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扯了扯温澜的衣袖,她偏头看我一眼,见了后面的李宗凯,她也不吃惊,回头后仍旧直直的往我奶的坟前走去。或者,也只有温澜才对付得了这样的人。
温澜在我奶的坟前又跪下了,风些有大,烧纸钱和书本时我们特别小心,生怕引起了山火就糟糕了。这样小心翼翼的烧完,我摸出手机看时间,都过了三个小时了。温澜一直这样跪在这湿漉漉的泥土上,寒气侵进去了,以后要得老寒腿的。
“温澜,起来了,我们该回去了。”我慌忙搀了她一把。
她摇摇头跌跪回去,然后就放声悲哭起来了。我有些惶然了,这还是我从小到大次听到她哭得如此撕心裂肺,哭声中她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外婆、外婆。
我难过的蹲在那,泪水也不时滑过我的脸庞。我虽然也伤心,但比起温澜,我要记挂的人太多,她不一样,父母相继离世后就只剩了外婆最亲。如今都去了,伤心欲绝也是对的。
李宗凯坐得离我们稍远,自始自终他都没有过来,只是默默的看着远处的天空。大概在想自己死了有谁给自己哭坟吧,不过,象他这样的人,死了也是躺在鲜花丛中,供人瞻仰而已。想来,这也是一出悲剧。
哭声中,一阵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在这野外,显得特别刺耳。铃声很陌生,我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声音是从她大衣口袋里传来的。看她哭得那样伤心肯定也是无意接听,我只好从她大衣口袋里掏了出来。屏幕上显示顾原的名字,我拍了拍她的肩膀,站稍微远一点接听。
“温澜,有眉目了,你放实验报告那个文件夹的密码多少,我需要对比看问题出在哪里?”顾原急促的问。
“我是林书慧,我奶过世了,她这会正伤心,要不你稍后打过来。”我解释道。
“行,那她情绪稍微稳定后,你让她打电话给我。”顾原缓了语气,随即挂了电话。
我把手机放回温澜口袋,她仍旧哭着。蹲回地上,我认真想了想,顾原说实验报告,有眉目了是什么意思?哎,我也弄不明白。
又跪了半个来小时后,温澜才算止住哭泣,然后她冲着我奶的坟又磕了三个头,这才撑着地面爬起来。
温澜整张脸被泪晕湿得不成样子,头发也胡乱的搭到了脸颊上,眼睛因为哭得太久泡得跟核桃似的,双膝还不停的发着抖。我看得十分难受,便蹲下身想背她,她摇摇头搭着我的手迈步,然后她哑着声问:“是顾原的电话吧?”
我嗯了一声。
她咬了咬牙看了看李宗凯的方向,她这一望,我就觉得这通电话一定跟他有关系。
“顾原让你打个电话给她。”我补充道。
“不用了,我得马上赶回去。”她声音哑得几乎快听不清了。
第91节
我看着她摇摇欲坠的样子,她现在的状况下山恐怕都成问题,这折腾回北京还有命吗?但我什么都没有说,因为我猜不准她的事情到底有多重要。
回到我家时,我妈在坪前洗衣服,二妞跟领居家小孩玩得正开心。我跟我妈打了声招呼,便搀着温澜缓缓的向屋里走去,得赶紧给她换衣服。李宗凯蹲到坪的边沿上看着邻居家菜地里的黄花菜,这些离人间太远的人,连草长花开这样再自然不过的现象都觉得无比神奇。
温澜洗了个澡,换上了我的衣服,我又给她调了杯红糖水。她喝了半杯,然后就靠着床头闭目养神。我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空。我发现似乎很多个冬天,我从这里望出去,窗外的天空都是这样。只是,天一直是那天,人却不再是那人。
楼下突然传来一片喧哗声,隐隐的夹杂着大声的叫骂,我迅速起身走到窗外,拉开玻璃窗探头朝楼下看。
赵小龙和他那个千年不死的妈居然又来了,这个赌鬼是怎么放出来的?我操。我的怒火蹭一下就冒上来了,转身就往楼下冲。
赵小龙见我,不自觉的就往他妈身后缩了一点,这个怂货,是想告诉我之所以又来闹完
全是他妈逼的吗?
“你这个不要脸的,谁让你来我家的,出去出去。”我妈被赵小龙妈打伤过,似乎有点惧怕她,虽然嘴里叫骂着,但退得老远的。
“我不要脸,到底是谁不要脸才养出这样的女儿。有家不回,老公也不要,还敢带着我们赵家的孙女走,我告诉你们,想离婚啊,没那么容易。”我婆婆叉着腰,活像个母夜叉。
我冷笑着走到他们母子面前,“哟,这不是我老公吗?怎么放出来的?借钱了吧?来跟我要钱了?有要钱的人态度还这么嚣张的吗?”
“林书慧,你太狠心了,要不是我哥,我得判六个月。”赵小龙一副对我无比失望的神态。
“你也知道自由很可贵啊?知道吃自己家里的饭比较香啊?知道你还赌还嫖?”我一步一步逼近他,他往稻田的方向退。
“有你这样的老公吗?这么多年,我欠你的一直养着你,你好吃好喝惯了,你还跟你妈说,我陪男人喝酒,有好多存款。赵小龙,瞎了眼的是我林书慧,你懂吗?你懂吗?”我最后几句是用吼的,赵小龙张口结舌。单纯只动嘴的时候,十个赵小龙也不是我的对手。
“你想干什么?在你娘家称王称霸,欺负我儿子?”我婆婆见我妈节节败退,一回头发现儿子被我吃死了,立刻掉回枪头来对付我。
“你也知道是你儿子啊?那你领走啊,跑我家闹是什么意思?你脸大嘴臭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不是?”我指着她的鼻子毫不示弱。
“有你这样当媳妇的吗?太不把我赵家放在眼里了,今天我不教训你,你就不知道谁大谁小。”婆婆撸起衣袖,直冲我撞过来。
我已经气昏了,根本没打算让她。
霎时间,真是天雷地火。我和婆婆扭打成了一团,尖叫声,咒骂声,邻居们围观的劝解声,场面混乱得好像城管进村了一样。
这茫茫的混乱之中,赵小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跑了,他再出现时,就听见他大喊着:“今天,我要杀了你。”
“小慧。”温澜肝胆欲裂的惨呼声。
我用力的扭转婆婆的身体去看温澜的方向,手起刀落,婆婆大腿上的血跟地下泉水似的冒起,一旁是举着刀已经傻怔掉了的赵小龙。
围观的邻居呼啦全跑光了,生怕入了魔怔的赵小龙挥刀乱砍,伤及无辜。我妈更是窜到了楼上,双手扒在楼上窗口处狂喊,快来人啊,杀人啦,杀人啦。
第92节
我看着婆婆在我手上慢慢的滑下去,那血很快漫了一地。 温澜返身进了屋里,很快,她拿着一件薄衬衫,手上套着塑料袋向我们走来,她先从呆掉的赵小龙手上拿下刀,她说:“现在,你就等着坐牢吧。”
“小慧,你赶紧用这个扎紧她的大腿,有可能伤到动脉了。”温澜扔给我衬衫后拿着刀又迅速的往厨房跑去。
如梦初醒的赵小龙颤抖着喊了一声妈,又扭头看拿走了物证的温澜,然后他拔脚就向温澜追去。可惜的是,他完全没想到有个使恶段位高他亿个n次方的李宗凯等在一旁,而李宗凯这般守候不就是为了获得这样的机会以期得到温澜的认可么?赵小龙只来得及追到半路,李宗凯就单腿撂倒了他,随后跪在他背上。那些躲在门缝里看热闹的邻居一窝疯的又涌出来了,报警的报警,拿绳子的拿绳子,用破布的用破布,把赵小龙捆了个结结实实。痛打落水狗这一点上,中国人一向很擅长。
赵小龙蜷在地上不停的挣扎咒骂,婊子,婊子的连个新鲜的词也不知道换。夫妻做到这个份上,总算做成了彻底的仇人。
我跪在地上,一直在用力的扎紧我婆婆大腿上的创口,血还是不断的涌出来。婆婆已经进入了昏迷状态,此情此景,我也顾不上对她的怨恨,不停的念着阿弥陀佛只求她别死,一旦她死了,那就真的是大家都不太好过了。
有热心的领居去叫村里开拖拉机的村民了,我从昨夜到今天,已经是第二次见血了。强烈的感官刺激让我忍不住边叨叨边干呕。
温澜终于回到了我身边,“不行,得快点送医院止血。”她比我冷静,伸手不停的拍我婆婆的脸想唤醒她的意识。
“哎呀,小慧,这可怎么办,不能让她死在我们家啊。这太凶了,以后我们得住不下去了。这可怎么办哟?我让你回去好好解决的嘛,你还要一直住家里。”我妈一看真出大事了,能想到的是赶紧先数落我。
“舅妈,你别在这吵,赶紧回去带好二妞,别让她看到这些。快去!”温澜语气严厉。
我妈愣神了一下,竟然就收声了,转身屋里跑去。
“小慧,你现在赶紧回屋,去收拾一些简单的洗漱用品,还有带上钱。快去。”温澜又推了推我,我机械而麻木的朝屋里走去。我妈抱着二妞坐在大厅的楼梯口发呆,二妞见了我,怯怯的喊了一声:妈妈。
我的眼泪没控制住,一手的血,我赶紧藏到身后,哑着声说:“二妞乖,妈妈去街上给你买漂亮的小裙裙好不好?”
二妞扭头看她外婆,然后才回头,郑重的点头。
好不容易等到拖拉机来了,镇上派出所的人骑着个警用摩托车也赶到了,赵小龙被带走了,婆婆被大家抬上了拖拉机。
送到镇医院后,医院作了简单的止血包扎,到要输血时,又说血库没血。只能转院到县城医院,我整个人都有点面临崩溃的边缘了。
“小慧,这个你和舅舅们一起去,赵小龙这边我来处理。别怕,一切会好起来的。”她握了握我的手,鼓励的看着我。
我胡乱的点头,好起来?好起来?什么时候才会好起来?等我死了吗?(71章节)
第93节
好在赵小龙大哥接到了电话,很快就赶来了。他倒是个老实人,只问了句谁砍的,听到是自己弟弟后,就没说话了。
到了县城后,赵小龙大哥忙着通融关系尽快安排手术,我忙着去交钱办入院。一切都忙完时,我才回到了手术室外的座椅前,隔着赵小龙大哥两个位置坐下。
时间一点一点的跳,我想起来,上次这样坐着是杨美婵宫外孕那次。这些人,我都不喜欢,却又不能不救。能怎么办?要怎么办?
“不行的话,你们就离了吧。总是这样闹着,也不是个办法。”赵小龙大哥打破了沉默。
我苦笑了一笑,二十年的情分,一刀下去,砍了干干净净。如果不是温澜喊我一声,也许这会我正赶在黄泉路上呢。或者那个时候赵小龙已经失去了理智,可是我即使失去了理智,也从没有想过要将他置于死地,我伤心的一直是他的不争气。
我是卖没错,但归根结底,我又是传统的,他给我的这个家,我从没有想过要毁掉。
可是,他硬是一刀毁了。为什么要毁?为什么要将我剥得丝毫不剩?这些,我想不明白。
电话响起来,屏幕上闪着杨美婵的名字。我接起来,也不说话。
“慧,他送了我一套房子。”杨美婵兴高彩烈,仿佛重获新生,“以后,我就有自己的地方了,我要把我女儿接来,你也可以经常来我家住了?慧,你在家里还好吗?有没有去看我女儿?”
我仍旧沉默,我已经没有力气回答她了。
“慧。”她终于发现了我的不对劲,“是不是你家里有什么事情?”
“没事,我改天去看你女儿。”不等她再说话,我就掐了电话。
项天匀说,林书慧,你不是一个好演员,因为你把什么都当儿戏,所以演一场砸一场。可是,我想认真演的时候又已经迟了。
我哆嗦着手按下了他的电话号码,响了很久,他才接听,“什么事?”语气冰冷。
“我就想问问你,要怎么演戏才能不砸?”我喃喃的问。
“神经病!”电话被挂断了。
电话里是嘟嘟的忙音,我缓缓的收回了手机,对项天匀那样高高在上的人物来说,我的存在确实就是象个神经病,十足的笑话。
我靠到墙上,仰望着天花板。我开始想我是怎么成为神经病的?以前,我总是不理解我奶那一辈人,我奶的一辈子都呆在林家村,最远的地方就去过县城。我不懂啊,不懂那样的日子要怎么过?每一天起来,看着太阳从同一个地方升起,煮饭,洗衣,看着天井的光亮了阴,阴了再亮,看着小的长大,大的变老,老的死去。每一个春夏秋冬,对她来说,不过是周而复始。
这样的日子对于多年前的我来说,是多么的不可思议。没有漂亮的衣服,没有高档的化妆品,没有逛不完的商场,没有男人追逐的眼光。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可言?
所以,我要冲出这个小地方,我要进入城市,我要让自己活得花枝招展,我要有男人为我神魂颠倒,我还要有用不完的钱享不尽的繁华似锦。
到了今天,所有的这些,我统统都有过了,甚至我也有了一大笔钱。可是,我仍然觉得活着没有任何意思可言,为什么会这样?
婆婆手术后转入了普通病房,我缴纳了一大笔费用后,对赵小龙的大哥说:“我对赵家,已经仁至义尽了。”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出了医院,夜黑得不像样,街头的路灯清冷的照在身上,我迎着寒风一步一步的往前挪。我不知道我想干什么了?也不想知道赵小龙的情况,他再烂,还是我老公,我自己选的。他蓄意杀人也好,故意伤害也罢,关进牢里,打的仍然是我林书慧的脸。
我关了手机,找了一间旅馆入住,我再也不想回家了。
第94节
在旅馆的床上翻了几个小时才入睡,醒来就是第二下午了。床头的电话一直在响,我接起,服务员问我要不要续房。我说:不用,我马上下来退房。
拎着背包,我出了旅馆,除了家,好像哪都可以去。我决定先去看看杨美婵的女儿,兴许看看别人的悲惨有助于我接受自己的悲惨。
我去了童装店,但我不确定杨美婵六岁的女儿长多高,只能在可能的范围内加大了一些尺码。买了两套童装,又去超市买了一些零食,给她妈妈买了点营养品。
搭了将近一个小时的中巴车到她那个镇上,然后再打摩的,也只能到山路路口,我付了钱下了车。眼前是漫长的山路,好在,我穿的是布鞋。
太阳已经偏西了,山间的风愈来愈冷。我的心思已经没那么凌乱了,拎着几袋东西,我只想着快点走,快点到她娘家。
孙运华死了后,杨美婵婆婆一开始是想要她肚子里的孩子,后来见生的是女儿,杨美婵又死不撒手,也就作了罢。她和我一样,没办法自己带在身边,只能托付给了自己老妈。
我想到她那个妈和我妈真是有得一拼,就会觉得同是天涯沦落人。
感觉走了好久,才看到稀稀落落的民居出现在视线里,我两只手都被勒得发青了。
走到她家门前那座木桥时,最后一缕阳光从山头消失。我踏着木桥,看着有炊烟远处人家的烟囱里升起,该是准备晚饭的时间了。
杨美婵其实也赚了点钱,不过,她跟我不一样,她把钱拿去供她弟弟读书,直到把他供进了城里,买上了新房娶上了媳妇。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杨美婵的妈一直留在这远离外面世界的小山村里,她也不想去城里,出去干什么呢?讨城里媳妇嫌?还不如守着这一亩三分地活着吧,至少死了,还有族人帮着选块福地像样找个地方永恒的躺着。城里死后,烧成一堆灰,弄个匣子,火化工人给你一点装上那就是全部,又何苦呢?
我已经走到了她家门口,喊了一声伯母,很快,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小女孩跑了出来。这孩子长高了一点,双眼皮大眼睛,有杨美婵的影子。她有些怯怯的看着我,也不说话。
“我是你妈妈的朋友,前年你妈妈带你去过东莞,还记得吗?”我放下手上的东西,态度和蔼。
她笑了一下,小声说:“记得,漂亮阿姨。”
“小亚,你外婆呢?”我拉了拉她身上明显短了一截的上衣。
“去摘菜了。”她笑眯眯的,两只手一直往后面藏。六岁的小亚,个子算不上高,看上要比同龄小姑娘偏瘦很多。
我拎起东西,往里屋走去,小亚跟在我身边,一直笑眯眯的。
我放下东西后,拉过房间门口的竹椅坐下。“小亚,你过来,阿姨给你买了新衣服。”我拿出了其中一套衣服,小亚眼睛更亮了,然后她转身就跑了。
再回来时,她手上滴答着水,轻声说:“阿姨,你看,干净的。”她举着手让我检查。
我从包里拿出纸巾帮她擦干手,脱掉她的外衣,脱完后我又发现她里面的毛衣已经破了一个大洞了。我怔了好一会才把新衣服往她身上套,衣服买得长了一点。
小亚低头不断的打量,笑嘻嘻的说:“我去叫外婆。”
“这不是小慧吗?哎呀,你怎么来了?”杨美婵的妈抱着一大把青菜,刚好踏进门来。
“伯母,我来看看小亚。”我有好多年没见过她了,老了许多,鬓角都有白发了。
“哎呀,你真是太有心了。”她放下了手上的菜,又赶紧跑进了厨房,很快端着碗水出来了,“快喝点水,这么远的山路。”
我看看碗底的裂痕和飘在水面上的不明物体,又看看她一张殷切的笑脸,试了试水温不烫便一口气灌了下去。
第95节
喝了水,杨美婵妈妈拖了把椅子坐到我对面,跟我叨起了家常。无非就是还没见过媳妇的面,孙子都两岁了也没见过。
“好在有小亚,不然我就真成孤老了。死在床上都没人知道啊。”她伸手拭了拭眼角,她和很多农村的留守老人一样,最怕的就是死了没人知道。
“外婆。”小亚一看外婆掉泪,声音一下子就哽咽了。
“小亚,不哭,阿姨和你外婆聊天呢。来,这里有好多零食还有你的漂亮衣服。”我把塑料袋从椅子后拖出来,全部递给了她。
“哎呀,真是太有心了太有心了。”杨美婵的妈妈不停的重复着,又伸手从小亚手里拿过了袋子往里屋走,出来时,拿了两个小包装袋的饼干,一个递给了我,一个给了小亚。我说我从不吃这些东西,她转手都给了小亚。
“小亚这孩子吃东西没有分寸,我要藏起来,不然她能两个小时全吃完了。”她歉意的解释。
我点点头,表示很理解,我女儿也那样。
我在她家住了两个晚上,小亚比我女儿乖至少十倍。乖乖的吃饭,睡觉。帮她外婆去后山拾柴,去地里浇水。她随时都在笑,好像这个世界真的那么美好一样。
杨美婵妈妈说,小亚要七岁了,到时该上一年级了,村里的学堂只设到二年级,三年级就要去镇上念了。
“去镇上我就要去路口接了,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知道能活多久。美婵也还没找人家,这些年净顾着她弟弟了。”她摇头叹气,也不算是抱怨,就是叹息。就象多年前那样,面对这悲苦的命运她一直默默的承受以及顺从。所不同的是,现在她已经不叫骂了。
第三天早上,我要离开她家时。祖孙俩送我到路口,小亚很依依不舍,她和我女儿一样,太缺爱,以至于两天的时间,她对我的依恋就迅速的形成了。
“小亚,有一天,我会让你妈妈来接你和外婆去一起住,好不好?”我蹲下身,许着连自己都觉得不太可靠的愿,可是,面对这样一张笑脸,我没法不给她希望。
她笑得眉眼弯弯,大声说:“好!”
我走出很远,再回头看,朝阳中,祖孙俩一直在看着我的方向。我就想,也许我活着,对我的女儿来说,就是一种希望。
我直接搭车回了镇上,再搭摩托车到了村口。下了车后我开了手机,有三条未读短信。我点开,三条短信都是温澜发的。
短信,她说:小慧,我回北京了。
短信,她说:人生在世,就是不断修炼的过程。直到有一天,你会发现,哪怕只有你自己也能活得很好。
短信,她说:我会一直在北京。
我昂首阔步的向家里走去,偶尔会遇到村里的人,打个招呼后也没人多问我什么。大家都这么忙,谁有空理你那么多。
我找到我妈时,她正带着二妞在菜地里拔草,见了我,略惊奇的问:“小慧,我还以为你跟澜澜走了呢?”
我伸手拉了一把二妞,把她拉到了田埂上。
“澜澜说赵小龙已经关起来了,具体判几年过一段时间才知道,说要等法院判决什么的我也不懂。按澜澜的意思,估计起码能判他个七年八年,你呀,赶紧趁他犯事这节骨眼,把婚给离了。”我妈又开始叨叨了。
“好!”这回我一点都没废话。
“离了婚就去澜澜那里,我看她现在好象变得很有本事的样子。你总是她的表姐,她肯定要帮你的,换个地方重新做人。我虽然平时说话不好听,但是心里也明白,女人的名声最重要!”她将手里的一大把草扔掉,回头看我,眼中有抹罕见的温情。
第96节
(73章节)
温澜影印了一份赵小龙的笔录文件给我,虽然我不清楚这东西她是怎么弄到的。但让我感到吃惊的是,赵小龙的交待材料竟然长达9页。在这9页a4纸上,清楚的打印着他从小到大干过的坏事,真是事无巨细面面俱到,甚至连20岁时偷杀了领居家的一只老母鸡都写上去了,可见他在里面的待遇不怎么样。翻到后面时,我又发现,温澜用红色的水笔在第六页的下方画了一个大圈,那一段内容写的是赵小龙收了一个叫何曼的老女人两万钱,然后把我的底细卖给了她。
何曼是叶添母亲的名字,当年我百思不得其解,今天总算是解了我的困惑。我的底细原来是他抖的,我看着那些方块字,看了很久,然后慢慢的就觉得那些字全都不认识了。
隔天,我去了县城,拎着重礼找到了一个在县城民政部门上班的远房亲戚打听和办赵小龙离婚这事。重礼当前,亲戚十分热情,详细的听我阐述了我和赵小龙的婚姻状况后,觉得协议离婚估计有点麻烦,于是他让我干脆请个代理律师走诉讼路线,一切可以由律师出面。我大喜,随后他又带我去找了当地处理这种案件最有经验的律师。
一切弄妥后,已经到了傍晚了。亲戚很热情的要请我吃饭,我婉言谢绝了。经过县医院时,我顿了一下脚步,最后还是往车站的方向走去了。
我回了家,然后我跟我妈说,我要去北京。
我爸有点不高兴,说再过一个来月就是年了,等过完年再去也不迟。我妈坐在灶台下添火,叨叨我爸说:“还有一个多月呢,天天呆家里做什么?长着嘴要吃饭呢,再说了,洁洁有我带着。我看趁着年底很多人回家,反倒好找事情做。”
我次很明确的站在了我妈这边,我爸吸着烟,不再说话。二妞和新养的中华田园犬闹得正欢,压根就不管我要去哪里。
我留在赵家的东西其实还挺多的,我犹豫着要不要回去拿。想不到我一向不舍小利的妈竟然说:“哎呀,不拿了不拿了,还要那些做什么,赚了钱再买,就当你填他们了。哎呀,我想到小龙那一柴刀真劈下去了连寒毛都要竖起来了。有钱要有命花,哎呀,太骇人了。”
我想想,也是,有钱什么都可以再买,除了命。
第二天一早吃完早饭,我就拉着行李箱起了身。二妞见我要出门,追了几步,一扭头,见她外婆站屋里,犹豫了一下,又跑回去了。
我勉强笑了笑,平静的对我妈说:“过完年把田租了,我每个月定期给你寄钱,好好帮我带二妞。”
我妈嘴里应着好,也没说什么一路平安啊,路上小心之类的。我走了几步,她倒在背后喊,去了就快点找事情做,别去酒店上班了。
我没回头,萧瑟的冬日早晨,只剩下行李箱的滚轮声咔咔的声音在乡村小路上响着。
当天搭大巴到了市里,订了隔天的机票。机票订好后,我才给温澜打了电话,我说我要去北京了。
电话那头就听见一片很喧闹的响声,其中夹杂着她的声音,“好,把航班发到我手机上,先这样,我这里在忙。”
我挂了电话双手插兜,眺望遥远的夜空却并没有星星,而北京,会是一个全新的开始么?
次日上午,飞机晚点一个小时降落在首都机场。我从行李托运处取回行李箱,想着温澜正等在出站口,脚步不由得变得急切起来。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温澜的那种羡慕嫉妒恨就悄然转变成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这种感情包含了歉疚,崇拜,以及我一直想得到的缘自于她内心深处自愿给的亲近与信任。
“林书慧。”长发飘飘,着黑色外套的顾原朝我招手。竟然不是温澜来,我有些小小的意外,但想到她们是朋友,她肯定是在忙事情。
“你等很久了吧?”我客气的问。
“刚到一会,走吧,车停在外面。”顾原转身,大跨步的向外走去。我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追上她。
顾原开了一辆很普通的起亚,上路后她开得很快,就连我这样习惯开快车的人都忍不住想提醒她慢一点。途中,她接了一个电话,讲的是外语,语速很快,我一句也没听懂。电话是她吼着结束的,然后手机就“铛”一声被扔到了挡风玻璃前,我吓了一跳。她打方向右拐,然后侧头冲我一笑,“北京的天气很干燥,你可要有心理准备。”
我点点头,虽然没长住过,但现在资讯发达,我早有耳闻。
车子行驶了将近一个小时后,总算拐进了一个看起来挺普通的小区。停了车,她站在车头那等我拎行李箱,随后她又快步向楼梯口走去。
她在电梯键上按了18后就靠着墙站着,电梯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但谁也不说话。我觉得在海南那会,她好象还挺文雅的,这会又觉得完全变了一个人。
顾原开锁时,我觉得就象在看007电影,先是一道普通的防盗门,然后又是一道密码锁的门,最后是指纹锁,三重门后,我们才算进去了。我有点目瞪口呆,这里难道住的都是国宝?
我在客厅里放下了行李箱,顾原指了指一扇紧闭的门说:“温澜在实验室,估计下午才能出来。你饿的话去煮点东西,顺便帮我煮一份,我有几封邮件要发,谢谢。”
她进了另一个房间,很快房间门也锁上了。
客厅里剩我一个人呆呆的站着,两扇紧闭的房门前都放了好几拖鞋,我有点不明白玄关处不是才换的拖鞋吗?难道进房间还要换另外一双鞋?真奇怪。站了一会,我才打量了一下这套房子,看起来象三房两厅。我不知道是她们其中一人买的,还是租的?不管是买的还是租的,在这座城市,那都是一笔不小的钱。我那60万,估计就够买半个厕所蹲一蹲。
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都快一点了。妈呀,这些人都是铁人不用吃饭的吗?
我找到了厨房,然后打开了她们的冰箱,里面只有一把青菜,四个鸡蛋,两个西红柿。翻了半天,最后在冰箱顶上找到了紫菜。看来,并不是只有我不会过日子。
准备煮饭时,我又不知道该煮几人份,想着多出来的,到时等温澜出来弄个蛋炒饭算了,于是我煮了三人份。
我素炒了青菜,西红柿炒蛋,紫菜蛋汤,一共两菜一汤。做完这些时,时间已经指向两点了。我犹豫着该不该喊顾原吃饭,又怕打扰了她。
“温博士家居然有油烟味了,不容易啊。”一个略带调侃的熟悉声音传来,我系着围裙站在厨房门口张望。
项天匀正在解脚上套着的奇怪袋子,解完后才穿拖鞋。起身时,我们的目光撞了个正着。他连个愣神都没有,只是朝我点了点头。那感觉就象,我们在某个场面上见过,然后便有了这点头之交。
“来了。”温澜也解了袋子穿上拖鞋,淡淡的和我打了声招呼,她的神情看起来很疲倦的样子。我反应是,不会是那个什么了吧?很快又在心里骂自己,想什么呢?
“那个,饭好了,吃饭吧。”我有些呐呐的说。
“一起吃个便饭吧。”温澜拢了拢头发,转头对项天匀说。
我想像中他肯定要鼻孔朝天的说,不用,谢谢。
但是,他说:“正好饿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去喊顾原吧。”我有些手足无措,只好向顾原门口走去。
“别喊她,让她把欠我的进程赶出来。”温澜出声阻止了我。
我只好讪讪的转回了身,走回了餐厅。
我盛了三碗饭,分别放好了。项天匀和温澜坐了临近的两个位置,我略微远一点坐下。
“路上辛苦吗?”温澜问我。
我笑着说还好,总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坐在我斜对面的男人,我拿了他60万,本以为老死不相往来。他竟然会在这里,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妈的。
项天匀吃完饭,又喝了一碗汤后,靠着椅背好像在想什么。好一会他才说:“你真的确定改变一个分子结构,就能产生致命性?”
温澜慢条斯理的喝着汤,闻言,抬头淡淡的说:“我不确定!”
项天匀没说话,只是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温澜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嘴巴的汤渍,又说:“即使我确定,从理论上来说,时间也过掉了。这一点,我早前就和你说过。归根结底,这会变成你和他力量的抗衡。”
项天匀苦笑了一笑,然后起了身,半晌他回头,“那你一直这么执着的研究是为了什么?”
第97节
我捧着饭碗,我感觉在听天书,这是我至生也无法抵达的另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里,项天匀是正常的人类,他有血有肉有感情,他会笑会调侃还会道歉,甚至还有敬重。
我收拾碗筷时,温澜和项天匀在客厅交谈,隐约的可以听到什么单位,什么分子,反正是我听不懂的外星语。我清碗时,大门传来声响,估计项天匀要走了。
“小慧,洗好了吗?”温澜站在厨房门口问我。
“嗯,等我把碗放进消毒柜。你们好久没煮饭了吧,锅都生锈了。”我回头促狭的看她。
“做饭太麻烦了。”温澜笑了笑,“跟我到房间来吧。”
我赶紧擦干手,屁颠屁颠的跟在她身后。
我拖着行李箱跟着她进了顾原隔壁的那个房间,房间面积出乎我意料的大,有点象两间卧室打通的。放眼望去,除了书就是靠墙的床了。床也很有特色,居然是上下铺的,不过比学校宿舍那种看起来要像样很多就是了。
不会让我睡上铺吧?我站在门口忍不住在心中嘀咕。
“你睡上铺吧。”温澜回头看我,果然就这么说了,然后又指着床说:“这样比较节省空间。”
“这么多书,你是怎么看完的。”我在那些林立的书架间走来走去,果然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我实在不能明白,一个人的脑袋里怎么可以装下那么多的知识。象我就不行,别说分子结构,作文300字,我都能把笔杆咬碎了。
“工作需要。”她简单的答了我一句,“厕所在客厅左转,我要躺会,你轻点就行。”
“好!”我仍旧在书架间踱步。
走到靠窗的一个书架时,我看着架子上层的一排书,有几本书英文下面紧排着中文,写着温澜著,我抽了一本出来翻开,里面的符号我除了abcd这样的字母认识外,其他的全不认识。
我拿着书呆呆的站在那里,这个温澜是那个叫我奶外婆的温澜吗?
从年少时我们就生活在一个家里,吃一样的饭,喝一样的水,甚至进一样的学校。她成绩一直很好,我其实也一直很清楚我和她是有差距的。可是,今天站在这里,看着手里的书。我终于深切的明白,我和她之间有的不仅仅是差距,她早已经变成了一颗太阳,高高的挂在九天之外。嗯,我们已经不是同一个星球的人了。那么,我这个乡下来的人读不懂外语也是可以原谅的,不是吗?
窗户的右侧是一张硕大的办公桌,上面摆了两台笔记本电脑。引起我注意的是一个木质的相框,我轻轻的走过去。
相框里是三个女孩的合影,左边的是顾原,右边的是温澜,中间那个我不认识,但可以猜测到大概就是项丛雪。三个女孩各有姿态,顾原笑得最放肆,温澜嘴角微微上扬很温婉的样子,那个不太确定身份的女孩嘟着嘴扮鬼脸。
合影不知道什么时候拍的,那时的温澜比现在青涩许多,偏分的直发显得整个人都有点清汤寡水。她的脸小小的,传说中的巴掌脸大概就是她那样吧。我一直觉得她的五官够不上标准美女的级别,鼻子不够挺,额头不够饱满,就唇形勉强可以算得上好看。但她有一双让人无法移目的眼睛,倒不是说她的眼睛多漂亮多迷人,而是,你看着她,会有一种感觉,就象夏夜的晚上看着浩瀚的星空,似乎在那无垠的广阔中有无限的奥秘等着你去发现。小学时,老师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她的眼睛,是有灵魂的。
“林书慧。”朗声的招呼惊了我一跳,我放下相框。扭头先看了一眼床上的温澜,她躺在被窝里,蜷成一团,估计睡得正香。
我轻轻的急步出了卧室,顾原横在沙上歪着头看我。
“你能拯救我吗?”她有气无力的样子。
“怎么了?”我诧异,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给我弄点吃的,我不行了。”她又捂肚子,一阵咕噜声响起。
我拍拍额头,饭是吃光了,就剩一颗鸡蛋和紫菜了,“我煮紫菜蛋汤你喝吧。”我有些为难的说。
“我房间还有一桶泡面,我不想吃泡的了。”顾原指了指她开启的房门。
“噢,那你等会。”
半个小时后,顾原坐在餐桌前狼吞虎咽,我坐在她对面。我想来想去,有些迟疑的问道:“顾原,你还在那里上班吗?”
“你说天上人间啊?”她倒很大方,“没去了,和一个公主打了一架。觉得没意思了,就不去了。”
没意思了,就不去了?我擦,这是个什么理由?我在这一行挣扎来挣扎去,现在勉强尝试上岸,她想下就下,想上就上,怎么那么轻松?
“人的欲望是永远无法满足的,你参透了这一点,就能放下很多东西。”顾原放下碗后,又说了这句话。
和这种高知人群打交道,真是太累了,说的话,都不是人话。
我原先以为,我来了北京,再见到了温澜和顾原,很多谜底就能一一揭晓。住了两天后,我就觉得,我真是想太多了。
温澜除了睡觉吃饭上厕所,剩下的时间几乎都关在实险室里,有时候顾原也会跟她进去,不过大多数时间她都在自己房间。她玩暴力游戏,总是喊打喊杀,激动时会砸鼠标,坐在客厅看电视的我总担心她要冲出来打人。三亚那时,站在窗口长裙飘飘的女人仿佛只是我的一个幻觉。
我当仁不让的成了厨娘,在发现我会做饭后,她们果断觉得下楼吃饭也很麻烦。于是顾原便负责开车载我去超市采购好几天的食材,然后我负责做成可以入口的食物。
我有太多太多的问题想问,但温澜每次从实验室出来都很累的样子,总是倒头就睡。也问过顾原两次,诸如:温澜不是让我离开北京吗?不是让我离项鹏远点吗?为什么她和项鹏还保持着来往?
顾原从游戏中抬头,“我比较喜欢你什么都不问。”
我就无语了。
其实我也挺想出门去转转,但那三道门,我不会开,找她们两个,一句话:没什么事,不要出去。
没文化果然很可怕,连家门都出不了。
我关了十天后,实在受不了了。逮着温澜从实验室出来,我从客厅冲过去拦住她。
“温澜,我们今天出去转转好吗?这样呆下去,要发霉,对你的身体也不好。”我殷切的看着她。
她看了我好一会,似乎才有点回过神来,“也好,我很久没喝咖啡了。”
我差点没跪下来喊谢主隆恩。
我们傍晚的时候出的门,还是顾原开车,温澜坐副驾位,我坐在后座,兴奋的看着北京城的夜景,贪婪的呼吸着这流通的空气。那个堆满书和隔阂的房子差点没憋死我,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回东莞。
我们去了一个胡同的四合院里,看着她们熟门熟路的样子,大概是经常来。我跟在她们身后走进去,很朴素的院落。
一个剪着短发,穿着球鞋的姑娘老远的跑来,“哇,贵客啊,今天怎么有空来?”姑娘用的是调侃的语气,一口京腔非常地道。
“想你了呗。”顾原在她脸上捏了一下。
“刚巧,你的老位置没人占着,走,上楼。”姑娘拉了一把温澜,明明看见我了,也没问我是谁。
临窗的包间,我们三人坐下后,姑娘就转身下了楼,很快,她亲自端了三杯咖啡和点心上来了。摆好后,她说了声那我去忙啦,这才转身下了楼。
“项丛雪的堂妹。”顾原回头看我。
我很诧异的看着温澜,我仍然不明白,让我离开项鹏远一点是她,为什么她又和他们走这么近?我没忍住,把这个问题当着顾原的面又问了一次。
温澜笑了笑,转头看着窗外,黄昏的北京,阴沉得厉害。
“其实这很简单,你和他涉及的是钱和性的交易。项鹏有点人格分裂,据说有性虐待倾向。你和他走得近,当然是有百害而无一利。温澜现在进行的学术研究,实验室所有设备及经费是xx大学提供的,背后实际指示人是项鹏。在这个学术主题研究的同时,温澜一直在想办法找出李宗……”
“顾原,你话太多了。”温澜打断她。
第98节
第75章节
“那你还让她来北京,来了,不就意味她总无可避免的要卷入吗?为什么不让人家明明白白的。”顾原心直口快,“不过,有你的面子,项鹏应该不会为难林书慧了。”
“小慧,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温澜换了话题。
打算?我能有什么打算?“我想先找份工作吧?”我如此说。
“哈哈哈哈……”顾原狂笑起来,好不容易止住笑后,她说:“以我在天上人间呆了几个月的经验现身说法,就没有几个在里面淫浸过的小姐公主真的洗白上岸了,大多数人都忍受不了工作的辛苦微薄的收入又重新下海。爬上岸,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还要有强大的定力。你现在关在家里十天都受不了,还工作?三天,只需要三天,你就会想重新回去。”
顾原一番话真是犀利又无情,我哑口无言,让我朝九晚五领三千块五千块一个月我确实要吐血。难道,我就真的要死男人身下了?
温澜叹了一口气,“但是总要重新开始,我是不愿意你再走老路的。”
我拢了拢头发,也看着窗外,“温澜,你不想让我知道太多,是怕我受到伤害。但事实上,我该受的伤害一点也没少。项鹏,李宗凯……”
“我知道。”温澜低声说,“在家里时,李宗凯手上的伤,我猜到是你的捅的。本来想提醒你谨慎一点。后来出了事,就没机会了。小慧,我总想着靠自己的能力解决掉这些事情,该了的了,该还的还,该报的到时候也不能少。”
“你呀,永远都这样,什么都自己扛,你是万能的啊,上帝啊还是耶稣。真是的,当初,李宗凯追着你死缠烂打的时候你就该什么都摊开了和丛雪说,也许悲剧不一定会发生。小慧在三亚那会有少遭罪吗?我都跟你讲过了呀,你还要瞒……”
“那你告诉我,你去天上人间的目的?”温澜定定的看着顾原。
顾原就象突然卡壳的盒带,张着嘴没声了,其实我也很好奇,原先我以为她为生活所迫,为了赚够她说的一百万,现在觉得她完全是编瞎话蒙我的。以她的学历及能力,完全不需要去那种地方赚那种钱。
“等我有点头绪了,再和你们说吧。”顾原有点垂头丧气的说。
“顾原,我一直沉默并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在查南希的事情。”温澜深吸了一口气,“顾原,你知道我们在做什么事情吗?稍微有点偏差,我们所有人都得死无葬身之地。现在我们赌的是李宗凯对我的那份所谓的感情,但是很可能说变他就变了。所以,我们并没有很多的时间。”
“南希是谁?”我傻傻的问。
顾原和温澜同时沉默,然后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顾原摊摊手,“一个朋友,死得离奇。”
“在天上人间呆过?”我又问。
“在那拉小提琴的。”顾原闷闷的说。
难怪她会去那些,原来是查找线索。我喝了一口咖啡,刚想问问温澜和李宗凯的事情,手机响了起来,除了杨美婵,就只有项天匀了,另外两个知道号码的都坐在我面前。
我看着屏幕上项天匀三个字,抬头看着温澜,“是项鹏。”
温澜闭了闭眼睛,顾原猛的回头,示意我接。
楼主说点题外话:
说实在话,贴完今天的更新,我心里十分难受,但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这部小说,到了现在,已经贴完了四分之三了。
我特别感恩天涯的大部分朋友们,感恩你们的尊重,包容及捧场。
大约是从05年,我便开始在天涯论坛各个版块之间游晃。一直到今天,算起来,我已经是老天涯了。这些年,见了太多的人,太多的事,太多的不平。和许多的潜水党同志一样,无论是嬉笑也好,掐架也罢,我几乎都不发言。虚拟网络,浮世众生相,不言也罢。
到了这部小说,掐架,嬉笑怒骂,我一一经历。初时,如坐针毡。许多事情,看别人经历,那总是别人的经历,再深刻的感受也不过是瞬间情感上的共鸣。
所以,我几乎不说感同身受,没人能和你感同身受。
这期间,骂战到了酣处时,我也曾愤怒回击。很天真的希望过那一小部人能够理解自己,希望大家都一团和气,安心等楼主讲故事。
抱歉,楼主是个理想派。
其实又何尝不明白,即使是人民币,也有视金钱如粪土的人,何况我只是一个码点字的普通网友。
有一部分网友问,不是全部写完了吗?为什么不一次性更完?你不更啊,我帮你更。是的,这部书写完了,在某网站上架,销售。所以,现在楼主是把收费的章节拿到天涯来发。
是的,我承诺了会更新完,所以签合同的首要前提就是必须要同意我在天涯连载完。
所以,某网站更新的速度很快,因为那里的读者付钱看。所以,天涯慢点,因为这里免费更文。楼主得在利益和更新之间要找一个平衡点。
确实,楼主不是一个高尚的人,天天只更新一点点,就这样贴啊贴的。只是,混天涯的同志们,我想问,放眼天涯论坛,你们遇到过多少的太监贴,多少出书了或签约后就不再更新的贴子。我相信你们遇到的不会比楼主少,碰到这种情况时,会不会多少感觉,楼主这样的还算稍微负一点责任。
我想说说关于利益的问题。对于少数几个贴我章节的朋友,换个位置,当你们处在我位置,天天看着某网站的销售数据象人民的幸福指数一样下滑时。你们大概不一定能象我一样,安然的坚持把章节拿出来贴。
有免费的,谁要看收费的???等书全部贴完了,我几乎也就等于把我可以得到的收益全部让出来了,我想问,如果是你们,你们真的能够做到泰然处之???
在,我们听盗版歌,看盗版书,下载盗版电影。我们恨不得什么都是免费的,没人会去关心版权问题。因为自己不唱歌,自己不写书,自己不拍电影。
正如我们在网上看到那么多的不幸,这些事情,没有发生自己的身上,那就不关自己的事。
于是有一天,我们都成了放羊的小孩。站在山头,孤独无助。
唉,算了~~不说了罢。今天的更新贴完了,明天继续。
好在,更多的是明理的网友,更多的是鼓励。所以,楼主再次感恩及感谢大部分的涯友,是你们的支持和鼓励让这部小说被更多的人看到。感谢!
天堂系列第二本书,如果大家愿意看,应该还会在天涯连载。
第99节
“项总。”我平静的跟他打了一声招呼,心里奇怪得很,他居然又打电话给我了。
“林书慧,你帮我一个忙吧。”项天匀淡淡的声音,用的是帮字,我简直要下巴掉一地了。
“项总,您,您吩咐。”即使隔着电话,我下意识的动作也出来了,对着他点头哈腰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这样吧,明天上午,我派人来接你。”他说完就挂了电话。
“说是帮他一个忙,然后明天上午派人来接我。”我握着手机有些愣愣的看她们俩。
“什么忙?”顾原皱了一下眉,“居然用你,显然他不相信他身边的任何一个人了。”
温澜微蹙着眉,“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他的老婆。”
顾原被口水呛了一下,半天才顺平气,“温澜,你这都能猜,要不要支个摊去装半仙算了。”
温澜微微笑了一下,“那天进实验室之前,他接了一个电话,从电话内容判断好象是家里出了事。你想想,他的家庭里那些人物,能随便出事么。你天天泡在电脑前,还好意思问我。我是前两天,看到跟项家走得很近的一个人更新微博,内容是:升官发财死老婆,据说是男人三大喜事,不过你大概也喜不起来吧。这微博发完后,随即秒删。现在串联一下,我猜测是他老婆出事情了。”
“李亦衡可不是等闲人物啊,温澜,你可是领教过的。”顾原敛了神色,严肃的说。
温澜讪笑了一下,“确实,我一向自视甚高。数个专家会诊都轻松应对了,到她那,她用最土的办法让我开了口,我服了!”
“不过是个人都有弱点,据说她非常惧怕她父亲。”温澜又说,“她和那个小白脸的事也不是闹了一年两年了,估计这次她父亲也实在忍不住下去了才对自己那么优秀的女儿下了手。”
“你说是李……”顾原顿住,然后非常小声的说了一个名字,又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
“去就去吧,你细心点。那时她没坏我的事,你也不要坏她的事,礼尚往来。”温澜对我说。
“项鹏不会又欺负林书慧吧?”顾原上下打量我,“美女当前,秀色可餐。”
“你当项鹏脑子进水吗?他本来就不是高调的人,回了京城,就更低调谨慎了。以他的行事风格,我确定他不会。”温澜笃定的样子。
“温澜,我问你句话。”一杯咖啡喝完后,顾原再次开了口。
我转着咖啡杯保持着沉默。
“问吧。”温澜一直看着窗外。
“你一定要置李宗凯于死地吗?”顾原问。
我耳朵都要竖起来了,这个问题问得可真好。
“给我一个放过他的理由。”她回头看着顾原,面无表情。
“他爱你。”顾原认真的说。
温澜看着顾原好一会,才淡淡的说:“我只爱自己!”
这真是一句冷酷又无情的话,我和顾原双双缄默了。
离开四合院时,那个短发的姑娘不知道又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了,一直把我们送到门口看着我们上了车她才返回了院内。
我没再象来的时候那么兴奋了,看着北京城的夜景,觉得无比繁华又无比的苍凉。那些我认识的或不认识的人,每一个人都有那么多只属于自己的心酸故事。
“顾原,你家就在北京吗?”我随口问。
“是。”她半天才吐出一个字。
温澜从副驾位回头看了我一眼,我明白不好再问了,估计又是一个有难言之隐的人。
当天晚上,温澜破天荒的早早回了房间,然后坐在窗前的办公桌前。我盘腿坐在上铺,在手机上逛着淘宝。
“杨美婵还好吗?”温澜敲击着电脑键盘,淡淡的问我。
我放下手机,从楼梯上走了下去,然后坐到第二个台阶。开始絮絮叨叨的给她讲杨美婵的故事,讲到李新阅时,温澜显然震惊了,蓦的转了身,捂着心口。
“温澜,是我不好,当年是我带她跳入这个火坑的。”我撑着头,十分懊恼。
“她的导师当年对她寄予的希望是相当的大……”温澜慢慢的弯下腰,好一会,她才慢慢直起身,语速极慢的说:“小慧,重新走正路吧。”
她转回身去了,键盘敲击声又稀稀拉拉的响起,我靠着楼梯,想着正路二字。这人间,什么样的路才是正路?
次日早上九点整,我的电话响了。
“你现在下楼。”项天匀的声音,还算温和,不等我说话他又直接掐了。
顾原帮我开的门,开第三道门时,她小声说:“你多留意一下项鹏,观察一下他的日常生活细节。”
我应了声好,但完全不知道顾原要干什么?
车子在路上行驶了两个多小时,我感觉都要出北京城了,总算拐进了一条比较小的公路。然后又是一路狂奔,半个来小时后,视线范围出现一个别墅群,错落有致的别墅都是在山头上显得非常气派。车子在其中一幢别墅前停了下来,有人小跑着过来开车门。
我跟在一个中年男人的身后,向着别墅里走去,在大门口,那中年男人就顿住了脚步,只是示意我往里面走。
“项总。”我看着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人喊了一声。
“你来了。”项天匀转过身来,指着沙发说:“坐。”随后他也坐下了。
“让你来,是想请你帮我照看一个病人。”他说这句话时,显得有点无奈的样子。
“项总您吩咐就是了,只要我做得到的,我就一定会尽力。”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他态度缓和象个人样,我就恨不得掏出心肝来表忠心。
“是我老婆。”他定定的看着我。
温澜果然是半仙,被她猜中了。
我装着吃惊的样子点了点头,好奇得很却什么也不敢问。
“她现在脾气很古怪,希望你多担待,大概就是半个月左右的时间,报酬的话你不用担心,一定会让你满意。”他说得很诚恳,不再是嫖客打发小姐,而是真正的请我帮忙那种。我莫名的想笑,觉得人生就是一场巨大而滑稽的戏,我这个总把戏演砸的人居然也有用处,这实在是很不容易。
“项总,我尽我最大的努力照顾你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