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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他,似乎怕他会中途借口离开一样。

    云霁确实很想离开,他出访了两个国家,上下打点了那么多关系,又是部署安排,又是计算谋划,耗心又耗力。

    舟车劳顿几十天,终于回来了,却连把面具卸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陈博涉这个大傻子拉过来说,这是专门为他准备的美酒佳肴。

    云霁看着那一桌珍馐鲜果,但只能喝点米酒,心中真是郁闷极了。还不如早点放他回去,卸了面具,洗个澡,吃点东西。总比现在这么干坐着,乐得轻松。

    “先生的牙痛还是没好?还是今晚的饭菜不合口味?”陈博涉见他几乎没怎么动筷子,便有些着急了,想着肯定是这一路上没把季先生照顾好。

    “芮深!”陈博涉将正在啃鸡腿的芮深叫过来,“我不是让你一路上照顾先生吗?为什么先生还是……”

    芮深是来照顾他的?云霁听着,不知道陈博涉是在讲客套话,还是果真如此。

    他一直以为芮深是陈博涉派过来监视他,怕他逃走的。

    “一路上季先生有按时吃饭,也没生什么病啊。”

    芮深记得他每次将饭端给季先生,季先生都会端入房中默默吃完,然后将空的食盒递出来。

    这一路上,季先生虽然没长胖,但也没变瘦啊?怎么能责备他照顾不周?

    云霁也不得不替芮深打着圆场,“勿怪他,我只是今日行路久了,有些倦怠了,想早早回去休息而已。”

    “这么说,便是我的不是了?”陈博涉言语之间有些恼怒,“是我硬说给先生接风洗尘,使得先生无法回去休息了?”

    陈博涉现在是实质上的一国国君,万人之上。谁见了他不是得恭恭敬敬地鞠个躬。谁若是得了他的赏赐,约莫着得代代相传,找个宗庙供起来。现在一片好心反而被他的下属埋怨,他便有些拉不下脸来,有些愠怒了。

    但要说发脾气,云霁才是想发脾气的那一个。

    陈博涉一句话说设宴就设宴。既然是为他接风洗尘,经过他的同意了吗?没有吧。

    然后把他拉到近旁坐着,盯着他吃东西,给他说不的机会了吗?也没有吧。

    就这么自说自话地,见他不吃东西就发起火来,这个不讲理的脾气,真是跟上辈子一模一样。

    云霁的眉头也皱了起来,欲言又止,对上了陈博涉的眸子。

    那深邃的眸子里面隐隐似乎有火光起,那紧锁的眉头间仿佛有山峦耸起,又有地震裂开。

    那心里压着的愤懑,转瞬就要喷发。

    真是年轻气盛啊……比上一辈子还藏不住情绪,像只炸了毛的小老虎,所有的不满都写在了脸上。

    对视了片刻,云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和这个小孩子一般见识。不能像他一样把情绪表露得如此直接。

    云霁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情绪强压下去,脸上换上了谦卑的笑容,鞠了一躬,赔礼道歉道:“都是在下的错,给将军赔礼了。望将军不要责怪芮公子,也望将军体谅在下/体力不支。”

    转念想一想,自己的行为确实也有些出格了。

    生为一个主公的门客,竟然被主公在城门口迎接,还被专程设宴款待,又被特意安排在近旁的位置。

    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待遇,多少谋士梦寐以求。

    他倒好,席间油盐不进,岂止是弃之如敝履,简直就是变相反抗。

    也难怪陈博涉会生气了。

    他语毕,以为会遭到陈博涉的责罚,但陈博涉听到他体力不支,身体不好的时候,那些问责的情绪便全部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急忙问:“先生体力不支?是哪里不舒服?”

    被这么一问,云霁有些懵,他只是顺口说一说,结果陈博涉竟然当真了。

    “有些头痛。”云霁只能顺着往下说,心想,上次是牙痛,这次是头痛,将来可能五脏六腑的疼痛都要挨个儿细数一遍。

    “来来来,快坐下。”陈博涉扶着云霁坐在了他的位置上。

    将军款待众将士,各自的席位是不同的。将军的坐席上有绣织的软垫,而众将士的坐席上只铺了草垛而已。

    陈博涉怕他坐着草垛不舒服,特地将他迎到了自己的软垫上。

    周围的将领和谋士看在眼里,彼此交换了个眼神,觉得主公对这名门客未免太重视了。

    云霁坐下之后,发现被下面这一双双的眼睛盯着,真是尴尬得不得了。

    “将军大人,”他慌忙想站起来,又被陈博涉按住。

    “你若不舒服,就要与我说。不要勉强自己。”陈博涉的眼睛里面的火气已经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忧心。

    被这么一双变得温情了的眼睛注视着,云霁突然心慌了起来。自己这么总是装病的,像是在……骗取他的同情和怜爱一般。

    “我送你回去。”陈博涉准备将他抱起来。

    “不劳将军费心。”云霁见他挽起袖子,马上就要当着众将的面将他打横抱起来的时候,吓得急忙招呼了芮深和边兴,“他俩送我回去就好。”

    “是啊,我们送季先生回去……”芮深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倒是边兴看出了门道,急忙打住了芮深的话。

    陈博涉的目光有些不悦,但也明白过来了。自己是堂堂大将军,送一名病了下属归宅,的确是有些违了先例的。

    “那你们就送季先生回去,好生照顾。”

    回到家中,打发了芮深和边兴,云霁终于觉得松了一口气。

    他用芊子挑了面具的边缘,将面具慢慢地剥下来,然后拍打一下自己的脸,确定没被闷坏,还有知觉。

    只有夜深四下无人的时候,他才能真正放松下来,做回原本的自己。其余时间,他只能戴着那个平凡面孔的面具,扮演着温顺而忠诚的角色。

    但扮演得多了之后,连他自己本身也变成了一张面具似的,冷冰冰的脸。

    不会笑了,也不会哭了,就是那么平淡如水的样子,好让面具贴在脸上,没有太多的褶皱。

    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尽头呢?

    如果陈博涉一统天下,顺利登帝位了,那么他是不是可以留下一代名相的称号,功成身退,告老还乡了呢?

    云霁打了烧了水倒进木桶里,揉了揉酸痛的肩膀,脱衣准备泡澡。

    当他泡在热水里浑身惬意,懒洋洋的不想动弹的时候,门外却响起了大嗓门的一声,打破了夜色的宁静。

    “季先生,你的头痛好些了没有?”

    第19章 酒后

    陈博涉说着的是个问句,但完全没有要询问的意思,自顾自地推门走了进来。

    进来的时候,只见房间正中一个盛满了水的木桶,水面还在晃动,月光荡漾。水被溅出来了许多,显然是有人刚刚才跨出去。而顺着水迹一路看过去,只见那水迹消失在了屏风后面。

    人是藏在了那个后面。

    “季先生?”陈博涉假意地问了一句,便大步朝屏风走了过去。

    “将军请留步!”云霁见他非但没有离开,反而要来屏风后面,当即慌了神,“在下衣冠不整,不好出来,怕唐突了将军。”

    “这是哪里话?”陈博涉喝了不少酒,若是平常,大概还会客套两句,但现在喝得有些醉了。

    “季先生啊,你……你是真不给面子。我,我……我为你接风的宴会,你作为主宾,倒先离开了,留……留下满席宾客,都不知在庆祝些什么。”

    云霁慌忙把衣服往身上套,但面具被他清理了之后藏在柜子里,柜子与屏风之间全无遮挡。而陈博涉就站在屏风外面,他根本没办法把面具拿过来。

    “你出使的这几天,我忧心忡忡,整……整日挂念先生的安危。”陈博涉喝醉了,话也多了起来,约莫是苦闷了好久,终于等到他回来了,要一股脑儿地倾诉出来。

    “先生满腹经纶,足智多谋,能……能为我所用,真是荣幸之至。但我就怕……怕先生出使了大沧国与香南国之后,便渐渐看不上我了。”

    云霁听着,听出了他是在自说自话,也听出了他的话语有些含糊,想来是喝醉了,便渐渐从容了些,擦着头发。

    “宣国在七国之中未必是最强,而我又……又不是宣国的国君。万……万一先生见了大沧国的……临东公和,和香南国的……香国公之后,发现这两位是更贤明的君主,转身去,去投靠了怎么办?”

    陈博涉的语气听着有些像是在……挽留?像是被父母拿走了最喜欢的糖果的孩子一般。云霁不由觉得有些心软。

    上一世中,武孝帝成熟老练,说一不二,何曾听他说过话?何时询问过他的意见?何曾有过这般孩子气的口气?

    每次来寝宫就像个蛮牛一样,上床就是抱他,吻他,哼哧哼哧地没完没了。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个泄/欲的麻袋。

    这一世中,陈博涉说一不二的性子虽然没变,但由于尚年幼,做不到将所有心事藏于心底。酒酣耳热之际,便将心里所思所想的对他直说了。

    “我怕先生离开我,所以……所以派人监视着先生。看……看先生平安回来,真是高兴得不得了。”

    “虽然我曾说过,若先生背叛我了,我,我将立斩于马下。但先生是旷世奇才,若……若真叫我毁了,恐怕我会后悔一辈子。”

    这一世中,陈博涉不但要请教他意见,更是要视他为上宾,为师长。只是……

    有这么随随便便就进师长屋子的么?

    “先生走的这些天里,我一直在想,要,要把你留在我身边,不……不让你去做外使,你看可好?”

    陈博涉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不出所料的话,依然是假意询问,实则命令。这种刚愎自用的性子,哪一世都没变过。

    云霁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该怎样行事,季某有自己的判断。若是将军信任在下的话,应当给在下更多自由才是。”他绝对不要像上一世一样,被当作个金丝雀关在笼子里。

    等了半天,屏风外不见有人回应。陈博涉在犹豫些什么?

    “将军应该知道物极必反的道理,若季某真是要走,恐怕将军也强留不住。”

    云霁又表明了一下自己的态度与决心,话说得狠了些,但屏风外依然是静悄悄的。

    发生了什么?云霁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不仅没有话语声,应答声,甚至连衣物摩擦的声音也没有。

    陈博涉是离开了吗?但也没有听到脚步声。还是他故意装作不回应,引他走出去?

    云霁越想越不安了起来,不知道陈博涉在还是不在,也不知道陈博涉的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但总是躲在这里也是无济于事,于是他找了个方巾将脸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探出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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