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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血月之夜(上)

    作者:扬鹰

    ※※※※※※

    天上的月轮渐开,终于从先前蔽于其上的云翳挣脱出来,放出柔媚动人的色光。

    寥廓的夜空上,群星俱隐,惟一月独明。

    不一刻,高悬中天的明月如云帆直挂的巨轮忽然触了礁般,其孤悬西北的一角被巨大的冰山淹去了,末入了无边的黑暗。渐渐的,其前一刻尚为万众瞩目的仙姿玉容,下一刻已然完全屈服黑神的威下,为今晚诡异之魅主导的舞台揭开了序幕。

    沉沦的大地仿佛陷入了最深沉的黑暗。

    这种情形持续了大概半盏茶的时间,覆以面纱的夜月渐有复明之意,其外露的氲氤紫气出现在广漠的虚空,成为这无边夜空里的唯一亮源。

    ”哎,又是一个血月之夜,”约一个时辰前从馆黛返回到行别院的武冲,忽地逸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立在窗台前举首望月的他双眼出既伤感又动人的神色。

    偌大的一个寝冷冷清清,连一个掌灯的侍婢或伴寝的女也无,想必是武冲早借故遣走了所有的仆从。

    再叹息一声,武冲迅速穿上夜行衣,就那么从高高的窗台上直掠而下,不一会,即鬼魅般掠出别院,融流在巨大的夜色中。

    在夜色中以惊人速度奔行了近一烛香的工夫后,武冲出现在藏星楼不远的空阔地上,蓦地,他竟然在快无可快的情形下以再快上一线的速度,如大鸟展翼般,拔地而起,斜斜的掠上藏星楼的顶楼”摇光”。

    藏星楼,离落于上林苑行偏东的方向,周围近千丈内遍种异草,竟无一建筑物。

    藏星楼,共设七层,高达十数丈;从外观上看,楼阁略近拾级而上的塔形,内设螺旋形通道,直达”摇光”顶楼。值得一提的是,藏星楼每层均有一个别致的名字,从底层往上数,分列为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稍有天文知识的人当知道它的名字取自北斗七星,故此楼又名”七星楼”。

    此时,迷离的月色重新在夜空中柔柔的绽放开来,只是与前相较,素来温润洁白如玉的皓月已然失去了她的原色,像一位清丽绝伦却误入红尘的少女,把不定世情的诱惑,着一身斑斓,手捧五弦琴,出现在夜空为幕布的大舞台上,任人品头论足。

    月轮上渐次而明的赤、紫、红、黄、黑五色既像她身上斑斓彩衣重叠出的褶皱,又像是少女琴瑟上的一弦一柱,妖异森厉之余又显出动人的魅力和容光。

    月轮轮表的五色中,以赤、紫两色最为鲜亮,连被神巨手纵的黑色都不能减弱分毫她夺目的彩芒,使得她周近的一大片夜空无一例外的笼上一层骇人的血光。

    更夺人心魄的是,血光像有灵似的,不时的厉芒大作,其一刹那的刺出的光线竟强逾闪电。

    当血光发出道厉芒时,子时刚过。

    藏星楼的顶楼”摇光”。

    武冲,这位大武帝国在武学上天分才情均难作二人想的传奇皇帝,此时正盘膝坐于”摇光”楼心。

    恰在血光发出第二道厉芒时,向前毫无异象的”摇光”楼心正对的楼顶闪烁出了点点星光,恰似一北斗星图。乍一看,还以为是来自遥远而神秘的天幕,但细看下,就会发现它别致的地方。楼顶心的星图略近北斗星座七星排列出的最普通的勺形,事实上,这些星状物乃是以产自遥远的梵天国珍稀无比的晶石镶制而成的,每九枚晶石拥成一簇,组成一颗星体,恰好七簇。

    镶嵌于穹庐圆顶的晶石在夜室中折出夺人心神的华彩,适才昏黑的楼室顿时满座生辉。

    一丈见方的楼室内简陋得令人出奇,除开近左的石壁处有一颇显匠心的螺旋形通道外,没有一几一椅或诸如之类的摆设,更略无藏星楼自楼体外观上显示出的华丽和致。

    血光大盛下,静静嵌于壁顶的星体晶石忽地井然有序的移动起来,由缓转疾。

    缓缓的,先前映照于满室的光线收限于以武冲为中心的数尺范围内,血红色光中,星体晶石返照在地的竟然是一清白色光的北斗七星状。

    在随后一袋烟的时间铮倍菲咝堑男翁宀欢系谋浠茫谡庖簧材堑墓饩爸校路鹄x怂械牟咨0悖罹x诵翘逶谟朴铺盏乃暝轮蟹娇杀舷值淖呤颇茄?

    但无论星体如何变化,其移速如何迅疾,武冲总随着光影变幻难测的移动,坐定于北斗星状”开阳”的位置上。

    渐渐的,室中的血色缓缓消退,复返月体皓白色的清明。壁顶上的星体晶石移走的速度亦随之慢了下来,倏忽一变,七星竟然抱团成圆,武冲眼中掠过一丝喜色,身势正欲步随其上,只须这一下,不但他因伤势而受损的功力可以借此尽复,而且他新悟通的”血月心法”亦可大成。

    然而恰在此时,只觉藏星楼楼体一阵急剧的颤悚,随即耳际传来一声巨大的声响。

    武冲脑际也随之轰然一震,有心无力下,无可奈何的跃出星阵,口中再喷出一道血箭,勉力收住阵脚后,才从地上跃起,暗道一声”侥幸”,心知自己借适才喷出的那口鲜血才勉力度过了走火入魔的灭顶之灾;跟着心头一黯,由于刚才的异变,使得”藏星伴月”这一诡异的疗伤心法最后一道环节”石补天缺”被破坏,自己的伤势此生除非是奇迹出现,是休想复原了。

    原来”藏星伴月”心法传自两百年前从梵天国渡海东来传佛的僧人”血佛”,那时大武的武林奇人辈出,俊采星驰,令身负奇功的”血佛”怦然心动,兼以武事立国的大武帝国黜斥佛教的态度,他最后改变初衷,继而起了与时下武林高手一较技艺的想法。

    其时下种种,由于历史风尘的掩埋,已然不可俱辨,但有一点是可以确认的,即是血佛在返国前,与他较量的最后一个人物就是大武时下有”武尊”之誉的皇帝武伐。据后人的传说,他们之间进行了一番奇异较量,双方并无一招出手,只是纯以口说剑,以法论武,以心述道。最后从不服膺任何人的”血佛”以北而论,并把自己的诸多奇门心法献于武伐以示拜服。

    ”藏星伴月”心法即是其中之一。这心法包括”血月轮回””众星拱月””斗转星移””七星连珠””石补天缺”等五重。五重环环相扣,其中只要任何一重被破坏,都有舟覆人亡之虞。

    ”天亡我也,非战之罪!”

    想及于此,武冲臆中充斥了一种英雄气短的兴味。奇怪的是,此时武冲心中竟然出奇的没有一丝怒气,也像是毫不挂心究竟是谁让他遭遇此致命一击的,竣刻的脸容上竟然平静无比,无喜无怒。

    ”化外小民赫连铁树叩见大武天子武皇陛下,谨祝陛下圣安。”赫连铁树的声音响起在藏星楼外,虽不高亢却略显深沉的声音在夜空中直窜而起。

    武冲状极欢愉之极的长笑一声,显然是从适才的情绪中恢复过来,现身于与廊庑相接的拱楼,道:”好,果然是后生可畏。只是不知赫连小兄深夜造访我上林苑意欲何为呢?”语罢,双眼爆闪出使人心寒战栗的芒,眼内神光扫往藏星楼不远处影葱茏的所在,显是察觉出了赫连铁树伏藏于近旁的兽人武装大军。

    ”回武皇陛下,赫连铁树此行别无它意,只是奉大武监国太子之命接替容与将军坐守折冲关,适闻陛下幸驾在此,赫连铁树特来拜见。”

    武冲的脸色终至微变,他在今天正晚时分接到传自皇城的飞鸿来书,从而得知近来皇城的形势,已然惊感不妙,本待今晚伤好,明天立马回京,现在看来,其处境之坏已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容与何在?”武冲忽地断喝一句,盯着赫连铁树的武冲冷哼了声,显是不耐他的虚辞。

    高踞于藏星楼门楼的武冲,浑身散发出无可匹敌的霸气,眼尾也不望向伏藏在楼体四周兽人武装数以万计的大军。那种岳停渊峙的庞大气势纵然在千军万马中也无有丝毫的破绽,使人想象出这种武学尊者的气势一旦用于砥砺战争,那无疑是如虎添翼。

    武冲忽有所动,一直凝定于赫连铁树身上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了去,落在赫连铁树身后数十丈外一点黑影处,事实上,即管以他之能,也无法在黑夜里看清楚数百丈外故意掩藏形迹的敌人,只是纯凭着一种天才式武者超绝的感应。

    ”臣容与拜见武皇陛下。”容与感受到一道凌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知道已经被武冲指认出来,暗道厉害,立身而起,硬着头皮来到赫连铁树侧恭声应道。

    不知如何,容与忽然兴起一种奇怪却感到错不了的感觉,那就是设若武冲要击杀他的话,即便是赫连铁树以及他的数万兵马也护不着他。他比谁都清楚武冲惩治叛将的铁血手段,他即见过武冲在盛怒下曾以一招传自外域和尚的”万佛朝宗”,将大武边塞一名投诚守将削了近千刀,此刀法最妙亦是最狠毒的是,刀锋所向,仅伤筋骨,而不损脏腑,最后那名叛将被削到形销骨立,跪伏在武冲前号泣不止,三天三夜方才毙命。

    据说,这招霸道狠毒的武功源自释伽为点化一穷凶极恶之徒,以佛身万千心法幻化而成的。

    想及于此,容与的额头已经隐然见汗,口中微露惶恐之态。

    他曾为着自己安全设计,不想亲临现场的,但一来经不住赫连铁树的一再撺掇,二来自己心中也着实想见识下这位武学宗师的卓然风采。终还是来了,他现在最想的便是有那么快便那么快离开此地,但在武冲的注目下,他硬是没有移动半步的勇气。

    ”你给朕上前来,与朕说说这一切究竟是如何一回事,朕赦你一时糊涂,从贼之罪;若不依言,朕回到京师定然决不轻饶。”武冲话中少了几分睥睨之色,语气变得出奇的轻柔。

    容与闻言心想,若武冲此话别无他意的话,那他不是盲子便是因受不住眼前身后的变故犯了失心疯了,这个时节,若听信了他的说话,保证自己的身首要”互道珍重,有缘再见了”,他愕然下向武冲望去,甫一接触到武冲的眼神,顿时呆了一呆。

    武冲那对向来凌厉崭然的虎目,此时出深刻的感情,内中似含真诚,伤感,失望,偏偏没有半分豪雄末路的英雄气短。

    他心下一震,知道自己明白无误的接收到由武冲通过类似一种玄妙的身意心法传递出的信息。他甚至更感受到武冲传递出的伤感失望情绪非是由他自己的儿子而起,而正是由辜负了他一番信任的容与而来。

    他相信,如果此时自己临阵倒戈,以武冲之能以及折冲关十五万锐兵马,平定这场叛乱决非不可能。但自己是否可以相信他呢,容与苦笑一声,知道或许再多向自己问十遍也不会有确切的答案。

    容与正待答话。

    赫连铁树适时长笑一声,来到武冲与容与中间,恰好阻断了两人凝视的目光,”武皇陛下,难道你自信可以安然从容将军和不才我布控下的万千兵马中逸去吗?”然后转过身脸向容与道,”容将军,你意下如何,一言可决。”

    ”话至方今,还是赫连小兄这句话痛快,有了点将军的风度。”容与方犹豫间,武冲大有深意的瞥了眼容与后,才正脸面向赫连铁树道,顿了顿,他复以一种从容不迫却显得决毅无比的语气道,”容与将军,适才你也听到赫连将军之语了,若他言语不虚的话,当年我嘱你擅守的折冲关已非你可留之地了。若此的话,你必得返回京城罢,那不若我们比比脚力,看谁先抵达京师?”

    容与把刚才赫连铁树和武冲的一番充满针锋相对的话听在耳内,是有苦自知。

    先前赫连铁树的那番说话自是看穿了自己临阵而来的反复情绪,既而把自己名字放在他之前硬迫自己走上一条与武冲决然对抗的不归之路;而武冲的话则是针对自己的犹豫之态而说的,而正是自己这刹那间的犹豫使自己错过了与武冲重归于好的机会。

    容与心中苦笑一声,知自己在这等情形下不宜说话,连望向武冲的一丝勇气也欠奉,正待默默的退往一旁;忽地,他再度清晰的感受到由武冲的情绪,忍不住愕然望去的时候,却只捕捉到一个转身消没在楼内的身影。

    他顿时升起一种懊恼无比的情绪,恨不得想大哭一场,但在此场合中他当然不会表露出自己心中真实的想法。他适才感应到武冲在转身离去前非常失望,却没有丁点愤怒和不满的表露。唯一的解释便是自己在此刻之前,他仍有充裕的机会与武冲言好,而武冲在那刻之前,仍对他回心转意抱有相当的信心。

    自己是否太久没有在战场上对敌了,以致变得如此没有决断力。

    他本以为在此之后,武冲或会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出手对付自己,然后制造混乱趁隙逃路。哪知道武冲却转而避身楼内,要知道藏身楼内或可保得了一时。

    但一待到天亮,形迹藏无可藏下,那时连一丝逃的念头也别想望了。

    以他对武冲的格的熟知,武决非是那种愿意坐以待毙的人物,比对起适才他自信满满的说话,是否他另有所峙呢?容与忽地升起一个念头,情不自禁的轻轻啊了声,忽地,他感觉到,藏星楼下肯定有通往别处的秘道。绝对错不了,这也应该是武冲唯一的可能。

    不过就算如此,他亦不想说出来,就当是报答武冲曾经对他的信任罢,忽地他想起了京城中的家人,若是武冲真能成功回到京师的话,他们可就岌岌可危了,那时即便是武睿已经登上皇位了,已然习惯在武冲威下生活的朝中大臣很可能会无情的抛弃武睿,那时武冲的复辟只是一句说话。

    第十四章 血月之夜(下)

    作者:扬鹰

    ※※※※※※

    芜城上林苑。

    想到藏星楼的秘道存在的可能,容与不自禁的轻轻啊了声,待他惊觉到自己的失态时,他左近已经有不少人纷纷不解的盯着他。

    此时他涌起一种矛盾的情绪,他既想武冲能成功的逃过此劫,又怕武冲逃出生天后拿他的家人出气。

    怎么办,它所蕴涵的迷茫,曾令先哲深思,令时代悸动。现在则是摆在容与心中的一个小小的抉择。

    “容将军——”,此时赫连铁树一把略带询问般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容与迎向赫连铁树的眼睛,恍然间想起京城妻室家人的他心下一阵迷茫,说还是不说呢?

    武冲的热望的眼神再度在他心头冒起。好,就让一切听天由命罢!

    在心里作了这个决定的容与轻松起来了,他坦然的向赫连铁树望过去:“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感到有点不适,也许是由于武冲刚才的一番话,让小弟着实担心起我在皇城的家人罢。”顿了顿,见赫连铁树释然的转过头去,便趁机故作忧心忡忡的换了个话题道,“武冲现在缩于楼内不出,不知赫连兄下一步计将安出呢?”

    赫连铁树早想到容与的这个说法,所以一到容与毫不掩饰道出他的担心时,他就很自然的没有想到其他可能,再看到容与脸上隐瞒到恰到好处由此而来的怯意时,便连最后一丝疑虑也消除了。

    “呵呵,容将军但请放心,你无须为他的虚语挂怀,我敢保证在刻下这场耐心战中,武冲会是绝对的输家,一俟天亮,他便连最后逃逸的机会都丧失了,智如武冲者岂能不知这个道理,所以他迟早都会现身的,我们还是静观其变罢。”赫连铁树笑笑一语释之。

    话虽如此,可能是出于谨慎用事的考虑,稍后赫连铁树返身向后微微打了个手势,一个身着重铠,背负一把三分似刀七分像剑、形式古怪兵刃的大将立时会意地向空中振了振那弯特制的弩弓,鸣镝声在静的夜空中爆响。

    此时,一直隐伏的兽人武装士兵齐刷刷霍的一声立了起来,并在数息之间布成一道攻守兼具的菱形方阵,与此同时,这些士兵亮起早已备好的无以数计的火把,火光冲天而起,把以藏星楼为中心的数百丈空地照得纤毫毕露,保管四周的任何动静皆难瞒过这些士兵的耳目;紧接着又是一声鸣镝爆起,三个方队的弩兵训练有素的或以单膝着地,或弓立或人立里里外外的把藏星楼围了三围,靶心皆以藏星楼为向。

    弩阵由角弓和特制的长弓组合而成的。角弓虽然距不远,但其优点是能发挥出角弓攻击时最大的优势距离和最强劲的爆速度,从而可有效的避免类似“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的现象发生;而长弓虽说失之于力弱,但它的攻击范围却比普通箭弩远了一倍不止,其最长处还在于它的控弦处设有一击靶的准心装置,极其有效的提高了它长距离奔袭的确度,如果再发挥出布阵时万箭齐发的优长,力度再弱,也能使与之对仗的敌军应弦而倒:且看在赫连铁树指挥下的弩阵,这两种弓配合得错落有致,连在沙场中久负盛名的容与也看得暗暗心惊不已。

    容与看到赫连铁树摆出如此仗势,才知他确有说“令武冲逃亦有所不能”那一番大话的资格,况且赫连铁树行前还向他透露他军中还有一个和武冲等级数的神秘的高手。

    同武冲一个级数的,那只有四大宗师了,那会是谁呢?

    扰攘了有顷,赫连铁树、容与和一干兽人武装大军又静待了近刻的时间,武冲像是彻底从藏星楼里消失了般,楼内外不见任何动静。

    赫连铁树终忍不住向隐在暗处的陆文夫传音道:“师尊,武冲不会耍什么鬼把戏罢?”

    “我感应的出来,他应该还在楼内,而且不出我所料的话,他应马上就会出来了。我们再静待上一会,如果他依然藏头露尾的话,我自有办法让他现身,哼,这藏星楼果真透着蹊跷,造的这么结实,连北堂的火药都没能使它崩甭轿姆蛏涞挠锲煤樟饔行┮馔狻?

    陆文夫话音方落,一人从藏星楼探出身来,正是容与原以为早借秘道已然远遁而去的武冲。容与愕然向他望去,难道是他想差了,内中本没有劳什子秘道,而刚才他还在……,容与自嘲的笑了笑。

    “大哥,你怎么一句也不提及嫂子她们,她们不知多挂着你呢,除了芸嫂去年来探过你,二嫂、三嫂,还有星莲那丫头怕都有近三年没见着你罢?这次事了,你们就可以重聚了,武睿和我爹说了,只要你愿意,御林军统领的位置就是你的,那样你就再也不用和嫂子她们两地相思了。对了,上月刚满周岁的小容蓉已会叫阿爹了,你道她抓周的那天,她抓着什么了么?——哈哈,你猜不着吧,是一把剑,她将来长大了一定是个不让须眉的女侠……”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一直默然不语的星原在这个节骨眼上刻意的提醒起容与他远在万里之外的京城,还有个温馨的家,但这温馨与否全系于他的身上,假如他有个不慎,势必会殃及于她们,这是否才是眼前这位小舅子的本意呢?

    容与叹了口气,对此时看去有些神情复杂的星原报以无语的一笑。稍才平复的心因武冲的这一冒头和星原似乎话里有话的一番说语再度痛苦起来,他岂不挂着自己的娇妻美妾们。而且他比谁都明白,自己与这个家的祸福相倚的共生关系,为此,他以前才数度向朝廷请求把安于京城的娇妻们迁往自己的驻地,结果均遭婉拒。

    其实,五年前那度,他差一点就成功了。最后事情不了了之,实因发生于五年前的那趟“北辰关乱”,事后,他因与镇边于大武西北边塞的北辰关守将帅济北私交甚密,受到了不小的牵连,幸亏武冲和当朝左辅星昭爵一力回护,他才幸免于难,但迁府一事却终至作罢。

    打此事后,他对武冲嗜杀的印象大为改观,至少他觉得武冲非是滥杀无辜之人,更重要的是,经此一乱,武冲对他的知遇之恩,在他脑海中牢固的确立起来,比之于十年前武冲授命他镇守折冲关那次实有过之而无不及。

    十年前,他才二十四岁,在凯旋广场初露锋芒的他渴求建立不世功名,那时他最倾服的人便是以花信之年挽大武于既倒的靖宁公主连珏。

    正因为如此,他在面对武冲时情绪才会那么的反复与矛盾,这决非他的格上的缺陷;事实上,能为大武镇边的大将,有哪一个不是决毅果敢、能断千军的非凡之辈。

    对于这点,只要一个数据便可证明,刻下的大武虽然风云四起,义军层出不穷,但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大武的北疆却相对稳定,疆域控制权也牢牢的把持在大武浩荡的天威之下。

    另外即使大武和外军对峙得最剧烈的时期,大武开设于边关对外族通商的关市也几乎从未间断。

    但千万勿据此以为,大武边疆一直安然无事是因为没有战事,事实上,近数朝特别是自武冲上位以来,外族联军一直试图叩关南下牧马。其中规模最大的即是十八年前那趟。

    那次多亏了一个彼时尚处妙龄的女子——袭封其先夫柳之风爵位的宁国公连珏。

    如果认真说起来,大武的十数年来的军事改革如果有所成效的,那均得归功于她,只看现今大武镇关大将几乎有一半是她一手提拔起来的就可以切身的感受到;而他容与也是受到她卓越军事才华的刺激下成长起来的。

    如果幸运的话,他今晚或可目睹及她的风采。今晚的战场对她而言,或许是小了点,或许小到在她的“捐躯赴国难”的从戎理念中是本无法摆开的,但是她能否避得了这这场由谋和叛逆构成的战争呢,想到这点,他便不禁有些羞愧。

    月色清圆,逐横西楼,妖月的异象此时已然销蚀得无影无踪,只是遍洒草野的清光被漫地的火把染成了骇人的血色;四周寂寂无声,针落可闻,不时由火把发出的“啪啦滋滋”的火油声,

    武冲探出半个身子,看到如此阵仗,也是无由的苦笑了声,早知如此,便应在对方阵势未成前制造机会。

    他也是有苦自己知,正如容与所猜度的,藏星楼下确有通往折冲关外的秘道,但是非常不巧的是,刚才自己运功疗伤时发出的莫名巨震不但令他功亏一篑,而且把藏于楼底的秘道口给震坍得一塌糊涂,从而阻了武冲借由秘道出关远遁的如意算盘。

    不得已下,武冲再度探身出来,看外面是否有可乘之机,哪知……

    忽地,武冲心下一动,脸色一凝,想不到混杂在这数万兵马中,竟然还有气势不输于他的这一级别高手存在,看来对方是存心置他于死地了……

    不容他多想,一把柔有致的声线适时响起:“皇兄,十二年前,我们兄弟道左一战,小弟至今无一刻或忘,这十数年来,皇兄令小弟挂念的很苦啊,今日有缘重聚,皇兄想必不会让小弟怅然而返罢。”

    声音不大,却中气十足,让在场的每个人均听得一字不漏。

    这些话听在一般人耳内,只当是武冲二十余年前因夺嫡而因此缠身的皇族恩怨;不过只是这已经足够令他们惊讶不已了,想不到盛年的武冲竟然能容忍还有一个反对他的皇裔活着,因此每个人在呆了一呆后,纷纷返身去看这个说话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但落在赫连铁树的耳里,却让他震在当场。这分明是他熟知师尊的声音,低沉中不失清气。但他此时现于众人前的脸相既非破财的皮相,亦非以一代宗师陆文夫身份现出的面孔,而是完全变成了一个陌生人,连身材都与以前形态各异。

    黑影一闪,陆文夫已跃至场中赫连铁树略前的位置。

    师尊的身上真是好象藏了数不清的迷般,但到现在为止,赫连铁树至少明白了几件事,其一,师尊十余年前腑脏俱碎应该与他适才提及的那场与武冲道左一战有关,其中涉及的当是纠缠不清的皇族恩怨;其二,师尊的真实身份应是大武帝国的皇裔,只是不知是因着太子关系还是他本人和武冲争夺帝位失败而隐身西域的;其三,前不久,武睿着人向他提议合谋武冲,一向心侃落的他本想回绝了。

    因为对他而言,争霸天下只是人生的一个比较彩的游戏罢了,既非其目的所在,更非其全部人生意义,如果说真有什么目的的话,那就是可以借此为部族争取更大的利益。

    岂知师尊却一口应允下来,当时有些迷惑的他现在明白过来了。

    “哈哈,七皇弟现在无论风采气度均远胜当年,可喜可贺啊!”武冲谈笑间,就那么从藏星楼上飞掠而下,全然不顾立时成为众矢之的的可能,瞬息间,他已然落到藏星楼前距陆文夫十数丈的空地上,显示出这与陆文夫相埒的武学宗师的过人胆识与卓然风采。

    但他这一现身,亦等使他若空门大露,至此,敌明我暗、以藏星楼为掩护的优势尽数丧失了。

    果然,场中数以千计的弓兵见武冲有所异动,纷纷架弓开弦,只待赫连铁树一声号令,便可把争令武冲饮恨在此的欲望喷薄出来。

    “不想当年一场豪战,反成就了你武林一代文宗之名。你有这成就我豪不奇怪,只令我想不及的是,你竟然领着外族来争夺我们大武宗室的天下……”武冲眼尾也不扫那些弓斧手们,望向陆文夫的双眼出复杂的神色。

    陆文夫见武冲一口道破他在此前仍保持得神秘无比的身份,分毫不为所动,径自凝聚起强大气势紧紧笼罩在以武冲为中心的四周。

    喧哗声再起,显然是在场的众人再度为两人的话语掀起波澜。

    当今武林异葩竞放,其中杰出之尤者当属四大宗师了:武宗武冲,文宗陆文夫、拳宗曹天太以及在其当中身份诡秘差可比及七十余年隐伏不出的曹天太的——剑宗鹿戢。

    眼前这个瞧去名不见经传的人竟然是四大宗师中有”文宗“之称的陆文夫?

    有些机灵的士兵推想及兽人武装中一向神秘莫测的那位军师,再比对起武冲刚才的说话,立时在这两人之间引起一番美妙的联想。

    而兽人武装中一些看来悟不低的高级将官则更显得备感兴奋,在此之前有谁想及自己首领的师尊——即军中一直行踪神秘的军师——竟然是有武学宗师之誉的陆文夫,兼大武当今皇帝的七弟,两个身份,偏是哪一个都非同小可;尤其是后一个身份,设若一旦武冲有个闪失的话,那便可大大增加兽人武装争夺天下的正统。

    事实上,兽人武装差不多是陆文夫一手托起来的,包括初期建军构制、军队训练方法以及装备配置的样式,而赫连铁树只是站在前台领军罢了,军队很多建制都是他按照陆文夫的设想着部下执行的。但在此前,在军中绝少露脸的陆文夫,其身份几乎对兽人武装的所有人而言,都是个迷一般的存在,即便赫连铁树也是只晓得自己的师尊陆文夫这个名字而已,更遑论其他人:由此可见四大宗师均是深藏不露之人,不仅武功如此,连身份亦然。

    “七弟,你收赫连铁树为徒,是当他足以传承你的衣钵,还只当他是一块你或可以借此登上天下之尊的踏脚石呢?”在众人喧哗声将息时,武冲那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声音再度荡起,这回连陆文夫亦无能例外的为之一震,一直紧摄的心神终露出一丝破绽。

    第十五章 惊悉谋(上)

    作者:扬鹰

    ※※※※※※

    云石城,云津渡头。

    在剑阵引发力量的旋涡中心,持握在那些士兵手中的十数柄长剑,由于失去了既定目标,立时在一片金属交鸣声中撞在了一块,剑断刃折声立时散落了一地,由此可见这剑阵巨大的威力。

    待靖雨仇长笑一声消没在远处围观的人群后,这些士兵才从目定口呆中回过神来。

    他们正不知所措间,岳红尘略带威严的娇喝声传来,”师千户,还不着你部下把世居云石城的良民们给我客客气气的请回来,要是因你的怠慢而使他们生出半份怨言来,小心我把你打回原形去。”

    师捷愕了愕,顺着岳红尘略现诡异笑痕的目光望过去,云石城城墙东侧有一洼三角池形状的渔市,市路上数十道车辙碾过的痕迹,由近而远通向渔市外的一条驿道,显示出不久前这有一番人马争道的热闹情景。

    车马在这坚硬的泥板路上碾过的辙痕本非很明显,但在熙熙攘攘过往渔民们洒落一地的水迹的帮助下,兼有阳光的透视,远远望去,便显示出一道道清晰有力的辙迹来,蜿蜒的向前延伸而去。

    ”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记着适当多领些人马去。”岳红尘的声音再度响起,显是怪师捷等为何还待在原地,故而虽示以好心却略带不悦的催促了一声。

    ”谢谢岳将军提点,末将定不负使命。”

    顿时恍然过来的师捷概然应诺一声,才踏蹬上马,带着十数纷纷翻上马背的士兵,匆匆领命而去。

    由于有马代步的关系,加之渔民们摄于他们的气势早避在一边,自动的让出一条道来,师捷一众很快的便穿出那片本就不大的渔市。

    一出喧闹而显偏仄的渔市,眼界立时开阔起来。在先前视线可及的那条驿道外,又从左旁分出一条向北掠走的岔道来。

    岔道和那条不知通向何处的驿道被数千米外夹在两道中间的一片密林连在了一块,然后又彼此沿着各自的轨迹缓缓向天际远处延伸。

    在两条驿道边,是弥望去一马平川般的田野。

    由于是春耕季节,不论是有自留地的自由民还是租种封建主土地的佃户农奴均在田野里纷繁的忙碌着,或大或小的人影由近而远,传递出丰富多采的层次感来。

    来到两条驿道分合处的师捷,勒马停了下来,轻喝了声,率先翻下马背,然后俯身细数着驿道上的蛛丝马迹;众人一见之下,慌忙下马,学着其上司俯身在地面上细细巡视。

    众人在两条驿道逡巡了数个回合后,彼此一脸迷惑的相互对望了数眼,待见其上司师捷有些不解的向他们望过来的时候,终忍不住大笑起来,师捷见他们笑得前仰后合,本想发作,旋而他自己也捧腹狂笑出来。

    原来在他们的检视下,结果发现两条驿道上均留下了十余道由车马碾出的淡淡辙痕,这令他们很难判断早先由城内外逃出去的那帮富商们究竟拣了那条路,更让他们犯难的是,在约数百步后,由于沾在车辙上的水迹完全散发了的缘故,本还微略可识的辙痕竟然完全自他们视线中消失了。

    现在师捷颇有些后悔自己逞一时之强,没听岳将军的劝,多带些人马来;那样的话,他或可以分兵搜索,但现在只凭这已经少得可怜的十数人,如果再分成两路的话,恐怕即使追到目标,也镇不住对方,更糟的情形是,势单力薄下还有可能反被对方做了。

    因为在以武立国的大武帝国,其子民以尚武为荣,因此几乎包括妇孺在内的每个人都练有几分把式,一者可以作强身之用,二来也可防身。

    在大武帝国,那些略有条件的人除了学取到家传招式外,更可利用殷实的家财聘些稍稍高明的武师,以求在武技的修为上能高出人一筹:其中商人就居属此列,所以大武行商几乎均有各式配剑护身。

    早听远古有歧路亡羊的传说,现在轮到他了。哎,忆起那该死的方士判给他的百户运了,回心想想,还真不乏道理。

    ※※※※※※

    靖雨仇甫没入人群,忽地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扭头向生出感应的方向望去,恰好捕捉到一个正要逸出他视线外的背影,阮公渡?

    本欲立时追步过去的靖雨仇心头一动,装着毫无所觉的朝阮公渡逸离的反方向掠去,心下却全力运转起胎息心法,紧摄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以高明自居的阮公渡尚天真的以为对方没有发现自己的存在,心头立时舒了口气,不知靖雨仇武功已然非同日而语的阮公渡当然不是顾及他,而是怕因此惹来岳红尘及其流民大军的注意,以至坏了自己的全盘计划。

    虽说如此,阮公渡还是小心的兜了数个圈子,直到他确信没被人跟尾,才迅疾如飞的朝云石城的西郊掠去。

    安然坐于一棵大树树冠处的靖雨仇从密乱的枝叶缝隙间看到恍如惊弓之鸟的阮公渡的狼狈神态时,差点忍不住的大笑出来,只恨适非其时,但从其脸颊肌的运动,便知他忍得辛苦之极。

    落在阮公渡身后十数丈的靖雨仇在云石城的郊林潜行了近两刻钟的时间,阮公渡急走的身势忽地缓停了下来,他心知应是到了阮公渡秘密巢所在,遂伏帖在一棵足够三人合抱的古树后,静观对方的下一步行动。

    ”咄咄咄”,阮公渡屈起他略显干枯的手指,然后在用指尖其近旁停下的一棵树干上剥啄了数下,传递出一种与用指节敲打出的声音有异的节奏。

    靖雨仇方在推想阮公渡的下一个行动时,那棵参天大树竟然应指下横移了两尺有余,露出一个可容一人穿行大小的洞口来。

    在靖雨仇反应过来时,阮公渡已然倏地一声闪入洞去,他不算矮小的身形刚刚隐没,横移开的大树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快得好象从未移动过那样。

    靖雨仇悄悄的掩到阮公渡适才站立的位置,只是略略使力推了推那棵在阮公渡的戏法下居然能够开合自如的大树,一如自己所料的那样纹丝不动。

    靖雨仇缓缓蹲下双腿,扒开掩在树底四周地面上的一层厚厚的枯败树叶,然后俯身细察,大树伸入地底下的部与四周的泥土吻合的天衣无缝,没有一丝松动或者曾有开裂的迹象。

    早知如此,便趁阮公渡不防一把制住他,不愁这贪生怕死之徒敢不吐出实言。靖雨仇有些后悔的在心底叹了口气,同时也不由暗暗佩服起这堪与徐希秀比拟的黑道土木大师,可恨他未能确知阮公渡有何不轨前,不敢学对方般敲打树身,因为若他强势而为的话,以阮公渡门槛之,定会有所警觉。而他刚才的那门独特手法连在阮公渡曾教给自己的一身奇门阵法中都未曾提及,显然不是对方在以前藏了私,就是对方新近创出的得意之作。

    不过他可以肯定的是,对方或者还有其同党肯定就在附近的位置。

    靖雨仇静待了会,无计可施下,他运起胎息心法中的”冲淡”一式,在这光线很暗弱的密林中,靖雨仇忽地感觉视听觉比以往灵锐了许多似的,很多平时忽视了的声色,在此时的靖雨仇看去,像是多出了一种动人至不能形容的玄妙之感。靖雨仇心下一喜,知道在无意中,自己的心神嵌进了这这静空无言的节奏里,再难分彼此,这比以前蓄意而为所获致的止境更高出了一筹。

    林内远近的影和暗斑,靖雨仇竟然直视无碍。

    就在此时,一把陌生中透着一丝熟稔的厚嗓音传至。

    ”师兄,我已着人知会梵人松。他允诺申时来此与我们会面。”是阮公渡的师弟石公山。

    靖雨仇身形倏地拔起,循着声音拣了株特别高大的古树,待一踏足于树梢,顿觉眼界一阔,林内沉闷的憋气一扫而空,神情气爽,连平素别无二致的空气都那么好闻。

    登高望远,靖雨仇发现林外数百丈的地方就是今午红尘赖以抵达云石城的元江;从靖雨仇的这个方向望去,他左前方的林地距离江岸百十步的位置处有一片方圆十余丈的空阔地。靖雨仇猜测阮公渡必然在其四周布下了林阵,保管非是擅此道的人从外面任何角度都发现不了这片空地。

    声音由空阔地处传来,靖雨仇朝四周略一打量,然后身势倏动,立时朝在空阔地近旁拣定的一棵战略方位绝佳的大树靠贴过去。

    与先前那个完全隐蔽于地下的洞口有异的是,空地的西角处有一高起于地面的大洞口。乍一看去,还令人以为是远古洞人的宅居,靖雨仇却知道这必定是地洞的另一个出口。

    阮公渡与石公山就在洞口前两块乱石上相对而坐。

    耳内一丝不漏的接收到阮石两人的声音。

    ”他已然同意和我们合作了。”阮公渡的语气中显得有些漫不经心,显是这结果在意料之中。

    待石公山默然点了点头,阮公渡长叹了声。

    石公山望了眼阮公渡,立时把握到这个师兄的心思,其实他心里又何尝好过。

    他们水源军在与流民军的屡次交锋中,均占不了太多的优势,尤其在其四员统军大将被靖雨仇悉数击杀后,更是不堪,结果沦落到现在这等残境,不仅苦心孤诣建立起的水源军覆没无余,连唯一可以赖身的据地云石城都被对方兵不血刃的攻占了去。

    败军之将,尚且不可言勇,何况现在的他们充其量是一只丧家之犬。形势逆转下,尚有何资格和在魔门中除邪宗外无人敢撄其锋锐的花音派之主梵人松谈条件,论合作?

    在目下的交易中,他们心知肚明绝占不到任何便宜,因此他们也绝不提任何要求,只求能令流民营受到最大的损害,他们便感到绝大的快意。

    而梵人松在今晚的行动中,成则可趁机大大扩张花音派的势力,即使不成,以他的身手,全身而退应不是什么问题。

    梵人松这只老狐狸垂涎云石城这天然良港已久,不是看在有机可乘,他才懒得搭理他们,甚至还要远远避开他们,以免沾上了两人的晦气。

    加之他们天演门由于水源军的兵败解体而亦要自动宣告散伙,随之而来的,他们今后的立场立时成了一个问题,从此雌伏绝迹江湖嘛,他们绝不甘心;而以魔门一代宗主的身份投身于花音派又或邪宗的话,从此和两人的手下并行并坐,那教他们老脸放于何处,除非是法帝曹天泰重新执掌魔门牛耳;但若独立独行的话,他们这数十年来结下的夙敌数不胜数,那与赶着去送死亦没有两样分别:但舍此以外,他们又能何去何从呢?

    ”梵人松拟定一待今晚成功刺杀了岳红尘那贱人后,他会立刻尽起兵,表面上说是克复云石城,替我们报一箭之仇,哼,说的比弹唱的还好听。”石公山说到岳红尘的名字时,特别加重了语气,而声音中透出的恨意令人感觉到在与流民军交锋中岳红尘让他吃了大亏。

    饶是已有心理准备的靖雨仇亦是听得暗暗吃惊,这着确实够毒辣的,若是岳红尘被刺杀身死,随之而来的,刻下流民营在云石城的万余将士又有几个能逃生存活呢?那样的话,无论是对于靖雨仇还是流民大营均是一个莫大的打击。若不是误打误撞下被自己识破这起谋的话,猝不及防下真的很有可能被他们得逞。

    这么一想下,靖雨仇不禁暗起杀机,盘算着是现在想办法诱他们出来然后把他们击杀,还是待梵人松来后才一起解决他们,来个一劳永逸?

    才升起这个念头,靖雨仇旋又失惊,自己为何竟会变得这么有信心的?心中隐然想到原因或来自先后与雪青檀和羽然真珠合籍双修后,自觉功力大增,便很想找个人来试剑。

    但事实上,阮石梵三人均是魔门一派之主,有哪一个是易与之辈,尤其是梵人松就他那天与其师弟候子期合力击杀魔门三秀之”人秀”的卓天罡时所显露出的功力,绝对较阮石两人尤高。这并非是他靖雨仇是否胆怯又或有无击杀这几大魔君实力的问题,而是他现在对此另有计较,况且因一时的快意,而贸然出手只会令自己陷入尴尬的境地。

    靖雨仇趁他们沉默的当儿,在树冠处找到一处若吊床般特别适于仰躺的所在。头以微侧之势仰枕于借枝桠反握的掌心间;大背挨入两特别大树枝交合而成的缝隙处,不时腾出一只手来帮助嫩叶特别浓密的柔枝压于背下,以减缓糙的树身带来的些许不适感。

    调整了个睡姿,靖雨仇舒服的叹了口气。

    待会悄然潜回去,待暗中布置好一切,再引他们入彀不是更妙吗?

    ”师弟,浪人军那边情形怎么样?”

    ”浪琴生前的浪人军尚且奈何不了流民军,先是中了流民军的离间之计,后麾其锐水师沿沧江支流击水抵达与之交汇的元江,虽逞一时威风,终还不是被流民营起步才不足半年的水军拦在风起紫罗峡不得寸进。

    ”浪琴师妹一死,浪人军顿时成了一群乌合之众,有何作为可言?刻下浪人军的三个统军将领各自为战,谁也不愿意服谁的号令,结果被流民营有机可乘。

    ”上次我着人去宁州府,本想说动他们与我们水源军推心置腹的合作,结果只一个辛捭点头,其余两个不知死到临头还妄想保存实力的鄙夫均拒绝了我们的诚意。这情形师兄你也应有所了解罢!

    ”在上次和流民营的决战中,我们本有七成以上的把握打个漂漂亮亮的胜仗。

    ”可是刚愎自用的辛捭不听我的良言,在岳红尘的战略撤退中,贪功冒进,结果被对方利用这数天来怪异的浪潮诱进死地,周旋良久未果,最后想起退兵时,却发现正赶上退潮的尾声,除了不足二十艘的战船借浪潮逸回深航,其他百余艘包括其帅舰在内的战舰全部被搁浅,眼看大势不妙的辛捭正准备弃船逃生时,却被率众乘快艇赶至的水行风一刀砍去了脑袋。

    那些无心战事的士兵不是乖乖作了俘虏,便是学辛捭般逃跑时,被直立而起的巨浪摔死在了那犬牙交错的巨石礁上。

    而失去辛捭支持的水源军残部尚未及返航,则被岳红尘帅众追赶得愦不成军,我不是借水遁,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哎——”

    石公山一席话下来,把浪人军和水源军覆没的情形说得是绘声绘色,如在目睹。靖雨仇听的大感快意,同时暗叹一声,石公山这样好口才,不去作说书先生真是可惜了。

    第十六章 惊悉谋(下)

    作者:扬鹰

    编者的话:出差了几天,耽误了更新,为表歉意,明天有时间的话小弟会上传第七章。

    ※※※※※※

    说到正彩时,自林外近岸的江面方向传来一声啸音,啸音凝而不散,但听到靖雨仇耳内,却觉得分外寒重,令他怀疑引啸之人是蓄意而为,而且还利用了聚音的效果,这样的话,只有他有意传音的方向方可听到,而别的方向即便近在他的身旁也感觉不到丝毫异响。

    待他注意到石公山、阮公渡两人作出倾听的姿态,他便知道应是魔门花音派之主梵人松的大驾莅临了。

    同样的啸音再度响了两次后,石公山、阮公渡同时起身。

    “我出去接他。”

    阮公渡待石公山点了点头,扔下一句话,身形倏的一闪,没入林内不见。

    靖雨仇本期待他们会商量今晚行动的具体计划,哪知阮公渡把梵人松让进林内后,他们三人只是假意寒暄了一番,便只说一些无足轻重的话,看来对方是早有预谋。

    靖雨仇听得无趣,正待收摄心神,便要离开。

    “对了,不见有月余的靖雨仇这色鬼亦在云石城现身,他今晚肯定会去找岳红尘。我们最好小心点,不知是否我的错觉,靖雨仇在适才的一番打斗中,竟然现出直追四大宗师的气度——”

    靖雨仇又生兴趣,竖耳聆听。

    梵阮两人忙追问是怎么回事,待阮公渡稍稍解释了一番,石公山陡哼一声,“靖雨仇、岳红尘这对奸夫妇,我迟早会教他们生不如死——”乍听到靖雨仇的名字,石公山登时目闪凶光,新仇旧恨一起涌上,显是对靖拔了他穷十年之功培养出等若代表他华的小雪的头筹一事难以释怀。

    待他看到梵阮两人以怀疑的眼光望向自己的时候,气势顿止,旋颓然一叹,“哎,你们都当是我逞一时口舌之快好了。不过要是亦兰那丫头肯学到她爹我一万之一狠辣手段的话,你们或便知道我所说非是虚语了;可惜她心肠好到连一只蚂蚁也不肯踩死那样。”

    话落,靖梵阮三人听到是齐齐一愕。

    “什么,你是说府内的丫鬟亦兰,她是你女儿?她不只是个自小在府里长大的弃婴吗?”阮公渡待他师弟话毕,心中的疑惑脱口而出。

    在靖梵两人想来,石公山那叫亦兰的女儿不知究竟有什么道行,竟可教流民营的核心人物的靖岳两人“生不如死”,想不到对方仅仅是个丫鬟。

    “哎,说到她母亲,你们必然有所耳闻。”石公山话里隐然透出一丝傲然,“她就是二十余年前已然名倾南方大陆的歌妓兰芮卿。”

    靖雨仇倒没有听过兰芮卿的名字,但见梵阮两人乍听这名字时,均露出少许艳羡之色时,想来对方不仅是大大有名,而且必定是颜色动人的尤物。

    “当年一个极为偶然的机会,我医愈了她身体的一个怪疾,借此我得到了一亲香泽的机会。她举手投足所生出的万种风情都令我痴迷至深,那段日子是我有生最幸福的时光,但也由此陷入了我毕生都不能一刻或忘的憾事所带给我的苦痛。

    “后来她肯为诞下一个女儿,却怎么也不愿意我为她落籍。

    “再后来——你们也想必知道了……”

    “听说是随一个梵僧西度去取歌诀曲艺了——”梵人松了一句。

    “哼,什么歌诀曲艺,说到动听。那妇还不是迷恋上那梵僧贼秃的床上工夫。”比对起话里透出对梵僧的恨意,靖雨仇那点恨仿佛本就算不了什么大不了的事。

    “我养亦兰那丫头本非安什么好心,亦非思着那贱人,只是想她到五六岁左右卖到散花榭,好折辱那贱人,谁知产下亦兰不到两年,她便——

    她走后,我本应更恨她,可是不知怎的,我却怎么也硬不起心肠来对亦兰——”

    三人均听得目定口呆,若非石公山自暴,谁可想及以他凶残之盛名,竟然会有这么一段令人同情的缠绵往事,若人都怀揣有几副面具的话,那石公山现在展露在众人前的,无疑是他未萌天中最真挚的一面。

    “我说呢,你怎么对一个小丫鬟琴棋书画的那么着力持护着她,还当你对亦兰那丫鬟有什么特殊感情,诸如恋童——,哦,不是,原来是还深刻的想着兰芮卿,这点只看你为亦兰取的名字便可知道——”见石公山瞪来的一眼,口不择言的阮公渡慌忙改口,“那亦兰是否知道你和她的关系呢?”

    “哎,我想,可是却不敢,怕污了她纯白无瑕的心灵。”

    石公山又叹了声,显然阮公渡这一问又触及了他的痛处。

    “梵师兄舟车劳顿,肯定是听到不耐了,适好我们须养足神,以应对今晚的行动。我去打坐一会,你们要不要一起来?”说完,石公山长身而起,不理正听得津津有味的梵阮二人,径自往洞口行去。

    事实上,靖雨仇亦是听入了神,待石公山隐没在石洞后,才醒觉到天色已不早。

    恍然间,他才想起石公山说让他“生不如死”这话实现的可能,石亦兰的乖巧从阮公渡的神情话语中可以得到证实,如此合人眼缘的她有极大可能被红尘留作贴身侍婢,设若她真有那么一点坏心眼,那真是防不胜防,虽然石公山把她说到那么好,但能防备着点总比事后悔恨要来得好;得尽早赶回去知会红尘他们此事,以备不虞。

    加之,他也被兰芮卿这对母女勾起了好奇之心,想看看石亦兰究竟是如何一个样子,或许亦可从中窥到点滴她母亲兰芮卿久负盛名的艳色。

    靖雨仇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借此缓了缓因久不动而有些生麻的身体,才依着原路朝云石城方向掠去。

    ※※※※※※

    云石城城外驿道。

    无奈下,师捷着部下去动问云城百姓,这应不属扰民罢。

    在他们离开前,师捷学着其上司岳红尘的语气吩咐道,“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们,记着多问些人,然后回来向我回复上那分毫不差的唯一正确答案。”

    谁知,他们动问的人越多,得到的答案越是驳杂,指东道西的有之,答以不知的有之,又有些怕惹事的一见他们骑着高头大马径自朝自己走来,还以为自己哪里得罪了他们,纷纷避走,结果惹来不明所以的百姓竟相效尤;更有些别有用心的人乘乱大嚷,“抢劫啊——”顿时,城外这片渔市乱作一团。

    哭笑不得的师捷见此情形,慌忙喝止了部下试图作出的追赶解释又或抚慰的努力。被勒令回来后,他们和其上司一个个大眼瞪小眼、相对茫然,不知是该两道择其一来试试运气,还是回去向岳将军请命多加派些人手,反正人也丢大了。

    正在此时,一位公子哥打扮的年轻人,着一身庸俗华丽的绸服,手摇骨扇,笑嘻嘻的朝他们走来。

    苦闷之极的师捷一众心情正坏到极点,这公子哥的表情落到他们眼里,登时显得恶形恶相之极,那还不以为他正是适才为他们添乱的人。

    师捷见这年轻公子还未完全离开市区,为避免事态扩大,他止住了其部下的异动,下了马朝对方行去,然后苦忍着心头恶气,并换了副他自以为能作到的最具亲善力的表情道,“这位兄台敢问高姓大名,在下有件事,还望兄台赐一二教。”在遇见岳红尘前,从不懂客气为何物的师捷早在心里把对方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事实上,他也是因此点,一直待在百户上久不得升迁。

    “师将军,好说,好说……,在下——”尚待说出名字的他被师捷一个健步欺到身边,待见他脸色不善,惊慌下欲喊出什么似的,早被对方一把制住哑,然后强迫的把他推至远离市区的驿道。

    师捷向那些正摩肩擦掌的部下打了个手势,待他们会意的围了过来把他们拥在了中间。

    师捷右手一吐一缩,在对方还算得俊俏的脸颊上横竖来了两掌,那公子哥两边脸颊立时高起,嘴角亦溢出一丝血迹,扑的一声跌坐在师捷数尺前的地面上,尚未反应过来,稍出了一口恶气的师捷复掠步到他跟前,一把抓过对方襟处的衣服,此时双方的身高差距立时显露出来,那公子哥被师捷扯起得以脚尖点地,直到被拉到勉强能平视着师捷压着自己不足三寸处的眼睛,才听到对方恶声恶气的道:“现在我问一句你答一句,不要有片刻的迟疑和阻断,若我觉得你说谎的话,你该意识到那种后果。”师捷拿眼看了看站在他们外围的一众义愤填膺的部下。

    不待自己开口,师捷便一把松开他的衣襟,猝不及防下,他登时再一次跌坐在适才被拉得直立而起的位置上。

    “你叫什么名字?”师捷显然是于问话的高手,因为人的心理很奇怪,一开始说了实话,会习惯的一直说实话下去。

    “散—临—风——”显得有些气苦的他一阵一字一顿的道。

    待他见到师捷听到这名字时,神情明显愕了一愕,没有接着问下一个问题,而是目光灼灼的在他的脸上来回巡视。

    此时,他虽不知对方是否已认出自己来,但至少知道他还记得自己这个自小的玩伴。

    散临风抹了把嘴角的血污,摆出一个气苦已极的表情,“师捷你这天良丧尽的王八蛋,当真一点都不记得我了吗?”

    “呵呵,果真是你散老弟啊!你老爹还在开妓馆的勾当吗?你们看,难怪怎么瞧着这么猥亵,穿着又这么俗气:一看便知是在妓院出生长大的不良少年。”

    “果真?难道说你一早便认出我来了,还这么对待我,亏我还好心想指点你一条明路,免得你被你那美丽的女将军漆了脑袋当尿壶使;看来是我多心了。”散临风自知无力在武力上胜过他,只有在言语上毫不客气,说着作势欲走。

    “哈哈,不愧是我师捷的好兄弟。来,我们边走边走。”

    师捷听到散临风这番话,登时大喜过望,浑然不顾对方的鄙言辞,反有种一种异常的快意,仿佛回到了少时在漂陆城和散临风等一起度过的欢乐时光。

    散临风当然并非真走,毫不客气的飞身上了师捷让部下空出来的马匹。

    两个故友多年不见,此番异地重逢,自是说不出的高兴,彼此又斗了番口,话语才回到正路。

    “看到那片夹在两条驿路间的密林没有?”散临风用手向前指了指。

    “难道他们知道我们会去追击,自知躲避不及的他们并没有逃远,而只是暂时避在林内,待我们忽视过去,他们才好连夜逃路。”

    “不,他们依然在逃,只不过不是借驿路,而是借林路罢了。”散临风看到师捷自作聪明的装作一脸恍然过来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

    “什么,据我所知,这片密林虽然不大,却是南方大陆典型的雨林之一。林内怪树、藤木丛生,本不可能有路的。即便想临时劈出一条路来,也很容易迷失方向。”

    “林内虽然没有陆路,却有河道。云城商会的高级人员会借这条河逃往临近漂陆城,而其他低级司职人员则大大方方的从驿路逃去云城和漂陆城间的云城三镇。”散临风不理师捷一众听到呆子一般的模样,继续往下说,“据说,这条河道是帝国伟大的旅行家僧一行发现的。说起僧一行,数个世纪以来,人们只知他是一个杰出的旅行家,其实,他还有一个十分隐秘到连大武皇室都茫然不知的身份——帝国南方大陆联盟商会的都房大人。这条河道载于僧一行秘而不传的《自然札记》中,仅限于商会的数个核心人物与知。至于为什么没有见于他那本经典著作《帝国地志》,有人说是《札记》的流于小道的风格与大武皇家所要求的正统、大气、典雅“三一律”不合,我却觉得这是他的私心所在。”

    “这么隐秘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听到一楞一楞的师捷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够接口的话题。

    “嘿,要知道,在青楼楚馆,是没什么秘密可言的,嘿,你明白了——”师捷话语中隐然含着一丝傲意,却没有说得很透。

    “完了,那岂非他们早逃远了?”师捷此时只关心他的上司派下的使命,见散临风没有细说,也没继续追问,他知道,以散临风老爹在漂陆城开的散花榭之盛名确有这种侦知对方隐秘的本事。

    “不用那么快作结论。昨天我来云石城的时候,我特意进林内探了一番。可能是经久没用的缘故,以前用过的木筏早已糜烂不能用了,以这点而言,他们必得重新造筏,以雨林树木的坚硬,这够他们折腾一番了;假设他们还是次入林的话,那我们就可更乐观了。”

    打话间,他们一行已抵达了这片雨林外缘。

    “就这儿了。”散临风执马鞭的手向一处林口虚指了指,然后纵身下马,身手也颇见矫健,然后把马系在林外的一棵树上,才当先一步向林口行去。

    师捷一众也随后落马,学散临风般系过马,然后踏着后者的脚步没入林内。

    散临风知道雨林植物超乎一般人想象的强劲生命力,返身向身后师捷要过一把刀,掣在手中。

    果然,昨天才践踏过的林路,已然逐渐回复到原生的糙粝状态,攀缘的藤蔓在隐约可见的人为断残痕迹中努强悍的延续着它野蛮的生命,相信不需两天,便连最后一丝痕迹也可消无了;树木上斫伐的伤痕已然完全愈合。

    越是接近林木深处,雨林越显幽暗。林内浓浓的水气从师捷等人的铠甲中渗进去,不一会便把他们的里衣打得湿。

    保管体质稍弱的人便经受不住这种折腾,所幸师捷一众都是行惯军旅之人,体格强悍非常。师捷着意的望了望行在前面的散临风,只见他亦是神抖擞,丝毫不惮林内的湿寒,眼中闪过一丝讶色,这小子倒也非完全是表面上的纨绔模样。

    忽地,斫伐声和话语声隐隐从不远的左前方传来,师捷等借此知道,他们终在那些商人离开前抵步雨林河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