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叶德忠哑口无言,难以辩驳,只能愤愤然回到文官之列。
这时候,宇泓墨却突然出列道:“荆国副使大人今日来到早朝也好,正巧本殿下也有事想要请教副使大人。前天晚上,皇宫突然出现刺客,父皇,五皇兄和本殿下同时遇刺,死伤惨重,本殿下更是被刺客刺伤,以至于昨日的早朝未至。不知道副使大人对于这件事如何看待?”
这话一出,好些人的脸色顿时悄悄地变了。
荆国副使心中忐忑,兀自嘴硬道:“你们大夏皇室出了刺客,与我们使者团有什么关系?”
“本来是没有关系,那些刺客逃走的逃走,围困的全部服毒自杀,没有留下一个活口。不过,不止活人能开口,死人也一样能说话,本殿下查验了那些刺客的尸身,结果发现刺客所持的长剑锻造之法并非我大夏所有,而是与荆国兵刃锻造之法相似,而且刺客的尸身上刺有纹身,刺印之法也是荆国所有。如今身在京城的荆国人,只有贵国的议和使者团。这件事,本殿下还要请副使大人给我大夏皇室一个合理的交代!不然的话,别的且不说,单为本殿下所受的伤,本殿下就要带兵踏平荆国,以报此仇!”
荆国副使心中暗暗叫苦,为了这次刺杀,他们做足了掩饰的准备,却没想到还是露出了破绽。
但是也没有办法,大夏和荆国交战数十年,彼此敌视,他们很难从大夏弄到兵刃长剑,至于纹身,那是荆国人从出生开始就有的,至死不毁;最重要的是,他们原本以为有内应,这次刺杀十拿九稳,到时候大夏皇室一片混乱,哪里还能顾得上追究这些?谁能想到居然会失手?
“大夏九皇子明鉴,这次敝国带着十足的诚意前来议和,又怎么可能与刺客有关?”荆国副使绞尽脑汁想要圆这件事,好一会儿才道。
“荆国副使这样说,是说本殿下冤枉你们喽?既然如此,不如把刺客的尸体和所用的兵刃都带上朝来,让众人都分辨分辨。”宇泓墨唇角微弯,眼眸中光泽潋滟,正如一朵芬芳绚丽的罂粟,美丽却致命,“当然,如果副使大人认为,这是本殿下故意弄来的兵刃,故意在刺客身上纹身,来嫁祸贵国,那本殿下也就无话可说了!”
话语温然,却带着冷冷的杀意。
荆国副使心头一跳,忙道:“大夏九皇子误会了,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这些刺客可能的确是荆国人士,但是并非我使者团所派遣。贵国应该知道,敝国素来有余孽流窜,想要颠覆敝国皇室,所以这些刺客恐怕正是那些余孽所为,目的是挑起我二国的仇恨,致使我们议和失败,以打击我荆国皇室。所以,我二国更应该捐弃前嫌,彼此拿出诚意来,议定和平。当然,这件事敝国定会追究到底,绝不宽待!”
“哦,荆国的叛逆余孽已经跑到我大夏京城来了?”宇泓墨悠悠然笑道,“那这么说起来,难道说贵国的三皇子和大将军赵华轩遇害,是贵国的叛逆余孽下的手?”
“这……”荆国副使犹豫许久,不情不愿地道,“可能是吧!”
原本他们答应议和,不过是因为跟大夏王朝的贵族中有勾结,想要借议和之名带人来到大夏京城,刺杀皇帝和九殿下,等新帝继位,将南方四座州县划给荆国,并赠以金银珠宝,绢布美人,满载而归。没想到形势生变,刺杀失败,反而将三皇子和大将军赵华轩赔了进去。没有了骁勇善战的三皇子,和熟知兵法的大将军,如今若再开战,荆国恐怕难敌大夏。
形势比人强,如今也只好假戏真做,议和以保荆国平安。
为此,荆国副使不得不忍气吞声,将三皇子和赵华轩之死栽到荆国余孽的头上。
一直静观众人斗法的皇帝终于开口,冷哼一声,神色不悦:“荆国副使,既然贵国有余孽追杀到大夏京城,为何不曾告知我大夏王朝?又坚持推拒我大夏的安排保护,出了事端就气势汹汹地找我大夏讨要说法,再说到我大夏皇室遇刺之事,就推诿敷衍,尔等这般行径,实在让朕很怀疑你们议和的诚意?居然还口口声声说荆国诚意十足,哼,简直是笑话!”
皇帝素来淡漠,不苟言笑,但这般明显的怒气却也极少表露,原本还彼此怒目相视的众臣顿时鸦雀无声,屏着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出。
被这种氛围影响,荆国副使也忙低下头,丝毫不敢再盛气凌人。
“荆国使者且先回八方馆吧,议和之事,待朕细思过后再做决定。”许久,皇帝才沉沉地道,“礼部尚书,这次记得派禁卫军好好保护副使以及其余经过使者,以免再出事端,又被荆国副使指责我大夏保护不利!”
礼部尚书心领神会,道:“臣领旨!”
这次皇帝特意强调要“好好保护”,那么,过去的禁卫军所负的不仅仅是保护之责,更含有监视之意。荆国使者团的行动被严密地控制起来,不得出梧桐苑半步。荆国使者团哪能受得了这个,但无论他们说什么,都被禁卫军一句“你们最好听从我们的安排,好好地呆在梧桐苑,否则出了什么事端又要怪我们保护不力!”给顶了回来,半点不肯退让,只气得那些骄横的使者哇哇大叫不已。
荆国副使得知,也气得很,但他毕竟身处高位,着眼大局,知道这时候他们势弱,实在不适合跟大夏硬碰硬,只能忍气吞声地约束众人,不要惹是生非。
然而,经过许久的考虑后,皇帝认为荆国议和诚意不足,干脆利落地拒绝了议和,命宇泓墨将荆国使者送出京城,由禁卫军押解,一路离开大夏,不得逗留。
没想到压抑了这些天,最后换来的竟然还是这样的结果,荆国副使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宇泓墨将荆国使者团送出京城,见他们即将离开,忽然笑眯眯地朝着荆国副使招了招手。荆国副使不明所以,下意识地附耳过来。宇泓墨在他耳边轻声道:“副使大人,有件事忘记告诉你了,那晚带人杀入梧桐苑,刺杀了贵国三皇子和大将军赵华轩的刺客,就是本殿下!”
荆国使者蓦然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宇泓墨。
宇泓墨含笑欣赏着他青白红紫黑五彩纷呈的精彩表情,笑吟吟地道:“副使大人一路慢走,不送了!”说着一扬马鞭,夹马而行,急如闪电般疾驰而回。
皇宫御花园里,荷叶碧绿如擎盖,或洁白或粉红的荷花跃然一片碧绿之上,宛如亭亭玉立的仕女,优雅而高洁,吐露淡淡芬芳,与荷叶的清香混合,弥漫在荷塘的水汽之中,芬芳悠远,沁人心扉。
荷风送香,宇泓墨坐在林木掩映的长廊之中,指手画脚地向裴元歌描述荆国副使当时精彩纷呈的表情,逗得裴元歌嫣然娇笑,眼眸中褪去了那些算计谋划,变得纯粹澄澈而明亮,清丽绝俗的容颜也随之容光焕发,一瞬间仿佛无数鲜花怒放,又仿佛明珠生晕,晓露映阳,璀璨夺目,让宇泓墨不禁有些看呆了眼。
察觉到他的异样,裴元歌有些不自在地低下了头。
宇泓墨立刻回过神来,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轻轻咳嗽一声,移开了目光,转头透过掩映的翠叶,看向远处的荷塘。心中虽然有些尴尬和不好意思,却也莫名地感到一阵温馨,又慢慢地转过头来,看着裴元歌螓首低垂,弱不胜衣的姿态,又涌起了深沉的怜惜。
元歌实在很少有这种全然的开怀,纯粹的喜悦,整颗心都放松下来的时候。
以前在裴府见她跟裴府的那位章姨娘明争暗斗,眼眸中似乎每时每刻都带着谋算。而自从太后寿宴,尤其是从她这次入宫后,元歌眼眸中的阴霾越来越重,时时刻刻都在警惕着,戒备着,随时随地都可能有阴谋算计向她袭来,恐怕连睡觉时都难得安然。毕竟还是在萱晖宫,除了紫苑楚葵,周围都是太后的眼线……。
这种生活,他并不陌生,但是正因为太熟悉了,就更加心疼元歌,毕竟,他还有个皇子的身份,有自己的宫殿,而元歌在这个宫中却是全无根基,只能百般周旋,努力揣摩众人的心思,寻得自己的一线生机。
所以,他才更想要逗她开心,哪怕只能得她瞬间的欢愉,也是好的
皇宫,实在不是个好地方!
这会儿功夫,裴元歌已经恢复了平静,再次抬起头来,神情沉静地问道:“九殿下你故意告诉荆国副使你就是那晚的刺客,解气固然是解气,可是,这样激怒荆国副使,九殿下就不怕引起什么后果吗?”
“那晚的刺客本就是荆国死士,他们应该知道我那晚并不在春阳宫,可是我第二天的早朝却没到,只怕已经猜出来我就是那晚的刺客,我不过是替他们证实下而已。其实,他们知不知道根本不重要,只要他们没有证据,就不能拿我怎么样。至于父皇那边就更不用担心,我总有种感觉,从一开始,父皇就没有打算跟荆国议和,原本就是保持战的态度,议和只是个幌子而已。”
宇泓墨笑着道,“说起来也算这个荆国使者团乖觉,这些天没有外出,不然我非弄出些事来。别的不说,那晚春阳宫的暗卫死伤不少,若是早知如此,我在梧桐苑就没那么客气了!事发后,梧桐苑被父皇派人看守起来,已经没有动手的机会,这才饶了他们,只是临走前能气气他,何乐而不为?最好能把那个荆国副使气得吐血而亡,那也算我出了口恶气啊!”
听他说话的语调,俨然是个幼稚的孩子,裴元歌忍不住一笑。
“不说这些,”宇泓墨突然收敛起笑意,眸光湛然地盯着裴元歌,道,“我也听说,最近太后和皇后之间,表面上没什么,暗地里却很是热闹,你在萱晖宫,看了不少好戏吧?”
裴元歌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最近朝堂上因为荆国使者团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后宫之中却也暗潮纷涌,波澜起伏。
裴元歌原本以为,以太后的多疑,不会单因此刺客一事就相信皇后心怀不轨。谁知道,结果比她想象中的更好,查证了那晚玉龙宫遇刺,死伤惨烈的事情后,太后深信皇后想要取她而代之,表面上不动声色,却在皇后按惯例遇到麻烦来找她商议对策时,不动声色地给皇后设个圈套,让皇后跳了进去,不但挨了皇帝的训斥,连载后宫嫔妃跟前都扫了颜面。
皇后大怒,前来找太后理论,两人在偏殿没多久就传来恼怒的声音,随即皇后怒气冲冲地离开。
虽然没有目睹两人争执的经过,看着皇后既恼怒又带着点心虚的表情,裴元歌就猜到,太后说不定暗点了刺客之事,又嘲弄皇后良策和阴谋都分不清楚,也想取她而代之之类的话,让皇后哑口无言,却又暗自愤懑。而皇后临离开时正好遇到她,突然心惊,看了眼太后所在的偏殿,又看向她的眼眸便带了十二分的恼怒憎恨,这也让裴元歌明白,皇后那边的挑拨已经生效,皇后也开始疑心太后的用心。
经过此事,皇后行事再不找太后商议,而这看在太后眼里,更觉得皇后执迷不悟,心思叵测。
一来一往,一往一来,两人之间的关系越发僵硬。,已经渐渐浮于表面,引起了宫内诸多的猜测,就连裴元歌也“好心好意”地前去劝慰了太后一番,惹得太后拉着几乎落泪,“神态慈爱,推心置腹”地说着“还是你贴心,哀家今后就指望你尽孝”之类拉拢的话语。
裴元歌听着,做出一幅感动的模样,转头就通过赵林,隐隐约约把这话捅到了皇后那里去。
而根据赵林得到的消息,皇后听到这话后,当即就将手边最珍爱的一套深蓝雨点釉的白瓷茶具砸得粉碎。
两人内讧的消息传到叶府,这些天只忙得叶府有诰命身份的女眷脚不沾地地两宫来回跑,希望能够为两人说和,皇后那边的情形不知,太后这边似乎恼怒之后,有些冷静下来,再没有过分针对皇后。但裴元歌知道,太后此时的平静是脆弱的,只要稍有刺激,反弹会比先前更大。
同样,皇后那边也一样。
所以这个时候,就该她想办法,找机会再在这火上多添几桶油,好让这火烧得更加炽烈些。
而裴元歌今天约宇泓墨出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当她把谋划告诉宇泓墨后,宇泓墨皱皱眉头,下意识地就像否决,但看到裴元歌坚定的眼眸,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好吧,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无论如何,他总会想办法保护她,不让她受伤害的!
于是,黄昏时分,凉风送爽,繁华似锦的御花园中,裴元歌和皇后不期而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