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沐朝霞,不知是否因为次来到凛南,她似乎有些不安,见南宫年匆匆走来,她怯生生的往后小退了半步。
南宫年急切的想看看孩子,她却抱紧了婴儿,并没有将他交出去。
“进去再说吧。”在她身后护送而来的正是冯继修,这次算是学乖了,不敢再随意开口,身上的伤势才愈,他也变得谨慎很多。
“对,对,外面风大,我们进去再说。”南宫年往里引路,不忘打量沐朝霞怀中的男婴。
“且慢!你就在外面等着!”温如风往冯继修身前一拦,拦住了他的去路。
“我只带了几个人过来,难不成连这么点人都要顾忌?”冯继修并不合作,“更何况我还身负陛下所托,要带沐昭冉出来,我不进去,怎么带人,怎么确定他没在这里被你们用刑?”
说这话的时候他看着阴鸠,显然鹰啸盟里的夜枭阴鸠之名,已有不少人知道,而且传言都是关于他最擅长的事。
阴鸠不以为意,阴阴一笑,“就算被我用过刑,也不一定能看的出来。”
冯继修不为所动,“只要不死,就得放他回夏国,沐朝霞已经来了,这是说定的条件。”
自南宫苍敖离开夏国,沐昭冉便成了最受期许的将领,若非他出事也轮不到冯继修,故而这冯继修心里也是矛盾的很,假如沐昭冉没事,他便失去了作用,而沐昭冉若是有事,他救人不利,也逃不掉一顿责罚。
随行只带了十多个随从,他站在门前硬是要进去,温如风将他们仔细打量了一番,量这么些人也做不出什么来,便放了行。
南宫苍敖和君湛然并不在迎接之列,他们早已在内堂等候。
当沐朝霞出现在视线中,君湛然便微微阖了阖眼,若有所思的收回目光,他没有去看南宫苍敖的反应,因为南宫苍敖根本就没有什么反应。
他好像看着一个陌生人般看了一眼沐朝霞,君湛然甚至怀疑,他可能早已不记得沐朝霞的长相。
“我来了,能不能……放了我兄长?”脸上的薄纱被一只芊芊素手挑起,露出一张宜喜宜嗔的脸。
这就是沐朝霞,薄纱未能遮挡住她的娇艳,如今露了脸,更是动人娇艳,白玉似的脸庞,一双眼睛犹如盈盈秋水,当它们望着你的时候,你就无法拒绝其中的哀求。
“确实是个美人,”南宫苍敖又侧首看了看君湛然,低声说道:“可惜美则美矣,除了美貌之外再没有别的可吸引人的地方。”
“酒醉之后你可不是这么想的。”君湛然似笑非笑的回答,南宫苍敖无奈,“我对她有些模糊的印象,当时以为她是侍寝的歌姬,没有多想,谁知她是沐朝霞。”
“如今你知道了,可惜知道的太晚。”君湛然已经喝了一盏茶,放下茶盏。
沐朝霞就站在他们面前,两人却在窃窃私语,不知说着什么,随后而来的南宫年清咳一声,南宫苍敖这才漫不经心的抬起眼,“这就是我的孩子?”
似乎带笑的狭长眼眸,里面却暗藏锐光,沐朝霞生在官宦之家,自然也知道什么叫察言观色,更不会忽略其中的危险。
“……是。”低着头,孩子抱在手中,她低声回答,细弱娇柔的嗓音引人怜爱,怀中婴儿被包在厚厚的斗篷里,隐约露出一张白皙秀丽的小脸。
“这是我们的孩子?”南宫苍敖站起身,向她走去,越走越近,压迫感也越来越强。
沐朝霞抬起头,一双美目中漾起了波纹,委屈似的咬住了下唇,“我就知道,你一定不记得了。”
低低的叹息,忍着眼泪,她没有哭,话里有一丝哀怨,就是这么一丝哀怨,令人不禁心生怜惜,众人眼前她抱着孩子站在那里,浅绿色的衣裙身姿窈窕,犹如一株兰草,我见犹怜。
南宫年觉得有些可惜,就算她再窈窕动人,南宫苍敖可能都不会多看一眼。
南宫苍敖确实没有多看,再动人的佳丽,在他眼里也不过是没有灵魂的一具布偶而已,远远比不上他眼中的那个人。
掩盖了情绪的眸子盯着沐朝霞,这双鹰眸之中哪有旁人所说的风流洒脱,有的只是难测的深沉,沐朝霞抱着孩子的手抓紧了外面的斗篷。
“我本不想用孩子来要挟你,只想自己养活他,这是你的血脉,我知道你对我无意,我只要留下这个孩子,只要留下一点你的血脉就够了……”忙着解释,她低声叙述,看了看堂上众人,又苦笑,“可谁想到,我哥他会落到这个地步。”
“我来了,你们……能不能放了他?”说到最后,她还是只求放了沐昭冉。
“他叫什么?”在有人回答她之前,一个冷冷淡淡的声音突然响起,本就安静的房里霎时静的落针可闻。
说话的人自然是君湛然,他一开口,其他人便都看着他,在场的都是心腹,对此种关系一清二楚,无不屏息静待事态发展。
沐朝霞好像这才看到南宫苍敖身边的另一个男人,慢声答道:“乳名叫念念,大名还未取。”
念,岂非就是思念。她思的是谁,念的又是谁?
君湛然双目微敛,往下注视,他的双手就放在膝头,在日光下隐隐蒙着一层淡金色的光。
金色光芒闪动,似乎掠过一丝杀机,快的令人难以察觉,只听一声轻笑,他从椅上站了起来,“你们慢聊,我还有事,就不相陪了。”
他举步要走,被一只手猛的拉住,“你怎么能走?我的事就是你的事,你怎么能说走就走?”
南宫苍敖不让他离开,君湛然冷笑,“难道还要我在这里看你们相认?”
冷笑诡秘,令人发怵,南宫苍敖却依然不肯放手,“不许走,无论结果如何,你都要在这里,你忘了我们已经说好,我可不许你在这时候甩手走人。”
“留下做什么?”君湛然不为所动,“你总不能要我笑着在旁为你拍手吧。”
“你莫非不觉得奇怪,如此柔弱温顺的女子,当初怎会大胆到在夜里偷入我的卧房,还扮作歌姬?”南宫苍敖拉住他的手,在他耳边低语。
君湛然目光一闪,顿时停下了脚步。
两人起身停步,贴的很近,一个要走,一个挽留,浑然不觉如此的动作过于明显,更是过于亲密。
沐朝霞怔怔的看着他们,似乎还没将所听到的传闻,和眼前的画面联系到一起。
百四十一章 风雷
她已知道南宫苍敖和这个君湛然关系匪浅,却没想到这个“匪浅”已到了如此地步,他们站在一起,交颈而谈,竟还显得如此坦然。
南宫苍敖和君湛然低语几句,他们都是敢做敢当之人,自己并不觉得如何,当然不以为意,南宫年见他们在沐朝霞面前也如此不避嫌,轻咳几声,“沐家小姐抱着孩子也累了,不如换换手,交给我吧。”
沐朝霞怀抱婴孩的手霎时一紧,目中多了一丝紧张和提防,“我只答应前来见南宫苍敖,如今我已来了,我哥呢?”
“沐将军无恙。”南宫年笑眯眯的上前,就要从她手中将孩子接过来。
“冯大人!”沐朝霞大声叫了起来,生怕孩子被人抢了去,躲到了刚进门的冯继修身后,“快与他们说,让他们交出我大哥!”
冯继修此时一到门前,十多个随从都被他留在外面,他一进来就将沐朝霞护在身后,“南宫苍敖,她已经来了,不管你们要问何事,她人就在这里,你们先把沐将军给放了!”
“事情还未问明白,怎能就这么放人?”厅堂之内全是亲信,不怕被人听见,南宫苍敖说话也毫不掩饰,“沐朝霞,这个孩子,果真是我的?”
他问的随意,甚至是含笑相问,目色却如刀,仿佛要剖开了她的头来,将真相看个仔细,沐朝霞脸色一阵发白,又一阵怒红,最后终于变得悲戚。
“让我叫你一声南宫大哥吧,你以为,他若不是你的孩儿,还能是谁的?”她说着,像是要哭出来的模样,“朝霞虽然扮作歌姬,却不是歌姬啊!”
悲戚声在房内传开,她的泪水滑落眼眶,在场诸人都默然不语,那双泛红的眸子望着南宫苍敖,楚楚可人,怎不叫人心怜。
此时有人走了上去,青灰色的长袍在众人眼前划过一道暗影,他的手上拿着一块帕子,这个人却不是南宫苍敖,而是君湛然。
他神情淡淡,将帕子递到了她的手上,叫一干人看的目瞪口呆。
南宫苍敖的目光一直没有从他身上离开,君湛然的反应不该如此平淡。
沐朝霞手里拿着帕子,却是神色微变,眼前的男人背对众人,便谁都不曾发现,他面对她的时候露出的笑,那一丝笑意尖锐如冰,一闪而过,但其中的危险和冷漠绝对不容错认。
“女人还是别哭的好,看着心烦。”语声慢慢,他已缓步走过。
众人觉得意外,沐朝霞却另有一番感想,看着他的背影,眼中流露几分惧意,“你就是君湛然,你就是那个让南宫大哥安定下来的人……见了我,想必你一定是恨极了。”
“放心,我不会在此地杀了你。”回到原位,青灰色的人影安然坐定,微微笑了笑,“即便要杀,也定会让你毫无痛苦的死去。”
和他的音调相同,他的笑容也是淡淡的,淡的叫人看不出这句是真还是假,是玩笑还是威胁。
只是有一股似有若无的冷意,如同冬日微风般飘散在空气中,沐朝霞连流泪都忘了,怀中的男婴似乎也感觉到了危险,突然哇哇啼哭起来。
“他哭了,哭了!”趁着这个当口,南宫年快步走上前,把头凑了上去,看到了那张掩在斗篷阴影下的小脸。
他长得与沐朝霞极为相似,初看轮廓只觉得秀丽,如今再看,好一副唇红齿白的俊秀模样,此刻他正啼哭不止,张大了嘴紧皱着眉,沐朝霞忙着拍抚手中的孩子,斗篷的兜帽松开,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她怀中的这个男婴。
其中也包括君湛然。
这就是南宫苍敖与沐朝霞的儿子……这个念头突然浮现,从未如此清晰,就像眼前始终有一块巨石,他看着它接近,再接近,而此刻,这块巨石终于压到了他的心口。
他深吸了一口气。
这就是他们的儿子……目光一瞥,他看到南宫苍敖张望的眼神。无论如何辩解,如何看待,这终究是他的儿子,一个男人,岂会对自己的血脉一点都不在意?
即使当真不在意,在次亲眼见到的时候,也定会感到好奇。
南宫苍敖只是好奇而已,他心知肚明。但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又是另一回事。
陡然咬紧了牙关,瞳孔紧缩,他轻笑一声,好不容易压下了某种冲动,南宫苍敖早就留意他的反应,快步上前,他却径直离去,和他错身而过。
“假如你想看她死在这里的话,就继续留我。”在君湛然经过之时,南宫苍敖听到这么一句话。
幽幽的语调,飘渺若鬼,仿佛方才走过的并非是人,而是一抹幽魂,带着周身的戾气和冷意。
要不是顾及这个男婴是他的血脉,君湛然兴许已对沐朝霞下了手,这一点南宫苍敖毫不怀疑。
他所爱之人看似冷淡,实则性情决烈,看似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实则早已将一切尽收眼底,是恩是怨,无论哪一种,都会好好回报,绝不犹疑。
南宫苍敖没有再追上去,而是抱起双臂,“如果我说,我认为这孩子不是我的呢?”
他一开口,众人皆惊,不仅是君湛然停住了脚步,所有人都顿住了视线,南宫年更是双目一睁,死死的看着他。
“你说什么?!”南宫年的质问和沐朝霞的惊叫混在一起,就连冯继修这个局外人都忍不住大感意外,“究竟怎么回事?”
“你有何证据?”君湛然挑眉回过头来,视线之中南宫苍敖从容不迫的笑了笑,“证据是什么,我自然会与你说,不过现在,重点可不在这里――”
“南宫苍敖!你竟想抵赖不成?!我不要你给我名分,我也不要你养育这个孩子!我只要你看看这个孩子,只要你看一看他啊……”沐朝霞似乎没想到他居然会如此绝情,失声痛哭起来。
“我只要你看看我们的念念,不求其他,你难道连承认都不愿吗?他是你的亲儿啊!”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般不断滚落,包含着无限哀怨,令闻者心碎。
南宫苍敖却似铁石心肠,毫不动容,只是微微张开双臂,“你说他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