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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流露出彷徨无依的失落、不解,以及伤心愤怒,复杂的表情,焦虑的情绪,使得她明艳的容颜扭曲得几乎狰狞起来。她怎么可能会落选?论美貌,论身份,论才华,论各种技艺,论处事温厚大方……。不管论什么,她都是顶尖儿的,是最好的,怎么会落选呢?

    连章文苑那个丫头都能选上,为什么她会落选?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裴元华忍不住怒喊出声,顺手抓起手边的白底青花瓷的官窑茶盅往地上砸去,清脆的碎裂声让她找到了发泄的途径,接二连三地抓起那些精美昂贵的瓷器,噼里啪啦地砸个粉碎。望着满地的碎片,气喘吁吁的裴元华忽然间又伤心起来,伏在椅子上痛哭出声。

    这怎么可能呢?明明她是如此优秀,如此出类拔萃,怎么会落选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哭得累了,裴元华慢慢停了下来,终于觉得冷静了些。不愿被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忙去净了面,重新梳妆,望着镜中完美无瑕,看不出丝毫哭过痕迹的容颜,端端正正地做好,似乎那满地的碎片都与自己无关。这才温声喊道:“流霞在外面没?进来吧!流霜还守着门。”

    流霞知道大小姐心情不好,急忙推门进来,看到满地的碎片,倒也没有露出惊容。

    大小姐从小就有这个习惯,只要生气就会把自己关在屋内砸东西,越生气,砸得越多越狠。只不过,这些年来,大小姐过得极为顺意,这样的大发雷霆已经很少见,看来这次受到的打击很大,她要小心伺候,免得大小姐把气撒到她的身上才好。

    “明天去领被砸的瓷器,知道该怎么说吧?”有人在时,裴元华总是比较能控制情绪,即使这个人是从小服侍她到大,很清楚她个性的丫鬟,也是如此。就好像是一种莫名的力量,使得她永远想要在人前表现出最好,最完美的一面,迎接众人赞赏羡慕或者妒恨的目光。

    “是,奴婢不小心打碎了这些珍贵的瓷器,好在大小姐宽厚,没有与奴婢计较。”流霞驾轻就熟地道,因为这种事情,她落下了粗心大意的名声,而大小姐则被称赞说重情重义,宽厚大方……

    裴元华满意地点点头,道:“把这里收拾收拾吧!”

    起身去了内间,斜倚在酸枝木雕牡丹花的美人榻上,裴元华慢慢冷静下来,开始认真地思索。

    这次待选失败,绝对不可能是她的缘故,那么,为什么会落选?想来想去,最有可能的有两点:第一,章芸被贬为贱妾,带累得她身份再降,或许是觉得她身份太低,所以刷掉了她;第二,温府寿宴上,她从叶问卿那里套出话,知道九殿下曾经向裴元歌询问过她的事情,保不定裴元歌在中间捣鬼,说了她的坏话,导致她待选落选。

    这两点都有可能,而论起来,章芸被变为贱妾,也是拜裴元歌所赐。

    裴元华不禁捏紧了拳头,眸色阴冷,一而再,再而三地挡她的路,坏她的事情……裴元歌,只是你自找的!敢坏我的前程,如果不能让你一生凄惨落魄,生死悲喜都拿捏在我的手里,就难出我心头这口恶气!

    但现在摆在眼前的,还有更迫切的一件事,就是接下来她该怎么办?

    待选三年一次,年龄要求十四到十八,她今年十六,显然下次待选不会再有她的机会,甚至可以说,想要入宫成为贵人,一步一步地往上走,已经不太可能。也许她也只能像所有官家女子一样,嫁给官家子弟。不过,纵然她美貌多才,但吃亏在是庶女,姨娘又是贱妾,恐怕很难说到显赫的人家接纳她。

    如果,她是嫡女的话……

    既然舒雪玉不肯成全她,没办法,只好把她除掉,扶章芸上位,这样自己也会变成嫡女。

    但现在的问题是,章芸是贱妾,是妾室中最低等的一种,绝对不可能被扶为正室。所以,如果她想要成为嫡女,就必须先解决章芸身份问题,至少要让她成为良妾,这就要在父亲身上下功夫,倒并非毫无办法,至少,这次待选落选就是个机会;再来就是要扳倒舒雪玉,让她彻底倒台,而今日柳姨娘和肖姨娘的事情已经埋下了火种,只等星火燎原之日便可。

    盘算定了,再想到裴元歌,心头又是一阵怒火。

    刚才她那么失魂落魄的回院子,狼狈悲惨的模样,肯定都被众人看到了。不晓得有多少人会在心里暗暗嘲笑她,

    要怎么折磨这个毁她一生的小贱人才好呢?裴元华仔细地想着各种办法,突然间想起了姨娘提起过的一个人……

    ※※※

    暖春四月,林木葱茏,将险峻的山脉点缀地绿意盎然,远远望去,深深浅浅的绿色交错在一起,宛如一条柔软美丽的绿毯,轻轻地覆盖在山岭之上。几十名护卫骑着高头大马,拥簇着四辆马车,沿着清幽寂静的山路,缓缓地朝着山腰的白衣庵而去。

    马车的帘幕微微掀起,偷眼瞧着路两边的繁华似锦,彩蝶翩翩,车内不时发出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

    一只彩蝶从窗口翩翩飞入,裴元华伸手想要去扑,却落了个空,蝴蝶优雅地打了个转,又飞了出去。尽管如此,裴元华却丝毫也不觉得失落,笑容满面,转过头来对着对面神色悠然的舒雪玉,感激地道:“多谢母亲的一片苦心,为了让我能够散心,答应出来进香,也多谢四妹妹愿意陪我。”

    心中却是暗恨,她提出想要找个庵庙进香,这小贱人居然提名碧慈庵,分明是在讥刺她!

    因为是散心,因此寺庙是否灵验,香火是否鼎盛便在其次,重要的是要风景优美,安静幽僻,众人商议了半天,最后才决定来到京城西郊的白衣庵。因为难得有机会出来,舒雪玉不但带了裴元歌,索性把裴元巧和裴元容都带了出来,一道赏景散心,也免得被人指说偏心。

    面对着这样的美景,连带舒雪玉也轻松适意起来,神色温和:“不必这样,说起来倒是借了你的光,不然哪能看到这样的景致?”野外的空气格外清新,带着花草的清香,以及泥土微腥的味道,闻一口便觉得神清气爽,跟大院中那种勾心斗角的压抑气氛完全不同。

    “母亲这是在宽慰我呢!”裴元华笑道,忽然凝神道,“咦,好像有笛声传来?”

    的确,随着她的话语,众人也慢慢听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笛音,清淡飘渺,宛如空气中的一缕白烟,似乎随时可能飘散,却又凝而不散,悠悠然地飘入耳中。渐渐地,笛声慢慢清晰起来,就好像吹笛之人在不住地向众人走近,笛音本清,又是在山林这种空旷地方,越发显得轻灵如空山新雨,寂谷幽兰,清新脱俗。

    忽然间,笛音一转,变得跳脱热闹,正如此刻百花盛开的美景。

    而在这片繁华中,笛音突然拔高,仿佛一朵白莲跃然水面,带着与众不同的高洁纯净,正宛如这幽谷的宽阔寂大,如莺啼呖呖,如溪流淙淙,与这片山谷的幽寂静美完全融为一体,让人有熏然欲醉,飘飘离尘的感觉,情不自禁地沉醉在这清朗冲虚的笛音中。

    一曲终了,原本莺声燕语的马车顿时寂静得针落可闻,都被这箫声所吸引。

    裴元歌更是从听到第一声笛音时,便如遭雷击,怔怔然无法言语。

    满意于裴元歌震撼呆愣的模样,裴元华嘴角弯起一抹悠然的弧度,轻声道:“不知道是谁在吹笛,竟然奏得如此妙音?咦,听,好像是那吹笛之人在说话。”说着,掀起一角窗帷,望了过去。

    清朗的男子声音遥遥传来:“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欣欣生此意,自尔为佳节。谁知林栖者,闻风坐相悦,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忽然纵声长笑,高声喊道,“何求美人折——”

    山谷幽寂,被他这样一喊,传回重重回音,不住地重复着“何求美人折”这句诗。

    裴元歌终于动了动,目光透过裴元华掀起的那角窗帏,投向远方。

    在离她们大约几十步远的地方,有个小小的突出的山丘。吹笛之人站在山丘之上,手执长笛,身材颀长,黑发如夜。身着简单的丝绸白衣,随着山风飞舞着,宛如随时要御风而去。再加上方才清妙的笛音,华艳清新的诗句,此情此景,即使他背对着众人,看不清楚容貌,也会让人觉得,此人的容貌必定不会差。

    然而,不必他转过身来,也不必近前去看,裴元歌便能在脑海中勾勒出杀手弃妃最新章节他的容貌。

    秀丽婉约,姿容高洁。

    那是前世曾经无数次萦绕心头的容颜,是今生无数次在心头浮现,孜孜念念的人。现在,终于又遇到了!从听到第一声笛音,裴元歌就认出了来人——江南庆州人士,万关晓!

    第068章 撕开裴元华的美人皮!

    ,前世的种种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一天地皆寂。

    犹记得前世,她和万关晓的初次见面。那时候,因为割肉疗病的事情,她跟章芸亲如母女,那是初春时分,章芸带她外出踏青,蓝天白云,青山绿水,桃花如火如荼,云霞般灿烂。绿草红花旁,人来如织,各色罗衫锦服如同那盛开的繁花一般,璀璨耀眼,处处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那时候,她平凡卑微,只能羡慕地看着裴元容与众人欢笑游玩,自己却悄悄躲在一边。

    忽然间凭空一阵笛声传来,清幽静虚,沁人心脾。她闻声望去,只见一男子足踏轻舟,白衣翩翩,带着悦耳的笛音乘风乘云乘水而来,宛如天上的神人降落凡尘,乘风而来,御风而去。

    那一刻的风采,惊艳了多少踏青的少女心?

    谁能想到,这不过是一场苦心策划的阴谋,一场编排已久的惊艳戏目,不然怎么会那么巧,刚好她被章芸碰掉了绢帕,刚好被那位白衣公子捡到?而出色如他,又怎么会对当时貌不惊人得不敢与众人相交,只能偷偷躲起来的的她温柔和润,眉目流波?

    可惜那时候的她是如此愚笨,竟一点也察觉不到异样。

    那一刻的白衣如雪,与此刻何等相似?

    而看在裴元歌眼里,却只觉得那翩翩白衣上,浸染着斑驳血色,那是她的未出世的孩子的血,是从她心头剜出来的血,一滴滴地刺痛着她的眼睛。慢慢,血色似乎从那片白衣晕染开来,慢慢地浸染了整个天地,就像她前世坠湖前,从眼中流出血泪时的情景,看着整个天地都是一片血色。

    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明明有着利益熏心的凡尘俗念,为了登上高位不择手段,诱骗她成婚,却又利用殆尽后指使裴元容杀妻,为了讨好裴元容和章芸,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下得了毒手,这样丧尽天良,禽兽不如的东西,却偏偏要故作姿态,将自己装扮得高洁出尘,这是怎样的讽刺,怎样的虚伪可笑?

    因为被前世记忆所扰,裴元歌出了神。

    但看在裴元华的眼里,却分明是裴元歌被白衣人精妙笛音,出众才华,已经翩翩的风采所惑,以至于情难自禁地紧盯着白衣人的背影。她的嘴角露出一抹满意的微笑,究竟是少女心性,这样惊艳的出场亮相,笛技,才华,风采展露无遗,怎么可能不为之所动,不在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象呢?

    有了这个印象,让她心心念念,日后再制造相遇的机会,不愁万关晓没办法把裴元歌骗到手。

    虽然两人身份有察觉,但思春的少女是疯狂的,如果两人做出什么事,到最后,父亲也只能同意她嫁人。裴元歌纵然美貌聪慧,却是被镇国候府退过婚的,声名受损,本想想要嫁到好人家就有困难。即便如此,江南庆州的破落户,赴京赶考的举人,裴元歌以堂堂尚书府嫡女之身,嫁给这样一个人,一定会成为京城的笑柄吧?而且,万关晓为求升官不择手段,又有把柄在章显手上,只能乖乖听话。这样,以后裴元歌是生是死,是苦是甜,只在她裴元华的一念之间。

    她要她生,她才能生;她要她死,她就只能死!

    裴元歌,这是你毁掉我前程的代价!

    那些从白衣人所在开始,晕染开来的血色天地,忽然慢慢地被遮掩起来,取而代之的,是石青色绣着花鸟虫卉的厚呢床帏。失去了万关晓的身影,裴元歌下意识地望向放下床帏的裴元华。

    惊艳一瞥,半遮半掩,留下