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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马车,随着裴元歌一声令下,车夫挥鞭,马车哒哒地朝着简宁斋的方向而去。

    单独坐在马车中,裴元歌脸上的怒气顿时散去,只剩下一片沉思。

    原本以为这次事件只是个意外或者巧合,正巧简宁斋进货进了假的丝线,被魏师傅卖到,偏又是那么重要的一幅绣图,所以闹将起来,正好被广致斋抓住,想兴风作浪,趁机扳倒简宁斋。

    江南是丝绸之乡,丝布绢罗花样繁多,相应的,各种造假也久盛不衰,像用茜红草粉泡白丝充当红绣丝,以及那些假货的造假方式,许多都是江南那边的秘法。如果说是庆元商行进货时不小心,在江南被人所骗,那倒是正常,但现在出现在京城,用来特意替换简宁斋的货物,难免会让裴元歌多想。

    这样一来,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运货的人绝对有问题,不然不会被人将整批货物换掉而不自觉;管事和掌柜之中有人里应外合,否则不可能准确地知道所要进的货物及数量,事先备好相应的掺假货物。虽然说不能排除管事和运货之人勾结,拿真品去买以谋取利益的可能性,但要准备那么一批掺假却又不容易在短内被发现的货物,本身就不是容易办到的事情,所要耗费的精力和必然不菲。

    再说,如果被爆出卖嫁祸,简宁斋也要跟着倒霉,倘若简宁斋因此一蹶不振,对这些管事和运货的人损害也很大。竭泽而渔,都是在商场多年的老油条,没有这么鼠目寸光。

    若只是为利,还不如在进货的价格上动手脚来得轻松容易。

    这样费尽心血准备这么一批假货替换,若说想要简宁斋一蹶不振乃至倒闭,才更合理。而那些管事和运货的人之所以敢做这种事情,想必是有了后路,知道简宁斋倒闭后,他们依然能有优渥的条件,没有了后顾之忧,这才敢这样肆意妄为。

    这样说起来的话,是广致斋在背后动手脚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如果说这件事是广致斋动的手脚,他们的目的显然是希望简宁斋因此倒闭。以魏师傅的暴躁性子,那副绣品的重要性,再加上有人在旁边煽风点火,兴风作浪,事情只怕会闹得不可开交。倘若她不在,在两厢僵持的时候,旁边有人喊句要验简宁斋的丝线以证真假,再从库房找到掺假的红绣丝,只怕简宁斋真的要一败涂地了。

    但是现在,魏师傅被她安抚,假货的问题又被她中途截断,看似平静了事端,但广致斋必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那么她的引蛇出洞之计,便有了施展的余地。

    她假装没有发现简宁斋内部有问题,而通过和颜昭白的争吵,又造成一种假象,似乎庆元商行的东家因为看上了她,而认承下来假货的事情,加以补偿,让事态就此平息。这样一来,就给简宁斋里有问题的人吃了一颗定心丸,让他们以为自己并没有暴露。

    这次的事情没能闹起来,广致斋必定不会就此作罢,老字号店铺,第一次出现问题,只要处理得当,还能够挽救。但是如果接二连三的出现假货问题,那无论善后措施做得有多好,都会动摇在顾客心中的地位,慢慢零落。广致斋在简宁斋有内线,有这么好的动手机会,必定不会放过,肯定会故技重施,让简宁斋声名扫地。

    饵,她已经丢下了,现在就只能下次进货的时候,来个人赃俱获。

    因此,回到简宁斋后,裴元歌并没有告诉任何人真相,只说是庆元商行这次进的货物有问题,已经照原价赔偿,并保证以后不会再出现这种事情,让大家不要担心。而与此同时,派出去到各家商户走访的下人也都回来禀告,这半个月在简宁斋买东西的顾客里,果然还有两人买到的货物有问题,好在他们还没有使用,也没有发现异样,结果简宁斋的人却主动上门,更换货物并退钱补偿,倒是让他们觉得很惊讶,对简宁斋赞不绝口。

    听到这话,赵二掌柜擦了擦冷汗,还好小姐想得周到,不然,这两家也闹将起来,事情就麻烦了。

    想到这里,更是对年纪轻轻的裴元歌佩服得五体投地。

    简宁斋的事情处理完,裴元歌扶着舒雪玉,乘坐马车回府。奔波了这半天,裴元歌早早地回静姝斋歇息,紫苑木樨忙上来服侍她换衣裳,忽然间紫苑惊讶地道:“小姐,你身上那个喜鹊登枝的荷包呢?怎么不见了?”

    裴元歌一怔,低头往腰间望去,果然先前出门时所带的荷包已经不知影踪,不知道是被人偷走,还是不小心弄丢了,心中微微一沉。不过,好在那荷包是她随手做来玩的,所用的布料,绣的花色都是外面常见的,也没有什么特殊表记能够认出身份的,里面装的也不过是寻常香料,这才微微定下了心神。

    这样普通的荷包,就算被人捡走,也不至于生出事端了。

    “算了,只是个寻常荷包,不见就不见了。”想清楚这些关节,裴元歌倒没有太在意,沐浴一番,换了衣裳躺在床上歪着。不过,这事也给她提了醒,亏得这荷包是没有表记的,若是个能够辨认出身份的其他贴身物件,指不定要生出多少事来,她也太疏忽了。

    往后要更加谨慎才是。

    这边舒雪玉在蒹葭院却是翻来覆去了无睡意,白日里跟老掌柜的谈话不住地在脑海中翻腾,在蒹葭院被封这十年里,她的嫁妆铺子也曾经有过许多问题,有的时候甚至入不敷出,都是多亏裴府名下的铺子掌柜提点,扶持。章芸绝对不会有这种好心,那么,这能说这一切都是裴诸城授意的。他……

    舒雪玉思绪万千,忽然听到外面白霜似乎在跟谁说话,提到“老爷回来了”的字样,猛地坐起身来。

    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但却仍然起身换了衣裳,梳了头发,对着妆奁台发了半天的呆,反复犹豫着,最后才下定决心,起身走出屋外,见白霜正在跟新调上来的大丫鬟白伊整理着八宝阁,悄声地说这些什么,咬了咬唇,问道:“老爷回来了吗?在哪里?”

    第一次听夫人问起老爷的事情,白霜有些惊讶,答道:“老爷在同泽院呢!”

    “我有事要找老爷商谈,白霜你随我过去一趟!”舒雪玉百般思索,最后才说出了这句话。白霜知道自己夫人脾气倔强,嘴又硬,不敢打趣,应了一声,便跟着舒雪玉后面,来到同袍堂。舒雪玉顿了顿,犹豫了下,道:“你先等在这里,我优化想要单独跟老爷说,不许传出去!”

    白霜脸上不敢有丝毫异色,恭恭敬敬地道:“是,夫人。”

    舒雪玉从蒹葭院出来后,这是第一次自己主动找裴诸城,也是第一次踏足同袍堂,进门后见裴诸城不在外间,转过屏风,来到偏间,果然看到裴诸城坐在桌前,正凝神专注地看着手里的公文书笺,眉宇紧蹙,神色有些沉凝,似乎心情并不好,一又有些想要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裴诸城的声音:“愣着做什么?倒杯茶过来给我!”

    显然听到了动静,察觉到有人过来。

    舒雪玉一怔,蓦然回首,却见裴诸城依然低着头,目光似乎并未离开公文,犹豫了下,环视四周,最后发现右边的茶几上放着一个海棠红紫纱茶壶,以及配套的茶杯,上前去倒了一杯茶,试了试杯温,感觉还可以,这才慢慢地走过去,递到裴诸城跟前。

    裴诸城目光仍然凝聚在公文上,随手接过,正要喝,忽然察觉到不对,猛地一转头,看到手足无措的舒雪玉,猛地一怔,手一抖,一杯茶全泼洒在公文上,连茶杯也“砰”的一声掉落在地上,砸个粉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裴诸城忙用衣袖擦着公文上的茶渍,低头有些不自然地道:“我以为是石砚,没想到会是你!”基本剑法砍天下全文阅读

    “是,”舒雪玉低声道,:“我很少到你的院子来。”

    无论是现在,还是从前。

    裴诸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能说些什么,只“嗯”了一声便没再接话。好一会儿才抬头,神色有些焦虑:“出了什么事?”舒雪玉从前就很少到同泽院来找他,更不要说现在两人的尴尬情况。现在她居然过来,唯一的解释就是裴府出事了,而且还是很要紧的事情,所以她才会来。

    “没有。”舒雪玉也能猜出他为什么问这种话,顿时觉得十分窘迫,“没事,我这就走。”

    说着,掉头就要离开。

    见她这样的神态举止,裴诸城更觉得的确是出事了,偏偏她却又不肯说,刑部的事情已经让他头大,刚来回来又听到一个不好的消息,本就是焦头烂额,看到舒雪玉这样子,忍不住一阵焦躁,有些不耐烦地道:“舒雪玉,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说出来行不行?能不能不要总这么遮遮掩掩的让我去猜!”似乎察觉到自己的焦躁和震怒,他深吸一口气,按捺着道,“都是裴府的人,有什么事,我会解决。听说你今天下午和歌儿到铺子里去了,铺子出什么事了吗?还是路上遇到了什么麻烦?”

    “没有。”舒雪玉咬着牙,“没有事。”

    裴诸城刚压下去的火又冒了出来,有些恼怒地道:“没事你来做什么?”

    他的本意是觉得,舒雪玉就是从前都很少到同泽院来,何况现在的处境?以她的性子,要不是大事,绝对不会到这里来。但听在舒雪玉的耳朵里,却觉得全然不是那么回事,本来的窘迫无错,一也全部化为愤怒,扬头冷笑道:“是啊,我怎么会到这里来?这是你裴大将军的院子,章姨娘能来,明锦能来,我算什么?我怎么就能到这里来?”

    话才刚出口,就感到一阵后悔,但却又不肯低头,兀自冷眼看着裴诸城。

    “你——”

    裴诸城霍然起身。自觉好心问她,结果却换来这么一句尖刻的话,尤其还提到明锦,只觉得十分刺心,气得手紧握成拳,浑身都在发抖,有心想反击两句,又竭力忍耐,但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发泄般地将公文重重地往桌上一甩,冷冷道:“舒雪玉,我到底哪里又招你惹你了?好好的你跑到同泽院来找我的茬?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一定要争吵不休,弄的家务宁日才满意吗?”

    听他这话,宛然又在从前的言语,一勾动心事,舒雪玉只觉心脏紧缩得一阵阵的疼,却强自忍着,脱口道:“对,我就是没事找事,我就是看不得日子过得太平静了,怎么样?反正我舒雪玉就是这样的人,我强横霸道,我无事生非,我处处都要找茬,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你若想要温柔婉约善解人意的,四德院有章芸,飞霜院有秦青霜,宛月院有肖婉儿,要不要我替你叫她们来?”

    “……。”

    裴诸城自认为这十年他的脾气已经收敛了许多,不再是从前的暴躁易怒,但现在他知道,他错了。他还是能轻易地被舒雪玉几句话弄得暴跳如雷。胸口急剧地起伏着,死死地盯着舒雪玉那张倔强依旧的脸,时光似乎突然倒转,俨然又回到十年前争闹不休,鸡犬不宁的局面……。

    “舒雪玉,我不想再跟你吵了!”裴诸城一字一字地道,指着门口道,“出去!”

    “不用你赶,我自己会走,你也不用再说其他的,从今往日我再也不会来这里!我今天是昏了头,油脂蒙了心才会过来!你放心,以后再也不会来打扰你!”舒雪玉愤愤地道,头一扭,身形如风地离开了裴诸城的视线。

    “哐当——”

    等她一走,裴诸城抬脚将自己原本坐的黑棋红木圈椅踢倒在地:“莫名其妙!真是莫名其妙!”

    白霜原本以为自家夫人终于开窍了,居然知道到同泽院来找老爷,想着两人或许能就此化解前嫌,现在又没有章芸来捣乱,也许能够重拾旧情也说不定。再怎么也没想到,夫人进去的时候忐忑不安,患得患失的,怎么一会儿工夫屋里又吵了起来?

    正惊慌失措着,舒雪玉却已经冲出房门,手紧握着胸口,脸色白得吓人。

    白霜吓了一跳,忙上前搀扶着她,连声问道:“夫人,您怎么了?”

    舒雪玉摆摆手,甩开了她的手,踉踉跄跄地出了同泽院,看到有经过的丫鬟仆妇,不愿意被人看到自己这模样,深吸一口气,勉强按捺住心中的思潮,强撑着走到蒹葭院,将自己锁在房内,一进内室,就忍不住倒在床上,泪水夺眶而出。她只是……。只是因为铺子的事情,想要去道谢而已,为什么到最后却又变成这种境地呢?

    就像很久很久之前一样,无论之前在想什么,想要做什么,到最后都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