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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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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默默地拉起母亲的手,说车站到了。

    直到下车,母亲没和说一句话,回家后,她在房间里转了几圈,就进房间睡了,半夜里,他听到母亲的房里传来了压抑的哭泣:老头子,我没办法…………

    顾海洋长叹了一口气,展转难眠,敲了敲母亲的门说:娘,如果你觉得在这房子里结婚不妥,我就出去租房子。

    房里的哭声,嘎然而止。

    早晨,顾海洋起床,母亲已在厨房里烧早饭了,做了他爱吃的玉米青菜粥,热了她带来的煎饼和鸡蛋,厨房里弥漫着一股朴素而亲切的香。

    母亲把盛好的稀饭递给他:我不是那个意思,再说,亲家他们会同意吗?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顾海洋,一阵阵的酸楚就袭击了顾海洋,母亲眼里布满了红红的血丝,估计她昨天夜里没有睡,人老了心气也就蔫了,她不再用坚毅的眼神看着自己,代之的是怯怯,倒好象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孩子的事,惟恐招来了责怪,顾海洋知道,因着观念的差异,就这件事上,和母亲是讲不得道理的,否则,她会认为是儿子贪图安逸而做的辩解。

    这房子本来就是给我借住的,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人家把辛苦养大的闺女送给我做老婆还要搭上房子啊?小芦又不是丑得嫁不出去。顾海洋敲开了鸡蛋,卷在煎饼里递给母亲。

    到底,母亲是个心底里淳朴的人,本着对儿子的信任,不去推敲这话的真假,裂着嘴,咬了一口煎饼,费力地扯下来,笑说:老了,咬不动煎饼了。

    《秘密》第四章3(1)

    这天是周末,吃完早饭,肖晓就来了,怂恿顾海洋带母亲去海底世界玩。

    海里的动物,母亲一辈子没见过活的,很兴奋地答应了,走在街上,儿子和未来儿媳妇陪着让她很心满意足,她不时打量肖晓,满足地笑一下,逛完海底世界,在鲁迅公园附近找了家专门做海鲜的餐厅,肖晓把菜谱推给顾海洋母亲:阿姨,想吃什么尽管点,今天中午算是我请客。

    顾海洋母亲不认识几个字,把菜谱推给肖晓:我吃什么都一样,你们点。

    肖晓不肯,说难得来一次青岛一定要她点菜,母亲扭不过,只好翻了翻菜谱,虽然他不识得几个汉字,但标在汉字后面的价钱还是看得懂的,便指着两个最便宜的菜,说:这个,还有这个。

    餐厅老板娘是个胖胖的中年女人,看了看那两个菜,扑哧一声就笑了,说:你点了一碗米饭一碗清水面,大姨,你儿子的领导都发话了,你就别替他们节约了。

    这句话让母亲的脸一下子就酱紫起来,像怕烫着一样,把菜谱一下扔在桌子上:我说我不会点嘛。

    肖晓当她因老板娘的一句话而难堪了,便快快解围说:谁说阿姨不会点菜了,我最爱吃米饭,海洋最爱的是清水面了。

    说着,翻了翻菜谱,点了铁板鱿鱼和辣蛤蜊以及萝卜粉丝虾什么的,又问顾海洋要不要喝啤酒,顾海洋摇了摇头,在清贫的成长过程中,他一直没有培养起对烟酒的兴趣。

    母亲拿眼看着顾海洋,顾海洋纳闷,随口问:娘你还想要什么吗?

    母亲用力点了两下头:要点酒吧,不喝点酒怎么能叫男人。

    肖晓冲顾海洋做了个鬼脸,对老板娘挥挥手说:来扎散啤。

    顾海洋怎会知道,老板娘无意中的那句话,捅中了母亲心上的一块暗疾,连次见面的人都能看出来儿子在儿媳妇眼中的地位,这让她心下又开始咯噔起来,从十几岁起,在她眼里,儿子就已是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支撑她整个生命的精神上帝,这个瘦弱的儿媳妇怎可以在他面前摆出一副领导架势呢?

    菜陆续上来了,肖晓见母亲不会剥琵琶虾壳,被虾壳尖锐的边缘刺破了手,遂将剥好的虾肉放在母亲眼前的接碟里,母亲手忙脚乱地说:我自己剥,你自己吃就好了。

    过来上菜的老板娘看在眼里,讨乖地打哈哈说:你儿子给你找了个好儿媳妇啊。

    母亲一本正经应道:是啊,算命先生早就说过我儿有福。

    整个餐厅就一桌客人,老板娘闲得发慌,拖把椅子在相临的桌子边坐了,从围裙的口袋里掏了把瓜子散在桌上,细碎的破碎声响起来,瓜子的浓香在四周弥漫开来,小小的瓜子在她胖胖的手指间翻飞,很快,桌上的瓜子皮就码成了一个小堆,不时问母亲老家哪里的,儿子怎么到青岛来的,母亲答得事无巨细,老板娘拿眼睛在顾海洋和肖晓身上搂了一圈,啧啧赞叹道:还是你有福气,儿子有出息,找个儿媳妇也乖巧,现在啊,有儿子的城里老人的日子不好过,辛苦把儿子拉扯大,等娶上儿媳妇了儿子也丢了。

    母亲捏着一只琵琶虾,瞪大了眼:怎么会娶了媳妇丢了儿子呢?

    跑到岳母家去了呗,现如今的儿子们宁肯跑到岳母家下厨房烧菜都不肯赏自己父母个脸回家吃顿饭,养儿不如养女儿,女儿长大了,能带回个比儿子还孝顺的女婿来,儿子大了就是一场空。老板娘把桌上的瓜子皮拢了一下:咳,我现在就特羡慕那些有女儿的人。

    母亲直直地看着老板娘,老板娘起身时向后蹭了一下椅子,椅子腿啃得地砖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声音,母亲的手哆嗦了一下,琵琶虾就给落在了地上,她刚要伸手去捡,被肖晓拉了一下:掉在地上,脏了,不要了。

    不脏呀,这地擦得比老家的吃饭桌子都干净呢。母亲还是倔着要去捡,那只一直跟在老板娘脚后的京巴狗比她动作快,颠颠地冲过来抢在嘴里,在桌子腿间蹿来跑去地想找个安全角落消灭掉它,母亲啧啧了两声,心事重重说可惜了那只肥虾,然后闷着头扒拉碗里的米饭,也不夹菜,肖晓就把蛤蜊和虾扒好了放在她饭碗里,她抬眼笑笑,继续吃,无声。

    老板娘在柜台里拿着手机玩游戏,输了就恨恨说切!赢了就哈一声,很梁山好汉气派。

    肖晓买完单,和顾海洋带母亲去八大关看看,只是尚在冬天,百年的老建筑加上落光了叶子的法国梧桐显得整个八大关灰仆仆的,了无生机地让人无趣,偶尔街边闪出一段浓郁的深绿,是断断续续的耐冬花墙,八大关要从4月底才能热闹起来,满街樱花满墙的连翘满枝的新绿,周末的草坪上三三两两地坐着出来感受春天的城市家庭。

    母亲心事重重,不是心不在焉地应一声在旁边做讲解的顾海洋和肖晓。

    天擦黑时才回家,路过菜市场时,肖晓说想去买点菜,让顾海洋先带母亲回家,顾海洋知道,肖晓身子弱,这一天走下来,脚肯定要吃不消了,便让肖晓先回,他去买菜。

    母亲倒是非常爽利,一把拉过肖晓:让海洋去吧,咱娘俩先回家。

    肖晓确实累了,也懒得和顾海洋去抢了,遂应了她,进门后,换好了拖鞋,想倒点水,暖瓶却是空的,便去厨房烧水,还没装好水就听母亲在客厅小声说:小芦。

    《秘密》第四章3(2)

    她跑出来,看着母亲问有什么事,母亲笑着拍了拍沙发:咱娘两个说说话。

    肖晓把水坐在灶上就过去了,母亲一只手捏着自己的另一只手,有话为难说出口的样子,末了,用轻描淡写的语气问:小芦,你爸爸妈妈就你一个孩子?

    肖晓听得出来,她是费了好大力气才问出来的,她想让肖晓听上去自己的声音很平和很自然,只是,她学不会把语态修饰成自然状态,开口前,她还用舌尖湿润了一下干燥的嘴唇。

    是呀,像我们这个年龄很多都是独生子女了。肖晓拿了有个苹果,低着头削皮,以为她只是聊家常随便问问,也没多想。

    恩……母亲做漫不经心状:在我们乡下,只有一个闺女的人家,如果有条件是要招赘个女婿回去续香火的,生了孩子也随女家姓呢。说完,就眼巴巴地看着肖晓:香火断了是大事。

    肖晓愣了一下,就哏哏地笑,忽然明白了母亲是有所指的,不是平白无故地聊家常,把削好的苹果递过去:城市里没儿子的家庭多了去了,大家都是独生子女,谁肯给谁招了去,再说,子女结婚后都是单过,招不招女婿也没什么意义。

    母亲把苹果举在嘴上,小小地咬了一口,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地看着肖晓,末了,用很小的声音说:在乡下,谁的儿子被招了女婿是要被人瞧不起的。

    肖晓利落地把苹果皮划拉进垃圾袋,笑着说:幸亏我们家没生在乡下,不然,我妈肯定要到处打探谁家有多余的儿子给我招赘了回来,嘿。

    正说着,顾海洋拎着大包小包的菜回来,肖晓接了,去厨房烧菜,母亲是个闲不住的人,非要进来打下手,顾海洋只好由着她,一家三口挤在不大的厨房里,显得有点乱,但炊香袅袅的很是热闹,顾海洋觉得一种幸福的满足感从心底里油然而生。

    晚饭后,顾海洋送肖晓回去。

    母亲泡了一杯茶捂在手里等他,听见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就早早就开了门,拉着他说:海洋啊,你得告诉娘,小芦家真的不是招赘?

    顾海洋苦笑不得,摊了摊手说:娘,你怎么才肯相信他们家不是招赘?那是乡下的风俗,在城里谁家要说招赘还不被人笑死。

    母亲底气不足地嘟哝着:你看,你住他们家的房子,结婚又不要聘礼,我怎么想都怎么觉得像招赘呢。

    顾海洋没法解释了,只好拿出存折给母亲看:我租的房子前一阵发生的火灾不能住了,就暂时住在这里了,这几年我还没攒够买房子的首付,等我攒够了就买房子搬家,我不会做那种靠女方家支援的没出息男人。

    母亲摸索着存折,默默地从棉袄兜里掏出手帕:这就年我攒了一万五呢,你拿着算是做买房子的添补吧。

    顾海洋拿起手帕,虎着脸,一声不吭地塞回母亲衣兜:娘,如果你不想让你儿子良心不安就把这钱收回去。

    见顾海洋这样,母亲知他是生气了,就怏怏说:娘想让你在岳母家挺直了腰杆做人。

    顾海洋说:娘,你放心,小芦和她父母都不是那种看人下菜碟的市侩人,你还不相信你儿子的眼光?

    听他这样说,母亲就自得地笑了。

    第三天,母亲吵着要回乡下去准备年,顾海洋知道留不住,遂送她上了车,在车上母亲看着他,几次欲言又止,从儿子考上大学起,她所想象的在远方的儿子,过着灿烂而精彩的生活,可,这一次进城,她忽然觉得一个辉煌的梦,一点点地被现实捻碎了,她的,被邻里街坊们众口称赞的儿子,竟然连间安身立命的房子都买不起,回去后,她跟怎么向那些前来探听消息的乡亲们说呢?如果他们知道海洋是在岳母家的房子里结婚,又会怎么想怎么传说他的儿子呢?

    想到这些,哀伤的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起了转,她不敢抬头让站在车下的儿子看见,好几次,她想告诉他,那一万五千元钱,她已经塞在儿子的床头柜抽屉里了,但又不敢说,说了,顾海洋一定会发火然后流泪,记得他读大二那年,当他从乡亲们嘴里知道她在酷热的夏天去附近的农场里帮人锄地而中暑好几次时,他冲她发了好大的火,以退学威胁她不准偷偷去农场打工,第二天早晨,他很晚才起床,眼睛红得像兔子,枕头晒了一天还是湿漉漉的。

    车子缓缓启动了,她隔着玻璃,看见她的儿子,跟着车慢慢地走,然后变成了跑,她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他回去吧,儿子好象没看见一样,追着车跑得更快了,好象还在冲她说什么,她歪了头,努力去听,可,车厢里放起了影碟,还有嘈杂的人声,又是隔着玻璃,她什么都听不见,她忽然地感觉远在异乡的儿子让她很无奈也很无力,就是他父亲去世时,也没感到过这样的无力。

    儿子停了下来,把双手合起来,放在脸的一边,歪了一下头,她的泪哗啦地就涌了出来,她知道儿子是想告诉她如果乏了就在闭眼睡一会,顾海洋小时候,她就是一边在灯下做针线活一边这样示意儿子乖乖睡觉的。

    《秘密》第四章4

    看着长途车渐渐消失在滚滚的车流里,顾海洋在街边站了一会,慢慢往回晃悠,这是50多岁的母亲次到离开家这么远的地方,也是次进大城市,这十个小时的颠簸,不知母亲是否吃得消,也不知道这次出行,带给母亲的是欢喜还是失落,这些年的生活造就了她坚持隐忍,几乎从未在人前流过泪,也不曾抱怨过什么。

    他知道别人的理想或许很宏伟,譬如成为一个令人瞩目的人物拥有怎样的财富,也许这些理想辉随着时间和环境的变迁而改变,可他的理想,从他十岁起就没改变过,简单而朴素,就是让母亲过上好日子,不为钱愁不为吃忧,所以他努力读书,靠进大学他学了金融管理,他还记得进大学联系点钞时,当他握着厚厚的一叠样钞,眼睛都是直的,多么逼真的钱啊,他从未见过这么多钱,他连着点了5次,5次都点出了不同的数字,因为他的心飞了,握着那叠钞票,望着教室外的阳光痴痴地想,总会有那么一天,他会将这样一叠,不,比这还厚的一叠钞票,递给母亲,那时的母亲会是怎样的表情,那时,母亲会不会认为这是在梦里呢?

    到青岛后,他曾想过把母亲接出来,也不是没有能力,想了想还是放下了,他不想母亲来了之后过着租房度日,四处搬迁会给人凄凉的飘零感,无眠的夜里,他时常会想,再挨两年,等他有了自己的房子,他就可以把母亲接来,指着新崭崭的房子,自豪地对母亲说:娘,这就是我们的家。

    几天后,肖晓找东西时在床头柜抽屉里看到了那个包得方方正正的手帕,她拿着看了一会,跑到正在看电视的顾海洋面前,往茶几上一扔:你怎么能要你妈的钱呢?

    顾海洋愣了一下,问:在哪里找到的?

    床头柜抽屉,你不知道?

    顾海洋点了点头,把手帕打开,又包上。

    等春节时你带回去吧,你妈为攒这些钱不知吃了多少苦呢。肖晓温柔地说,顾海洋捏了捏她的手指,想起母亲在车上几次欲言又止的为难样,眼睛就潮湿了。

    《秘密》第五章1

    回老家过春节时,顾海洋带着手帕里的钱,没和母亲提,知道现在还给母亲她不仅不会收,还会一把鼻涕一把泪哀求他收下,像母亲这样的乡下老人始终认为孩子的婚事是自己应尽的责任,如果帮不上忙她会心下愧疚,认为自己没有尽到做父母的义务。

    春节期间一直在下雪,整个山村笼罩一片祥和的安宁中,家家户户的门上贴了火红的对联,与白皑皑的雪世界相互辉映地一片绚烂,街上,零星响着鞭炮的声音,是恨不能天天年夜的小儿们等不及了,从大人手里讨来的零散鞭炮,在街上闹着玩。

    除了扫雪顾海洋无事可做,母亲忙着包豆包做花样馒头,满脸的喜气,不时说:海洋啊,下个年,咱家就是三个人一起过了,要添筷子添碗了。

    顾海洋就应声符合着说是啊,明年春节我和肖晓一起回来。

    母亲继续絮叨下个年的再下个年就是四个人了,顾海洋知道,母亲指的是后年就能抱上孙子,就嘿嘿笑了两声说娘你这是安排任务呢。

    母亲被臆想中的美好给幸福得合不拢嘴,说:海洋,这喜事啊,明天下午记得在你爹坟前念叨一声,让他也高兴高兴。

    顾海洋说知道了,山东乡下的风俗是年除夕下午要去墓地请先人们回家过年,在坟前烧纸,洒点水酒放鞭炮,然后说一些恭敬的话,请先人们跟后人们一起回家过年。

    母亲蹒跚着到灶房蒸馒头去了,顾海洋闲得无聊,见炕下有些散玉米,便收拢了一下,拿到院子里去喂鸡,到了院子才发现院子出奇的干净,靠墙的6棵杨树不见了,猪圈里静悄悄的,鸡舍干净像间孩子的玩具小屋,他擎着一捧玉米呆呆地转了几圈,心一点点地沉下去,转身去了放粮食的厢房,掀开粮囤,里面空荡荡的,他看得眼睛里都生出了无边的寂寞,他扶着粮囤,将头探进去,那些熟悉的、亲切的陈年粮食的香,已是很淡了,一颗一颗的液体滴在粮囤的壁上,经历过饥荒年代的母亲向来是注重囤粮的,她曾数次自豪地让儿子放心,就是连续三年颗粒不收她囤的粮食都够他们娘俩吃得胖胖的,而现在,母亲又是下了多大决心才能克服将面对饥荒的心理危机卖掉囤粮?

    顾海洋不想让母亲看见自己流过泪,在街上站了一会才进屋,除了责怪自己,他不能责问母亲那颗慈爱而柔软的心,只是蹲在灶前,帮母亲往灶底下续柴草,母亲两手搭在风箱上,机械地拉着,目光从儿子的脸一直游弋到脚上。

    在假期里,他默默地把能帮母亲做的事都做了,母亲像个知足而惜福的孩子跟在他身后,不时搭把手,临走前那晚,母子说着话,母亲有点羞涩地说:海洋,今年你要办婚事了,不要总琢磨着省钱,该买的都要买上,别委屈了小芦,我这里还有些钱,你拿去吧。说着就从炕上下去了,打开三斗橱上的锁,摸摸索索地掏出一个报纸包,放在儿子面前:钱不多,可是能添补点就添补点吧。

    顾海洋紧紧地握着纸包,努力让声音听上去平静些:娘,这是卖粮食和那6棵杨树的钱吧?

    母亲没说话,躬着身子爬到炕上,才拍了拍手说:那6棵杨树,是你3岁时你爹栽下的,为的就是给你娶亲打家具的,我照料了它们20几年,也该是用它们的时候了,现在哪还有什么饥荒年景?那些粮食都要生虫子了,正好前几天有人来收粮食,我就收拾了一下,卖了。

    顾海洋没再说话,嗓子有点疼,一说话肯定就哽咽了,干坐了半天,母亲说:海洋,你也知道,在咱乡下靠岳母的家底过日子是被人瞧不起的,你好好做事,早点买上房子,娘心里才塌实。

    顾海洋说知道,争取今年买房。

    母亲笑了一下:娘倒不是担心小芦家会给你脸色看,就是觉得大男人应该拿汗水换份家业才是正道。

    顾海洋觉得除了点头,实在是找不出其他话响应母亲的希冀。

    母亲伸手摸了摸被子下面,很热,就打开被子说:你早点睡,明天一早还要赶车呢。

    第二天吃了母亲摸黑起来包的送行饺子,顾海洋趁母亲去厕所时悄悄把钱塞在炕上的被子下就去县城赶车了。

    《秘密》第五章2

    路上,给肖晓发短信说下午就到,从车站直接去她家拜年,车上很挤,空气浑浊,偏偏身边又坐了晕车的人,气味就更加难闻了,顾海洋把衣领竖起来,挡着鼻子和嘴巴,一路昏昏沉沉地到了青岛,正月的青岛街上如往昔一样肃静,全然没有乡下的喜气洋洋景象,沿途各商场门口张挂的春节促销海报上多少能体现一点年味,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才见有好几条未读信息,全是肖晓的,都是问他到哪里了,什么时候到车站。

    他笑了一下,猜她肯定等在车站,却不肯说,想给他一个惊喜,女孩子都爱玩意外惊喜的浪漫小把戏,戳穿最败兴,他遂做不知状给她回短信,尔后又加上一句:天很冷,别去接。

    肖晓的短信很快就回了:谁去接你呀,这么冷的天,我在家等着你来解我的相思之苦呢。

    想象肖晓在车站跺着脚望眼欲穿地望着自己车来的放心,心里浮动着柔软的温暖,兀自就笑了一下。

    终是到了,顾海洋背上行李包,故意低着头一味向外走,很快就感觉到一束目光尾随自己而来,他确信相爱的人是有心灵感应的,也确信这束目光就是来自肖晓。

    继续故意往前走。

    一双雪白的靴子立在自己面前,他嗖地抬头,做大吃一惊状说:小妖精,你骗我。

    肖晓歪着头,咬着嘴唇看着他笑,然后冲他张开胳膊说:哥哥,抱抱。

    顾海洋猛地将她抢在怀里,在她额上狠狠地吻了一下:想死我了。

    两人勾肩搭背地出了车站,上了出租车,司机问:去哪?

    顾海洋说:八大湖小区。

    师傅,嵩山路。肖晓急急道。

    司机不满地回头确认:我究竟听谁的?

    肖晓自得地说:这还用问?咱青岛的风俗是女人说了算。说毕,顽皮地冲顾海洋皱皱鼻子。

    顾海洋偏着头看她,凑到她耳边说:小妖精…………

    恩——妖精想和你单独呆一会。

    进门后,肖晓一把夺下他肩上的包扔在一边,吊在他脖子上虎着脸问:老实交代,回老家后有没有一个什么小翠啊小芳啊的去勾引小妖精的相公?

    顾海洋爱死了这张故做刁蛮的小脸,沿着脸颊边吻边说:有啊,不仅有小翠小芳还有小红小绿呢,都快把我家门槛踩破了,我娘没办法只好拿着扫把在门口站岗挡着不让她们进来,说我们海洋有个像神仙一样漂亮的小媳妇了……

    唇沿着脸颊爬行到颈上,肖晓就只剩了喘息的份,嘴巴依旧不肯认输:看我怎么惩罚你,哼……一个月不和你说话……

    两个人嘴巴坚硬内心绵软地纠缠到了床边……

    《秘密》第五章3

    去肖晓家拜完年,第二天就上班了,午餐后,还没到上班时间,就去了阅览室看报纸,里面已经坐了几个人,年龄大都在30岁以上,趁午休在阅览室放松紧张了一上午的神经,顺便抽支烟,他们已不敢和年轻男女们拼精力了,要努力上进,物质上要赚足生活需要,精神上希望成为太太的骄傲孩子的崇拜,这些东西上天不会平白扔下来,要靠努力一点点地往回赚,平时里提着一颗心捏着一掌汗做事,生怕一松懈年底就站在了公司的裁员名单上,在别人看来,30多岁的男人正是风光无限好,成熟稳健的男人魅力,稳固家庭后方,青春是大把地走了,可社会地位也令人称羡了,谁有知道他们眼瞅着后生可畏噌噌直逼而来的内心惶惑?

    顾海洋找了个临窗的位子坐下,旁边是财务总监,把报纸往下挪了挪,抽出一根烟举了举,大约是问他介不介意自己在他旁边抽烟,顾海洋摇摇头,翻开报纸,财务中监是位身材略有些发福的男子,不过35岁的年龄,头顶已光洁可媲美划冰场了,像所有都市金领人士一样,工余时眼里亦是满当当的寂寞,据说他太太虽然很漂亮却是极没自信,结婚前就曾毫不隐讳地声称嫁他就是为了可以不工作且要买得起名牌时装与化妆品,他娶得依旧是满脸兴奋,至于爱或不爱,他不追究她不表白,他常常喝点酒后就自嘲说:没办法,谁让男人是虚荣的眼球动物,有一得必有一失。

    那一失是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上帝从来都是公平的,你有钱我有貌,相互取长补短就成了完美因缘,譬如眼前这位仁兄,公司的女同僚就是有十万火急的大事也绝不敢打他家电话,接电话的永远是他太太,若是女性的电话,无论长幼都要先通过了太太的盘查才能顺利与总监大人说事,他的漂亮太太所有的心思都用来管理老公上,好在总监先生并不气恼,且幸福地和同僚们炫耀说:这足以证明她爱我,如果哪天她对我的事不闻不问了,那才叫恐怖呢。

    有好事且刻薄的同僚在人后撇撇嘴巴鄙薄道:鬼才知道她爱的是你还是你的钱袋呢。

    总监举着抽到一半的烟无聊地张望,见顾海洋把报纸翻得飞快,以为他亦是无聊,心并不在报纸上,遂问:怎么不和他们一起出去玩?

    未婚男女虽是无有家庭琐事操心,却个个都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午餐后去写字楼下的健身俱乐部健身或是去街对面的游泳馆展览身材,下午下班时间一到,个个呼啸着作鸟兽散,奔波在恋爱或是寻找爱情的路上,尽管不是玩不起,但顾海洋从不和他们搅和,他们大多是本市人,住着父母的房子吃着父母的薪水,父母就是他们的靠山,对攒钱养家立业没概念,在于他们,青春就是用来挥霍用来犯错的,做事的全部意义是为了更好地享受生活。

    顾海洋合上报纸,说觉得累,中午就想看看报纸休息一会。

    总监眼含揶揄的笑:听说你女朋友很漂亮,怕不是被管上了吧。

    顾海洋就咧着嘴,干干地笑,算是默认吧,今天总监的说话欲望特别强烈,嗲嗲不休地发出幸福的哀叹说:以我的切身经验来看,还是娶美女好啊,在外面打拼了一天,回家一见美女老婆既养眼又舒心,觉得什么累都值了。又悄悄凑过来说:家有美妻,把外面的女人全都给比下去了,对于良心和道德感都不错的男人来说,这确实是件好事,可以基本杜绝你去犯大多数男人会犯的错误。

    顾海洋乐了一下,嘴上说是啊是啊,心里暗暗盼着他赶快闭上嘴巴,他并不是闲极无聊才来看报纸的,这几天,他一直在琢磨找个合适的兼职,虽然他并不是很看重钱的人,但是,有时候幸福感确实需要钱来保障,比如,他需要靠自己的努力买一套房子来安慰母亲那颗惶惑惴惴的心,他从小就养成了掩藏内心的习惯,尽管心里已一万个不情愿听总监先生唠叨,但还是忍了心下的焦躁,嘴上对呀是啊地应付着,哗啦哗啦地翻着报纸,目光飞快地溜过广告栏的招聘信息,留意了几个有可能要兼职人员的,便假做给人打电话的样子,把电话号码记在手机上。

    把当天的几大报纸翻完,离上班还有点时间,总监先生还没过足说话瘾,顾海洋正苦恼着,手机就响了,是肖晓,边庆幸这电话来得是时候边把手机扣在耳上歉意地冲总监一笑起身向外走。

    总监脸上挂着暧昧的笑:是女朋友吧?

    顾海洋点点头,走出了阅览室,对总监的烦演变成了厌恶,一个过分关心他人私生活的男人大抵是不讨人喜欢的,或许,他和美女太太的生活因过于幸福便也乏味了,才使得他这样的寂寞到了百无聊赖。

    肖晓打电话问他中午吃了什么,合不合胃口什么的,她每天中午不厌其烦地问一遍,成了一道必不可少的生活程序。

    顾海洋如实汇报了中午的菜谱,肖晓问好吃吗?

    顾海洋见走廊里没人,就玩笑说:再好的美味也没妖精的吻好吃。

    肖晓悄笑着说:讨厌。问他晚上想吃什么,顾海洋索性就玩笑到底说:想吃你。

    肖晓呀地叫了一声说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就收线了,顾海洋擎着手机愣了一下,是呀,自己怎么变成这样了呢,怎么会说这种近于下流的暧昧话呢?他忽然觉得,性这东西固然美好,却也可怕,它会在不知不觉中悄然剥掉了一个人的矜持。

    下午,顾海洋趁跑到晒台上呼吸新鲜空气的间隙,挨个打了记下来的电话,其中三家答应让他兼职一下试试看,他斟酌再三,还是挑了一份与现在的工作无任何瓜葛的做,给一家文化公司翻译外文图书,翻译图书相对独立些,比较个人化,把外文稿拿回家按时间翻译完成就可,且报酬也相当客观。

    《秘密》第五章4

    顾海洋直接去了文化公司,经理是位时尚的年轻女子,略显丰腴的身体陷落在黑色的大班椅里,映衬之下,本就白皙的皮肤越发白得刺眼,短短的头发做得像向日葵的花瓣,很有质感地蓬松在头上,她用眼角扫了一眼进来的顾海洋,手指在扶手上翘了翘:你认为自己的翻译能力能保证按时交稿吗?

    顾海洋想也没想说能。

    她说扬了扬眉毛:很多来应聘的人都过高地估计了自己的外文水平,我不知道你是怎样的?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会把一本十几万字的书翻译出我想要的水平?

    若是在平常,遇到这样傲慢的人,顾海洋早就转身走人了,但这次,他不能走,当你想得到一份工作,是要适当委屈一下自尊的,他想了想说:就凭我想让美丽的未婚妻和慈祥而辛劳的妈妈过上好日子你就应该相信我的翻译水平。

    她看了他一会,怃然地就笑了,站起来,伸出手说:我叫洛美,次听到有人说赚钱是为了未婚妻和老妈妈。

    洛美给他倒了一杯咖啡,大体说了一下翻译要求,说:如果你做得好,如果你愿意可以加盟我们公司。说着,把翻译合同递给他:但是,如果翻译得不符合我们的要求,可别怪我克扣掉你美丽未婚妻和慈祥老妈妈的幸福生活。

    顾海洋笑了笑:我尽量达到你要求的翻译水准,其他好意我心领了。

    在合同上签完字,顾海洋看了一下表,估计肖晓该等急了,他从来没下班后不打招呼就晚回去,遂把外文资料放进工事包,起身告辞。

    洛美送出来,调笑说:等交稿时我请你和你美丽的未婚妻吃饭,这么幸福的女人不多了,我要认识一下。

    电梯来了,顾海洋摆了摆手,进去,拿出手机,给洛美发短信,告诉她自己马上到家。

    饭菜已早就做好了,肖晓故意做小怨妇嘴脸盯着他看:去哪里了?也不早说。

    从他腋下拿过公事包,觉得比往日略约沉些,就举着撒娇问:跟我学会制造惊喜了?是不是给我买礼物去了。

    顾海洋边洗手边说:那自然,给你买了个好大的礼物呢?

    什么?肖晓说着就去翻包,掏出资料袋,满怀期待地打开,尔后扔到沙发上一撅小嘴巴:骗我。

    顾海洋揽过她吻了一下:我怎么舍得骗你呢,是真的,不过这礼物是我憧憬中的未来。

    肖晓不解地看着他:跳槽了?

    跳槽做什么,我做了份兼职。他盛了碗汤,把给文化公司兼职翻译外籍书的事说了一遍,又说:以后,我可能会忙一些,不像以前有那么多时间陪你了。

    见肖晓捧着碗呆呆地看着自己,他夹了点菜,送到她唇边:你不高兴了?

    没,我在想,钱有那么重要么?

    顾海洋放下筷子,认真看着她:钱没那么重要,但是,我爱你,假如我有能力让你过上更好的生活却不去争取,你认为这爱真诚吗?

    肖晓沉默地扒拉了几口饭,趴在他背上,摇晃着他:你白天在公司被预算方案忙得晕头转向,晚上又要做翻译,我担心你身体下不消。

    顾海洋把手合在她手上摩挲了一会说:没事,最多我做两年,等攒够房子首付我就不做了。

    你说话算数?

    你是魔法无边的小妖精,我哪敢骗你?放心,我不会变成不懂享受美好生活的赚钱机器的。顾海洋抵了抵她的额头。

    《秘密》第五章5

    文化公司为了抢出版市场,稿子催得紧,顾海洋下班后就一头扎进稿子里,晚上熬夜,白天公司的事更是不能掉以轻心,肖晓眼瞅着顾海洋在一个月中瘦得像一片随时都会被风卷走的影子,心疼得不成,总想变着花样做些好吃的给他滋补身体,自己手艺又不够好,烧出来的菜常常是色相诱人,美味欠佳,又怕防碍他做事,吃完饭便早早回家,也不肯要他送,因回来得太早,而顾海洋又太忙,去她家的次数也少了,久了,妈妈便不无担心地旁敲侧击说小顾好久没来了呢。说罢,就用耐人寻味的目光看着肖晓,肖晓知妈妈又多想了,就故意逗她,不吭声也不解释,看妈妈实在急得不成了,才说顾海洋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快没了。

    忙什么呢?

    给文化公司翻译书稿。

    哦,妈妈说:你跟他说一声,让他改天来吃饭。

    他忙。

    再忙也要吃饭吧。

    肖晓说不过妈妈,只好给顾海洋打电话让他改天来吃饭。

    次日,顾海洋下班过来吃饭,肖晓妈妈给他盛了饭,好象不在意地说起了上个周末去参加老同事女儿的婚礼了:热闹得我都眼红了,你和肖晓赶快把日子定下来,让我也热闹一次。

    肖晓撅了撅嘴:妈,我听你口气好象担心我嫁不出去似的。

    妈妈在桌底下踢了她一下,转头问顾海洋:春天是结婚的好季节,趁这好春光你俩也办了吧,我就没心事了。

    顾海洋看看肖晓:这事得征求肖晓的意见,我们两个的事她说了算。

    肖晓得意地看了看妈妈:听到了吧?我说了算,你放心了吧。旋尔又冲顾海洋抛媚眼:五月樱花烂漫,春光大好呢…………

    原本,顾海洋没想到这顿饭会吃出这么多内容,更没想到肖晓能突然说出这句话,他该怎么接呢?如果顺着肖晓的话说下去,五一是要结婚的,若是岔开又怕肖晓妈妈多想,心里有点怨肖晓没事先打招呼,搞的自己像是老鼠钻了风箱,进也不能退也不是,便低着头吃饭,飞快转动脑筋想推迟婚期的办法,其实,他比谁都想早早结婚,可,他又不想在现在的房子里结婚让母亲的心里落下别扭,以他现在的能力,正职已算是高薪,兼职这份赚的是辛苦钱,收入也是不低,离房子的首付已是差不多了,最多再熬上一年就万事大吉,母亲这辈子的不称心太多,缺憾也太多,前半辈子他无能为力,只能补偿给她一个称心如意的晚年,其实他也清楚,关于首付差额部分他也想过借,可这么多年,他从未开口借过钱,在大三第二个学期,他曾穷得口袋里只剩了两元钱,都没开口借过钱,他肯着干馒头吃榨菜让那两元钱在口袋里安稳地睡了20多天,直到拿到家教工资才吃了买了一份红烧肉把自己犒劳了一顿,虽然自己不曾借过钱,但他见过别人借钱,对面被借者的疑惑和犹疑,在他来讲,这种感觉,是非常刺伤自尊的。

    肖晓妈妈夹了一筷子菜放到他碗里,看着他,眼神虽是温和,却是在等他的回答,他想,自己的忐忑,自然会被她尽收眼底的,是的,他们对他没有任何的要求,他又能找出什么借口来回避结婚这件事呢?

    肖晓一家,都是通透之人,怕是自己费尽辛苦编出的借口都会被推敲出不够真诚的味道,不如,开诚布公:我非常想早些结婚,可我母亲,比较守旧,觉得结婚是大事,怕我亏待了肖晓,就想让我买上房子再结婚。接着,又打哈哈说:快了,最迟年底就可以了。

    说完,把碗向肖晓一伸:给我来点汤。

    听了这话,肖晓妈妈再也没说什么,见肖晓瘪着嘴巴不肯动,遂接过碗盛了汤,递过去:我没什么,就是想早点把肖晓的事了了。

    妈,看你说的,好象我会嫁不掉似的。

    肖晓有点不悦,原本,以为妈妈一问,顾海洋会别不过面子,早早把婚期定下来,没成想他竟倔成这样。

    晚饭的后半场吃得有点沉闷,饭后喝了点茶,顾海洋起身回去,肖晓妈妈推推盯着电视不声响的肖晓:去送送吧。

    肖晓瞥了他一眼:要我一个小女子送一个大男人,妈,你不觉得有点滑稽?

    顾海洋知肖晓怪他在家人面前拂了她的面子,心里也有点愧疚,就拽着她的手半是玩笑半是央求说;你这小女子就送我这大男人到楼下,可好?

    妈妈关了电视,对肖晓说:去!

    肖晓用鼻子哼了一声:都说岳母喜欢毛脚女婿,哼,你也不能喜欢得帮着他欺负自家女儿呀。嘴上这样说着,还是任凭顾海洋拉着手出门了,在楼梯上,顾海洋讲了几个笑话,肖晓忍着就是不笑,到了楼下,顾海洋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小妖精,你打我一顿吧,你知道,我母亲在乡下呆了一辈子,很多习惯是改不掉的,她这辈子吃了太多的苦有太多的不如意,我一辈子也就结一次婚,就随了她的心愿可好?

    听你的意思,倒好象是我们家人逼着你快点把我娶回去,你偏偏不愿意似的?说完,就哏哏笑着跑上楼去了。

    顾海洋站在楼下愣了一会,觉得自己顶让肖晓受委屈的,遂向着她的背影低低喊了声:我爱你。

    这三个再简单不过的、每天都在被亿万人重复着的字,顾海洋找不到任何语言能比它们更准确地表达自己。

    《秘密》第五章6(1)

    顾海洋交完第二本书稿时,洛美接过稿子,有些挑衅地媚笑着看他:我说过交稿时请你美丽的未婚妻一起吃饭的,这都是交第二本书稿了,你什么时候成全我认识一个幸福女人的心愿呀?

    经洛美这一说,顾海洋心里突兀激灵了一下,想起有好一段日子肖晓没怎么来了,即使来也是来去匆匆,把提来的大包小包塞进冰箱和他说几句话就走了,他以为她是见他忙着翻译书稿不想打扰他,也就没多想,现在交完稿,心思松弛下来了,仔细一琢磨就觉得不对劲,这样想着想着,心就慌了,遂心不在焉说:待我和她定好了时间就给你打电话,今天是不行了,我朋友找我有点事,我得过去一下。说着,拎起公事包就要起身。

    洛美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你等一下,我还有事……

    顾海洋站下,有点惊愕地看着她抓在胳膊上的手,有点惊愕:好,你说。

    洛美见顾海洋有点不自在,轻笑一下,有点讪讪地把手拿下来,轻笑一下:你的翻译稿费还没结啊。其实,她想说的是:我有点怀疑你说的美丽未婚妻是否存在是否真实。

    在出口的刹那,改变了方向,她习惯了掩藏内心,永远无法像冬天的树枝一样把内心赤裸而坦荡在某个男人面前,就像自认为很爱她的张柯认为她亦同样深情地爱着他一样,可,他怎会知道,那份深情是多么得让她嗤之以鼻,如果个深情与伪深情划一道分水岭的话,在她认为,她的分水岭便是婚姻,连婚姻都不能给的深情,只是煽情而已。

    但是,她曾未点破过,在无所防碍的前提下,她愿意成全张柯自封情圣的假想,更多时候,她的内心在冷眼旁观着他一边煽情地表演着对他的爱一边在午夜12点时驾上车子准时滚回老婆的床上。

    张柯是公司的懂事,而她,不过是个执行他指令的操作者,外人看来,她风光无限,内里的凄凉恰如春江水暖鸭自知,只是,她感受到的是凄凉无边。

    顾海洋来公司时,这个穿着浅色休闲服里露出的格子衬衣领,并未引起她的注意,她只当他是个急于寻觅个事情贴补己用的在校大学生,有的是狂想却未必有真才实学。

    可,他交来的书稿却告诉她:你错了。

    翻译外文公文不是件太难的事,文字都是例行公式,但把文学作品翻译得传神就没那么简单了,它需要翻译者对语言有着准确到位的悟性周旋。

    那部书稿,被顾海洋用中文洗涤得优美而艳丽,每一个字句都是通心,她几乎不能相信这是出自一个男子的手笔。

    于是,她对他忽然地有了好奇心,想探究他的内心世界,甚至开始想象他的所谓美丽的未婚妻的样子,想她的样子的时候,她的心,有些微酸,她想,这种感觉是懦弱的轻微暗恋。

    开始说要认识他美丽的未婚妻这个幸福的女人,不过是个玩笑,可现在,她已是认真了,就如对这个男子的认真,认识她并不是要素了,她想见见她,想知道她真的比自己漂亮吗?

    恋恋的,松开了抓在他胳膊上的手。

    顾海洋不解地问:不是要审稿之后,没毛病了才支付稿费的么?

    她有点恨他的木讷,心下黯然着,嘴上却依旧的俏笑着:我相信你的翻译能力。

    如果每次都是交稿就可以拿翻译费,当心我以后会糊弄你的。顾海洋玩笑说,洛美的眼里,突兀地笼罩上了一层薄薄的感伤,像深秋的雾。

    洛美怏怏拉开抽屉,拿出两捆钞票,从桌的那一端推到另一端,不想说任何话,只是点点圆润的下巴,示意顾海洋装起来。

    顾海洋匆匆划拉进公事包,说:洛美小姐,我先告辞。

    他的心,着拿到手的两万元稿费并不能让他兴奋,他只想快一些赶到肖晓家,看看他心爱的小妖精最近有没又因受了冷落而跑了心。

    洛美燃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仰起头,吹出一串袅袅的烟圈,用眼稍挑了一下他,懒懒说再见,和方才的态度很是截然不同的冷淡,顾海洋犹疑了一下,还是点头笑了一下,走了。

    去超市买了些水果,正是夜晚与黄昏的交接时光,黯淡的夕照和仿古的路灯将整个街道辉映得有些暧昧,天气已有些初夏的味道,街上渐见热闹,人行道上密集的人好象随时都要相互撞着了肩,临近了又相互一闪,安然而过,极像城市的生活状态,看似稠密,却谁与谁都不相搭界。

    肖晓妈妈正在阳台上喂金鱼,接下他手里的水果,向他身后看了一眼,随口问:小晓呢?

    顾海洋愣了一下,说小晓没和我在一起,她不在家吗?

    哦……肖晓妈妈也愣了,怔怔地看着顾海洋,拎着的水果也忘记了放下:她不没每天下班后去你哪里?

    顾海洋摇了摇头:她怕打扰我翻译书稿,最近去得比较少。

    妈妈喃喃说这就奇怪了………她最近也是每天回来很晚,我以为她在你那里呢

    顾海洋心里就打起鼓,心慌得像不会游泳的人掉进了水里,不知怎样扑通才能靠近岸边,肖晓妈妈招呼了好几次才坐下来,两人在沙发上枯做着,话很少,肖晓妈妈说:你叔叔被朋友拉去钓鱼没回来,不然,他可以陪你下棋。

    顾海洋心不在焉地笑笑:我马上回去吧,说不准小晓在那边等我。

    《秘密》第五章6(2)

    肖晓妈妈连说好啊好啊,起身送他,好象巴不得他快些走。

    一下楼,顾海洋句打了肖晓的手机,震铃孤单地响在他的耳边,将他的心,炸出了无边的寂寞和惶恐,他没乘车,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按重拨,一路打到家也没人家,他的心上涌动着一波又一波的慌乱,快将他的心击溃了,知道回家之后自己依旧是困兽一头,索性坐在楼下花墙上继续拨电话。

    当他终于听到肖晓用略带微喘的声音说嗨时,不听话的眼泪刷地就落了下来,他先是长长地呼吸了几口充满了汽车尾气的空气平缓了一下声音中的焦灼:小妖精,你去哪里了?怎么不接我电话呢?

    他的声音,疲惫地在周遭的空气里爬行。

    我在健身俱乐部,手机在更衣橱里,我没听见呢,你在哪里?她声音里的喘息比先前平息了一些。

    你在哪里,我去接你。顾海洋没有回答她。

    肖晓犹豫了一下,顾海洋又问: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我在名士俱乐部。

    顾海洋说你在门口等我,就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过去。

    肖晓坐在名士门口的台阶上,看着顾海洋跳车出租车就站起来,开始往下走,白色的连衣裙在晚风里,被身后的海报灯光辉映成一片绚烂的班驳色彩,五彩的云一样,细细的腰,仿佛只要他一只手便盈盈可握。

    还在几步之外,她就舞扎着胳膊很夸张地扑过来,顾海洋象征性地拥抱了她一下,拉过她的手往前走:你最近经常来这里吗?

    肖晓点了点头。

    你来这里做什么?

    肖晓知道顾海洋看不惯以混俱乐部为时尚的人,他们平日里懒得恨不能去趟卫生间都开着车,却要下班后花钱买流汗,纯是闲的。她站下来,晃了晃被他牵着的手:如果我说在减肥健身,你相信吗?

    不信。

    那你得答应我,我说真话你不许生气。

    好,我不生气。

    我在这里兼职做美体教练。

    顾海洋鼻子酸了一下:是为了赚钱?

    不是,你那么忙,没时间陪我,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正好看到这里招晚间美体教练我就来了。肖晓低着头,来回踢着脚下的一块小石子:再说,我这样既锻炼了身体,又为未来的家的建设添砖加瓦了,一举两得呢。

    顾海洋捧起肖晓的脸,她瘦了,下巴愈发尖俏得让人心疼,他用力拉了一下,把她攥进怀里,透过薄薄的裙子,他清晰地触摸到了她腋下的根根肋骨,没有人能消瘦得如此令人心疼,一种优美的、却是无助的心疼。

    他不知该怎样心疼他的小妖精,什么也说不出,只是转过身,弯下腰,威严地命令她:上来。

    肖晓温顺地爬上无,把脸埋在他的背上,格子衬衣上,淡而清冽的六神沐浴露味似有若无地钻进了鼻孔,她张开牙齿,小兽样叼住了他的肩。

    顾海洋吸了一口冷气,说:小妖精,你要答应我明天就辞掉这份兼职。

    不。

    如果你爱我,如果你想让我心里不难过,就请你辞掉。

    肖晓没说话,把埋在他背上的头,使劲点了点。

    顾海洋把肖晓送上楼,看了一下手机,已经12点了,便竖起食指嘘了一下:很晚了,开门别弄太响。

    肖晓摸了他的脸一下,摆摆手,示意他回去,掏出钥匙开门,正蹑手蹑脚往自己房间走,客厅的灯刷地亮了:小晓,来,坐一会。

    怎么了?

    最近你晚上都去哪里了?别说你在小顾那里,因为我知道你根本就没去他那里。妈妈严厉地盯着她,不给她制造谎言的机会。

    好吧,我告诉你,反正明天我就辞掉了,我在名士俱乐部做晚间美体教练。

    你的工资套低还是家里缺那点钱?妈妈摸摸她的胳膊,心疼说:怪不得这阵看你越来越瘦了呢。

    因为最近顾海洋来得少,妈妈心里直打鼓就是搞不明白怎么回事,干脆还是别隐瞒了的好,肖晓就全告诉妈妈了,尔后说:妈,你只看见我瘦了,没见海洋也瘦得厉害吗,他没天晚上都翻译到凌晨,第二天照样上班,我想反正晚上闲着没事,不如兼个职帮一下他,就是将来结婚了,我也可以自豪地说这个家也有我的汗水啊。

    是小顾不让你做了的吧?

    肖晓点了点头。

    咳。妈妈起身说:去洗个澡,早些睡吧。

    《秘密》第六章1(1)

    夏天一点点地打开了它的颜色盒,将城市的街渲染得日益姹紫嫣红起来。本来,和肖晓说好了这个周末去崂山的北九水放松一下绷了几个月的神经,谁知,周六早晨洛美打来电话说有有本书稿要翻译,因为要赶书市,稿子要得比往常要急些,顾海洋有点为难,已经很久没和肖晓出去走走了,整天赶啊赶啊地忙着赚钱,整颗心都倦怠得生出了厚厚的苔藓,遂和洛美推脱说有点累了,这本书不是很想接,让她另外找人翻译。

    洛美一听急了,几乎要哭出来说:你别在这个接骨眼上耍大牌好不好?如果别人能翻译好我就不来逼你了,这是公司的重头书,赶不上书市我就死定了。

    见顾海洋犹疑不决,洛美叹气说:男人真难求啊。声音幽幽的,有了要哭的痕迹。

    顾海洋于心不忍,口气松了一下:这本书真那么急对你那么要紧吗?

    洛美是何等聪明的女子,马上开口道:我眼泪都快掉出来了,你说急不急。

    顾海洋喔了一声,她见缺就疾风样进攻:别问三问四的了,你赶快把原文拿去酝酿文字风格,我在公司等你。说完,就把电话扣了,不容他犹豫回绝。

    顾海洋发了一会呆,心情不是很好,怏怏地给肖晓打电话,说去不成北九水了,有个活赶得要命。

    好在,肖晓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女子,说也好,白天她去逛街,晚上去找他,一起吃饭。

    顾海洋觉得对不起她,恋爱的女子,哪个不希望日日里与心爱的人风花雪月无边,纵然她能找出一万个理由埋怨自己的忙碌,,可,他终还是不能原谅自己,选择另外一种轻松舒适的爱情,她不是没资格。

    被倦怠灰暗这心情,连阳光都受了牵累,觉得满街昏黄,周末的公交车很空,好容易周末,除了有爱无爱的未婚年轻人,大多数人都选择在家修养生息,试图甩掉一周来的疲惫,待到周一,再投入到谋生职场的搏杀中去。

    车上空座很多,他不想坐,把着吊环,身体随着公交车的晃悠荡来荡去,懒得再去做什么平衡调整,到底周末是休息日,街上的人,懒洋洋地溜达着,间或,有几个蓬着头发参差着胡子的男人,邋遢着拖鞋,拎着油条和牛奶慢悠悠往家的方向晃悠着,顾海洋叹了一口气,松懈竟成了都市人快节奏生活中的惬意奢侈。

    公司很静,就洛美自己在,她心情不错,在写字桌旁的小茶几上,用酒精炉煮着馥郁的咖啡,见他进来,才从橱子拿出两只菲薄透明的彩绘咖啡杯,眼睛看着他,示意他坐,写字间静地只有潺潺的倒咖啡声,苦涩的香在空气中四处蔓延。

    我就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的。洛美把咖啡递给他。

    很入耳的话,可,顾海洋只是觉得很累,也没心情去品味这句话里究竟有多少含金量,抿了一口咖啡说:资料呢。

    洛美用小匙搅动着咖啡,依在写字桌上望着他笑:我发现,你是个彻底的工作狂,书稿要得再急也不差这一会儿。

    顾海洋往后依了依,周身的每个关节像要相互脱离一样的酸,见洛美定定地看他,睫毛向上翘地很好看,洛美不似当下流行的骨感美女,看上去很肉,但玲珑有致,很像香港演员蔡少芬,嘴巴有点顽皮地上翘着,看人时眼睛好象有点吃惊。顾海洋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这几天觉得很累,想早点回家休息。

    洛美还是不错眼珠地看他: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要发烧了?说着就放下咖啡杯,伸手摸他的额头,表情就凝重起来:你在发烧,先休息两天吧,把稿子拿回去,再急我也不忍心逼着一个发烧的人赶活。

    她软而凉的手合在额头上,顾海洋有些不自在起来,说:不会吧,我很少发烧的。说着,就伸手去摸额头,借机把洛美的手移开。

    恩,好象有点热,回家睡一觉就没事了。把资料装进包里,想起身就走,毕竟孤男寡女,洛美的过分亲昵让他的心仆仆直跳,他不想和肖晓之外的任何女子有任何纠葛,哪怕只是游戏,母亲从小就灌输给他责任是男人的美德,而他亦知,情欲是难以管理的猛兽,给它一个小小的缝隙它便会兴风作浪。

    咦,不是有点热的问题,你在发高烧,不信,你和我的额头比一下。洛美隔着茶几揽住了他的脖子,将额头抵在他额上: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