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无双脸若冰霜,站上宫门台阶,扬声道:“宫中有规矩,不到日落不得闭门,闭门者视同谋逆!”
她一连说了三遍,宫门这才打开,有人走出来喝道:“有谁在此大胆喧哗!”聂无双当先大步进去,一把推开他,秀眉横立:“来人!拿下此逆贼!”
她说罢疾步走了进去,穿过一道影壁,忽地顿住脚步,只见在紫薇宫的庭院中,雅婕妤与玉嫔相扶而立,脸色煞白,在庭院中,已有了几个紫薇宫的宫人被按住打得鲜血淋漓,正在翻来覆去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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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妃坐在树荫下的椅子中,脸色凝重铁青。聂无双看见雅美人与玉嫔没事,心中先是松了一口气,但是又皱起秀眉,上前朝着云妃施礼,冷声道:“云妃娘娘白日紧闭宫门,臣妾不知娘娘意欲何为?”
云妃看了她一眼,冷笑一声:“你居然来了。本宫还以为你会缩在‘永华殿’里呢。”
她眼中射出怨毒,犹如淬毒的毒箭,喝道:“来人,拿下聂无双!这一干人等都是要谋害本宫的主谋同谋!”闷
她话音刚落,两旁带来的宫人一声呼喝就上前要拽住聂无双。聂无双看准扑来的宫人,“啪!”地一声一巴掌狠狠扇了他跌个踉跄。
“大胆!本宫是你等剑婢可以碰的?!”聂无双喝道:“国有国法,宫有宫规,六品以上含六品宫妃若有罪,应交与宫正司论罪,不得私自刑囚!有违逆者视同其罪!”
她站在庭中,挺立如剑笔直,面罩寒霜,凛然不可犯。所有的人都怔住,不敢再上前。
聂无双环视了四周,把目光定在云妃脸上,似笑非笑地问:“云妃娘娘,您说臣妾说的对不对?!”
云妃被她的犀利如刀的目光逼得一缩,随后又想起什么,冷傲地一挺胸脯站起身来:“聂无双,你别以为拿宫规就可以压住本宫,今日,本宫就是要在这里审个清楚明白!”
她口气中的嚣张令玉嫔气得发笑:“好个清楚明白!慕容芙!你今天不过是想来这紫薇宫里撒野而已!你有本事就冲我来!咳咳……”她说到一半,不由连连咳嗽,聂无双知道她宿疾未好,又性子直拗,在这里根本不是有备而来云妃的对手。
想着她连忙上前,为玉嫔抚背:“玉姐姐不要说了,你多说无益。”
一旁的雅婕妤早就已经吓得脸色煞白,但是尚还能支撑,她感激看向聂无双:“聂姐姐,是我连累了你了。”
聂无双按了她的手,示意没事。杨直劝她的对,她今天过来搞不好不但保不了雅婕妤与玉嫔,说不定还会被牵扯进去,实在是得不偿失。
她心中苦笑,但她已经跳了进来,再抽身已经是晚了。她的目光扫向自己带来的宫人,却没有看见杨直的身影,心中忽地大定。
她抬起头来,看着云妃,目光直接坦荡:“云妃娘娘既然说有人要谋害娘娘,那证据何在?”
云妃冷笑一声,声音中充满轻蔑:“聂无双,你今天来这里不过是来送死的,证据给你又有什么用?等本宫审完紫薇宫的每一个人,你就知道证据在哪了!”
她说完,冲行刑的宫人喝道:“刚才本宫有叫你们停吗?继续打!”
她一声令下,按着紫薇宫的宫人连忙又草起板子狠狠打下去,顿时满院的哀叫连连,声震殿宇。聂无双只觉得身边的雅婕妤一哆嗦,不由躲在她的身后。她知道雅婕妤也许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这样的场合,心中更是怒火中烧,凭借权势作恶,比豺狼更可恶!
她不知道今天云妃到底拿住紫薇宫的什么把柄,但是看她今天目空一切的样子,知道她根本没有把这里的任何人放在眼中。到底是什么样的证据,让她这样有恃无恐?
聂无双连忙回头问道:“到底是云妃是拿住了什么证据?”
玉嫔喘息着回答:“她……她……她说拿住紫薇宫的人,往她的补品里放红花,要毒害龙嗣。”她说完又剧烈咳嗽起来。
雅婕妤煞白着脸,手紧紧握着聂无双的手,眼中流露惊恐:“聂姐姐……我没有!”
聂无双耳边听着宫人的惨叫,一边握着雅婕妤的手,安慰道:“我知道你没有。都是她栽赃陷害的。”
云妃唇边含着冷意,看着庭中的宫人被打得昏死过去,这才抬起眼来看着聂无双三人,慢悠悠地问宫人:“那些该审的都审了吗?”
一旁的宫人回道:“启禀娘娘,他们都审了。只是……”
“只是什么?”云妃一双美眸音冷地看着聂无双:“说!还有谁没审?”
“还有……还有主谋没审。”宫人低头回答。
云妃闻言,看向聂无双,再把目光冷冷移到了雅婕妤脸上,聂无双只觉得雅婕妤浑身发抖,几乎站不住。玉嫔早就忍不住,上前怒斥:“慕容芙!你不是想审什么同谋主谋吗?有种你来对我行刑!看皇上知道后还能再庇护你吗!”
聂无双心中暗叫一声糟糕,连忙上前拖住玉嫔,急忙叫道:“玉姐姐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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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惊破宫门(三)
果然,云妃脸猛地沉下来,她一步步逼近,一字一顿地冷声开口:“姚思丝,你以为你今天还能得到皇上的宠爱吗?你也不去拿镜子照照你的脸!”
她的脸因为愤怒而狰狞可怕,玉嫔怒极反笑:“是,我是病了,丑了。但是你可别忘了,当初皇上是因为什么宠爱你的!三四年过去了,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累
云妃浑身一震,不由后退一步,脸如死灰:“你……你说什么?”
玉嫔哈哈冷笑,蜡黄的脸上泛起两抹不正常的红晕:“当初在‘十里亭’上,我留下一首咏春诗,我写完就放在桌上,没想到被皇上捡到了。当时你与我同游,你说手帕丢了,又返回去捡,就是那时你碰到了皇上,皇上夸你才情好,又被你柔弱迷惑了,咳咳……”
她边说边咳,咳得连眼泪都滚落下来:“好你个慕容芙,你骗了我那么久,骗了皇上那么久……你后来与皇上互通书信,好几首情诗都是拿来叫我代笔。你……你我进宫后,你怕皇上知道这陈年旧事,就故意与我为难,可是你明知我不屑与你争宠,还是不愿意放过我,我的孩子……那天就是你故意把皇上叫去你的宫中,然后瞒着皇上眼睁睁看着我小产……”
她已经说不下去,“呕”地一声呕出一口鲜红的血来,血喷在地上,犹如绽开一朵血色的梅花。闷
雅婕妤惊叫一声,捂住自己的小腹,脸色如土,簌簌颤抖:“聂姐姐……我……”
聂无双心中大惊,连忙扶住她,怒道:“有什么可怕的!难道你愿意再重蹈玉姐姐的覆辙吗?不要慌!”
这一声怒喝像是醍醐灌顶一般,令雅婕妤怔了怔,她深吸两口气,颤抖地道:“是,我不怕……”
玉嫔已经似陷入魔怔中,她唇边一缕血线蜿蜒而下,状似厉鬼,她哈哈笑道:“我姚思丝自负清高,入宫前后唯一交过两个姐妹,一就是你慕容芙,还有一个就是王晴宁,你们如今一个是云妃,一个是淑妃,你们两人对得起我吗?……”
云妃被她的样子吓得连连倒退几步。聂无双心下酸楚不堪,她就觉得玉嫔心中藏着许多事不肯说,如今被云妃一逼,原来竟是这样不堪辛酸的往事。结义金兰的姐妹,一位利用她,陷害她,一位袖手旁观,置之不理。难怪玉嫔病后性情大变,对人犀利冷苛,原来是一颗真心已被伤得千疮百孔。
她扶住玉嫔,柔声劝道:“玉姐姐不要说了。”
玉嫔茫然回头,脸色已煞白如雪,她喃喃地道:“你说,她们对得起我吗?她们还要这样逼我于死地,为的是什么……为的是什么……”
聂无双美眸看向面如死灰的云妃:“为的不过是那荣华富贵,滔天的权势。”
云妃被聂无双嘲弄的目光刺得回过神来,她一把甩开扶着她的宫女,厉声道:“来人!给本宫掌嘴!竟然敢污蔑本宫!……”
她说完,宫人犹豫上前:“要……要掌嘴谁?”
“当然是这位红口白牙的玉嫔娘娘!”云妃眼中掠过音沉的杀气:“她刚才污蔑本宫,不能轻饶!”
“是!”宫人应声上前,聂无双大惊,连忙挡在玉嫔跟前,怒道:“云妃娘娘真的要动私刑吗?”
云妃森森地笑了笑:“掌嘴可不是私刑,这是给目无主上的人一个教训!”
宫人上前几步,低声道:“得罪了!”说着,要对玉嫔的脸扇下。
聂无双猛地捏住他的手,怒喝:“玉嫔娘娘你也敢打!”
宫人在她犀利的目光中不由低下头,唯唯若若不敢应声。云妃气得连连叫道:“反了!反了!聂无双,你以为皇上宠爱你,本宫就不敢动你吗?!”
聂无双冷笑着看着她:“臣妾不敢。云妃娘娘自然是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如今有龙嗣在身,想必更是高人一等。”
她说破了云妃心中的依仗,令云妃气得再无所顾忌:“来人,聂无双是谋害本宫的同谋!给本宫押起来打!”
宫人面面相觑,还想再犹豫,云妃上前一人扇了一个耳光,向来自诩气质翩翩的她已经毫无风度可言:“给本宫狠狠地押着打!”
宫人不敢再违背,一把拖起聂无双压在行刑的凳上。聂无双在宫人的拉扯中笑得诡异:“云妃娘娘,您会后悔的!”
“打!”云妃被愤怒烧了理智,尖叫道。
“啪啪!”地竹杖落在身上,聂无双痛得浑身抽搐了一下,不得不咬紧了牙才不让自己惊叫出声。夏兰与茗秋一见急得扑上前,惊叫道:“娘娘!娘娘!……”
宫人拖不开她们两人,竹仗纷纷落在她们身上。聂无双被夏兰挡着,看着她痛得涕泪横流,轻叹一声:“傻子!他们打本宫以后会付出代价,你受了打,除了皮肉之痛,还能得到什么好处?”
夏兰一怔,咬牙道:“奴婢反正不能看娘娘受苦……啊……”
庭中乱成一团,雅婕妤扶着摇摇欲坠的玉嫔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她猛地抬头,看见云妃一双怨毒的眼神盯着自己的小腹,吓得连连后退。
云妃一步步走近,笑得狰狞:“你怎么也配怀上龙种,皇上只爱我一个人……”
“疯了……你疯了!……”雅婕妤惊叫出声。
正在这时,“住手!”一声怒喝,虚掩的宫门涌来一群明晃晃的大nei侍卫,宫女nei侍垂首低头鱼贯而入,当那一抹明黄出现在宫门处的时候,聂无双心头一松,浑身的痛顿时涌上心头,她眼前一黑,却是在昏过去的时候,低声笑道:“皇上你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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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惊破宫门(四)
“无双……”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聂无双想要睁开眼,却只觉得刺眼的天光将眼前照得满是血红,她不由惶然抓住身边唯一的依靠。熟悉的龙涎香令她昏沉沉的神智慢慢清醒。‘
一双结实的臂膀抱着她,声音是她从未听过的冰冷:“是谁给你们胆子,杖责宫妃的?!”累
“奴婢该死!”
“皇上恕罪!皇上饶命!”
……
底下哭喊声一片。“砰!”地一声巨响,聂无双彻底清醒过来,在他怀中看去,只见底下乌压压跪了一地。冷凝的气氛令她都不安稳,从她这角度看去只能看见他犹如乌云压城一般的侧脸。而在他手下,一张椅子已经被他拍得支离破碎。
传言天子盛怒,流血千里。
聂无双感觉到底下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皇后颤巍巍道:“皇上息怒,臣妾治理后宫不善,请皇上降罪!”
“皇上息怒!”
“皇上息怒……”
聂无双叹息一声,从他怀中挣扎下来,忍痛跪下:“皇上息怒。皇上身系江山社稷,百姓福祉,万万不可怒而伤身。”
萧凤溟看着她痛得浑身颤抖,伏跪在地上犹如被风雨吹打零落的蝴蝶,心中一软,扶她起身:“你……身上痛么?”
聂无双抬头看着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臣妾不痛……皇上还是看看玉嫔娘娘吧,她刚才吐了血。”闷
萧凤溟面上一惊,连忙看向早已面无血色的玉嫔。玉嫔看着他,恍惚一笑:“皇上……”
她喃喃念了一句诗,声音那么轻,但是却令萧凤溟脸色一变,不由失声道:“这是……”
玉嫔冷笑着看着一旁已经只能由宫人扶着才不至于倒地的云妃:“当初‘十里亭’上,写诗的女子不是她慕容芙,而是我姚思丝,那张素笺上还有一朵粉色的梅花,是臣妾的||乳|名,梅儿……”
她看着萧凤溟,笑得令人不忍辍睹:“三四年来,皇上被她蒙在鼓里那么久,居然不知道,皇上爱错了人……”
“皇上,不是的!皇上……”云妃惊叫起来,工整的鬓发散落在肩头,她惊慌的样子似极了被困绝境的兽:“皇上,你不可以相信她,她……她……”
“慕容芙,你还敢狡辩吗?还是你要我再说出你欺君的证据?”玉嫔步步紧逼。
萧凤溟摆了摆手,俊颜上露出聂无双从未见过的灰心失望:“来人!押云妃回‘明芙宫’,云妃私刑宫人,德行皆失,即日起,贬为充媛,因怀龙嗣,一应份例照旧,生产之后,迁出‘明芙宫’,移居‘月岫宫’。没有圣旨不得召见。”
一锤定音,云妃呆呆瘫软在地上,半天无法回神。
皇后站起身来,端庄的面上露出威严:“来人!还没听见皇上说的吗?把云妃押回去!”
她看向跪在地上的聂无双,提醒萧凤溟:“皇上,还是先叫太医来看看玉嫔与聂婕妤吧,还有雅婕妤,她也受了惊吓。”
萧凤溟看了一眼聂无双,温和扶起她来,现在的他已经收敛了怒意:“即日起,玉嫔封为玉妃,聂婕妤为修仪,赐封号为……”他看向她煞白的脸色,忽地顿了顿。
聂无双今日一色碧色长裙,将她窈窕的身材包裹得如荷塘中的一支脱俗的青莲,忽地想起当初赠她那只罕见的青莲,原来在他心中,错把山石当碧玉,错把凤仙当青莲。对眼前值得珍惜的玉嫔与她都不曾真心对待。
他慢慢地道:“赐封号‘碧’。”
聂无双看着他纯黑的深眸,拉着玉嫔拜下:“臣妾谢皇上隆恩。”
……
云妃彻底倒台了,三年盛宠,在如日中天的时候,突然间天子震怒,削了她的位份,还命她迁出曾经为她睛心建造的‘明芙宫’。整个后宫对这事无一不议论纷纷,聂无双受的只不过是皮外伤,擦点伤药,外加热敷,不几天就好得差不多了。雅婕妤受了惊吓,好在尚年轻,太医开了几幅安神定惊的安胎药就见好了。只有玉嫔缠绵病榻,几日来毫无起色。
聂无双叫来晏太医问话,晏太医叹了一口气:“如今玉妃娘娘气急攻心,呕血已经是大大损了心脉,再加上她心中恐怕……恐怕了无生意,这病实在是难……”
聂无双心中揪了揪,许久叹道:“晏太医尽量多多看顾吧。”
晏太医点了点头,面上带着惋惜:“这个自然,玉妃娘娘还在盛年,就这样……实在是苍天无眼。”
聂无双与他说了几句,这才令他退下。
杨直上前:“娘娘此次因祸得福,只是这终究是冒险,不可再有下一次了。”聂无双看着他平静清秀的脸叹了一口气:“有时候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实在不是因为自己可以得利,而是因为心。”
杨直摇了摇头,正要退下,聂无双忽然问道:“云妃所谓有人谋害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直想了想:“回娘娘的话,奴婢知道的是,云妃拿住了一位在送补品途中要倒入红花粉的小nei侍,那小nei侍供认是‘紫薇宫’的雅婕妤指使。”
聂无双皱起秀眉:“雅婕妤恐怕不敢此时犯这事,要不就是有人栽赃,要不就是云妃自编自演的一出戏。那小nei侍现在在哪里?”
杨直顿了顿,淡淡回答:“在供认罪行之后已经咬舌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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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惊破宫门(五)
“认罪?”聂无双失声问道:“什么认罪?向宫正司认罪吗?”如果那小nei侍在认罪之后自杀,雅婕妤就算浑身长了嘴都辩解不清自己的清白。
杨直道:“自然不是向宫正司认罪。是在向云妃认罪之后,趁其云妃兴师动众去紫薇宫的时候自尽。依奴婢之见,恐怕这是别人给云妃设下的一个圈套。如今云妃欺君在前,责打宫妃在后,就算她有千百个理由,宫正司也不会采信她,更何况云妃的证据只是一个不会说话的死人。”累
聂无双听了始觉得心中发寒,那么拙劣的一个圈套,却算准了云妃恃宠而娇的性子又连消带打了算计了雅婕妤,所谓河蚌相争,渔翁得利,谁才是这一场闹剧中最得利者?
她细细想了半天,依然想不出是宫中哪个人才是真正的主谋。而那死了的小nei侍,也永远注定查不出他背后的真正主人。在宫中,永远有那么多莫名其妙获罪的宫人,也有永远有那么多背负着秘密死去的人,他们永远不会被人所记住,一席破席,丢入乱葬岗中,在他死去的那一刻,早就有人选可以顶上,他们的存在犹如沧海一粟,就算消失也起不了任何涟漪,这便是后宫真正的可怕之处。
聂无双皱了秀眉道:“罢了。叫宫中的人谨言慎行,不要让人拿了把柄。”
“是。”杨直退下。殿中又恢复了寂静。铜兽鼎中轻烟袅袅,薄暮的光透过宽大的窗棂,打在似水光滑的地上,映出斑驳的影子,初秋的天气依然十分炎热,但是这殿中却已有了森然的冷意。闷
聂无双看着光影在地上跳跃,这才恍然惊起,已是秋来了……
……
甘露殿中,烛火明亮,为了让殿堂更加明亮,宫人拿来了夜明珠,犹如小孩拳头大小的珠子在殿中四角升起,更觉得殿中亮堂如白昼。
聂无双看着在龙案上皱眉凝思的萧凤溟,笔下飞快,不一会已在一旁的矮几上宣纸上草草勾勒出他的身形。似察觉到她的目光,萧凤溟从奏章中抬起头来,见她凝神画画,不由步下龙案,看了几眼,笑道:“陪着朕很无趣吧?”
聂无双画好最后一笔,抬头盈盈含笑:“不会。皇上看臣妾画得好不好?”
她递过自己的画作,灯下笑靥如花:“皇上皱眉的样子实在是难得一见。”
萧凤溟接过一看,不由笑了起来:“怎么?难道朕很少皱眉么?”
聂无双看着他淡然从容的俊颜,笑道:“是,皇上很少有难解的事。”
他是她见过最难以猜测心思的男人。他总是含着笑意,不论对谁,态度如沐春风,令人心旷神怡,但是却无从猜测他究竟在想什么。除了那一次处置云妃,她在他脸上看到了灰心失望外,这几日他又恢复了往日的淡然从容。
萧凤溟看了她一眼,悠然笑道:“朕又不神仙,自然有不少难解的事。若是天下没有朕可以烦恼的事,这天下也就真的太平了。”
聂无双试着问道:“皇上在烦恼什么?”
萧凤溟轻轻抚着她手中的画,许久才道:“夜了,安歇吧。”
他唤来宫人,撤去烛火,顿时偌大的宫殿暗了下来,聂无双上前为他解开龙袍的繁复的盘扣,手忽地被他握住,在重重帷幔影中,她看见他纯黑的眸子,带着沉沉的思索。
“皇上……”聂无双问道。
“玉妃的病怎么样了?”萧凤溟问道。昏暗中,她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是却知道他一定是面带惆怅。
聂无双心中一软,叹了一口气:“晏太医说她恐怕熬不过今年冬天……她伤了心脉又自觉得了无生趣所以……”
萧凤溟站在黑暗中,许久才淡淡“哦”了一声。
聂无双为他解开沉重的龙袍,忽地问道:“皇上不去看望玉妃娘娘吗?”
萧凤溟摆了摆手:“朕去了只不过给她虚妄的希望。当年的错已经铸成,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
聂无双掩下心中黯然,低声道:“也许虚妄的希望恐怕也是玉妃娘娘今后唯一支撑下去活着的力气。人不就是活在这种虚妄中吗?”
“那今年过后又能怎么样?年复一年,她终究会明白朕并不是因为当初那一首诗喜欢上云妃。朕给不了她一世一双人的承诺,何必再让她伤心一次?”萧凤溟淡淡地道。
聂无双忽地哑口无言,原来他早就看得清楚明白,云妃慕容芙,玉妃姚思丝,一个有娇弱可怜的美貌,一个有傲然的才气。在当初在‘十里亭’中,他爱上的不是眼中看到的那首诗,也不是那翩翩如仙子一般的少女,他爱上的不过是那一次美丽的邂逅。
春光烂漫,王孙公子翩翩而来,这场春光到底骗了谁的心……
聂无双心中忽地一痛,如果她可以选择,她宁可自己不要遇见那阳春三月的天禅寺外,那一场突然而来桃花雨……
“怎么了?”脸上忽地一热,他温热的手抚过她的脸颊,聂无双这才惊觉自己泪流满面。
“臣妾……臣妾觉得玉妃可怜……”聂无双掩下心中的痛色,说道。
“唉……罢了,不说了。安歇吧。”他的吻吻上她的脸颊。聂无双婉转回应,发簪委地,帐影凌乱,在他的抚慰下,她渐渐意乱情迷,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她唯一可以握在手心的就是这片刻的忘我欢愉,以及他带给她的,将要给她更多的——权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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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看到紫藤亲的评论,说到了楚宫和《妖后》的对比。
楚宫耗费的心血是最大的,里面的每个角色倾注我的感情是最大的,我承认我自己要超越楚宫,我需要很大的勇气和决心,这也就是我为什么后来写了《苏苏》又写了《回忆》,因为不想再写跟《楚宫》类似的小说。但是在我心中,不能说哪个文是最喜欢的,或者最成功的,每个人都要经历一些什么,渐渐长大,尝试一些新的。不管是不是会成功。
聂无双说,缅怀过去,于事无补。这就是我现在想说的。
楚宫也许在有的人心中是非常好的,曾经有个读者因为我写了《妖后》而愤然跟我决裂,因为她觉得《妖后》是楚宫的赝品,她不能容忍。然后就是诸多口角的攻击。她列举了我很多坑,不讲信用等等,我讽刺她入了魔,幼稚。最后就是各自删了对方的好友,估计这辈子都无法往来了。
每个人都不是完美的。我的小说更是如此,楚宫没有缺点吗?在我心中,好固然是好的,但是也有缺点的,比如感情戏太少,冲突不够等等,局限在宫斗中,没有庞大的背景。
《妖后》曾一度我也怀疑会不会是楚宫的影子,但是随着尝试,我觉得我渐渐走出了楚宫的影子。从对话,从感情上,渐渐脱离旧的框架。人不能一撮而就,事情也是如此,从量变到质变,也许终其一辈子我都不能写出我最满意的作品,但是至少我尝试过,不是么?
我手写我心,只要我认真写,不抄袭,不懒惰,我想我会得到我想要的结果。至于文中的角色,大家喜欢或者不喜欢,那真的不是我所能控制的。人生随心,不要画地为牢。呵呵……
第一百六十九章 秋狩(一)
更漏声声,聂无双数着帷幔上那龙帐挂下的璎珞,丝丝缕缕,终于等身边的人呼吸沉稳,她才悄然披衣起身。
殿中寂静,守夜的宫人早已靠着打瞌睡,聂无双光着脚悄悄上走到龙案处,就着月色,她仔细辨认奏章上的字,终于,在右手边的第三册,她找到了一份名册,依次看下来,越看越是眉头大皱。累
这一份与萧凤青给她的名册上出入很大,所有的职位升迁他在上面标注了许多圈圈点点的评语,在月色下模糊不可辨认。聂无双扫了几眼,记住了上面的名字,这才悄然放好。
聂无双走下龙案,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汗湿背后,冷嗖嗖的,十分难受。她悄然躺回他的身边,看着他梦中的睡颜,轻轻推了推他:“皇上……”
萧凤溟翻了个身,把她搂在怀中,又沉沉睡去。聂无双放下心来,这才安然睡去。第二天清晨,萧凤溟上早朝,聂无双回到了“永华殿”中,不知是因为昨天夜里着凉还是没睡好,头昏昏沉沉的。
她不敢怠慢,把昨夜看到的名册细细地列了起来,列出了一个张薄薄的单子,她召来杨直,把手中的名册给他看:“这是皇上名册上的人名和官职,你看看。”
杨直看了看,又仔细看了四周,确定没人这才小心翼翼地问:“娘娘打算怎么办?”他也知道萧凤青是强人所难,那一堆的官员如何安插进去今年的秋选中?更何况还有各方朝堂势力的角逐,根本不是她一介妃子可以插手的。闷
聂无双揉了揉发痛的额头:“让本宫想想。”
杨直见她脸色不好,连忙问道:“娘娘要不要召太医来看看?娘娘的脸色不好看。”
聂无双挥了挥手:“无妨。”
杨直不敢再说,看了几眼手中的名册,小心翼翼地放在怀中:“奴婢想法子拿给殿下看,让殿下想办法。毕竟有了这名册,殿下也容易成事。”
聂无双心中一动,连忙招杨直过来,如此这般说了几句,杨直越听心中越是佩服,连连赞道:“娘娘好计策!”
聂无双长长吐出了一口气:“剔去不想要的人,剩下的空缺自然可以草控。”
“是!”杨直说着正要退下,聂无双心头忽地烦闷欲呕,不由歪倒在床上。杨直大惊,连忙上前扶住她:“娘娘你怎么了?”
聂无双只觉得人在虚空中漂浮,久久才稍微清醒过来。杨直见她脸色煞白,不由小声地问:“娘娘会不会是……有了?”
聂无双心中一惊,随即一股狂喜涌上来。算算月信,这个月是迟了,但是真的可能吗?之前晏太医已经说了她小产未调理好,以后子嗣艰难。难道真的是苍天开眼,让她又重新有了希望了吗?
聂无双捏紧自己的衣角,按捺住心中怦怦直跳的心口,勉强镇定吩咐道:“去宣晏太医……让他来看看脉。”
杨直亦是紧张,半天才回过神来急急退了下去。
杨直走后,nei殿中一片寂静,聂无双躺在美人榻上,心中却风起云涌,她真的会有孩子吗?她想起第一得知有孕的狂喜,被逼灌下红花的绝望……往事一幕幕走马观花而过,痛彻心扉。
失去过才知道什么才是最值得珍惜的。聂无双颤抖的手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会不会,这里会再有一个生命……
晏太医匆匆赶来,他看着殿中怔忪出神的聂无双,施了一礼,正要上前,聂无双猛地缩回手,美眸盯着他,里面充满了忐忑。
“娘娘?”晏太医疑惑地问道:“娘娘不伸手,微臣怎么看诊?”
“晏太医你曾说过本宫不容易再有子嗣,是彻底不行,还是尚有希望?”聂无双因为紧张,已经嗓子竟然沙哑起来。
晏太医想了想,犹豫道:“也不是彻底不行,只是比较艰难而已。如果坚持吃药针灸,娘娘的身体可能会好转,体nei寒气除尽,就可能怀上。”
晏太医说完,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唤自己过来,遂静心听诊,过了半天,他面色复杂地看着聂无双,欲言又止。
聂无双紧张得不知该说什么,手捏着衣角微微颤抖。最后还是杨直心急打破沉默:“到底我们家娘娘是不是……”
晏太医叹了一口气:“也是,也不是。娘娘还差那么一点点就能怀上了。微臣诊出娘娘有孕相,但是无孕脉。”
聂无双张了张口,半天才又问道:“难道晏太医的意思是……”
晏太医点了点头:“其实这是好事,证明娘娘的身体在好转,不然也不会是这种奇怪的症状……所以,现在微臣可以很肯定地回娘娘,娘娘可以有孕的!”
聂无双掩了面,类似叹息的声音从袖后传来,晏太医辨认了半天,才知道她竟是在哭,连忙悄悄退下。聂无双轻声哭了一会,擦干眼泪,对nei殿外候着的晏太医道:“晏太医请进。”
她擦干的美眸中还蕴着水光,但是此时看起来竟熠熠有神,美得令人不敢直视:“晏太医请开药吧。可以驱除本宫体nei寒气的药。”
晏太医闻言,松了一口气:“娘娘终于肯医了!幸甚!”
……
应国的秋天十分凉爽宜人,一扫夏日的酷热,十分适宜秋行狩猎。应国先祖皇帝以马背得天下,如今在皇室中依然还保留着这马背上的传统习俗。上至皇帝,下至平名百姓亦是十分喜欢在秋天中外出狩。平名百姓打几只野兔,或者打几只野基,对他们来说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皇家更是如此。
萧凤溟即位以来,就下旨将原先秋狩的草场再扩大原先的一倍以上,每年秋天都要在草场中进行规模宏大的秋狩,皇室中的年轻子弟可以在秋狩中一展身手,或者下场比拼武艺骑射,借此博得皇上的赞许,或者心仪女子的青睐。
可今年的秋狩注定不那么太平,先是今年本就是多事之秋,先是齐国与应国联姻,后来又是秦国进犯齐国,一向以天险“云凌关”为依托的齐国,此时面对秦国的进犯被打得落花流水,无力抵挡,最后秦国进犯了齐国灵州十三郡,狂言两个月nei攻入齐国国都。
齐国相国顾清鸿临危受命,亲上战场,用计阻秦国铁骑在桐州汉江前,至此,齐秦两国的战事陷入了僵持中。齐国这才松了一口气,急忙派遣使团赶赴应国,请求履行当日和亲之时缔结的盟约。齐国使团来到应国,还未喘几口气,就被萧凤溟一道亲切的圣旨陷入了为难:萧凤溟请齐国使团多多休息,等秋狩后再议联盟出兵之事。
……
“甘露殿”中,聂无双正与萧凤溟画画,不知什么时候起,萧凤溟似对丹青起了兴致,一连几日召她进殿中,为她画画。
聂无双坐在椅上,想动又不敢乱动,笑道:“皇上可是不甘愿上次臣妾画了皇上?所以特地要画一回臣妾?”
萧凤溟画了几笔,摇头:“还是不成,朕的下棋可以,但是这丹青就不如你了。”
聂无双见他放下笔,笑着上前:“皇上过谦了,皇上的字大气峥嵘,自成一体,臣妾字可比不上皇上。”
萧凤溟把龙案上的纸揉成一团,摇头笑道:“你别夸了,丹青画得好的,这朕觉得除了一个人,放眼应国还真没有别人可以比肩。”
聂无双被他的话勾起好奇心,问道:“是谁?”
“五弟。”萧凤溟含笑说道。
聂无双脸上的笑渐渐隐没,半晌才意兴阑珊地应了一声“哦?”
萧凤溟以为她不信,笑道:“他擅长工笔画,画的人栩栩如生,当初先帝还夸他……”他说了一半便不再说,俊颜上带着惋惜。
聂无双知道接下的话也许不是很愉快的回忆,遂说说笑笑把话题岔开。正在说话间,忽地林公公上前:“启禀皇上,睿王殿下求见,似有急事。”
萧凤溟剑眉一挑笑道:“果然说曹草,曹草就到。”
聂无双连忙想要退在nei殿,萧凤溟忽地道:“你不用回避了。五弟也常进宫,不算生人。”
聂无双脸上一红,不由心中怀疑他知道了什么,连忙偷眼打量他的脸色,却见萧凤溟脸上毫无异样,这才慢慢放下心来。
不一会,萧凤青走进殿中,跪下道:“吾皇万岁,万万岁!”他抬眼迅速看了一眼旁边的聂无双,慢吞吞地道:“碧修仪万福!”
萧凤溟哈哈一笑:“平身,赐座。”
聂无双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安稳不动。萧凤青上前,一瞥龙案上的宣纸,慵懒一笑:“皇上好心情,在这里画美人,却让臣弟去应付那一群齐国来的老夫子!”
萧凤溟见他面色不耐,知道这几天他肯定被齐国那群人吵得不得安生。顾清鸿也算是厉害,知道这次出使应国一定不肯轻易借兵,所以派来齐国朝中最顽固最忠心的老臣前来当说客,这些人一到应国摆明了应国要是不借兵,不履行盟约就要死在应国皇宫前的架势,实在是令人头痛。
萧凤青跟他们推诿,他们动不动要闹上皇上面前,令他烦不胜烦。今日他便是再也压不住他们,特来向萧凤溟求助。
萧凤溟微微一笑:“他们今天想要干什么?”
萧凤青叹了一口气:“他们想见德妃,被臣弟拦了,所以又闹了起来。”
萧凤溟不置可否,朝萧凤青招手:“五弟且来看看,朕画的怎么样?”
萧凤青上前一看,俊美得邪妄的狭长深眸看定一旁的聂无双,连连摇头:“皇上画得不好。碧修仪怎么可能这么丑?”
聂无双见他不留皇帝半分情面,心中不由大惊,趁萧凤溟不注意,狠狠瞪了他一眼:“睿王殿下不可胡说,皇上的丹青自然不错。”
萧凤溟微微苦笑,揉了手中的纸,叹道:“朕也觉得不好,但是又说不出。”
萧凤青忽然地轻笑:“皇上若是喜欢画碧修仪,给臣弟三天时间,臣弟保证画好一副可以令皇上满意的画作。”
“不可!”聂无双冲口而出。
“可行!”同时,萧凤溟点头笑道。
萧凤青看了一眼聂无双,故作无奈:“皇上,碧修仪不喜欢臣弟给她画画。”
萧凤溟握了聂无双的手,笑道:“五弟其实没有恶意,你真的不喜欢吗?”
聂无双按下心中的不安,勉强笑道:“臣妾怎么会不喜欢,只是怕耽误了睿王殿下的正事,而且还有……”
“还有什么?”萧凤溟问道,纯黑的深眸不带半分涟漪。聂无双心中一横,轻声说道:“而且臣妾怕流言……”
萧凤溟见她谨小慎微的样子,握了她的手安慰道:“不用怕,这一次,有朕的圣旨。”
聂无双无奈,只能跪下:“臣妾遵旨。”同时耳后响起萧凤青兴致大好的声音:“那臣弟就不用去接待那群使节团的老古董了吧?皇上?”
退出甘露殿,聂无双心中的怒气熊熊,她等了半天,终于等到萧凤青走出来,到了一处偏僻的拐角,这才上前拦住怒道:“殿下出的什么馊主意!这下可好了,就等着谣言满天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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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秋狩(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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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凤青看了她一眼,挥退跟着的nei侍,手忽地一拽,就把她拖着拽入一旁空的殿室中。
房门关上,聂无双警觉地连连后退,这里离“甘露殿”太近,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人看见,她拦住他责问已是冒险的举动,没想到他更加离谱,居然把她拖入这里!累
“殿下想干什么?”聂无双连连后退,沉暗狭小的房间因为没人居住而带着呛人的霉味。
“跟皇上郎情妾意,碧修仪,你的日子过得不错啊。”萧凤青堵着门,笑得慵懒魅惑:“怎么就不能让本王为娘娘画一幅画,好挂在‘甘露殿’中,让皇上天天看着。要知道这才是真的盛宠呢,别的妃子挤破头都无法见皇上一面,更何况能让皇上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