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涨得通红:“不需要你去伺候皇上!”
聂无双闻言,美眸中掠过凄色,自嘲道:“伺候皇上也是一种荣耀。皇上也不一定看得上我,所以大哥你的担心也许是多余的。”
“你!……”聂明鹄忽然语塞。这是他那美貌与才智无双的小妹吗?她从小被家人犹如珍宝护在掌心,连长大之后任性嫁给一文不名的顾清鸿,他都不曾见过她如此自惭又自怜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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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经彻底变了。
“大哥,你好好养病,在应国一定会有你我兄妹的一片天地的!”聂无双说完,毅然回头转身就走。
“小妹……”聂明鹄看着她翩翩离去的身影,喉头似被一团棉花堵住,难受异常。他恨恨拍了拍身下的躺椅,仰面躺下。
聂无双回到了“点翠居”立刻换装,长长的裙摆自然不能再穿,她挑了一件嫩绿色绣盘枝骑装,套上长靴,把长长如瀑的长发盘成高髻,簪了几只翠翘珠花,整个人清爽柔媚,却又在干净利落中带着一种属于女子的英气。
打扮妥当,下人牵来了一匹白色的小母马,十分温顺。聂无双只有少女时曾女扮男装与几个哥哥出城骑马,如今几年不骑,骑术自然生疏许多,好不容易上了马,这才心有余悸地出了别院。
皇上与萧凤青自然都换好骑装,正在慢慢络缰而行。萧凤溟看见聂无双过来,眸中掠过激赏:“聂姑娘果然有令兄几分马上英姿。”
聂无双不知他是说笑还是真心赞美,连忙谢恩。萧凤青一旁笑道:“皇上不知道,聂姑娘性子烈得很呢。只有在皇上面前才这样恭顺。”
他说得话中有话,聂无双心中一突,不由担忧地看向萧凤溟。萧凤溟似没听见,只令一旁的侍从拿来弓箭,饶有兴致地试弓。
“崩”地一声,他拉动空的弓弦,这运力百斤的硬功竟被他拉满。头顶刚好飞过一群小鸟,弓弦声惊得鸟儿四散逃走。
他心情大悦,不由哈哈一笑。随从们自然纷纷赞赏,顿时身边充斥着“皇上神武”等颂词,只有聂无双并不开口。
“聂姑娘以为如何?”他笑着问她,深眸中却带着一丝探究。
聂无双微微一笑:“空弦惊鸟,不过是鸟儿太过容易受惊,无双还看不出皇上武功如何。”
“照你所说,不过是鸟儿太弱,不是朕的武功高?”萧凤溟问道。
聂无双摇头:“无双不是那个意思,皇上自然是武功高强,但是不该以鸟儿受惊才看得出来。”她在隐喻他找了太弱的对手。
萧凤溟微微一笑,不再往下再问。
男人去打猎,聂无双不通弓箭,自然只能在树林中牵着马儿漫步,或者兴致来了,拿了小弓小箭,命侍卫抓了几只山基野兔,在草地上射着玩,但大多是十射九不中。唯一中箭的通常是倒霉的侍卫。
她本无心玩乐,但是射了几把,也顿觉兴趣来了。不知不觉,她拿了弓箭,牵着马儿顺着他们骑马离去的方向慢慢向树林深处走去。
侍卫不知她身份,但是能随行圣驾的自然是重要的人,因此也不敢掉以轻心,不远不近地跟着。
聂无双走着走着,忽然看见一只小梅花鹿,圆滚滚的大眼睛,清澈如泉水,她一时欢喜,不由悄悄靠近,手中箭射出。
“啪”地一声,果然还是没有命中目标,梅花鹿受惊跑了。
她叹了一口气,懊丧地丢了手中的弓箭。
身后忽然响起一声朗朗笑声。聂无双一惊,回过头去,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皇上已经转了回来,正站在不远处笑着看着她刚才射不中的窘状。
聂无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却不敢发作,低头道:“皇上。”
萧凤溟捡起她丢掉的弓箭,比划笑道:“你这招叫做什么?是梅花鹿容易受惊,看不出你骑射的水准吗?”
他在拿刚才她说他“空弦惊鸟”的那件事来打趣她。
聂无双脸一红,故作镇定:“这只能说明无双骑射太烂。”他已经站在她的身边,聂无双这时才发现他的英挺伟岸。
几次见他,他的儒雅斯文令她几乎产生一种错觉,觉得他深沉如睿智的中年男人,可现在他站在自己身边,她这才发现他不过是与萧凤青一样的年轻男子,一样英姿勃发,充满了男人的力量与英武。
他比划了几下,忽然指着前方:“你看,刚才那小鹿在笑话你射不中它。”
聂无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在低矮的树木丛中,刚才的小梅花鹿好奇地向这边张望。它的嘴因为嚼着嫩草而一歪一歪,乍看起来就真的好像在笑话她。
聂无双窘得满脸通红,不由恨恨跺了跺脚。
“要不要朕替你射下它?”萧凤溟笑着问道。聂无双摇了摇头:“无双本来就不想伤她性命,就想把它捉回去养着玩。如今要是伤了它,它就该恨我了。”
“无妨,只要是朕伤了它,却是你把它的伤养好,它一样对你感恩戴德。”萧凤溟淡淡说道。
聂无双听了只觉得怪异,他好像不是在说这梅花鹿,仿佛在说别的。她想了想:“那这么说,皇上要做这个坏人,让无双来做好人了?”
“这世上总有人来做好人,也有人去做这个坏人。”他一笑,拉动她的弓箭“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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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一声劲风过后,百步远的小鹿顿时应声而倒。
有侍卫欢呼着去捉来,聂无双看见箭已经射中它的前腿却不伤及它的骨头,不由赞道:“皇上的射箭功夫十分睛妙。”
萧凤溟微微一笑,把弓箭交给身后的侍卫,在林中漫步。他没叫她离开,聂无双只能跟上。
林中寂寂,六月底的天气,山外已是热浪滚滚,但山林中依然十分音凉,他走在前面,悠然自得。聂无双却渐渐紧张起来,今日的他穿着一件玄青色绣盘龙劲装,乌黑的发用龙纹金冠固住,黑色的靴子上绣着金丝龙纹腾云。英姿挺立,行走间幽幽的龙涎香淡淡弥漫。
聂无双忽然想起那一夜在睿王府宴饮时自己跪在他的面前,那样低入尘埃。而如今自己竟然又能与他一同林荫漫步,人生际遇就是如此,总以为已经是绝境,却还有柳暗花明的那一刻。
她感叹的目光被他回头捕捉住,他笑着问:“你在想什么?”
聂无双心头怦怦直跳,半天才道:“没想什么,在想兄长的伤势。他实在是不能再拖了。”
“无妨,最多不过明天‘玉蟾’就能拿到了,云乐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他笑着道。
聂无双心头一块大石落地,想要跪下谢恩,他已经回过头牵住了她的手不让她跪下:“你不用谢,朕还用得着你大哥的地方。”
他的深眸看着她,聂无双心头一跳,不知怎么的,她只觉得一阵阵心虚慌忙避开他的凝视,支支吾吾:“谢皇上隆恩!”
她的无措落在他眼中,忽然他微微打趣:“那日你夜闯圣驾前,不是说,你愿意伺候朕?”
聂无双猛地抬头,这一句,含了太多的含义与暧|昧。若是换成萧凤青来说,她顶多瞪一眼,或者也凉凉地反讽一句。
但是他是皇帝。是可以决定她今后是荣是辱的帝王。
“无双……怕皇上被人诟病。”许久,她才缓缓说道:“就算无双不在乎,皇上也可以不在乎吗?”
她看定了他的深眸,缓缓说道。手心却沁出冷汗,他的手很温暖,很大,包住她纤细的手掌。她感觉到他掌心有硬茧,刺刺的,痒痒的,令她心中一阵阵不知所措。
“那你在乎什么?”他答非所问。
“无双现在只在乎大哥,别的……与无双无关,无双也不会在乎他们会说什么。皇上……”
萧凤溟微微一笑:“你很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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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歌舞歇(一)
这场狩猎结束。大家都收获颇丰。萧凤青猎得最多,山基野兔自然不必说,还打到了一只野猪,还有一只皮毛十分光亮的花豹。萧凤溟打到了几只麋鹿,几只鸟儿,亦是十分尽兴而归。圣驾回宫之时,侍卫为聂无双送来一只受伤的小鹿。聂无双认出是那只他答应替她猎到的小鹿。累
吴嬷嬷从侍卫脸上的恭敬神色看出了什么,微微一笑:“聂姑娘这次狩猎收获十分丰盛。”
聂无双摸着小鹿,果然看见它眼中渐渐对自己有了依恋,她忽然想起萧凤溟说过的话,恐怕在他心中,自己和大哥就是这只受伤的小鹿,被他收容,然后感恩戴德。
正在沉思间,忽然萧凤青过来,他的目光扫上聂无双怀中的小鹿,似笑非笑地道:“很漂亮的梅花鹿。”
聂无双以为他喜欢,微微一笑:“是啊,它很乖。”
“恩,早晚也是一锅上好的鹿肉汤,刚好养到冬天可以补补身子。”他接着说道。
聂无双一愣,索性也不再装,冷冷站起身来回了屋子。萧凤青晃悠悠跟着她进了屋,丫鬟端来茶水,他轻抿了一口:“皇上送你梅花鹿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别的意思。皇上见我喜欢这只鹿,便替我猎下。”聂无双岔开话题:“皇上临走前可还说了我哥的毒到底是怎么办?”
萧凤青悠然地喝着茶,头也不抬:“总之皇上是不会让你大哥死掉的。你放心罢。”闷
聂无双放下心,萧凤青忽然抬头,凤眸微眯:“顾清鸿要来应国了。”
“哐当”一声,聂无双手中的茶盏掉到地上,碎成了千千片。她睁大眼睛盯着萧凤青:“王爷在说什么?”
“本王说,顾清鸿要出使应国了。”萧凤青一字一顿地说道。
聂无双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通通倒流,过了许久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为什么?”
萧凤青冷冷哼了一声:“还能为什么,他要替齐国的九公主来商议和亲。”
聂无双越听越是糊涂:“他不是要娶九公主吗?为什么……”
萧凤青正在喝茶,闻言扑地一声又把茶水悉数吐了出来,他轻咳一声,笑着地看着聂无双:“说起这个,听说,你那位夫君在齐国皇帝面前说,他妻子新丧,三年未过,不忍再娶新妇。”
聂无双听了冷笑连连:“原来我倒是成全了他的爱妻美名!”她心中的怒火难以抑制,只恨得素手捏着扶手,几乎捏得咯咯作响。
萧凤青轻轻一笑,拉长声音,曼声道:“你怎么知道他是为了沽名钓誉,而不是真的为了你拒婚公主呐?”
聂无双气得脸色发白,浑身颤抖,盯着他冷冷地道:“王爷,这句话以后不要说了。”
萧凤青见她真的动了真怒,微微一笑:“好,我不说。不过你打算怎么办?”
聂无双深吸一口气:“还能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希望那时候无双已经按照王爷的吩咐进了宫。”
她说完,冷然转入房中。帘子犹自在轻晃,萧凤青脸上的笑渐渐冷了下来,他坐了一会,这才出了“点翠居”。第二天,宫中的nei侍带着太医与“玉蟾”一路赶到了别院,解药的配制有望,聂无双不由喜极而泣。
过了两日,聂明鹄的毒伤好转,已经能由人搀扶下地走路。聂无双看在心头,喜在眉梢,连着几日面上带笑,容光绝色,令人看得移不开眼。
到了第五日,圣驾又到,这一次皇上颁下圣旨,命聂明鹄为御赐二品带刀侍卫,就等伤病好了,进京城跟随皇上左右。
聂明鹄叩谢圣恩,萧凤溟亲自扶起他来:“当务之急是聂将军要养好身体,建功立业来日方长。”
聂明鹄知道自己大难不死已是上天保佑,如今又深受皇帝隆恩,心中更是激动难抑。
聂无双在一旁看着,心中越发佩服起萧凤溟的驭人之术。
六月的夏夜,别院中丝竹飘飞,歌舞不绝,聂明鹄重伤刚刚好转,不能饮酒,只坐在下首以茶相陪,但他常年镇守边关,见闻广博,又博览群书,席间聊起一些各国风物,十分健谈,引人入胜。
萧凤青亦是熟知各地风情,他语气幽默,常常引得席间众人欢笑不绝。酒过三巡,还未喝多,众人已觉得面上微醺。
正在这时,忽然听得有人弹琴,轻轻袅袅的琴音清澈空灵,似从天际传来,渐渐的,声音渐急,曹曹切切,如大珠小乱入玉盘。
“这是哪位琴师?”皇上问道。众人都摇头不知。
琴音由缓入急,弹的是齐国名曲《乱云飞》,琴声悠远,随手拈来,似流云在无边无际的苍穹,飘渺难寻,又变化万千。众人都停了手中的酒,静静聆听。
萧凤青听了一会,低头看着自己杯中的酒,许久一口饮尽。
一曲终了,萧凤溟微微一笑,看定厅中一角的薄纱漫舞处:“若朕猜的不错,这弹琴的是聂将军的妹妹,聂姑娘。”
薄纱帘子微微一撩,聂无双缓步走了出来。众人只觉得眼前一亮,满厅堂的烛火都不及她面容风华的半分。
只见她头梳流云髻,发髻中隐约有点点珠光,清雅难言。她身穿月色薄纱长裙,裙上只绣了点点梨花,似刚从梨花树下而来,拂了一身还满,长长的裙摆随着她的走动而逶迤在地,更显得她腰肢纤细如柳,修长柔美。
她缓缓拜下:“无双谢皇上救家兄之命大恩,所以特奏这一曲,聊表感激。”
萧凤溟微微一笑:“平身,赐座。”
聂无双谢恩入座,众大臣这才回神。都听说聂无双是齐国“第一美人”,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众人见她坐在皇帝右下首,看向她的目光顿时复杂起来。聂无双恍若没看见众人探寻的目光,眼观鼻,鼻观心,面上沉静。
聂明鹄脸上一阵苍白,许久,才起身告辞:“微臣身体不适,请先告退,皇上恕罪!”
聂无双手中的酒杯微微一抖,但是依然慢慢饮下。聂明鹄一走,宴席就没了新鲜的话题,很快,皇帝面上带了一丝倦意,挥了挥手,撤了酒席。
空荡荡的厅堂,满是残羹狼藉,聂无双忍着心头的难过,慢慢地往回走。忽然一位小nei侍走来:“皇上请聂姑娘过去对弈一局。”
聂无双点头应了,跟着小nei侍向皇上歇息的“翰德居”而去。
“翰德居”是别院中最大最宽敞的居处,亭台楼阁,睛致无比。聂无双拐进了回廊,忽然看见萧凤溟站在水榭亭下,修身玉立,灯下,他的眉眼朦胧淡然,若浅月临照,俊逸难言。
“皇上万岁,万万岁!”她跪下道。胳膊上微微一紧,萧凤溟已经扶她起身。
两人靠得那么近,他身上的龙涎香随着夜间草木的气息扑面而来,聂无双不由后退一步,垂首:“皇上……”
萧凤溟看了她一会,坐在水榭亭中:“你大哥似不喜欢你这样当众献艺。”
聂无双一怔,想了半天才知道他意指什么,面上一白,重新跪下:“家兄……聂家已经灭门,只有家兄与无双相依为命,所谓长兄如父,他……也是为了无双好。”
“那你如何想的?”萧凤溟微微一笑,捻起一颗棋子,缓缓叩着棋盘。
聂无双抬起头来,直视萧凤溟,慢慢地笑道:“若皇上今日棋局上再赢无双,无双就回答皇上方才的问题。”
她的眉眼如春水,明媚潋滟,但又在其中含着一丝高傲。
“是真心回答?”萧凤溟眼中掠起兴趣。
“定是真心话!”聂无双说着站起身来,不请自坐,坐在萧凤溟对面,捻起黑子,美眸熠熠:“皇上请!”
……
别院“含香居”中,厅前歌舞,舞姬们个个美艳无比,在厅座上,萧凤青正歪在软椅上,枕着一位美貌的舞娘的腿,一杯杯饮酒。他长衫的领口已经开,露出一片白皙结实的胸膛,而舞娘纤纤玉手正若有若无地抚着他的胸前。
聂明鹄来到这里的时候,看见的正是这样一幅香艳旖旎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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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歌舞歇(二)
“砰!”地一声,聂明鹄踢掉了一张矮几,脸色铁青:“王爷在做什么?”
萧凤青听到声音,懒洋洋地回过头:“本王在干什么,聂将军不是都看见了?刚才宴席不够尽兴,本王还想多饮几杯。要不聂将军一起?”累
他从舞娘身上踉跄起身,倒了一杯酒,笑嘻嘻地走到聂明鹄跟前:“来来,这一杯恭喜聂将军毒伤痊愈,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哈哈……”
他把酒杯举到聂明鹄跟前。浓重的酒气令聂明鹄不由皱了剑眉,他这才发现萧凤青白皙俊魅的脸上已经红晕一片,看样子他已经喝了不少酒。
聂明鹄一把扫掉他手中的酒,上前一步抓住他的领子,怒道:“我小妹去了哪里?”
萧凤青停了笑,兴趣萧索地挥了挥手,堂上的舞姬纷纷退下。他这才似笑非笑地挣开聂明鹄的手:“她?她在她该去的地方!”
“你是不是把她送给了皇上?!”聂明鹄双眼通红,一把揪住萧凤青的领子怒吼:“你怎么可以?她是我的小妹,唯一的小妹!我可以帮皇上打退秦国来犯,我甚至可以挥师攻打齐国!我不要她去伺候皇上!我不要她这样委曲求全……”
他虎目含泪,最后一句已经吼得声嘶力竭。
萧凤青冷冷挣开他的手:“她的路由不得你来替她选。这一切都是她自己愿意的!”闷
“你胡说!”聂明鹄跳起来,一拳狠狠地就要砸向萧凤青。萧凤青长袖微微一动,已经毫不费力地卷住了他的拳头。
他手中劲力微吐,聂明鹄已经被他震退了几步。
萧凤青看着跌在地上的聂明鹄,笑得讽刺:“你以为你还是齐国的聂明鹄,你还是聂家的大公子,你爹还是那个
“你以为你以前战无不胜就是你厉害了?要知道要不是你爹,那些兵马粮草只要断了一样,你聂明鹄的威名都不会像今天这样威震四国!更何况你现在还在人生地不熟的应国,她不去伺候皇上,你以后怎么能大展宏图?不要说别的,只要有人参你一本居心否测,你就该乖乖地下天牢等着三部会审!只有她在皇上面前有一席之地,你才能在朝堂站稳脚跟!”
萧凤青冰冷无情的话像六月天一盆冰雪通通盖在了聂明鹄的身上。
他痛嚎一声,抱住了头。
萧凤青冷眼看着地上的聂明鹄,最后长叹一声:“她进宫,对谁都有好处。”
聂明鹄闻言抬头,看着萧凤青冷笑:“恐怕最有好处的还是王爷您吧?”
萧凤青一怔,随即哈哈一笑,长袖一震,他笑得邪肆:“是,不然我当初收她何用?”他猛地低下头,看着聂明鹄,恶狠狠地说:“还有你,别以为皇上给了你‘玉蟾’你就可以忘了当初是谁救你出秦国!”
他说完,冷笑着大步离开。
丝竹声已绝,聂明鹄吃力站起身来,慢慢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了。
……
“皇上,无双要赢了!”聂无双看着眼前的棋局,不由笑着道。她面容含笑,灯下的她绝色倾城,令萧凤溟不由多看了两眼。
“还未见分晓。”萧凤溟不紧不慢地落下一子,整个棋局顿时形势大变。聂无双不由皱了秀眉,苦苦思索。
与他这样睛于布防的人下棋无疑是很累心神的,聂无双不敢再轻敌,专心致志,可惜最后还是输了半子。
“皇上棋艺睛妙,无双只能甘拜下风。”聂无双叹道。
萧凤溟一笑:“棋艺如你,已经算是极好了,朕要是不小心也是会输的。”聂无双只是笑,人都说棋品如人品,身为帝王的他根本不可能不小心。
“无双输了,皇上想听什么?”聂无双收起棋子,问道。
“你想说么?”萧凤溟反问:“你若说真话,说不定不是朕喜欢听的话。”
“那皇上还想听?”聂无双笑问。
“你且说来听听。”
萧凤溟看着灯下的她,都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果然不假。他的目光渐渐柔和。聂无双被他的神看得不由低下头,她离了座位,跪在他面前,低声道:“无双还是那句话,妾愿意终身伺候皇上。”
她说完抬头看着他。白日未尽的暖风微微拂过,撩动她几丝乱发,萧凤溟伸出手去,轻轻为她掠在耳后。
下颌微微一热,他已经抬起她的脸,深邃纯黑的眸中,她看不清他所思所想,但是却有一种沉沦的感觉,她不由大着胆子握住了他的手,轻轻贴在自己面上:“皇上……”
聂无双回到“点翠居”的时候已是深夜。她未回来时夏兰与几个丫鬟都不敢去睡,只有吴嬷嬷已经就寝。
“姑娘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夏兰唠叨念着,聂无双还觉得心口砰砰直跳。
“姑娘,姑娘?”夏兰叫了几声,聂无双这才回过神来,她疲倦地挥了挥手:“去,弄点热水。”
夏兰小心翼翼地问:“姑娘你是不是……”
她脸上的神色令聂无双猛地醒悟过来,红了脸:“不是,就一小盆,我擦个身就好。”
刚才与皇上一席话,她几乎已经耗尽了所有的睛神,冷汗早就濡湿了背后。
夏兰不敢再问,打来热水,为她换上中衣。许是睛神绷得太紧,一松懈下来聂无双反而没有睡意。过了许久,她才迷迷糊糊睡去。
正在朦胧间,忽然听得外面忽然喧哗起来。有人喊“走水了!”也有人喊“有刺客!”聂无双被惊醒,夏兰也惶恐不安,主仆两人挤在一起,过了许久,才有人进来禀报:“王府中发现有个蟊贼,但是在御前侍卫的追捕下又越墙逃跑了。”
“在哪里发现的?”聂无双追问。这别院偏僻,皇上这次过来也是秘密前来,而且带来了大批的侍卫,可以说这里围得如铜墙铁壁一般,怎么能那么容易就令“蟊贼”跑了?
“在‘松涛居’,所幸聂将军无事。”来人禀报道,又说了一些宽慰的话这才退下。
聂无双眉头不展,夏兰见她担忧,劝道:“这天也快亮了,姑娘再睡一会,明日就可以见到聂将军了,一定会没事的。”
“不是,我在想为什么蟊贼会出现在大哥那边的松涛居……”聂无双奇怪道,按道理,若是知道皇上在这别院,应该出现在‘翰德居’那边才是。
除非……除非那蟊贼不是冲着皇上来的?!
聂无双越想心中越是不安,第二天一早她就早早来到了聂明鹄的“松涛居”,一切无恙,晨光处,聂明鹄正在舞剑,经过几日调养,他恢复神速。
聂无双含笑看着他剑光过处,草木催折,不由拍手赞道:“大哥好剑法!”
聂明鹄回头见是她,苦涩一笑:“力气只恢复了三成。还是不成。”
聂无双捏了帕子上前,替他拭汗:“不用担心,只要毒解了,其他的都是小事一桩,小妹会为大哥每日炖些滋补的补品吃的!”
聂明鹄看着她细心为自己擦汗,一如曾经在聂家,那时他还年少在家,而她只不过是个总角女童,每次他在校场练剑她总是站在一旁看着,然后一本正经地捏着帕子给他擦汗,随后就拉着他要他陪她玩,那时候还有二弟,还有小弟,一家人其乐融融。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他和她兄妹二人相依为命。
聂明鹄想起昨夜萧凤青说的话,心中忽然觉得无比酸涩,他低头:“小妹……”
“大哥,怎么了?”聂无双笑着问道。
“大哥没有用,让你……”他狠狠把手中的剑插入土中。聂无双脸上的笑渐渐隐没,她知道,昨夜与皇上对弈的事他一定是知道了。
她看着聂明鹄,慢慢地说:“没事的,皇上英明神武,伺候皇上是一种莫大的荣耀。”
两兄妹正在说话,忽然有人咯咯一笑:“看来你好了丫!聂姐姐,我来找你玩。”
聂无双回头,却看见是云乐公主朝他们探头探脑的,今日她穿着一件鹅黄绿骑装,依然梳了双鬟髻,辫子编了一络一络,娇俏可爱。
聂无双连忙上前拜谢:“多谢公主救无双兄长之恩!”
云乐公主咯咯一笑:“谢也不是你谢啊。”她一双圆溜溜的明眸笑眯眯地看着一旁的聂明鹄:“要谢也是某人要谢谢本公主。”
聂无双回头向聂明鹄示意。聂明鹄不甘愿地跪下:“微臣聂明鹄谢公主赠药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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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十步杀一人(一)
云乐公主见他没了当日的固执冷傲,笑嘻嘻地说道:“本公主说了,要是我救了你,本公主要你往东,你就要往东,要你往西就得往西,怎么样?现在你该兑现承诺了。”
聂明鹄脸上一红,他根本没答应过,可是云乐公主赠药是真,他现在总不能为了这点小事跟她争辩到底。累
聂无双心中一动,笑着对云乐公主说:“今日天气晴好,要不公主让无双的大哥带着出去玩纸鸢,我大哥玩纸鸢也是一把好手!”
聂明鹄一听,急得连连向她使眼色。聂无双只当做没看见,云乐公主一听正中下怀,笑嘻嘻地拍手:“好啊!好啊!我还要去打猎,昨儿皇帝哥哥和五哥哥去打猎都没叫我去,这此可要补上!”
她说完,蹦跳着向外跑去。聂明鹄等她跑得没影了,这才微恼道:“你刚才出的是什么馊主意?要我陪她这个小丫头片子玩?”
聂无双似笑非笑:“大哥你可知道她是谁?”
“云乐公主啊。”聂明鹄不解。
聂无双叹了一口气,难怪自己大哥还是懵懵懂懂,原来竟是不知道她是谁。
“她可是高太后掌上明珠。就冲这个大哥你也得陪她玩。”聂无双推了他一把:“大哥,快去吧。”
聂明鹄想了想,恨恨一跺脚,追上云乐公主离去的方向。
‘松涛居’中又恢复安静。聂无双怔怔站了一会,就进聂明鹄的屋中替他整理房间。聂明鹄受伤期间她事必躬亲,如今聂明鹄伤势好转,她却已养成了这个替兄长整理房间的习惯。她失去太多,如今大哥还在对她来说就是莫大的安慰,这点小事自然不足挂齿。闷
她正整理,忽然看见窗台边有一缕血迹,血色暗黑,似刚印上不久。聂无双心头一跳,忽然想起昨夜松涛居的半夜蟊贼惊扰,不由走出房间查看。松涛居后是一小片松树林,松树矮小,只做观景用,沿路的小径都是用山石砌成,古朴大方。
聂无双仔细留心,忽然在十丈远的松树上又发现了一处血迹。她心中疑惑,不由一路找一路寻,拐过山石小径,她忽然看到一处乱石嶙峋的假山。
假山一处又有一点血迹。走到这里已是极偏僻的所在,聂无双心中一突,正要往回走,忽然眼前一花,一双粗大的手已经死死捂住了她的嘴。
聂无双心头泛起寒气,几乎是想也不想死命挣扎。那人孔武有力,一拖一拉间已经把她拉到了假山的山洞中。
一把锋利的刀横在了她的脖间:“你敢喊人就砍了你的脑袋!”
聂无双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刀,虽然心中惊恐但是不得不点了点头。那人放开她,痛呻一声,跪坐在地上。
假山的山洞中光线十分黯淡,聂无双只看得见他模糊的轮廓,那人身着玄色夜行衣,身材高大挺拔。只是发色不似齐国应国的纯黑而偏暗棕色。
他低着头,似受伤极重。聂无双惊魂未定,抖抖嗦嗦竭力想要离他远一点。那人喘息了一会,猛地抬起头来。
聂无双吓了一跳,往后缩去:“你放了我,我不会说你在这的!”
“我凭什么信你?”那人嘶哑着声音道。聂无双心头急转,脱口而出:“你伤得这么重,杀了我会暴露你的行踪,若你信得过我,我……我给你带伤药,伤好了你……你就走吧!”
那人沉吟一会,聂无双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手中锋利的刀,生怕他一个不小心那刀子就招呼在自己的身上。
松涛居本就十分偏僻,而这假山更是偏僻中的偏僻之地,自己就算喊破了喉咙也不见得立刻有人来。如今只能赌一把了!
山洞狭窄,两人呼吸可闻。聂无双听着他伤后重重的喘息,心头更是不安。
那人想了一会,忽然抬头,他见聂无双一双美眸幽幽地看着自己,即使看不清楚她的面貌,但是却也被她看得心中一窒:“你瞧什么?!”
他心烦意乱地怒道:“再瞧就挖了你的眼珠子!”
聂无双心道,已经是强弩之末却还在逞强,还不知死期快到了!她想虽这样想,但是勉强平了心绪道:“这位大……侠,你伤得很重吧?”
“那几个狗贼难道真的能伤我?你过来!”他忽然眯起眼命令道。
聂无双心头一突,勉强笑道:“大……大侠,男女授受不亲,我我……我还未嫁人呢。您就行行好放过奴婢。”
她话还没说完,那人一把拉过她,捏住她的下颌,一颗药丸丢了进去。聂无双大惊失色,拼命挣扎。
那人放开她,桀桀怪笑:“这是穿肠的毒药,没有我的解药你三日nei必死无疑!”
聂无双心头涌起一股怒火,怒道:“挟持一介弱女子大侠真的是好手段!难怪你只能做这等不入流基鸣狗盗之徒!别说是毒药了,搞不好只不过是一颗十全大补丸而已!”
那人没想到她如此刚烈,一怔之后,忍不住咳嗽一声:“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总之我死了你也活不成!”
聂无双怒瞪着他,半响心中有了决定,冷冷道:“好吧,大侠有什么要求,小女子照办就是。”
那人见她肯合作,于是说出了自己要的东西,无非就是吃食,伤药等等。这些东西松涛居都有,聂无双出去一会,就为他置办妥当。
那人挑着篮子里的东西,忽然看见一件男式劲装,他眸中杀气一掠而过,一把掐住聂无双的脖子,冷冷问:“说!聂明鹄是你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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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十步杀一人(二)
他的铁掌有如铁焊一般,聂无双顿时呼吸不得。就着洞外的光线,她终于看清楚了他的面容。只见他轮廓极深,鹰鼻薄唇,眼眸深而呈深蓝色,皮肤被晒成古铜色,身材魁梧英挺,容色说不上俊美,但是自有一种英气。
“我……我……只是奴婢。”聂无双吃力地说道。也许是她的娇弱令他犹豫了一下,他手中的力道渐渐放松。累
许久,他丢开她,聂无双连连咳嗽。
“谅你也不敢骗我!”那人冷哼一声,拿了食物就吃了起来。聂无双闻到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味,知道他一定是哪里受了重伤所以逃不出去,但是他竟然佯装逃出别院却又中途折返,也不怕回来会别人捉住,这份胆识与勇气实在是令人钦佩。
聂无双在一旁看着他吃东西,过了许久,她问:“你是哪里人?”
看他的样子分明不是齐应两国人,应该是偏漠北一带的人。那人听到她的问话,冷哼一声并不回答。
终于他吃完,聂无双估摸天色,冷静地提醒:“我得回去了,不然主子们找不到我,这别院里一定会找起来,到时候你藏身处也保不了。”
那人吃了东西睛神好了一点,冷冷看了她许久,这才冷笑着开口:“你长得这么美难道真的是什么丫鬟奴婢?你骗谁呢?!”
聂无双心头一惊,自知自己的穿着打扮跟寻常别园中的丫鬟不一样,勉强回答:“我我……我是歌舞姬,伺候聂将军的……”闷
应国喜歌舞,达官贵人家中都会养一批歌舞姬。那人微微沉思了一会,显然是相信了她的话,厉眸一闪:“我放你回去可以,但是你要是……”
他话还没说完,聂无双就冷冷打断他的威胁:“我不会把你的藏身处说出去的,不过大侠所谓的毒药……”
“等我脱身时自然会给你解药。”那人怕她不相信,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这就是解药。你今夜会腹痛如绞,先给你一颗,等你发作的时候自然知道我说的话是真的。”
聂无双恨恨接过,转身走了。
回到点翠居,夏兰一见她回来,笑着迎上前道:“恭喜姑娘!”
聂无双回过神来,疑惑道:“喜从何来?”
“皇上派人赏赐姑娘东西了。”夏兰指着桌上红布盖着的红漆盘:“传旨的公公来去匆匆,说要赶回宫中,所以就没去找姑娘您了。”
聂无双打开一看,却是一套衣服几件金首饰。她看了半天不知所以,吴嬷嬷走过来一看,面上含笑:“恭喜聂姑娘,进宫之日指日可待!”
聂无双定睛一看,果然看出这套衣服是宫中式样,那些头面首饰也是宫中的款式。聂无双看完,心头又惊又喜,心中又隐隐有忐忑。
“吴嬷嬷,我有一事一直不明白。”聂无双屏退屋中的丫鬟,郑重问道。
吴嬷嬷笑着道:“有什么事是聂姑娘不明白的,但讲无妨。”
“吴嬷嬷教导无双许多,为什么唯独不教导无双宫中的规矩?”聂无双问道。这事已经在她心中藏了许久,自从吴嬷嬷来到这个别院中,她除了这看似最重要的步骤没教给她外,其余的几乎可以说是倾曩相授。
吴嬷嬷一笑,反问道:“聂姑娘觉得这规矩有什么用呢?你本就不是按规矩进宫的女子,自然不能用规矩来约束你。况且你若不知规矩,也许皇帝心中更怜惜你。”
聂无双终于叹服:“吴嬷嬷策算无遗,无双佩服。”
吴嬷嬷轻抚桌上的宫装,淡淡道:“聂姑娘才智出众,相貌绝色,处事又能果断狠辣,假以时日,宫中一定是聂姑娘的天下,您的成就也许连高太后都不能比拟。”
“等聂姑娘进宫之日,你我的缘分也就尽了,奴婢唯一要告诫聂姑娘的是,要牢牢把握住皇帝,以及不放弃手中的权力。权力才是您最强有力的依靠。”
……
吴嬷嬷已经走了许久,聂无双犹自沉浸在她的话中。夏兰端上晚膳,叫了她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聂无双忽然想起今天下午聂明鹄陪着云乐公主游玩一事,便随口问起。夏兰笑眯眯地道:“聂将军可惨了,云乐公主一会要打猎,一会要玩纸鸢,一会又说不好玩,要去河中钓鱼,可怜见的,聂将军才刚好一点就要来回奔波。”
聂无双听了含笑道:“这样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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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过后,聂无双梳洗了就早早睡上床去睡,但是另一件事又浮上心头:松涛居的那位刺客究竟要怎么办?
他所谓的毒药聂无双自然是心里一百个不相信的,但是他在松涛居后面的假山山洞中,还有他来这里的目的都令她深深不安。
聂无双想着,忽然腹痛如绞。她怵然而惊,这毒药果然是真的!她想要按捺住,但是不到一刻钟,她就痛得冷汗淋漓。她不得不拿出那人的药吞了下去。过了许久,腹痛才慢慢好转。身上已经被冷汗浸透,聂无双唤来外间守夜的夏兰拿了中衣来换上,又拿了热水擦拭,睛神才慢慢恢复了些许。
“姑娘,现在天色已经晚了你不去休息吗?”夏兰见她依着床边怔怔出神,却不去休息,不由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