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容易站稳,半边脸颊已是又青又肿。
“你!”妩娘连忙捂着脸,眼中泪汪汪地瞪着冯宛。这时,冯宛又铁青着脸向她逼来。
妩娘尖叫道:“你要干什么?”见冯宛不依不饶,她连忙转向赵俊哭喊道:“夫主救我!夫主,我说的是真的,我明明听到了的!”
再一次,她声音一落,“啪”的一声,冯宛在她的右脸颊,又狠狠地扇了一个耳光。在打得妩娘向后一歪,扑倒在地后,冯宛高声喝道:“来人,把这个搬弄是非,毁我名声的贱妇押到柴房中关起来。”
这一次,冯宛的命令声一出口,赵俊说话了,他沉声道:“好了。”
他挥了挥手,“艳儿,扶着你家主子下去休息。”
然后,他转向冯宛,神色复杂地盯着冯宛,他的薄唇动了动,好一会,才低声说道:“宛娘,你也别恼了,回屋好好休息吧。”
说完这话,他转身就走。
一在书房坐下,赵俊便低喝道:“把那弗儿悄悄叫过来。”
“是。”
不一会,弗儿过来了。
望着低着头,双手拢于袖中,显得老实巴交的弗儿,赵俊青着脸问道:“妩娘的话可是真的?昨天晚上,夫人的寝房中进了男人?”
几乎是他的声音一落,弗儿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她颤声道:“奴不知,奴没有听到。奴那时正听了眉主子叫唤,在给她熬补身子的药。”她本想直接说没有听到的,可是想着,如果下一次又有这种事出现,她在郎主眼中,岂不成了夫人的帮凶?不行,还是给自己留个退路吧。
赵俊不耐烦地喝道:“你是夫人的贴身婢女,你会不知情?”
弗儿急急说道:“奴真不知,夫人平素喜静,也不怎么使唤奴。再加上府中人手少,奴忙起来,便忘记夫人了。”
赵俊沉着脸,好一会才说道:“起来吧。”
“是。”
他挥了挥手,“出去吧。”
“是。”
“且慢。若是夫人问起,你可知道如何回话?”
“奴,奴知道,奴不曾见过郎主。”
“退下吧。”
目送着弗儿离开的身影,赵俊还在沉吟着。
妩娘嫁他多时,他也算是了解的。
那妇人虽然不怎么聪慧,也不是一个胡乱攀诬人的性子。
她说宛娘的房中有男人的声音,莫非,是她听错了?还是说,是曾老叔他们偷溜进府,与她密谈?
对冯宛,赵俊也是了解的。他这个妻子,除了卫子扬,便不曾与第二个男人走得近。可就算是打破他的脑袋,也不会想到卫子扬跑到自己府中,与自己的妻子幽会。
……有这个必要吗?以卫子扬的地位和如今的声势,他只要张口,哪个达官贵人送来的美人,会比宛娘的姿色差?而且,再怎么说,宛娘都是一个已婚妇人。
他相信,如果宛娘主动送上门,那卫子扬要她,是情理当中。送上门的女人,哪个男人不是不要白不要?而卫子扬主动过来与她幽会,那就不可想象了。
想了一会,赵俊忖道:多半是妩娘听错了。
这么一想,他便把心事按下。
就在这时,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不一会,一个仆人在外面说道:“郎主,冯美人派人来了。她要郎主和夫人到宫中去见她。”
赵俊站了起来,他应了一声,道:“去转告夫人,叫她马上更衣,可别让冯美人候久了。”
“是。”
第八十二章 她怎能不惊
听到赵俊的命令,冯宛笑了笑,温柔地应道:“嗯,转告夫主,请他稍候。”
她的语气中,听不出半点惊异和半点不安,尖着耳朵倾听的妩娘等人,不由疑惑地蹙起了眉。
冯宛并没有准备多久,不一会,她便披了一袭淡蓝色的外袍,娉娉婷婷地站在院落里。
见到她动作利落,神态悠然,赵俊也疑惑地盯向她。
对上赵俊疑惑的眼,冯宛微笑道:“夫主,我们走罢。”
好一会,赵俊才应道:“那就走吧。”
夫妇俩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直到那马车随着宫婢的马车出了府门,妩娘还在伸着头瞅着。慢慢的,她缩回头,嘀咕道:“怪了,她就不惧么?”
马车中,冯宛眉目微敛,安静而娴雅地坐在塌上。一侧的赵俊,时不时地朝她瞟上一眼。
不知不觉中,马车入了宫门,马车停了下来。
“下吧。”赵俊率先跳下马车,也不回头,便这么大步朝外走去。
冯宛连忙跟上。
冯芸所在的院落,不用那宫婢带路,他们也是熟悉的……胡人的治下,规矩混乱,冯美人召自己的亲人入宫,又是向上面请示过的,一路走来,并没有半个人向他们投来异常的目光。
不一会,两人便来到了冯芸所在的院落。
在另外两位美人的侧目中,他们被宫婢带入一间堂房。
堂房梁高宽大,略显阴暗,坐在首塌上的人在这种阴暗宽敞的地方,在气势上就有一种先声夺人的威严。
那个坐在首塌上,宫髻斜坠,华服耀眼的美人,自然便是冯芸了。
她没有看向率先进来的赵俊,而是盯向紧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步履悠闲的冯宛。
盯着她,冯芸嘴角一扬,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后,她温声说道:“坐罢。”圆形穹顶太高太宽,她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在空中回响,再回响。平白的,使得冯芸更加威势逼人了。
赵俊客气地应了一声,在塌上坐下,不等冯芸再开口,冯宛已安安静静地伴着赵俊,在他身后坐下。
宫婢上前,为两人奉上浆和酒水。
香炉点燃,暖香四溢。
时已深秋,天有点凉了,冯芸(宛?)接过暖好的酒杯,把它捧在手心暖着,冯芸瞬也不瞬地盯着冯宛,慢慢的,她扬唇浅笑,嘴里向赵俊说道:“都城之人皆尽饥荒,便是大姐夫也是气色不善。可现在看大姐姐,却是容光照人更胜往昔,不知何故?”
赵俊闻言,脸色变了变,冯芸这席话,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到卫子扬,想到了妩娘刚才所说的,昨晚上宛娘的房中有男人的事。他不由自主地觉得,四姑子这句话,是在指宛娘得了男人的滋润,气色鲜艳。
转眼,他便挤出一个笑容,回道:“虽然饥寒的人多,可我们府中,正因为有四姑子相助,这才衣食无忧。”他朝着冯芸一揖,感激地说道:“正要感谢四姑子呢。”
“不忙。”冯芸笑了笑,她径自瞬也不瞬地盯着冯宛,慢慢的,她灿笑道:“上一次大姐姐见我,还牙尖嘴利的,这会怎地如此安静?”
她以袖掩嘴,窃笑道:“莫非,是因为流产之事,大姐姐直到今天还不高兴着?”
她提到了流产。
这一瞬间,赵俊低下了头,而冯芸盯着冯宛的眼神,那是目光灼灼如刀!
冯宛垂着眸,温柔的,低声地叹道:“是啊,盼了二年才有一孩儿,结果没了。”
冯芸等的便是她这句话。
当下,她柳眉一挑,尖声笑道:“咦,可我怎么听那文大夫说,他在赵府中,只给一个妇人诊了脉?不巧,你府中的妩娘对我说,文大夫给她开了方。”
她有点糊涂地说道:“难不成文大夫撒了谎,他在赵府中,是给两个流产的妇人诊过脉开过方,而不是只给妩娘一人?”
这房中回音响亮,她说话时又不加掩饰,一时之间,冯芸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在空中回响了又回响,煞是让人不安——虽然这堂房中没有宫婢,可她说得那么响,难保不被别人听去!
本来,这最最不安的人应该是冯宛,可是,不管冯芸两人如何看来,她依然是神色淡淡,笑容浅浅,好不自在。
冯宛垂着眸,她漫不经心地回道:“许是他糊涂了,记错了吧。”说到这里,冯宛抬头,她温柔而随意地说道:“冯美人若是不信,不妨叫文大夫过来,让妾身当面问上一问!”
她好大的胆!
她竟然直接说,要与文大夫对质!
不止是冯芸,便是赵俊,也嗖地转头,不敢置信地盯着冯宛。他真不知道,她的底气从何而来。明明,那文大夫只给妩娘诊过脉的,明明,宛娘自己也说了,她不曾怀孕,流产之事更是诬赖大公主之举!
冯芸张着嘴,她瞟了一眼赵俊愕然的表情,心下更洞明了。
当下,她尖声冷笑道:“大姐姐好大的胆子!”
声音尖利,已是直白不过的讥嘲。
冯宛垂着眸,依然温婉娴静地坐在那里,似乎没有听到冯芸的嘲讽。
冯芸见她如此,气不打一处。她俏脸一沉,便喝道:“好啊,大姐姐都不怕,我怕什么?那就去叫文大夫来。”
说到这里,她站了起来,声音一提便要喊人。
就在这时,赵俊猛然站了起来,他连忙叫道:“四姑子不可!”急急喊住她,他苦着脸求道:“这种家事,哪能当真了?四姑子息怒。”
几乎是他一出口阻拦,冯芸也罢,他自己也罢,突然明白过来:冯宛的底气便在这里!
她知道,他不敢让冯芸叫文大夫来对质的!他不敢把这件已经过去的事,重新撕开的。毕竟,这样做既讨好不了大公主,又重新把他自己推入困境。
几乎是突然的,赵俊明白了,原来,宛娘一直都知道!
在赵俊嗖地转头瞪向冯宛时,冯芸的笑声清脆地传来,她鼓着掌说道:“好,好!好一个冯氏阿宛,原来,你早就料到是你夫主把这事透露给我的,你也早就料到,我们投鼠忌器!”
“啪啪啪”的掌声中,冯芸忍不住朝着冯宛打量着,她的表情中不掩惊异。
一直以来,她知道自己这个大姐风仪出众,也知道她性子温厚,可是她直到今天才知道,那些都不是她这个大姐的优点,她最大的特点,竟然是精于算计!
她竟是如此精于算计!
这时的冯芸,真有点不敢细想,因为随着她清脆的巴掌声,她感觉到,自己的背心有点发寒。
赵俊也在瞪着冯宛。
他也直到现在才明白,冯宛为什么会如此气定神闲。
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对上这两人复杂的表情,冯宛依然垂眸敛目,娴静而淡漠地坐在那里。
早在妩娘当着她和赵俊,说出冯芸怀疑她流产一事时,她便注意到赵俊的脸上,并没有流露出震惊和惧意。
那时她便想着,没有他的示意,冯芸也罢,妩娘也罢,都不会提起此事。
他只是被她胁迫了心有不甘,想找个机会敲打一番,甚至,也许能通过冯芸的口,可以使她妥协几步,退让几步而已。
安静中,冯宛轻柔的声音传来,“阿芸若是无事,我想离开了。”
语气清冷而自然,仿佛一点也不把冯芸放在眼中。
冯芸放在几上的手扣紧,她冷笑道:“大姐姐当真无畏无惧啊。看来你打心里便认定,我会如大姐夫那样,替你瞒着遮着!”
她声音一提,厉喝道:“我凭什么要护着你?”
这时的冯芸,那是勃然大怒,脸色都紫了。
赵俊大惊,他急急站起,想要说些什么,对着冯芸狠狠瞪来的,警告的眼神,又不敢开口了。
冯宛抬头看向她。
窗外,一缕阳光卷着上下起落的浮尘,洒在冯宛的脸上,使得她的双眸,在尘埃中透着一种冷情。
静静地看着冯芸,冯宛淡淡说道:“若不是那一日阿芸你怂恿着大公主扇我耳光,恰好被相国碰中,我与大公主之间,不会生出仇怨。”
她说出这个赵俊从不知情的消息,在他变幻吃惊的表情中,静静地说道:“所以,我也从来不曾指望过,阿芸你会护着我。现在,阿芸若是想捅出这事,尽管前去便是。”
她嘴角微扬,轻轻的,怜悯地说道:“只是阿芸,你太迟地知道了这事。现在你便是把这件事上达天听,可谁会相信你的话?我和妩娘的身子已然大好,那文大夫断断无法从脉像中诊出以往之事。他无法判断,我的夫主,还有府中的妾室妩娘,更不会站在你这一边,挖坑埋自己。”
冯宛用一种轻细的语气,闲话一般说出这番道理。
瞬时,冯芸的脸色一青。
她清楚地从冯宛的眼中,看到她对自己的漠视和嘲讽。
她更清楚地知道,冯宛说的是实情。现在自己怎么说,都已无用,因为没有人证物证。
更重要的是,自己是冯宛的亲妹子,却行这种无凭无据的“攀诬”之事,只怕有心人一散播一挑刺,自己那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冯芸想着想着,脸色是越来越青,特别是看到冯宛那悠然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