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生意场上博弈还要让人惊心百倍,权力场上的输赢,更是比生意场上的风云还要莫测千倍。
“眼下还有什么流言能压得过这样的荣耀,更何况此事本就属实,并非莫家凭空捏造。至于万一……若是真有莫家被弃的那一日,到时多一分怪罪和少一分怪罪,估计情况也相差不了多少。”莫璃目光淡淡,说着往厅nei看了一圈,此时族中的这些长辈虽还有人面上带着几分不赞同,但在实际的好处面前,倒也没有人要出言反对,于是她接着道,“我听说姬御风快要回来了,依我看,他这次回来定是做了充足的准备,莫家若是不赶紧将形势扭转,到时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莫长青沉吟片刻,也只得点头,莫璃便道:“如此我就先回去了,余的事三堂伯公就看着办吧,我店铺那边还有些事要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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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刚回云裳阁,还不及往里走,贾黑就赶紧走过来,压低了声音道:“东家,谢大人回来了,刚刚已经使人过来留了话,让东家一回来就去他那儿一趟。”
莫璃呼吸一窒,站在那僵了片刻后,才忽的转身重新往外走去。
眼下已是九月初了,谢歌弦这一趟足足走了两个月,期间除了送回阿圣虽是还在狱中,但人无碍的消息后,就再无别的只言片语。之前她和莫家派去的人,根本接触不到那样的上层,银子是花了不少,但确切的消息却一点没打听出来。这段日子,若非有谢歌弦将这等消息送回,她还真以为阿圣就此消失了。
出来开门的依旧是平安,走去书房的路上,还看到已经有九个月大肚子的王莹,正扶着丫鬟的手在院子里散步。莫璃急着要去谢歌弦书房,王莹却将她叫住,轻笑着打了声招呼:“莫东家过来了。”
“是,夫人今儿的气色真好。”莫璃只得站住随口道了一句,然后不等王莹再开口,她就又急忙道,“请夫人见谅,我此时有急事要问谢大人,先失陪了。”
瞧着莫璃疾步往谢歌弦书房走去的背影,跟在王莹身边的丫鬟即有些不满地哼了一声:“她这是什么态度,夫人肯跟她说话是瞧得起她,竟这般不知好歹”
“她也是担心她的丈夫罢了,这有什么可责怪的,这样的女人,连我也不免有几分羡慕。”
那丫鬟呵呵一笑,一边扶着王莹回房间,一边道:“夫人是皇城的金枝玉叶,之前去谢府小住的时候,就是那里的几位乃乃对夫人也都是极客气,那府里的姑娘对夫人更是仰慕得紧,夫人怎么反倒羡慕起那样粗俗的商户女。她也就容貌生得不错,但终究是上不得正经台面的人,在我看来,可是连夫人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王莹摇了摇头,轻轻一叹:“你懂什么,我有的,她不见得是想要的,但她有的,却是我盼也盼不来的。”
那丫鬟更是不解,王莹却不想再说,改口让她将孩子的小衣裳拿出来,看看还有哪些没准备全。
……
莫璃进了书房后,就满脸紧张的看着谢歌弦,张了张口,却一时间不知该从何问起,甚至心里头有些不敢问,就怕会听到不好的消息。
“他已经出狱,但暂时还回不来,不过目前看来应该是无大事了。”谢歌弦抬眼,看了莫璃片刻,终于开口道出她最想听到的消息。秋日的阳光从纱窗外透进来,将他的面容映照得愈加俊秀,两月个的时间,他经历了数起权力争斗的风波,皆是暗朝汹涌。如今暂告一段落回来,面上难免透出几分疲惫,但眼里却还是带着几分淡淡的欣喜。
他的妻子即将临盆,眼前的女子看着亦是安好,这很好,对他来说,至少是个安慰。
听到这句话,莫璃呆了半响,然后才终于反应过来,随即双眼就模糊了。整整四个月的时间,悬在心上的那把剑,如今总算放了下去。如阿圣当时离去的那般,她的眼泪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似乎怎么擦都擦不净,只是这样的场合实在不是她该哭的地方。于是一时手忙脚乱,与往日的端庄大方比,显得狼狈许多。
谢歌弦没有劝她,也没有起身给她递手绢,只是坐在那静静看着。
“他倒真是有几分幸运……”许久后,他不禁自语般的轻轻一叹,而这会儿莫璃也总算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然后才想起问阿圣既然已经无事,那为何还不能回来。
“皇上喜他御马之术,暂时将他留下了。”谢歌弦说着便又解释一句,“前段时间草原那边进贡了十几匹性子极烈的神骏,宫中的驯马师无人能驯服得了,结果却唯他可驾驭。”
莫璃放了心,随后又问:“那当时,他是因为什么入狱的?”
谢歌弦沉默了一会,才将当时之事缓缓道出。
原来阿圣在京城nei被三皇子使人看起来后,皇上在避暑山庄跟太子正说着月氏国的事情时,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他来,于是便让人去将阿圣带到避暑山庄。却不料阿圣这一过去,还不及正经面圣呢,就先冲撞了圣上。听说当时令皇上差点从马背上摔下去,如此不敬的行为,自是令皇上心头大怒,原是要亲自问责的,却偏巧那当口又传来月氏国那边的战事。于是皇上才暂且搁下问责他之事,而三皇子自是趁此机会,以不敬之罪将阿圣打入大牢,并试图重新翻出天蚕降世不详之说除去莫家,并意欲借此事将太子牵扯进去。
太子本就防着三皇子的动作,当日亦觉得阿圣冲撞圣驾之事颇为蹊跷,更何况当时皇上骑的那匹马,是他几日前才训好献上去的。于是便暗中让人细问了事因,后得知原来阿圣被带动去避暑山庄后,无意中发现马厩里某匹马的马料有些问题。随后在猎场那儿将面圣时,又发现当时皇上座下的那匹马,就是之前他发现马料不对的那匹。
偏那会儿皇上已经甩鞭驭马而去,阿圣来不及提醒,也没法解释,当即抢过一匹马冲了上去。如此他自是成功阻止了一场意外,只是偏那时候马匹稍稍现出的癫狂状,也被人误以为是因他的关系而受惊。加上当时南边战事传来,故皇上也没细追,就让人将人和马都带下去,于是便有了接下来的入狱之事。
知晓事因的太子自然是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于是当即让谢歌弦上京一趟。
这两个月nei朝中具体发生了什么,以及太子和三皇子之间的争斗详情,谢歌弦自不是不能往外道的,总归太子还了阿圣一个清白,又让他在御前露了脸,并令他顺利得了圣上的青眼。
听完后,莫璃怔了片刻,便迟疑着问了一句:“那,那他到底何时能回来?”
谢歌弦想了想才道:“再过半个月便是皇家祭祖日,估计那个时候他便该回了。”
再半个月就能回来了。
回到家后,莫璃还有些不大敢相信这是真的,直到走到朱氏那边,被朱氏再次问起阿圣的事时,她下意识地没有再如以前那般避之不谈后,才总算是回过味来。
终于……不用再苦苦撑着了
朱氏就算初始不知道,但整整四个月见不到人,加上莫璃在族里的地位越来越显得举足重轻后,她跟族中妯娌的来往也较之以往频繁了好些。因此她不可能不听到一点风声,只是因瞧着女儿日渐沉默,并每次她只要一问及阿圣的时候,都会被莫璃三言两语给带了过去,由此她也明白了事情多半是不容乐观。
如今,忽然从莫璃口中听说阿圣即将回来,朱氏呆了半响,然后才含泪点头:“好好好,回来就好,能回来就好”
“这段日子,让娘为我担心了,其实之前是……”莫璃看了朱氏难以自持的神情,心里微有些泛酸,只是踌躇了好一会儿,却依旧不知该从何解释起。朱氏拭了拭眼角,就摇头一叹:“傻孩子,娘都明白,你凡事都有自个的主张,心里再苦也不愿道出来。总归他人能平安回来就好,只要你们能好好的就比什么都强。对了,得赶紧的,将这事跟老太太说去,这段日子老太太一直跟我念着这事儿,却又让我别老问你,免得让你难过,连雪儿都被老太太严令不许多嘴。”
其实,当她撑起这个家,成为家中支柱的同时,家里的祖母母亲和妹妹,又何尝不是她心底最坚实的支柱。若没有她们在身后,她怎么可能有勇气一直向前。(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手机网(.roushuwu.net)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卷 涅盘 第307章 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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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7章 离去
三天后,石大山等人从安县回来,莫璃之前就已打听好他们的行程,因此早早就遣人在城门口那等着。于是石大山回到永州的当天下午,就跟莫璃以及丝行的数位老东家在酒楼里会面了。而那个时候,石大山自是已听说了太子特意向莫家下订单,并且阿圣即将平安归来的消息。
如此,这笔准备了有大半年,并且将一直延续往后十年的生意,就在那天的酒席上初步拟定。随后又经过四五天的商谈,双方将所有的细项都敲定后,以莫家为主的丝行总算于九月十二日将这笔买卖成功签下。
与丝行nei欣喜的气氛相反,此时的商社完全是愁云蔽日,姬御风已在赶回永州的路上。韩四道听说丝行成功的消息,将手里的账册啪的一下扔到桌上,然后就出门去了。
“莫东家,借一步说话。”莫璃刚下马车,还不及进店铺,就见韩四道旁边走过来,也不知他在这附近等了多长时间了。此时他面上的表情很是凝重,并且神色极为疲惫,眼中布满了血丝。红豆有些紧张的站在莫璃身旁,赶车的赵叔原是要将马车赶到巷子那边,却瞧着这一幕后,即拉了一下缰绳,让马车先就停在这。
“韩爷怎么有空过来。”莫璃打量了他一眼,然后有些惋惜地道,“只是我今儿有些忙,韩爷若是有什么事就先跟贾掌柜说吧。”
韩四道拧着眉开口:“难道莫东家当日应予我入商社之事,一开始就是有意哄骗?”
莫璃将转身,却听了这话后,想了想,索性就停下看着他道:“商社并未似韩爷当日说的那般如日中天,我眼下的选择不是最正常的吗。”
韩四道盯着她道:“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抱有欺骗之意?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有了算计之心”
莫璃沉默地打量起眼前的男人,良久才开口:“欺骗?韩爷跟我之间是明明白白的利益之争,清清楚楚的买卖交易,何来欺骗之说。韩爷心里难道不知道什么才叫欺骗?什么才叫算计?韩爷可还记得杨夫人?可还记得留香阁?”
韩四道一怔:“什么——”
莫璃嘲讽地一笑:“韩爷从一开始就抱有什么目的,做过什么,自己心里难道不明白。”
杨夫人,留香阁,那已差不多是五年前的事了,这会儿突然被提起,韩四道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事,却一时有些不敢相信:“你,你怎么会知道……”
莫璃接着道:“莫论那一开始了,就只论如今这几年的事吧,墨染在莫三老爷作坊里失手打翻染料之事,韩爷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忘了。”
韩四道眉头一拧,即道:“此事与我何干”
“初始确实与韩爷无直接关系,但接下来,莫三老爷在红花染料上栽跟头,韩爷心里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是怎么回事。而那批红花染料,若不是莫二老爷当时发现不对劲给退了,韩爷觉得我会得什么样的结果?姬御风为何那么爽快的就给我那么大的一笔生意?”莫璃说着就是一声冷笑,“在商场上逐利,用什么样的手段都不足为奇,既然韩爷一开始就选择了不择手段,那输赢就应该自认,别到头来反义正言辞地去指责别人,这未免太难看了些”
她说完,就转身走了,韩四道表情僵硬地站在那,直到莫璃都进了云裳阁,他却还不见离去。
“姑娘没事吧?”在前厅坐下后,却瞧着莫璃面上神色隐约还有些沉郁,红豆不禁担心地问了一句。
莫璃轻轻吐了口气,然后淡淡一笑:“没事,你帮我将贾掌柜叫过来。”
不多会,贾黑就进来了,而此时莫璃面上的神色也已完全恢复正常,并不等贾黑开口,她就先问一句:“上个月谢大人的分红可都出来了?”
“前几日顾叔就已经算清,只是这几天因石大山那笔买卖的事,这笔银子还没来得及拿到银庄那存。”贾黑说着就看了莫璃一眼,然后道,“东家是不是想跟谢大人打听阿圣回来的事?”
莫璃点头,无奈一笑:“谢大人这些天似乎很忙,我去了两次都碰不上人,之前说阿圣回来也就这几天的事,只是都现在了,京城那边却一点消息都没传回来,我心里总觉得不够踏实。”
“有件事我没来得及跟东家说呢。”贾黑迟疑了一会儿,便道,“今儿我给城西的那两位老主顾送点心去的时候,也顺便拿两盒点心送到谢大人府上,却不想刚一到门口,就瞧着他府里的丫鬟从外头急冲冲的将一位产婆给带了进去。”
莫璃一怔:“这么说今儿是谢夫人的临盆日”
“应该是的,当时我在门口递礼盒时小心问了一句,那管事婆子随意点点头,然后就进去张罗了,瞧着似都很紧张。”
“那我应该去祝贺一声,你早上是什么时候去的?”
“距这会儿差不多有两时辰了。”
莫璃心里略算了一算,就站起身道:“我出去看看,上个月的分红你今儿就存到银庄去,趁着今儿这样的好日子。”
青云路,谢宅。
九月中旬,天气已是微寒,早晚时候,说话时从嘴里呼出来的都是白雾。然而,就是在这样的天气,隔着帘坐在床边施针的大夫,额上却冒出一层薄薄的汗。一旁的产婆的脸色也非常不好,不说床上的产妇如今是出气多进气少,就是中途换上的她,这会儿也觉得有些顶不住了。
这位谢夫人不仅身子骨小,而且平日里被养得太过娇弱,偏胎位还不正,再加上如今都没到日子呢,肚子里的孩子就要出来了……产婆一边看着大夫施针,一边看着床上产妇的状态,心情越来越沉重。
谢歌弦坐在外屋的圈椅上,面色苍白,神情疲惫,眉头拧得紧紧的。
事情太过突然,他连谢家的那几位嫂子都没给知会,此时这小小的宅院里,即便是看着忙碌,但却依旧透着几分冷清。秋日午后的薄阳从窗棂的镂空处照了进来,稀疏的光斑在安静的房间里碎了一地。里面时断时续的声音像刺入肌骨的钝刀,带着皮肉,一点一点地磨着拉着扯着,看不见的血四下蔓延……
莫璃去百草堂买了一支足有两手指粗的野山参,让人包好后,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便上了马车往青云路过去,同时心里也准备好到时要说的贺喜话,以及如何再问一问关于阿圣的消息。
然而莫璃却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这一过去,竟会看到那样的情形。
似乎是里头的下人手里都有要忙的事,所以还是平安给她开的门,莫璃面上的笑在看到平安脸上的表情后,慢慢转成了不解。
而此时,厢房nei,大夫已收针出去,换了谢歌弦进来,同样退出的丫鬟们个个惶惶不安,跟随王莹最久的那两位甚至已忍不住低泣出声。
“夫君……”王莹颤着手从被子上抬起,谢歌弦忙握住,红着眼看着她,又看了看被包好放在旁边的孩子,张了张口,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又一个至亲的人要离他而去,少时是这样,现在竟还是这样
“可惜是位姑娘,我没能,给夫君,生位哥儿……”王莹虚弱地笑了一下,却话一出口,眼泪就从眼角落了下去。
“姑娘很好,很好。”谢歌弦在她手上吻了一下,然后帮她拭去眼角的泪。
旁边的孩子睡得很安静,只出生的时候大哭了几声,待产婆帮她洗完澡,包好后,就闭上眼乖乖睡在一旁,丝毫不知才刚刚将她生下,与她血脉相连,被称为是她母亲的人,马上就要永远离开了。
“成亲那日,夫君挑开我头上喜帕,我看到夫君的第一眼……就,就喜欢上夫君了。我总是想,定是我前世修来的福,能让我,让我这辈子……遇到夫君。只可惜我,不够聪慧,每每看到夫君心里藏着忧虑,我却不能……为夫君分忧一二。”
“不会……”
“这孩子真乖,不知长大后会像谁多一些。”王莹虚弱地一笑,就微侧过脸,不舍地看着襁褓中睡得安然的孩子,然后道,“夫君给孩子取个名吧。”
“谢天赐,小字琰琰。”谢歌弦看了那孩子片刻,然后就在她手上写了一个赐字和一个琰字。
上天赐他莹莹美玉,王莹看着手中的字,眼泪随即又落下。
“让我抱一下孩子。”
谢歌弦忙放开她的手,将孩子小心抱起来,放在她怀里。
襁褓中新生的婴儿,床上苍白无力的妻子。
谢歌弦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无法呼吸,不禁转开脸。
王莹闭上眼,在谢天赐脸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抬起脸,看着谢歌弦道:“我……是个没福的……不能看着琰琰长大,夫君,夫君日后若找新人……”
谢歌弦正要张口,王莹却抬手轻轻捂了一下他的唇,接着道:“只要……是能对琰琰好,夫君也,也不必有什么顾虑,尽早……尽早迎新人进门吧。”
他眼泪掉下来的那一瞬,贴在他唇上的手也跟着松开,然后无力地落在缠枝莲花的锦被上,而她怀里的孩子依旧睡得安静香甜。
她终得他将她放置心里,永远。
莫璃满心忐忑地坐在偏厅里,起身坐下了十多次后,忽然就听到外头传来丫鬟们的哭泣声,幽幽的悲切声一下子将外头的那令人沉郁的安静撕开,秋阳愈加惨淡,她的心即随着那声音沉了下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手机网(.roushuwu.net)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卷 涅盘 第308章 追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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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8章 追寻
一直等到日落西山后,莫璃才随过来请她的平安去了厢房,刚走到门口,谢歌弦就从里走了出来。傍晚的残阳将他面上的疲惫和苍白照得愈加清晰,莫璃怔然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张口:“请大人保重身体。”
谢歌弦没有看她,只轻轻道了一句:“去告个别吧,她同你也有过数面之缘。”
莫璃点头,就走了进去,此时屋里已被下人收拾干净了,孩子也让乃娘抱走了,躺在床上,盖着被子的女子,除了脸色看着有些惨白外,跟睡着了没什么两样。
她与她,不过才见过数次,而且每次都是匆匆而过,两人说过的话,总共加起来可能还不到十句,印象中,这是个完美无缺的女子。这样的女人,对她来说,一直就是云端之上的存在,这样的女人,从一出生就拥有了普通人不敢想象的一切。
只是命运之无常,总是令人措手不及,如她上一世。
更如今日,她原本是来贺喜的,谁知最后竟是变成了告别。
从王莹的房间nei出来的时候,谢歌弦还站在走廊下,颀长的身影在夕阳之下,沉默得让人不敢靠前,悲伤的气氛在看不见的空气里缓缓流动。这院里的下人个个看着都有些茫然无措,寂静的宅院nei,偶尔传出一两声压抑的哭泣。莫璃迟疑了片刻,就走过去轻轻开口:“这事应该让人去谢府说一声,夫人的事须得有人过来帮忙才行,孩子也得有人照顾着才妥当,大人可派人过去说了?
谢歌弦缓缓回身,哑声道:“莫东家有心了,谢府的人过会儿就到,听说你已过来许久,时候已晚,我就不再多留。”
他看起来似乎比想象中的要好,除了眼中还带着悲伤外,脸上的神色较之刚刚好了许多。
莫璃迟疑了一会,觉得自己此时在这也帮不上什么,于是安慰了几句,便欠身告辞。只是她才刚走几步,谢歌弦却又在后面道了一句:“昨日才收到京城那边的消息,皇上这次打算直接去虞山祭祖,阿圣也被点了一同前往。”
莫璃怔住,不知为何,听到虞山这个地名的时候,她心口那即猛地一跳,却这会儿谢歌弦又跟着叮嘱一句:“此事莫东家心里知道便可,不得往外说去。”
回了云裳阁后,天已暗,贾黑正等得着急,总算瞧着她回来了,就赶紧过来问:“如何,那位谢夫人是生了位公子还是千金,打听到阿圣的消息了吗,具体是哪天回来?”
莫璃进了店铺后,才轻轻一叹:“生了位千金,只是谢夫人因难产,殁了。”
……
十四日后,在谢三乃乃的张罗下,谢歌弦亲自将王莹的灵柩被送往京城,入谢家祖坟。
那天,莫璃亦去送了一程,当日那位丰神俊朗的男子,经这几年的人事变迁,面上添了少许沧桑,眼中也多了些许忧郁。挂了缟素的车旁,一身白裘素袍的他立在那,看着起来略显单薄。谢家以及州府过来送行的人很多,莫璃并未上前去,只站在人群外注目。
而当谢歌弦将上马车时,他却忽然往她这边转过头。
那一眼,很短,甚至还不及莫璃确定是否是在看她的时候,他就已将目光收了回去。
谢歌弦走后第二天,丝行跟石大山谈下的第一批货也装好了船,即将入永江运往南方。因这是丝行跟石大山的第一次买卖,关系到往后十年的生意能否顺利进行下去,所以丝行这边还需派个主事的人一路跟船过去,以保证万无一失。
莫璃看了沿路经过的地方后,就决定由她亲自跟船,贾黑大诧:“东家,这一趟来回至少要两个月,而且随船的基本都是男人”
“我知道,不过这一趟我非去不可。”莫璃一边看着贾黑拿过来的水路图,一边道,“姬御风回永州有段日子了吧,知道他那边目前有什么动作吗?”
说到这,贾黑就想起前两日打听到的事,便道:“说来也巧,之前商社都有江河日下之势,不过他这一回来,倒就拉到了一笔买卖,听说谈买卖的那方是南边人,似乎出货的时间也是这几日。”
莫璃抬眼:“南边的人,南边哪的?”
贾黑摇头:“这倒不清楚,不过照我打听到的消息看,似乎不是大昭的商人。”
莫璃脑子忽的闪过什么,即问:“难道是越国商人?”
“越国商人?”贾黑一怔,“谁说是越国人?不过越国不是在大昭的西面吗?”
莫璃没法忽略心里生出的异样感,迟疑了一会,便将当日从薛琳那听到的事道了出来。贾黑听完后,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会,便道:“该不会是表姑娘听错了吧,应该是月氏国而不是越国?南边,跟大昭常有生意上往来的就月氏国,他们那边可是极喜欢咱这儿的丝绸。只不过听说最近南边边境出了战事,所以两边的关系紧张了不少,现在月氏国的商人过来这边都非常低调,轻易不表明身份。”
莫璃心头一怔,想了一会,也觉得很有这个可能。
虽说国家之间的摩擦向来不影响商人之间的交易往来,但这样敏感的时候,姬御风竟跟月氏国的人打交道,莫名地让人有种隐约的心惊肉跳感。而且她心里总觉得自己似乎是忽略了什么,但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不过对于商社那边的疑虑,并不影响莫璃随船的决定,因为商船南下的那一路,正好从虞山经过。当确定这一点后,她就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冲动,如似心里有个声音一再地告诉她,这一趟,她必须过去,不然定会后悔。
……
十月初,江上的寒风已带着凛冽之意,莫璃却一脸沉思地站在船头的甲板上,看着下面的滔滔江水。
不多会,莫古就走过来道:“这船上虽大半都是莫家请来的伙计,但到底还是有别的人在,又多是血气方刚的男子,你却还日日出来站在这船头,太过惹眼。眼下那些人有事没事就想着跑上来溜一圈,你该收敛着些,就在船舱里待着。”
莫璃收回目光,不在意莫古这番责备的话,只是问了一句:“还多长时间到虞山?”
“再两日就该到了。”莫古说着就微微皱起眉头,“虞山那儿还有个钞关口,到时估计要停留半天时间,若是傍晚到那儿的话,可能就得停一夜了。”
莫璃淡淡一笑:“多耗点时间没大关系,水上行路还是以稳妥为主,再说石大山也在这船上,他都不着急,咱也不需替他着急。”
莫古看了他一眼,便站到她身边:“阿圣快回来了吧?”
莫璃抿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发丝:“嗯……”
莫古看着江面道:“如今你都跟船出来了,他会不会在你回去前就已到家?”
莫璃沉默一会,便轻轻一叹:“不知道,不过若是那样倒是更好。”
莫古从江面上收回目光,看着她道:“其实你这一趟实不必也跟着过来,丝行你费了不少心思,族里早就认可你了,这点事还是有人能为你代劳的,而且最后功劳一样记在你头上。”
莫璃笑了一笑,也不做解释,往江面上看了看,然后朝西边抬了抬下巴道:“五叔发现没有,从入了永江后,那艘船好像就一直跟着咱们。”
莫古往那儿看了一眼,便道:“往南去的都走这条水路,再说那也是商船,你想过多了。”
“莫东家果真细心,那虽是艘商船,但倒真有些不大对劲。”两人正说着话呢,石大山就从后面走过来接了一句。
莫古听了这话,便转过头问:“哪里不对劲?”
“那船不小,但吃水却不够深,明显船上没装多少货。”石大山走到莫古身旁,手搭在栏杆上,接着道,“似我们这些专门走水路的商人,眼下这个时候,从北往南去的船,无一不是将货舱装得满满的。除去季节的因素外,这么大的船过去这一路,需要缴的船税可不少,所以只要船没装满,对我们来说就等于是白扔银子。不过若那艘船这一趟不是为做买卖的话,倒也不甚奇怪,南北这么多商人,也不可能每次出去都能满载而归。但这些天下来,每到钞关处,他们也随咱一块入港停靠,并直接上岸缴税盖印章,这银子扔得着实是过于爽快了些。”他说到这,就看着莫璃呵呵一笑,“想不到莫东家第一次跟船就能注意到这些,果真是不能小看了。”
莫璃心头微惊,她并非是如石大山所说的那般观察入微所以才注意到那艘船,而是在上一个钞关口,她随莫古下船去看看的时候,正好碰上那艘船也下来几个人,并且他们当中有一位说话的口音很是怪异。本来在水路上跑的商人,什么样的口音都有,偏她当时也不知怎么,就是注意到了对方。
莫璃沉吟许久,心里突然砰砰跳了起来,抓住栏杆的手亦跟着紧了几分:“是不是只要有了钞关处的印章,这一路上无论是停靠还是行船官府都不会为难?”
“确实是这样。”石大山点头,“若不是载货船,可以不必缴那些条目繁杂的船税,因此总有不少商人想钻这样的空子,所以钞关的人查得很严,这一路上只要是没有钞关印章的文书,到时定要被扣下,然后派人上船查看是否属实。总归这里头的猫腻极多,因此有些人若是急着赶时间,即便船上无货,却也免不了要往外送些好处才行。”
听了这样的话,莫璃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在心里闪过,但一时却又抓不住。她虽比别人多出十年的记忆,所以要回想当时当下的某个点时,对她来说也是隔了十年的时间长河。若是与自身有关的她倒能记得清楚,但是无关的那些,却真的很模糊了。更何况这两世,她走的是完全不一样的路,因此曾经那些记忆对她来说,基本没什么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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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涅盘 第309章 归来(结局)
收费章节(44点)
第309章 归来(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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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天,莫璃对那艘船更加注意,莫名地,她心里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般,然而这一路上却风平浪静,天空连片乌云都没有吹来。但随着船越来越近虞山,她的心头焦躁的感觉却是越来越重,于是那天下午,她便将丝行里一位叫刘真的小管事找来。
刘真是她当初进丝行时,从低下培植起来的自己的亲信。这年轻人原本就只是丝行里一个跑腿的,因嘴巴不够利索,额上又带着个刀疤,而且穷得响叮当,所以即便在丝行里当了六七年的差,也仅是个小打杂的。然而莫璃一开始就看中了他有一身好水性,而且会南边多个地方的方言,后来又知道他自小就跟着他那斥候老爹在军中混过,杂七杂八地学了些不入流的本事。因此这些年他虽一直就是个小打杂的,但对丝行nei的关系却都了然于心,故而莫璃进丝行没多久,就将刘真给提到自己身边做了左右手。
“马上就到虞山钞关了,我需要你帮我个忙。”
“莫东家请吩咐。”
莫璃往外看了一会,然后才低声道了几句。事情吩咐得有些奇怪,但刘真没多问,直到完全明白莫璃的意思后,他才认真点了点头,然后便退出去了。
江面上浮满碎金的时候,船终于在虞山钞关口靠岸了,莫璃原想如之前一般,也下去走走。却不想才一出来,就被通知除了下去缴船税盖印章的人外,余的人不得下船。莫璃原还不敢确定自己的行程能不能跟阿圣碰上,如今一听到钞关的人这样强硬得没有任何理由的要求,心头顿起一阵猛跳,然后赶紧往前方不远处那座沐着金光的山那头看去。
虞山并不高,才六十丈许,名为山,但实际上只是个大土丘,因大昭开国皇帝的英灵曾沉睡于此,所以后人才以山为名。即便后来皇陵并未在此修建,不过开国皇帝的后人却在这山上修了座祭坛,每年这里都会有固定的祭祀仪式,那些个时间,这附近的官员都清楚,因此能早早准备得妥妥当当的。只是当出现规律之外的事情时,所有官员都有些发懵,比如眼下,这皇帝老爷子好好的皇宫不待,竟一个兴起,就跑到这边来了,而且还不许这地方的人兴师动众,更不许人通知这地方的父母官。
就是虞山钞关口的官员们,也只有上面那几位心里知道这个事,偏这个时候,他们这的兵统共也就三十来个,寒酸得可以。
莫璃站在船头的甲板上,眼睛盯着前方好一会后,再观察了一下这钞关口周围,发现这里明显不如上一个钞关口热闹,船只稀稀落落的就那么几艘,岸上的人也少得可怜,于是她心里更加笃定阿圣他们已经到这了。
他此时应该就在前面,离她不足五里,莫璃放在栏杆上的两手紧了紧,许久,才轻轻吁了口气,然后转过头,此时刘真已随石大山等人一块下船去了。随后她又往关口另一边看了一眼,即瞧着同她一路过来的那艘船也已在岸边停靠,并且很快,那船上也下来几个人。
石大山将船在这停留一晚,除了要盖印章外,还要去县里一趟结算去年的一笔账,算着时间,他估计得明儿早上才得回来。因此他将印章事办妥后,回来交待了一句,并请莫璃和莫古代他劳累一夜,然后就离开了。
“我安排人守夜,你去休息吧。”用过晚饭,莫古便对莫璃道了一句。
莫璃却摇了摇头:“今晚就由我看着吧,五叔到底一把年纪了,而且这两日不是还吐得厉害,加上船一直在江上走,估计这些天都没好好休息过,就趁着今晚正经歇一夜吧,夜里若有什么事,我会叫您的,而且我这还有红豆陪着。”
莫古确实觉得自己这些天就没睡过一个好觉,见莫璃都这么说了,而且守夜其实就是安排船员轮流看着罢了,倒不必负责的人时刻亲力亲为。因此也不推辞,说了几句就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夜幕降下,岸上亮起灯火,只是不知是往常就这样,还是就今夜比较特别。人影稀落的岸上,那点星火看起来有些过于单薄了。莫璃默默看了一会儿后,就抬眼望前方望去,便见虞山那边,此时竟也有火光穿透浓暗的夜幕,模糊地照到她眼里。
而同他们停靠在一起的那艘船,看样子也打算在这停一晚。
只是当她这里船头和船尾都亮起风灯的时候,那边却什么动静都没有,只船舱nei透出些许稀薄的灯光,让人知道船上有主。
“姑娘,要不先您睡一会儿吧,刘真回来了我再喊您起来。”已经快子时了,江面上寒气重,莫璃已进了船舱,却并未睡下,红豆担心她一会顶不住困,就劝了一句。
然而,这才说着呢,就听到门外传来叩叩叩的三声轻响,莫璃即朝红豆使了个眼色,门打开后,果真是刘真回来了。
今夜无风,江流较之往日平静许多,除了岸上那钞关衙门口还立着几位守夜的士兵外,视线能看得到的地方都是空荡荡的一片。靠在岸边的数艘商船也沉默得如睡着了一般,只有挂在船头的风灯在轻轻晃动。
桌上的烛火爆了一下,莫璃听完刘真打听回来的消息后,怔了半响,然后才开口:“你确定他们真是月氏国的人?是军人,不是商人?”
刘真点头:“东家,我自小就是在南放边境那的军营里长大,对月氏国人的一些习惯和口音很熟悉,对有过训练的军人就更不会陌生。我自小就跟那种人打交道,不会认错,那几个商人绝对是假扮的。”
莫璃一时间觉得脑子有些乱,有什么在心里盘旋,却一时理不出头绪,军人,商人,月氏国,战事,虞山……她看着跳动的烛火,不知过了多久,脸色忽然大变,眼里也跟着现出骇然之色,她终于想起那当年韩四道到底对她说过什么事了。
就是这个地方,就是这个时间,月氏国的刺客潜入大昭,血染虞山,过后朝中卷起一场巨大的风波,牵连者无数,入狱流放斩首……上面权力的变更,连带着下面的买卖也跟着受到影响。只不过当时关于虞山的事,似乎被特意压下了,知道的人并不多,就是韩四道也只是无意中跟她提了几句罢了,过后再没说过。
难怪之前听到月氏国和虞山这两名的时候,她心里会生出那样的不安。
可这个事……这个事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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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璃握了握手心,却发觉自个手掌不知何时已经冒出一层汗,阿圣就在那山上,此事若真,那他定也是凶多吉少,就算能逃过一劫,那万一被罪责……天子一怒,谁知道会有多少无辜会被牵连
见莫璃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红豆就担心地问了一句:“姑娘,怎么了?”
莫璃僵硬的抬起脸,却一时间依旧说不出话来,茫然和恐慌令她犹疑不决。直到她忽然想起之前做的那两个梦,想起他胸口被利箭直穿而过,想起他身上那汩汩流出的鲜血,呼吸一窒后,她终于拿定了注意。
片刻的低语,刘真面上立即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一旁的红豆也觉得双腿一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