,她不禁觉得讽刺,五年的彼此扶持,五年的付出,换来的竟然是他的怨恨和怀疑!以前她并不觉得自己傻,总以为付出会有回报,现在回过头去想,她还真是傻得可以!
收起手里的东西,她冷冷抬眸,无惧的对上他森冷的眸光,凉凉的开口:“有事吗?!”
楚斯寒冷冷的盯着她,犀利的眼神落在她脸上,似乎是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狠盯了好一会儿,“我还以为你做错了事会有点愧疚,看来是我想错了!”
“愧疚?”冷笑了声,苏念卿戏谑的扬起嘴角,骄傲的迎上他森冷的眼神:“我并不觉得我有做错什么!楚斯寒,你以为你看到的就都是事实么?以前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聪明而且有魄力的男人,如今看来,倒是我瞎了眼了
这么容易就被苏恩萱利用,她实在替他觉得可悲!
楚斯寒脸色一抽,压抑着恨不得掐死她的冲动,几近咬牙切齿的瞪着她,暗眸寒光凛凛,“我从来只相信我所看到的,我真没想到你竟然这么狠毒,害死了我和萱萱的孩子竟然还敢这么理直气壮!”
“这事本来就不是我做的,我为什么不敢?!若是我做的,我不会不认,但不是我做的,我也决不会替人背黑锅!也就只有你才会愚蠢的相信她的嫁祸和算计,甚至还恨不得弄死我!楚斯寒,你的愚蠢和盲目,只会让我更加的看不起你!”
情人眼里出西施,在他楚斯寒眼里,她永远都是恶毒而卑鄙的,苏恩萱永远都是女神一般的存在,即便她付出再多,他都不曾学会如何去信任她!
他不爱她也就罢了,她可以慢慢学着放下这段单恋的感情重新开始,但是昨天晚上在游泳池里,他竟然那么狠心恨不得她去死的时候,她是真的怨恨他了!
他的一句话彻底把她打入地狱,让她觉得自己是彻头彻尾的傻子,她所执着的过去和所有的不甘,都成了最讽刺最可笑的笑话!
这样的男人,她连爱上他都是一种羞辱,奈何她明白得这么晚!甚至还是差点儿丢了性命才彻底醒悟,那她是不是该庆幸,她放手得及时,醒悟得及时?!
回过头去想,她实在不明白,她到底是爱上这个男人哪一点,怎么现在看来,他非但不英明神武,反而愚蠢得不可方物?曾经沧海,这些年她究竟是怎么坚持过来的,连她自己现在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只是因为他替她挨过一刀,只是因为感激么?!
如今看清了他的真面目,过去以往的种种美好,瞬间灰飞烟灭,眼前的男人不仅让她觉得愚蠢,甚至狠毒得让人觉得丑陋不堪!
“你给我闭嘴!”对上她咄咄逼人的叫嚣,楚斯寒额头青筋突了又突,握紧双拳愤怒难掩,一字一句从牙缝间挤出:“我不允许你侮辱萱萱!”
“呵……果然很愚蠢!苏恩萱在你心目中是善良的女神,可在我心目中就跟我在你心目中一样的蛇蝎心肠!”冷笑了声,她刚要抬眼的时候,黑影一闪,楚斯寒已经怒不可揭的抬手朝她脖颈上掐了过来,伴随而来的还有男人嘶哑的怒吼:“你给我闭嘴!”
脖颈上一紧,她微微抬眸,晶亮而镇定的猫眼落在他狰狞的脸上,突然觉得这个男人是从未有过的陌生而讽刺,轻扯了扯嘴角,她戏谑的挑眉,艰难的开口:“怎么……你想……掐死我替你们的孩子报仇吗?别忘了……我死了……你可是要下来陪葬的!陪我这个狠毒的女人一起死……”
掐在脖颈上的手收紧了几分,颤抖的手和她血脉上的脉搏贴和在一起,对上她死不悔改的眼神,他几近疯狂:“苏念卿,你这个狠毒的女人!我当初就不该救你!我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让你有机会害死我的孩子,还连累萱萱受苦,我绝不会挺身而出!替你这种女人挨那一刀,才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愚蠢的事!”
“我突然觉得很庆幸,没有爱上你这种狠毒的女人!”在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他突然松手,厌恶和愤怒交织在那张脸上,“要死,你去死吧!我就算倾家荡产一无所有,也不会和恩萱再分开!我等着看你这种恶毒的女人下地狱!”
“不用等了,我现在就已经在地狱了!”冷冷扬起唇角,她微微转头扫了眼一旁桌子上削水果的刀子,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骄傲的扬眉迎向楚斯寒的愤怒和怨恨,妖媚的扬起红唇,一把抓过桌子上的水果刀,在他错愕的眼神里,狠狠的扎在了胸口!
剧烈的疼痛一瞬间从胸口的痛觉神经爆炸开来,握着刀子,她忍着刺骨的痛,拧着眉抬眸,暗黑的猫眼光芒渐退,看向他的眼神骄傲而倔强,甚至可以说,还带着一股决绝的孤勇,仿佛要以此斩断所有的一切牵连。
“你……”来不及阻止,她已经一刀扎进了胸口。
在看到猩红的血从灰白的病号服溢出,他突然惊慌了起来,昂藏的身躯微微一震,双腿不自觉的轻颤着!
他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做,有些东西来得太快,由不得他抵抗,握紧拳头,他冷冷的看着她,最后的冷静皆因为她这一刀子而消失殆尽!
“你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会原谅你么?!”眸光轻颤,他不甘心的瞪着她,紧张的按下一旁的医护呼叫器!
他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勇气,只是从未看到过她这个样子,决绝倔强得几乎撼动他的执念。
不知道是因为疼得想哭,还是真的觉得心酸,她咬着牙忍着覆上眼眶的泪水,这种时候都不愿让自己看起来那般软弱。
“楚斯寒,倘若爱上你是错的,那么我今天所受的这一切,足够偿还欠你的,从此以后我苏念卿再不欠你任何东西,你也没有资格再来伤害我!”刺痛密密麻麻的在身体里蔓延,她隐隐觉得呼吸开始变得沉重而疼痛,一股凉意从头蔓到四肢,冷得她禁不住颤抖!
“我再重复一遍,苏恩萱不是我推下去的!如果她再找我茬,我不会再看你的面子处处忍让,我忍……并不代表我就好欺负!”捂着不断往外溢血的伤口,她戏谑而苍白的扯了扯嘴角,看向他的眼神隐隐多了几分解脱,几分讥嘲:“你最好一辈子都别后悔!”
微微喘着气,她愣是倔强的忍着疼把刀子拔了出来,重重的扔到地上,刀子啪一声落地,滑了几步远。
这时,慕亦尘恰好推门进来,瞥见地板上沾着血的刀子,顿时心头一凉,猛地抬头看向病床上捂着胸口满身血迹的身影,俊脸一慌,飞奔了过来
“念念……”替她捂着伤口,他冷冷转头瞪着一旁手无足措的楚斯寒,阴郁而犀利的眸光从他身上扫过,俊脸再难维持那一贯的冷静和自制,沉声低吼:“你给我滚出去!滚”
转过头,他紧张的看着床边脸色苍白的苏念卿,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这会儿赶到的医生鱼贯而入,确认要进行紧急手术,急急赶来的慕亦澜忙把一旁担忧不已的慕亦尘拉开,拍了拍他的肩膀,跟着医生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门口,楚斯寒隔着一段距离站着,不敢靠向门边坐立不安的身影,又不能就这么离开,只能安静的候着。
直到手术室的灯关闭,他才挺直身走上前,慕亦尘焦急的看着推门出来的慕亦澜,懒得搭理身边的人,急急的问:“姐,她怎么样了?伤得严重吗
“还好伤得不重,刀子没扎进心脏去!缝了五针,等麻醉药过去后应该会醒过来!”转头,慕亦澜板着脸严肃的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厉声质问:“刚刚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就出事了,你们两个是不是给我解释一下啊?
“刀子是她自己扎进去的……”看着自己的小姨,楚斯寒嘶哑着开口,收回视线的时候恰好碰撞到慕亦尘冰凉而锐利的眸光,让他都不觉背脊一阵发凉!
“她自己扎进去的?不是你下的手吗?她怎么会这么傻,自己捅自己一刀?当我们医生太闲没事做是吧?!啊?!”
“小姨,不是我……”面前的两个人,一个是舅舅,一个是小姨,却是两个人都不相信他说的话,而他也不擅解释,三个人之间就这么安静了下来
这会儿,他突然有些明白,刚刚苏念卿为自己辩解时,那同样不被人信任的无奈和苦涩。
“是不是你,你自己心里清楚!”冷哼了声,慕亦澜转头冷冷扫了楚斯寒一眼,气得无话可说,转身就走。
“这里不需要你,你走吧!”推门准备进去的时候,慕亦尘顿了顿,背对着他冷声开口,凉薄的声音沁着一丝压抑的冷意。
手术室的门咔哒一声关上,楚斯寒站在门外,张了张唇却突然说不出话来。
这样的结果并非是他想看到的,看到她受伤,他并没有想象的那样开心,更没有报复的快感,胸口像是被人用手捂着,闷得他无法呼吸!
上一刻他还口口声声的让她去死,下一刻她真的把命抛回给他,真的命悬一线了,他却再没法高兴起来,固守的理念和想法,在她决绝的做法下,轰然坍塌。
踱着步子缓缓走回病房的路上,他的心再无法平静,刚刚那一刻站在苏念卿面前的冷绝和漠然撕扯着他的良心,脑海里回放着的是她那绝傲而倔强的脸。
一刀子扎在胸口有多疼,他是清楚的,眼睁睁的看着她一刀扎进去,奇怪的是,那一刻,他竟然也仿佛尝到撕裂般的痛楚,感同身受。
其实在她之前,他并不是没有见过其他女人骄傲的模样,可却偏偏没有哪一个是像她那样,明明看起来是那样难过,可又满脸写着隐忍和倔强,明明水雾已经弥漫了整双瞳眸,她却还是有办法让它们无法落下来。
眼里饱含着泪水,就连乌黑浓密的睫毛都仿佛沾染上了无边无尽的水汽,沉重而又莫名悲伤。她就那样倔强的瞪着他,决绝得斩断所有关于他的一
他们终于划清了界限了,她终于不会再纠缠他了,她终于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了,可为什么他一想起那张倔强的脸,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有什么东西空了呢?
五年,整整五年,她陪伴他走过了青葱岁月里最美好的时光,有过笑声,有过争吵,也有过冷战,他知道自己不爱她,可是在不知不觉间,这个他一向当做替身的女人,却悄无声息的成了他生活中的某个习惯。
习惯……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站在病房门口,他握着冰凉的门把手,深深吸了口气,把刚刚那混乱的心思撇到了身后,他安慰着自己,只是被她扎自己一刀给吓坏了而已,其实并没有什么,是他想多了。
推开门,当他看到病床上朝自己看过来的娇柔女子,整颗心也为之柔软了下来,走上前,他柔柔的抚摸着她的头,冷峻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
“斯寒,你去哪里了?”握住他的手,苏恩萱抬眸紧张的看着他,她知道,苏念卿也在这个医院里。
“我刚刚去找医生了,他说你需要好好休养。”破天荒的,他对她撒了谎。
“哦,那我什么时候能出院?!这里好闷!”靠在他怀里,苏恩萱柔柔的撒着娇,孩子没了她并不伤心,反倒是觉得松了一口气。
只不过早上妈妈过来的时候跟她说苏念卿已无大碍,她还是有些失望,她以为她会吓得又得自闭症呢!
“过两天吧,到时候我联系医生再检查一下,免得落下什么后遗症。”抬眸,他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透过窗帘投射进来,刺鼻的药水味充斥在鼻息间,他突然觉得有些疲惫。
南宫晚晚《市长夫人》
夕阳西下,安静的病房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闻声,正坐在窗边椅子上翻看文件的男人微微抬头,看清了来人,他缓缓合上文件站起身,低声问:“怎么样了?”
走到窗前,凌子澈转过身倚在窗台上,瞥了眼还在昏睡的身影,淡淡开口:“已经搞定了,那几间报社我已经交代下去了,对于寿宴上求婚的事,他们不会再肆意报道。应该能暂时压制住。”
“没想到他们还愿意卖你面子。”并排靠在窗边,慕亦尘轻笑了声,让凌子澈替他出面做这种事情也是迫不得已,寿宴上的来宾本是严格检查的,却没想到自己求婚的举动太过轰动,被有心人士捅到了报社去了。
为了保护她,他只能暂时把各种传言先压下来,等将来她成为了慕太太,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他不用再替她担心,慕太太的头衔,足够压制各种流言蜚语。
“不卖我面子,他们怕他们报社会成为我下一个收购的目标。”微微一笑,他转头看向病床上的身影,“她怎么样了?”
“缝了五针,还没醒过来。”心疼的看着病床上的身影,他轻眯起眼,插在兜里的双手紧握成拳。
昏黄的阳光从窗外投射进来,有些微光线落在她脸上,紧闭着眼的娇颜安静得让人几乎察觉不到生命的气息。
瞥了眼椅子上放着的某局的申请审批的文件,凌子澈没好气的看着他,“还没醒过来你竟然还这么好心情的看文件?!”
“我相信她会醒过来。”一句心有灵犀的信任,驱赶了他满心的担忧和紧张。
“一刀扎下去,楚斯寒还真下得了手啊!需不需要我请律师起诉他?这可是涉及刑事的案件呢!”
“不用了,不是楚斯寒下的手,是她自己扎了自己一刀。”
“什么?!她……她自己伤了自己?!”凌子澈惊讶的看着病床上的人,有些不可思议又有些哭笑不得,“她疯了吗?怎么能这样伤害自己!”
“她是想把当年楚斯寒替她挨过的那一刀还给他。”这话是苏绍琛说的,他听过后,砰然跳动的心深深被震撼着,几近忘了呼吸。
“要还也不是这样还呐!哪能这样伤了自己!”她的固执,凌子澈不明白,也理解不了。
“我刚刚看着她想了很久,大概能明白她的用意了。她是想斩断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只不过选择的方式极端了点,苏绍琛说,她是因为楚斯寒救过她,出于感激才会爱上他的,这份情还不上,她会觉得一辈子还欠着楚斯寒什么东西。我一直在等,等她挥别过去重新开始,没想到会是这样。”
“怎么这么傻呢!这样就能斩断过去吗?我怎么觉得像是自欺欺人?”
轻笑了声,慕亦尘转头看了他一眼,“我记得前段时间跟市政协的人去寒山寺视察宗教工作的时候,寺里的大师跟我讲过一个故事。现在看到她这样,倒是有些明白了。”
“嗯?愿闻其详。”
“故事是这样的,有个人对佛祖说:我放不下一些事,放不下一些人。佛祖说:没有什么东西是放不下的。那个人说:这些事和人我就偏偏放不下。然后,佛祖让他拿着一个茶杯,然后就往里面倒热水,一直倒到水溢出来。那个人被开水烫到马上松开了手。佛祖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放不下的,痛了,你自然就会放下了。”
“痛了,自然就会放下…”佛偈太过深奥,他不懂,但看着她,他隐隐有些明白了。
对于太过固执的她来说,这种极端,未尝不是一种痛的方式,痛过了,自然也就放下了。
凤凰涅,浴火才能重生。
醒来的那一刻,苏念卿听到的便是这句话:“痛了,自然就会放下。”
微微睁开眼,她下意识的朝声源处望去,昏黄的光线下,两道身影在窗边站着,看到她醒了过来,慕亦尘愣了下,继而快步走到病床边,紧张的压下身,柔声问道:“醒了?”
“嗯。”轻轻的声音从鼻息间传来,她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忍着疼慢慢的滋润喉咙。
慕亦尘抬头,从桌子上拿过棉签,沾了水在她唇上涂着,动作仔细而轻柔。
走上前,凌子澈看了看时间,轻声开口:“既然你醒了,那我先走了,顺便叫医生过来给你检查一下。”
“谢了!”慕亦尘转头,礼貌的道谢。
“不用。”抬眸看向床上浅淡朝自己微笑的女子,苍白柔弱,但那双猫眼却还闪着璀璨光亮,他突然有种错觉,觉得她像是一株生命力旺盛的野菊,开在颓败萧条的秋天,万物寂寥的角落里独领风骚。
痛过了是否能放下他不知道,但他知道,像她那样骄傲的人,既然选择了用这种方式斩断过去的一切,那她也将比任何人都要坚强的成长起来。一如腐烂的伤口,只有忍痛割掉那些溃烂的地方,才能重新愈合,过程有点痛,但却是最彻底最有效的方法。
“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做傻事了。”他朝她点点头,迎来她浅淡的笑容后,淡然的转身离开。
迷离的夕阳洒落在她脸上,有星星点点的光在深邃的猫眼里跳跃,星点之间,还有慕亦尘那温润的俊脸。
“对不起……你或许无法理解我的做法,可是……我真的想重新开始。”解铃还须系铃人,她因为感激而爱上楚斯寒,那么就让她把他所给予的一切都还回去,从此两不相欠,她也无需惦记,潇潇洒洒的重新开始她的新生活。
那一刀她没有扎得重,伤的不深,但足够让她把欠他的都还清了。
从此,楚斯寒于她来说,不再是救命恩人,也不再是爱人,只是最熟悉的陌生人而已,她跟他之间不会再有交集,她也不会再留恋曾经过去的一切
五年的付出和这一刀,足够抵偿他对她的恩情了,尘埃落定,五年疲惫的追逐,终于让她学会了勇敢,学会了重新开始。
“你为他付出的,足够抵偿他替你挨得那一刀,何必再伤了自己呢?”
“那不一样。过去五年我为他付出了很多,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得到,至少他让我学会了怎么去爱一个人,怎么去对别人好。我对他的付出不是出于感激,而是出于我固执的单恋,对他的感激,我只能这样还给他。”
眨了眨眼,她咽了咽口水继续道:“也许你会觉得我很疯狂,但我却觉得,只有这样,我才能彻彻底底的斩断我和他的牵扯。”
她是那种宁愿别人欠她,她也不愿意欠别人丝毫的人,还欠着楚斯寒一份人情,将来即便和慕亦尘在一起了,她也会觉得对他不公平。
这个男人值得拥有更好的东西,所以她宁愿伤了自己,也不希望他将来拥着一个在心里某个角落还惦记着还楚斯寒人情的女人,哪怕只是一点点,她都会觉得自己亵渎了这个男人。
所以这一次,她是给自己一个机会重新开始,让自己渐渐变得强大,变得足够完美,成为足够匹配上他的女人。
“我不是不爱惜自己,只是想让自己变成一个,只爱慕亦尘的苏念卿,没有楚斯寒,也没有别人。”
她愿意为他而改变,努力成为他期望中的那个女人。其实没有人会知道要拒绝他这样的男人有多么难,也没有人知道她是真的动了心,事隔这么多年,再度动了心。
不为什么,也不为他的身份地位,只因为他曾经对她说过一句话,让她把所有的信任和整颗心,倾心交付。
他说,我相信你,不需要任何理由。
她依稀记得,他说这话的时候,嘴角的笑容那样的明媚,温润尔雅的模样就好像冬日里最温暖的一缕阳光,照进了她身体里每一个寒冷的角落,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想要拥抱。
也是因为那一句信任,她才感觉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有了意义,有了被认可的存在感。也是因为这样,她选择了无条件的信任他,相信着他的决策和他的做法。
“傻瓜……”听着她细细的述说,他恍惚觉得心里梗着什么,心疼着她的同时又为她的这番话感动着,他一直以为她这么做只是为了摆脱楚斯寒,重新开始,却不想,她其实也是为了他,努力的让自己变成那个符合他要求的女人。
他不知道她曾用心把他说的话听进去,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努力的为他做着一些事情,倘若她的心里没有他,又怎么可能做到如此?
想到这里,他的心,顷刻间海阔天空……
柔柔的抚着她的脸,他偏头在她苍白的脸上淡淡的印上一吻,轻柔的声音夹着淡淡的薄荷香气扑鼻而来,“以后别再让我担心了,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承担,你有这个权利依靠我,知道吗?”
“嗯!”她微微眯眼,朝他璀璨的笑着,“我终于找到一个大靠山了。
“傻……”听着她孩子气的回答,他没好气的刮了刮她的鼻尖,直起身看着她,眸光宠溺而温柔
111章
晚饭的时候,徐衡送了吃的过来,看到他,苏念卿有些意外,转头看着一旁正在文件上签名的身影,隐隐觉得有些内疚。
听到脚步声,慕亦尘微微抬起头,合上手里的文件站起身,走到病床边,他把手里的文件交给徐衡,打开保温瓶,淡淡开口:“工程预算不合理,你跟他们说一声,等我回去了开会再讨论!”
徐衡微微愣了下,忙应了下来:“是,”抬眸的时候,瞥见他动作轻柔的把保温瓶里的白粥倒到小碗里,吹凉了才送到苏念卿嘴边,所有的预感和猜测,皆因为这么一个动作而得到了证实。
其实本应该是在预料之中的,偏偏看到的时候,却又发觉有什么超出了他的预料。
跟在这个尊贵的男子身边这么多年,他还不曾看到过他对哪个女人这般温柔体贴,看到今天这般,心里也不由得讶异,其实并非他做不来那些男人该有的温柔细致,而是他不愿,抑或是说,并没有那样的一个女人值得他如
直至今天,当他看到真有这么个女人能让他如此,他才恍然觉得,同人不同命,果真是各有各的缘法。
可能是因为真的疼,一小碗粥没喝多少,苏念卿便摇着头拒绝再张口,更多的是,慕亦尘这么伺候着她,而且还是当着他的秘书的面,让她很是不好意思,本就没什么胃口,这会儿更是吃不下什么东西了!
明亮的灯光下,没有血色的脸比以往多了几分憔悴,原本神采奕奕的猫眼睛也少了往日的光彩,看着她这副模样,慕亦尘心疼的叹了口气,也没再勉强,抽过纸巾替她擦了擦嘴。
瞥了眼一旁候着的徐衡,她抬眸看向慕亦尘,柔声开口:“你还是回去上班吧,市政府那边那么多事要忙,让你在这里陪着我,我过意不去。”
“傻瓜,说的什么话,你是我的未婚妻,照顾你是应该的,不是吗?!”微微眯眼,他抬手柔柔的拂开她脸颊边的发丝,半笑着扬唇扯开话题,“你要是真觉得过意不去,那就快点好起来!市局文化工程的案子,还等着你回去监工呢!”
提起这事,苏念卿不禁拧起眉,懊恼又无奈:“我这么不负责任,你这个市长不会撤销我的权利让我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他要是真撤销了她负责这个工程的权利,那她可就真成御用闲人了!
“你想哪里去了?这个案子是你自己争取的,我就算有这个权利,也不能滥用不是?”轻笑了声,他似是读懂了她的心思,揉了揉她的头安抚着:“放心吧,这个案子竞标的时候我并没有徇私,即便公开我们的关系,也不会影响到我的政务的,在这一点上,徐秘书再清楚不过了!”
听到自己的名字,徐衡恍然回神过来,忙笑着解释道:“苏小姐放心吧,这个案子竞标的时候确实是公正透明的,最后审核的人是我,我也是按着程序办事,并没有徇私。”
苏念卿半信半疑的看了他一眼,转头看向慕亦尘,温润清雅的俊脸上依旧是那一贯的云淡风轻,似乎不管什么时候,都很难从这张脸上看到异样的神情,那双深邃的眼,隐藏了太多她看不懂的情绪。
“我怎么觉得你们俩一唱一和的在糊弄我呢?”眨了眨眼,她扯回正题上来,“慕亦尘,你不要转移话题,我说的是你回a市上班的事,你到底回不回去?!”
“你就这么希望赶我走?!”听着她有些恼的语气,慕亦尘没好气的笑了笑,似乎并不恼,反倒一脸闲适的看着她,“我要是真走了,你舍得?!
“工作比较重要!”她不希望他因为自己打乱了工作的步骤,有些公务是可以推迟延后,可是每天都有事要忙,越积越多到头来只会让他忙得不可脱身。
挑挑眉,他凑近到她面前,笑问:“难道你就不重要了?”
“……”虽是随性的一句反问,却在不经意间让她觉得心尖微微轻颤了下,一时无言。
“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放心不下,即便回去工作,也不能安心!再说了,我走了,谁来照顾你?!嗯?”
“还有哥哥……”她小声开口,却显得有些底气不足,让苏大少来照顾他,恐怕会手忙脚乱吧?
“你哥哥说了,以后你就是我的责任了,他不打算再当护花使者,你说怎么办呢?!”即便苏绍琛愿意过来照顾她,他还不愿意呢!力所能及的事情,他一向不喜欢假手于人。
“我……我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被他这么一说,她倒是没了借口,可又觉得不甘心:“你还是回去吧,我不希望你太累了!等过两天出院了,我就回a市去。”
以后,她的生命里不再有楚斯寒,也不必再为他做任何事情,她可以潇潇洒洒的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努力的去达到自己的目标,成为慕亦尘理想中的女人。
“出院的事不能由你决定,就你这样有什么后遗症怎么办?!”瞧她那恨不得马上出院的样子,慕亦尘脸色顿时暗了暗,“这次再不听话,我可是有权下禁令的。”
“什么……什么禁令?!”她还是次看到他这么严厉的模样,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不觉紧张了起来。
“你觉得会是什么,嗯?”轻拍了拍她的脸,他没好气的笑了笑,不忘警告她:“你可别以身试法,以身试法的后果更严重!”
“那我听话,你是不是会回a市去?!”跟她谈条件可以,他也不能没有筹码就跟她谈条件吧?!
闻言,慕亦尘愣了片刻,有些哭笑不得,这种时候还知道跟他谈条件,他还真是拿她没办法!
轻叹了口气,他有些无奈的看着她,“真这么希望我走?!”虽然知道她心疼他,不希望他太累,可他难免还是有些小小的失望。
照顾她现在是他的责任,他不希望成为那种连最起码的责任都尽不到的男人,这会让他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只是一两天而已,今天已经是星期四了,明天星期五你回去处理好公事,星期六还可以回来……”她已经替他做好了决定,这让慕亦尘分外头疼
“看来我不回去都不行了!”无奈的笑了笑,他转头跟一旁的徐衡吩咐:“去订一班明天早上的机票。”
“好,我这就去!”不想再在这里当电灯泡,徐衡匆匆告辞,临走还不忘替他们关上病房的门。
徐衡前脚刚走,后脚房门就被人推开,闻声转过头,慕亦尘看着门口站着的身影,微微愣了下,继而轻笑了声从椅子上站起身,等着门口的人进来
房门砰一声关上,火爆性子的楚妈妈踱着步子一阵风似地走了过来,在病床前顿住脚步,看了眼病床上脸色苍白的苏念卿,心疼的拧起眉。
转头,她看向面前和煦优雅的弟弟,重重的把手里的报纸拍在他胸口,控制不住声量:“慕亦尘,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给我解释解释?!
若说慕亦尘在慕家比较怕谁,他老爸是一个,再者是他那脾气暴躁的三姐,再然后才是慕太后。
慕亦欣的性子也不知道像了谁,越长年纪心性越像个孩子,整个慕家,没人不怕她的火爆性子,就连爷爷都拿她没办法,于他,更是头疼。
抓过胸前快掉下去的报纸,慕亦尘低头淡淡的扫了眼报纸上的内容,轻笑了声挑起眉,“三姐觉得我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
“你少给我打哈哈,你不知道念念是我未来的儿媳吗?知道你还插一脚进来搅和什么?!还嫌不够热闹,你来锦上添花?!”
“姐,你这话可是有失偏颇,念念现在跟你的儿子楚斯寒没有任何关系了,她现在是我的未婚妻,也是你将来的弟媳。楚斯寒给你找的儿媳再503病房,出门往左就是了,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瞧他那满脸的笑容,慕亦欣气不打一处来,又舍不得大声责骂,楞是气得几乎冒烟。
七个堂兄弟妹间就数他年纪最小,一众哥哥弟弟妹妹都疼他,老爷子更是捧在手心上呵宠着,由不得别人打骂,对于他那温润的性子,逮着谁都气不起来!
深吸了口气,她不甘心的瞪着他:“你这是明摆着跟我抢是吧?!”
“怎么能说是跟你抢呢?成了你的弟媳,不也是一家人么?只不过……
一家人的称呼让她软了气势,她的本意确实是希望念念成为她的家人,儿媳也好,弟媳也罢,她都不在乎,只是没想到,那个男人会是她的弟弟!
轻哼了声,她问:“只不过什么?!”
半笑着,他侧过身看向病床上的人儿,笑得有些孩子气:“只不过念念成了你的弟媳以后,她估计要改口叫你姐了!我担心你会接受不了,不如现在先适应适应?!”
“你……你是想气死我是吧?!”一波还没给压下去,他又给她整了一出刺激,慕亦欣就差没开口骂人。
112章
“你……你是想气死我是吧?!”一波还没给压下去,他又给她整了一出刺激,慕亦欣就差没开口骂人。
“姐,我无意冒犯。”慕亦尘一脸闲适的耸耸肩,清雅的俊脸上笑意不改,适可而止的谦逊姿态,反倒显得刚刚的调侃真是无意一般,温润的模样还真是让人气不起来。
“楚妈妈,您别生气,这事我也有错,没来得及告诉您……”其实等她知道慕亦尘是她的弟弟的时候,她已经带着他去见家长了,要怪也只能怪慕亦尘一直瞒着他跟楚斯寒的关系,不然她也不会这么尴尬!
柔柔的开口,苏念卿打断两人的争执,略显虚弱的看着慕亦欣,“我也是在爷爷的寿宴上才知道您是他的姐姐……”
“这事不怪你,你选择了我家小幺,楚妈妈我也高兴!”弟媳也好,儿媳也罢,到头来都是一家人。
顿了顿,慕亦欣转头看向一旁的慕亦尘,板起了脸,脸色凝重而认真:“小幺,你给整出这么大动静来,是不是该回家一趟?”
“这不正打算回去么?”本就有此意,慕亦尘也没找理由推脱,淡淡的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有些严肃,抬眸的时候对上苏念卿担忧的眸,安抚的笑了笑,“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相信我,嗯?”
“嗯,路上小心!”因为相信他,所以她即便担心,也还是对他有信心
“走吧,这里有我呢!”瞧这两人浓情蜜意的模样,慕亦欣轻笑了声,难得看到她这个五年不近女色的弟弟动情,也禁不住调侃:“好了,别依依不舍了,你姐姐我又不会把念念拐跑了,怕什么!走吧走吧!”
对于她的调侃,慕亦尘只是扬了扬唇浅笑着,也没反驳,深深看了床上的人儿一眼,万千言语,一眼穿透千年,所有的浓情全漾在了那双深邃的眸中,不过是分开一会儿,他却也觉得分外不舍,最终在她娇柔的笑靥中,他淡雅的转身出了病房。
病房的门咔哒一声关上,转身抬眸,面前不远处两道身影,正安静的站着等他出来。
走上前,他把车钥匙递给徐衡,淡淡吩咐:“你先去取车,我等会下来
“好的!”接过车钥匙,徐衡快步离开。
微微抬眸,慕亦尘看向面前脸色不悦的慕亦澜,微微眯起眼,温润的扬唇:“姐,我要的东西呢?”
“你先告诉我怎么回事!为什么非要这份药检报告不可?!”慕亦澜抬手扬了扬手里的一份报告,“楚斯寒没跟我要,反倒是你来跟我要!老七,你到底想做什么?!”
“姐觉得,我想做什么?”挑挑眉,他笑得一脸无害,深邃的眸如同晴空蓝碧,愈是云淡风轻,愈是让人琢磨不透。
“我怎么知道你想做什么!”从小到大,一众堂兄弟妹里,就数他的心思最让人琢磨不透,温润谦雅,事事考虑周全不让自己有任何意外状况,这张永远都带着笑容的脸,敛去了所有的情绪,更让人无法从中看出他在想些什么!
大哥一直都说,老七才是他们中最深沉的一个,没人能猜得透他的心思,那时候她一直以为他不过是个孩子,心思单纯没有别的想法而已,再加上他那温润随和的性子,怎么都不像他想的那样,却不想多年后,当她看着刚成年的毛头小子冷静果断的处理意外状况时,才恍然明白,她的这个堂弟果真并非看到的那样简单。
“既然不知道,那姐还是不要知道好了。”轻笑着,他缓缓收起手里的文件,似乎并不打算解释这里头的纠葛。
“我这还不是担心你吗?!楚斯寒的事情就让他自己解决,你插一脚进去,不是添乱么!”
“嗯哼,姐说的没错。”半真半假的语气,带着几分调侃几分散漫:“我也没打算掺和进他们的事情里去,我只不过是想……守护我所珍视的人而已。”
尾音余绕,慕亦澜却看到了那张一贯云淡风轻的脸上,漾着再认真不过的神情,沉静的眉目像极了小叔年轻的时候,有些许的光从他澄澈如墨的眼底渗出,缓慢悠然,无声息间蔓延成海,坚定得让人无法忽视。
因为年龄的差距,他们六兄妹可以说是看着这个幺弟长大的,她的儿子跟他还是同龄,在很多方面,甚至还不如他的这个小叔。
这么多年,除了五年前的那个意外,她似乎很长一段时间没看到过有谁能入得了他的眼,能让他如此这般认真的对待着,呵宠着,甚至可以说是……小心翼翼的供奉着。
在昨天他们进来医院的时候,看到那个苏家的小姐,她还以为他只是寂寞了,玩玩而已,却不想,竟是认真的。
那个曾经是楚斯寒的女人,没想到会让他上了心,甚至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当众求婚,先斩后奏的方式让今天一早整个慕家闹得鸡飞狗跳鸡犬不宁,让他却还能这么淡定的跟她开着玩笑,自信淡定的模样连她这个快过半百的人都自叹不如。
“你既然想守护她,就别让人失望!”
慵懒的眉目间隐约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我什么时候让姐失望过?”
慕亦澜愣了愣,仔细想想,看着他长大,他确实不曾让所有人失望过,也一直都是慕家的骄傲,整个慕家都以他为荣,否则也不会因为他这一出当众求婚,闹得满城风雨。
摆了摆手,慕亦澜没好气的转过身,“回家去吧!过不了三司会审,你想把她娶进门没这么容易的。”顿了顿,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又转过身来,“爷爷过几天要去看演习,你可把握好机会了!”
“嗯,我知道!”点点头,目送慕亦澜离开后,他低头扫了眼手里的药检报告,俊脸沉静的再看不到丝毫表情。
抬眸,凉薄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503号病房的门牌上。
安静的夜晚,长长的走道上灯光泛白,空气中弥漫着消毒药水的味道,头等的白炽灯光打在他脸上,轻蹙着眉宇间,依稀可看到淡淡的阴影。
病房门口,隔着玻璃,他看了眼病房里的人,缓缓抬手敲了敲门,得到里头的人应可后推门进去,看到是他,楚斯寒从椅子上站起身,淡漠的俊脸上掠过轻微的讶异。
慕亦尘扫了病床上脸色不悦的苏恩萱一眼,悠然的转过头来,优雅而不失礼貌的开口:“我想跟苏小姐单独谈谈。”
这话不是请求,至少楚斯寒并没有听出他语气里有任何请求的意味,反倒觉得他开口下了一道不带任何尖锐气息的命令,却又有一种无形的魄力,让他不得不服从。
楚斯寒看了病床上的人一眼,抬眸对上慕亦尘淡然而深邃的眼神,安静的点了点头,径自走出了病房。
楚斯寒一走,苏恩萱也无畏再维持乖乖女的模样,不屑而轻蔑的挑挑眉,“不知道慕少想跟我谈什么?!”
“我手头上正好有一份报告,苏小姐可以看看。”说着,他把手里的药检报告递了过去,不忘提醒:“苏小姐要是有什么看不懂,可以提出来,我很乐意为你解答。”
轻哼了声,苏恩萱接过他递来的几张纸,随手翻看了起来,却在看到那上头的内容后,骄横的脸色渐渐变得僵硬起来,抓着纸张的手也在微微发抖
猛地抬头,她紧张的看着他,眸光闪烁,骄傲的脸上再没了刚刚的轻蔑和不屑,反倒是带着几分惧怕:“这……这个东西你是怎么得到的!”
“至于我是怎么得到的,苏小姐就不用知道了。孩子的事,想必苏小姐应该比我更清楚米索前列醇片的效用。”
他的话让她不由得慌了起来,紧张的瞪着他:“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该死!还真是防不胜防!
“我没有别的意思,今天来,只是跟你做个交易而已。”挑挑眉,他从兜里拿出那个黑色的u盘,面色不改的开口:“这里有度假村游泳池的监控录像,苏小姐做了什么事,也许没人比它看得更清楚了。倘若这两件东西落在了楚斯寒手里,苏小姐恐怕需要找个好一点的借口来跟他解释了!”
“你……”做贼心虚,看到那个u盘她不由得双手一紧,白色的纸张被抓出了层层褶皱,紧张的瞪大了眼睛,双唇轻颤,极力的忍耐着涌上心头的惧意:“你到底想怎么样!”
是她太大意了!她竟然会忘了让人取走游泳池那边的监控,让他有机可乘!倘若让楚斯寒看到这些监控录像,她就是长了千张嘴都解释不清楚了!
“我的条件很简单,请苏恩萱小姐不要再去找念念的麻烦,你和楚斯寒的事情我不会干涉也不会过问,但是事关念念,我的忍耐就是有限度的。倘若还有下一次,我恐怕就没有这么好的脾气来跟你谈了!”
轻笑了声,他指着她手里被抓皱了的纸张,“这份药检报告苏小姐好好留着做个纪念,方便提醒你。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113章
首都的夜晚璀璨繁华,从蜿蜒的高架桥上看下去,前方是一片灯火辉煌,城市里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大厦缝隙里,喧闹的街道灯火流溢,有一种异常热闹的温暖。
低调的车子缓缓朝四环驶去,车子只有两个座位,一向不喜欢坐副驾驶座,刚从楼上下来,慕亦尘便让徐衡坐了过去,由他开车。
他的决策,徐衡鲜少会有异议,一如他不喜欢乘电梯,他便跟着他每天爬十二层的楼梯,他的习惯,身为秘书,从不适应到现在融成生活的一部分,时间短暂却又漫长。
四周明亮的路灯明晃晃的从视线里闪过,迷蒙的车窗外,灯火朦胧得仿佛罩着一层雾气,头顶上是深黑无边的夜幕,嵌于其上的万千星子密密麻麻,奇异的璀璨夺目。
转过头,徐衡看向驾驶座上的男人,昏黄的灯光从他柔缓的侧脸上闪过,清雅明晰的线条漾起淡淡的光晕,有些话,他知道问出口或许会显得唐突,却又忍不住好奇,张了张口打破车里的宁静:“市长是打算结婚了吗?”
刚刚在病房里,听到他用从未有过的温柔的声音说起“未婚妻”三个字的时候,他确实也惊讶了,在a市的时候就知道他看那个女人的眼神不一样,甚至为了她屡屡破例。
从不主动提出应酬的市长,为了替她铺}好以后的路,次请市里的各部门领导吃饭,也是次为了她而徇私了一回。
那么多的次,他以为那个女人于他来说只是特别的,却没想到,再次见面,恍如隔世一般。
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不论是在什么样的职位上,他的光芒一直都倍受女职员女领导的瞩目,甚至在投票选举的时候,也是因为他温润儒雅,谦和有礼的形象,获得各年龄阶段的女性公民的喜爱,他甚至还听到有几位大妈,迫不及待的想要让他当女婿。
在不知道他的身份之前,他以为这个男人只是热爱着这片土地而已,却不想他是首都大家族之后,尊贵如他,敛去了与生俱来的光环,谦逊且兢兢业业,尽心尽责的为这个城市的人民生活得更好而努力着。
这辈子,平心而论他真正佩服的人不多,慕亦尘是其中一个。
听到他问起这个问题,慕亦尘似乎并不讶异,柔和的侧脸上扬起浅浅的笑弧,迷离的灯光从凉薄的唇角掠过,徐衡似乎看到了从未看到过的宠溺和温柔。
“结婚,我是有这个打算,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慕太后那关倘若过不去,即便他来强硬的,将来在慕家,念念肯定也会受委屈,他不希望他给的爱成为她的负担。
“可以适当的给彼此一段时间了解。”毕竟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闪婚虽然是年轻人的新潮,可婚姻需要两人用心经营,彼此都不了解,婚后的磨合期会无限拉长,到时候一个不经意便矛盾重重闹得不可开交。
“嗯,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我会认真斟酌,希望慕太太的身份不会给她带来委屈。”
漫长的二十几年,他从未想过自己的人生将要和另外一个女人一起走下去,真正让他动了心的,是在马术俱乐部的那天。
漫天夕阳下,她咬紧唇瞪着他,骨碌碌的猫眼儿在耀眼的阳光下,闪烁着灵动的光芒,如若万里黄沙中裸露在外的璀璨钻石,炫目得让人误以为那不是凡尘之物。
只是一眼,那风情万种的一眼,让他认定了自己这辈子,非她不可了。
隔着夜色,徐衡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隔得不远,他几乎能看见他唇角似有若无的笑意,偏是这样,才愈发让他觉得那是在想念一个女人时,才会露出的属于男人的温柔。
西山壹号院。
这个地方徐衡这么多年只来过两次,加上这次是第三次,上两次是老司令生病,慕亦尘不分昼夜的伺候着,他千里迢迢的送文件过来。
据他所知,这个地方,深度解析海淀世家情结,择址历代皇室、显贵居住的西山境界,独占西山东首百望山麓,可以说是以稀世的地段雕琢出来的稀世大宅,百米梧桐浓荫大道,瀚景环伺,宅、园、院三者相辅相成,相互独立,复苏了顶级居住境界中的私园情愫,恢弘铸造出属于西山的首席大院
整座大院也诠释了顶级人群对上乘居境的上层需求,借助钓鱼台国宾馆的规划理念,采用庄重尊贵的西郊大院规制,满足了像慕家这样的中国翘楚对理想居住境界的要求,这个大院对于“大院文化”的完美诠释也得到业界高度肯定,成为跻身世界之巅的中国代表大宅。
大院门口,荷枪实弹的士兵走上前,昂首挺胸面色严肃的检查他们的通行证,抬眸看了驾驶座上的人一眼,恭敬的递回通行证敬了个军礼,然后放行。
戒备森严的高墙大院,笔挺威仪的警卫门岗,这一直都是军区家属大院的生活方式,刚开始次来这里的时候,徐衡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紧张得就连捧着资料的手都在往外冒着汗。
车子驶入大院,绕着迎宾大道往里驶,两侧整齐排列的法国梧桐,宛如向主人行注目礼的皇家卫士,即便是在夜晚昏暗的灯光下,也能让人感到回家之路充满尊贵的仪式感。
因为不在家里多做停留,车子停在了门口,从车里下来,慕亦尘抬眸看了眼灯火明亮的宅子,深吸了口气挺直脊梁,领着徐衡走了进去。
即便踏进去,即将要迎接的是一场暴风雨,为了他要守护的人,他也会勇往直前。
听到开门声,老管家关叔从客厅出来,见着是慕亦尘,忙走了过来替他拿手里的东西,关叔是老司令的警卫员,战争年代失了双亲,跟着老司令走南闯北,直到在首都定居后,老司令让人给他买了套房颐养天年,关叔舍不得他,宁愿在慕家当个管家,也不愿无依无靠的过日子,老司令软了心,由着他留了下来。
在慕家几十年忠心耿耿,有时候就连慕政勋和慕太后也敬他三分,看着慕家小幺儿出生长大,膝下无儿无女,对于慕家的小幺也是宠爱有加,早早候在门口等着慕亦尘回来。
“关叔,这些东西不用拿上楼,我今天晚上不住家里。”由着老管家接过手里的东西,慕亦尘淡淡开口。
“好,我知道了!”转头看了眼客厅,他小声的叮嘱:“慕太后今天心情不好,你说话悠着点儿,别刺激她,知道没?!”
“嗯,爷爷呢?”点点头,慕亦尘问道。
“老爷子在楼上,今天除了你两个姐姐之外,其他人都回来了,家里可热闹了,都等着你回来呢!”
“都回来看好戏么?”轻笑了声,慕亦尘懒懒的眯起眼,清雅温润的脸上扬起几分浅淡的轻佻,一整个家族的人都赶回来三司会审,什么时候他变得这么备受瞩目了?!
一下子全涌了回来,能不是来看戏么?关叔无奈的笑了笑,也没道破,跟在他身后进了客厅。
灯光璀璨的大客厅里,水晶吊灯洒下迷离的光,整个客厅的设计大气而不失典雅,厚重中透着一股庄严的贵气,浅黄和浅棕的合理搭配,给人一种视觉上的最佳效果。
偌大的客厅里,二十几个人聚在一起,却不显得拥挤,三三两两分开而坐,彼此小声交谈着,落地窗外,远山朦胧,窗边还有对小夫妻你依我浓,热闹非凡的场合看起来像个奢华的晚宴,若不是见识过这个家族人员庞大,徐衡真的很难想象这只是个普通的家庭聚会。
客厅朝外正前方,两张沙发椅上,慕政勋和慕太后安静的坐着,听到脚步声缓缓抬眸看向玄关,慕政勋担忧的看了儿子一眼,再看看身旁脸色不佳的妻子,一时间也不知道帮谁才好。
原本交谈着的几个人也因为慕亦尘的到来而安静了下来,几乎是在几秒钟的瞬间,原本热闹的客厅,一下子变得沉静,几十双眼睛纷纷看向踏进客厅的男人身上,看好戏的意味明显比关怀热切多了。
五年不近女色的慕家小幺儿,对外一直都是慕家的骄傲,提起他,整个上流社会的圈子里,几乎没有人不看好慕家的这个小幺儿,即便其他后生小辈也夺目出众,光芒却远不及这个身为长辈的慕亦尘。
缓缓顿住脚步,慕亦尘抬眸慵懒的扫了眼客厅里众多双眼睛,随性的扬起唇角,侧过身接过李阿姨递过来的玻璃杯,漫不经心的喝了口水,吩咐李阿姨招待徐衡后,这才迈开脚步走上前,“今天怎么这么热闹?这副阵仗,不会是专程等着我回来吧?!”
“小叔叔!”从爸妈怀里溜出来的慕絮儿屁颠屁颠的走上前,紧张兮兮的朝他眨了眨眼,暗示他小心为上,瞧她那鬼灵精的模样,慕亦尘笑了笑,捏捏她的脸拉着她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老大慕亦飞的宝贝孙女苗苗见着,不甘心失宠,从爷爷怀里蹭到了地毯上,没等慕亦飞伸手去拦着,四岁的小人儿已经跑到了慕亦尘脚边,手脚并用的往慕亦尘怀里蹭。
“叔爷爷,抱抱……”小家伙抓着胖胖的爪子,糯糯的声音分外惹人怜爱,慕亦尘柔下脸色,伸手把粘人的小家伙抱到怀里,宠爱的在她粉嫩的脸上亲了亲,略有感慨:“苗苗啊,每次听到你喊我叔爷爷,叔爷爷总觉得倍受打击!”
奈何他的辈分高,大哥年纪比他老爸慕政勋还年长,他的长侄子比他大了五岁,按着辈分还得喊他一声小叔叔,从小到大,大院里的一群发小,没少因为这事把他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调侃一回!
小家伙不懂什么意思,眨巴着眼睛在他怀里蹭着,小腿儿还不忘蹬着一旁的慕絮儿,争宠的模样可爱得让人不忍心责备。
慕絮儿无语的按住她的脚丫子,恶狠狠的瞪着她,咬着牙警告:“再敢蹬你姑姑我,小心我打你屁股!”
手一松开,小苗苗非常听话的继续未完的业绩,继续蹬着,恨不得把她从沙发上赶到一边去,两个家伙就这么给耗上了。
这刁蛮的丫头是家里的宝贝,小小年纪就懂得欺负她,惹不起而且还躲不起,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叔叔比她老爸帅,打从这个小丫头片子懂得识别人以后非要蹭在他那儿,搞得她都快失宠了!
“苗苗……”慕亦尘没好气的看着准备掐架的两丫头,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按住小苗苗的萝卜腿,长辈式的教育:“这是小姑姑,你不能没礼貌,知道吗?!”
陪着俩丫头玩闹了一会儿,慕亦尘这才抬头看向对面脸色严肃的慕太后和慕政勋,薄唇轻微上扬,这才开口喊了声爸妈。
重头戏在后面,周遭一众人都噤了声,等着看慕太后如何处理这事。
在这个家里,真正有说话权的不是慕政勋,而是慕太后,慕政勋宠妻在圈子里是有名的,模范丈夫的称号自然不是弄虚作假。
奈何慕政勋是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