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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刀砍得太重.伤及脊椎骨,虽不至废了双腿,可估计要完全康复恐怕得花上数月的时间。
这对于好动的雍茗来说会是多大的折磨.没人比他更清楚。
再一声沉沉的叹息.「孩子没了。」
黎恪非悲恸的紧闭上双眸。
周大夫紧接着又说出更可怕的事实,「甥媳子g受创.以后怀孕的机会恐怕不太,你得想清楚。」
黎家就他一个独生子.传宗接代是他必背负的责任.若妻子无法生育.再娶妾是必经之路。
为黎家开枝散叶是他的责任,但他无法想像这世上还会有第二个深得他心的雍茗。
「我会去寻找……」
「你刚说什幺?」黎夫人的尖叫声陡然传人两人耳中。「媳妇无法生育?」
这怎么可以!
黎夫人脸色铁青.快步疾走而来。
「大哥.你说清楚,媳妇是不是真的不能生育?」
「不是完全不可能,只要好好调养身子.还是可以……」
急躁的黎夫人打断周大夫的话尾.「那要调养多久?三年?五载?有没有可能真的生不出来?」
「这…」周大夫也没把握。.
「这可不行!」黎夫人着急来回踱步.「黎家香火不可断.非儿.娘会在近日为你娶妾。」
黎家一脉单传.绝不可在这一代绝了后!
「我不娶!」黎恪非面色严肃道。
「怎可不娶?她不能生了啊!」儿子就爱跟她唱反调.气死人了!
「我身为大夫.雍茗是因我而受伤,小产也是因为我的疏忽.我不可以在这个时候娶妾!」
身为一个大夫竟然未发现枕边人有喜,还带着地四处游走,孩子的失去,妻子身子的损伤,他责无旁贷。
「好!」黎夫人咬牙点头,「这个时候不能娶,没关系,等过些时日我们再说。」
「我已经下定决心了,我会将雍茗的身子调养好,娶妾这事无须再谈。」
「什么调养好?」黎夫人生气大吼,「你没听你舅舅刚才说的吗?连他都没有把握.你身为他的弟子又怎么可能超越你的师傅。
他的医术已经超越我了。周大夫想开口为弟子护航,又怕妹妹的矛头转向他.踌躇时,外甥已下了最后结论。
「不管花多少时间,我都会将她的身子调养到受伤前无异!」
「不孝子!」黎夫人气急败坏的甩了儿子一巴掌。
这儿子是打出生就捧在掌心上爱护着,怎知现在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连传宗接代的重责大任都要抛至一边了!
不孝子啊!小孝子!
伤心欲绝的黎夫人掩面哭泣。
「娘,昔日爹动了娶妾的主意,您不也因此怨恨爹多年.怀恨无辜的岳母多年?今日,您怎可要儿子娶妾!黎夫人的眼泪让黎恪非的语调缓柔下来,可决心仍未因此有任何动摇。
「至少我生了一个儿子.而这媳妇连个屁都还没生出来!」她怎么能跟她比!
「她已怀胎!」黎恪非沉重道。
「怀胎?」黎夫人一愣。
「是我的疏忽才小产的。」黎非的双手紧握。「您说,此时此刻,我会有心思去想娶妾一事吗?」
「可是黎家就只有你一个独生子,若她的身子好不了呢?黎家不可以在你这代断了后,这样的话,娘在百年之后,无颜见列祖列宗啊!」这孩子到底懂不懂为娘的难处啊? 不孝有三,无后可是最大啊!
「给我时间!」黎恪非以不容置喙的语气道:「我一定会将雍茗的身子调养好。」
会有这个可能吗?周大夫都要他有心理准备了,可见螅妇身受的伤比想像中还严重啊!
黎夫人望着周大夫.想自他身上得到否定的答覆,好让她有更多的后盾去说服儿子娶妻。
「这也是有可能的,天下之大,或许会有更j进的医术,说不定在京城有医术更好的大夫可治疗甥媳的身子!」周大夫圆滑道,两方都不得罪。
「娘,请您给我跟茗儿一段时间。」黎恪非态度虽温和,目光却是十分坚定。
黎夫人咬了咬牙,拂袖转身道:「随便你!」
一场争吵终于落幕,周大夫松了口气的转首望着外甥,却见他犹是面色沉重的睇往厢房方向。
过了好一会,他沉沉开口道:「舅舅,茗儿就交给你照顾了。」
「我当然会好好照顾她……」周大夫忽觉不对,「那你呢?你不照顾自己的媳妇儿?」
「她的情况已经稳住,只要有你在她身边我就安心了。她的病情越早解决越好,我怕拖久了难以治愈完全,所以我决定今晚就出发去寻找可调理她身子的药方。」
「什么?」周大夫惊愕得险些说不出话来,「你要走?」
黎恪非颔首,「对。」
「你不等甥媳清醒再走吗?何必急于一时?」
「她不能等。」每拖一天.雍茗身子完全痊愈的可能x就少一些。
见外甥的心意坚定.周大夫只能轻叹口气,不再阻止。
走入寝室,正在一旁照料的离儿见到黎恪非,连忙自床沿起身。
黎恪非坐在床沿.大手心疼的轻拂雍茗的头顶。
她的小脸儿虽仍苍白,幸好呼吸和匀,证明她已脱离险境,他无须里碍,目前最要紧的是找到能让雍茗恢复妊娠能力的药材,要不到时传宗接代的大帽子扣下来,他想不娶妾.母亲也会想方设法逼走雍茗。
「离儿,好好照顾小姐。「他缓声道。
「是。」不用姑爷交代.她也会照顾好小姐的。
「如果她的身边发生了什么事,教她要坚持,一定要等我回来。」
「回来?」离儿困惑的蹬大眼,「姑爷要去哪?」
黎恪非不语,起身离开院落。
「姑爷?」离儿急追上去,「您要去哪?」
黎恪非越走越快,没一会儿就失了踪影,任离儿再怎么尽全力疾跑也追不上。
追不着姑爷,她只得再匆匆赶回院落,抓着青青问,「姑爷要去哪?」
青青耸耸肩,「看起米好像又要离家出走了。」
记得三年前少爷离家出走时.也是没半句交代.趁某个大家都熟睡的深夜不见了踪影。
至少这次.他还说他会回来.哪像上次跟失踪了没两样,教老爷夫人还有总管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直到少爷捎来家书,确定他人平安才稍微松了口气。
「离家出走?」离儿不敢置信,「我家小姐伤成这样,他竟选在此时离家出走?」太过分了!
「非儿是去寻找治疗茗儿的药方。」走入寝室观察雍茗现况的周大夫道。
「您跟姑爷不是名医吗?有您医治不就成了.为何还要寻找药方?」
「小姑娘。这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跟你姑爷虽是扬州城的名医,但在其他地方还是有更胜于我们的高人!」
「您的意思是说,小姐得了什么重病就连您跟姑爷都治不好?」
周大夫无奈顿首。
怎么会这样?离儿震惊的晃了下身子。
小姐竟然生了连姑爷都束手无策的重疾,那……那…
「小姐会不会……死?」着急的泪水纷然滚落。
「不会!」周大夫肯定点头,「可是她有可能无法生育。」
「无法……生育?」离儿的x口像被人狠狠接了一拳,「无法生育是可以‘无子’之名而被休离的呀……」
「没错!所以非儿才要连夜出外寻找可治愈甥媳的药方。」
「小姐…」离儿难过的跪趴在床前.痛哭失声,「您好苦啊…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走一遭回来,现在却又不逮人伦…… 」
一旁的周大夫与青青对望一眼.不约而同面色沉重的叹了口气。
时光荏苒.转眼半年已过。
冬日.庭园积着白雪.景象苍茫,披着暖暖狐裘的雍茗伫立在西间的走廊上,清秀的眉同锁着浓浓的哀愁。
「小蛆,天冷,别在外待太久,着凉可不好。」一旁的离儿劝道。
病体己恢复得差不多的雍茗无须轮椅的帮助即可自行行走.然而害怕她不慎摔倒的离儿说什么也要搀扶着她才安心。
可雍茗的伤虽是痊愈了.心底的伤却难愈。
离儿永远难以忘怀当小姐清醒时.得知姑爷竟已离家,伤心的泪流不止.加上黎夫人屡屡出言相讥,指责她是下不了蛋的母.还说姑爷会离家都是她的唆使,将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她身上。
身为丫鬟的她一时气不过.想顶撞黎夫人.言明这是姑爷自个儿的主意,一旁的青青在她差点冲口而出之际,慌忙拉住了她,偷偷附耳劝解。
要知,她这一顶撞.黎夫人必定马上将她扫出家门,到时谁来照顾她的小姐?
闻言.她只得按捺住满心激愤.默默替小蛆无声掉泪。
「离儿.你说.姑爷会不会不回来了?」静静赏着雪的雍茗突道。
离儿大吃一惊,「怎么会!姑爷临行前还曾要奴婢转告小姐.一定要坚持下去,等他回来。」
「万一,姑爷找不到方怎么办?」从夫君的家书看来,似乎仍旧希望渺茫啊。
「会的!姑爷一定会找到的。」
「是吗?雍茗垂首敛眉,那罩着淡淡愁绪的玉颜早已失去过往无忧无虑的神采。「回房吧!」
「是!」离儿连忙扶着雍茗前行。「您小心些,别滑倒。」
才走上回院落的回廊,黎夫人福泰的身影不期然落入眼底。
离儿心一慌,紧张的抬首望着小姐,仅见她粉唇紧抿,似乎已有准备又要面临一场风暴。
果然,黎夫人一走进,尖酸刻薄的话语即出,「你还想要赖在黎家多久啊?」
「儿媳见过娘。」雍茗恭谦福身。「我可没那福气,让一个生不出孩子的女人叫娘!」
「让娘生气,是媳妇的错?」
她不可以生气,就算婆婆给她再多的难堪,她都得忍着,夫君说过要她坚持下去,她就一定会坚持下去!
「你何不干脆回你孟家,别耽误了非儿的幸福?」
「嫁到黎家就是黎家人了.不可轻易回娘家。」
「看外头天寒地冻的.我那可怜的儿子为了你流落在外.你一点都不觉得愧疚吗?」黎夫人见她冷得颤抖,立刻藉机数落。
婆婆在怎么为难,雍茗都可以忍得,可若提到夫婿的事,强撑起的坚强就开始瓦解了。
在家千日好,出外条条难。这么寒冷的冬季,夫君一人在外,不晓得是否安好?
好几次她都好像提笔写信要他别找了,若这是她的命,她愿意承受,若婆婆逼他休妻,或者娶妾,她都不会有怨言的。
可每每懦弱的提笔写了数行,又黯然将笔放下。
写了这信,岂不是抹杀了夫君的努力?他不辞辛劳的四处为她寻找方,她又怎么可以先主动放弃?
她放弃了,夫君决计不会原谅她的。
可是……
她好想他,真的好想他!
这半年的分离,寂寞与孤单的痛苦不时咬啮着她.让她夜夜孤枕难眠。
「娘,媳妇会努力的。」
「你能努力啥?你的身体已经差了,无法生育了.再努力有啥用!」
「媳妇会努力的!」雍茗仍是一再重复。
黎夫人气恼的哼了声。
每次为难雍茗,她不是面无表情的沉默,就是像刚才那样同鸭讲的对话,让她连找个人吵架都难以吵个痛快。
她的儿子啊…现在不晓得又流落到何方了。
每每想起,她身为一个娘亲的慈母心就作痛.千般万般个不舍啊!
恨恨的瞪了雍茗一眼,黎夫人转身拂袖而去。
见黎夫人离开,一直情绪紧绷的离儿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这次老夫人很快就放过您了。」
「也许娘今日的心情不错。」
雍茗想起妹妹雍荃的交代——独脚戏难演.别顶嘴,别抗争,吵不下去,自然会收口。
如果不是智多星雍荃的协助与劝告,这黎府恐怕早就不得安宁。
说不准.她已经气得回娘家,又给黎夫人一个大作文章的机会!
灰暗的天空突然下起鹅毛般的珂雪。
她扬首望着洁白的园景.心头心事重重。
她说过.她会成为夫君的好帮手,跟在他的身边.绝不会成为他的负累。
他也说过,将带她四海邀游,看尽天下鲜事。
他们说好,要一起成为相知相随的神仙伴侣,怎幺现在却是她独独被留在黎家大宅.仅靠他在外四处为她奔走?
粉唇紧抿,那一双因病气与委屈而黯然的双眸突然进出亮光。
再过一阵子她的身子就可完全调理好,与平常人无异.那么,到时她将不再乖乖待在家里等他回来。
她的安身之处.是在他的身边,而不是这间缺了他陪伴的黎家大院。
渖阳的夏季,骄阳似火.热浪滚滚,行走的人们无不靠着林荫道行走,如烧烤般的气温.即使顶上戴着帽子也难以抵挡。
黎恪非额上的汗水淋漓,忙着赶路的他无心擦拭.小心翼翼的护着衣袋,不让任何行走的路人碰撞了他。
在最繁荣的市集街边伫立一拣高房深院,那是江宁最知名的药铺。大夫医术j湛,号称「胜华佗」,却生x古怪,凡上门求诊的病患皆受过刁难,曾有被刁难而求医不成的达官贵人一时气怒,送了他一块匾额.上提着「仁心仁术」,中间则以几乎穿透匾额的力道重重画了一横。
摆明嘲讽他心地不善、医术不高明的匾额,这位古怪大夫却是大方的挂在药铺的上方,直接当成了招牌。
黎恪非是在外寻访多时,才晓得这位「胜华佗」的存在。
毕竟他的个x太恶劣,没人想替他宣传丰功伟业。若非当地人,还不清楚这世上有这么一位医术j湛的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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